第七百五十一章 琴师首名
衡澜之看向席公:“昔日七胜之约已毕,三月之期,一个年仅十四的少年从籍籍无名至超越四百九十名琴师,如此成就,怕当世罕见。”
席公默默长叹。
……
凤举收琴,老者看着她,捋着颌下长须点头。
“少年有成,得天之独厚,又是绝响之传承者,老叟这一遭来得其所,老叟自愿认输。”
凤举愕然:“先生莫非是……”
“这位便是琴士之首欧阳鹭。”衡澜之从山顶走下。
欧阳鹭,也就是最后一场与凤举竞琴之人。
……
而此时的闻知馆内,人们还在不明所以,翘首以盼。
一炷香的时辰之后,消息终于传回闻知馆,当谢无音的名字取代欧阳鹭挂在琴师首名的那一刻,等候多时的人们固然遗憾,但这一结果还是令人感到兴奋。
口耳相传,消息传遍华陵,谢无音这三个字成了令人疯狂倾慕的存在。
萧鸾与太子并肩出了竞琴台。
萧鸾道:“这个谢小郎,想见他一面还真是难啊!”
如此影响力,有人甚至称其为第二个向准,如今尤其一些青年俊杰更是因此名而对谢无音景仰十分,若是能延揽此人,那何愁没有人才效命?
太子所想却十分简单,惋惜道:“真是可惜,本宫特意出宫就是为了能领略绝想传承之人的七弦造诣,没想到……哎,可惜啊!”
太子走后,萧鸾向身边之人招了招手。
“殿下!”
“去查一查,谢无音究竟是何背景。”
“额,殿下,您之前已经命属下查过了,可是毫无线索,就像是华陵城根本不存在此人。”
“那就从衡澜之身上着手,他既然与谢无音关系匪浅,那就总有见面之时。”
“是,属下这就去查。”
从鹤山回城,衡澜之与凤举一路同行。
“昔日约定已经完成,往后你便也能轻松些。”
凤举抱着沧浪,长长舒了口气,这三个月的时间实在是太累了。
“澜之,今日此番安排,劳你费心了。”
今日的闻知馆人多眼杂,尤其萧鸾也在,若是在那里竞琴,她的身份恐怕就要暴.露了。
“你对待长陵王也是如此客气吗?”
衡澜之的声音并不高,风声呼呼,更是削弱了音量。
凤举听得十分模糊,迷惑地看向他。
他自失地笑了笑,转眼仍是那般云淡风轻。
“接下来你可打算继续进阶琴士之列?”
“当然!”凤举答得毫不犹豫。
单单只是琴师还远远不够,唯有成为四十九名琴士之一,甚至成为七弦大家,她才算是真正享誉天下的名家!
“那你是如何打算?”
凤举看到他戏谑的表情,便知他所指是凤清婉。
“若是直接跃过她与前面的四十八位竞琴,日后再想找她竞琴,想必她要说我恃强凌弱了。”
所以,首先必须光明正大地拆穿她!
衡澜之想起之前在凤家府门前遇见凤清婉时的情形,不由得莞尔。
“但据我所知,她以守孝为由拒绝了所有抚琴的邀请,若是她同样以此来拒绝你,你也不能强求。”
“所以,我并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哦?看来你另有想法?”
凤举笑而不语。
第七百五十二章 斩草除根
衡家与楚家的丧事办得十分低调,楚家的子女一个都没有回来。而谢无音之事也传得沸沸扬扬。
不过这些暂时已成往事,都不能引起凤举的注意。
令她在意的是长公主府和裴家都没有她期待的动静,这让她有些坐不住了。
这日,凤举正在书阁内写信,项英安置流民的任务已经开展了许久,终于还是撑不住向她请求财物支援了。
“大小姐,二公子来了。”
凤恒被带入书阁:“阿举,你找我?”
凤举嗅到了他身上的酒气:“二哥这是刚从外面回来?”
“是啊,今日去赴子厚之约。”
“看来二哥这几日与裴绎来往密切,那你可知他是否将自己遇刺之事告诉了裴家主?”
凤恒摇头:“从未听他提过此事,不过自他入京,裴家确实再没有任何动作,今日我似乎还在外面看到了裴绍与衡宁之在一起。”
凤举将书信封好,叹了口气:“看来这个裴绎倒真是有几分良善,别人要杀他,他却还想着大事化无。”
“可是裴绍已经不再是裴家少主,有必要……”凤恒凝重地看着她:“阿举,莫非你是想……”
“没错,斩草除根!裴绍一日不除,都有可能成为我们的祸患。”
凤举缓缓起身,眼神冰冷。
“裴绍,我必要除之!”
前世将她与凤家推上绝路之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二哥,你回来也有阵子了,该是时候到裴府拜访了。”
……
翌日。
凤举和凤恒一同到了裴府。
这是凤举第一次见到裴绎,乍一看容貌气度没有裴绍那般出众,与人交谈温润谦和,也远不如裴绍那般玲珑善道,只是如凤恒之前所言,此人重在品行端正,是个君子。
“总是听晚阳提起他族中的嫡妹,自到了华陵也听说了不少关于女郎的传闻,今日终于有幸得见了!”
“阿举近来也常听二哥提到裴郎,他对裴郎赞誉有加,说他与裴郎一见如故,视裴郎如知己。”
凤恒在一旁听着凤举毫不脸红地吹嘘,有些尴尬,不知该笑还是该找个地方躲起来。
“不知今日裴家世伯可在?”凤举问道。
“哦,叔父刚回府。”
凤举横了眼凤恒,他咳了一声,说道:“子厚,你我相交至今,我还一直都不曾拜访过,既然今日来了,总该先去见过裴家主。”
“晚阳考虑得总是比我周到,那我……”
凤举适时道:“我便不去了,我去找裴夫人和明雪。”
临别,凤举悄声嘱咐凤恒:“兄长,我只能帮你到此了,你与初月是否有缘,全看你能否得裴家主垂青了。”
看得出,凤恒有些紧张。
莫说是他了,就是那些朝臣们在堂堂裴家家主面前都会畏惧紧张。
何况,这是要见未来岳丈啊!
凤举抓了抓他的手臂:“记住,你如今是凤家子弟,无需怯懦!”
凤恒看着她的手,深吸一口气。
是啊,今时不同往日,他再也不是那个没有资格攀附裴家的寒门庶子。
他与初月的将来,都在他手中了!
第七百五十三章 女儿之心
目送凤恒跟随裴绎远去,凤举扬起了嘴角。
命运,不可能永远将人拿捏。
但愿这一世,他们的悲剧也不会重演。
凤举刚到后院,就看到裴明雪站在门口张望,看到她来,霎时满面欣喜。
“阿举,你终于来了!我听说……”
裴明雪看了看周围奴仆,不敢明言。
凤举拍拍她的手:“是啊,今日我是与二哥凤恒一道来的。”
“那他……”
“二哥随你族兄去拜见裴家主了,初月,今日非昨,你不必忧心。”
“好,我不担心!”
话是如此说,可她还是紧紧抓住了凤举的手,仿佛有凤举在,她便能安心。
“哦,对了,阿举,你可知温瑶下月初便要与石家郎君成婚了?”
“这个我当然知道,温家的帖子早在一个月前便送到了,怎么?羡慕了?”
裴明雪脸颊一红,双眸盈盈宛若秋水。
“同为女子,一生只求这一回,阿举,难道你不羡慕吗?”
垂眸刹那,凤举眼前是自己衣裙上的色彩,鲜妍明媚。
与人成婚,身着嫁衣,这些事情她都经历过。
可那些仿佛早已经远去了。
如今听到这些话,她自然而然想到的是远在千里之外的某个人。
与那个人成婚吗?
凤举眼中却有着挥不开的迷茫。
“阿举,你真的打算与睿王解除婚约,嫁给长陵王为妇吗?你们……”
“阿举,你来怎么也不提前知会一声?早知你来,我便该好好准备准备,让你将你那个安逸在家中不肯出来的母亲也拖来。”
裴夫人的到来打断了裴明雪的话。
凤举心里明白裴明雪下面想说的话,无非就是认为她与灼郎不太可能。
她与灼郎,这是一段世人都不看好的缘分,就连她自己都不看好。
摒除杂念,凤举莞尔一笑。
“母亲嘱咐阿举,只要有夫人在,便可将裴府当做自己的家,谁回自己家中还要提前知会?”
“额!你这个女郎,能言善道,真不愧是谢氏阿蕴的女儿。”说完,裴夫人一边将凤举拉入房中,一边对裴明雪道:“初月,难得阿举来,你去厨房看看有什么新鲜的点心。”
“好,我这就去。”
裴明雪一走,裴夫人也立刻屏退了左右,凤举识趣地命未晞和玉辞都退到了外面。
“阿举,你大概也知道了,夫君有意将子厚定为新少主,经过之前子颖之事,夫君决定人选倒是慎重了许多,子厚来了这阵子,我也觉得他与子颖不同,可我总是不安心,想问问你的意思,你觉得他如何?”
“夫人,所谓日久方可见人心,就如最初裴绍为了成为少主,想必也是做得事事周全,做足了表面功夫,可后来呢?所以单凭这几日时光,阿举也不好确定地评价裴子厚其人如何,只是就我二哥所言,此人虽处事为人可能不如裴绍那般玲珑圆滑,但至少是个君子,若单就这一点而言,他的确是比裴绍令人放心。”
“你的二哥?可是那个……”
裴夫人犹豫地问,尽管屋内已经别无他人,可她还是不自觉将声音压到最低。
凤举点头:“正是他,不过他如今已经改姓凤,名凤恒,字晚阳,是我凤氏洛河郡博阳一脉的子弟,也是我七族伯膝下唯一的子嗣,名字也已经写入凤氏族谱,所以从前的隐患已经不存在了,您可以放心了,只要您愿意成全他们,也能从中劝说裴家主,我想这会是一桩好姻缘。其实我今日来,是另有一事想与您说。”
“哦?是何事?”
“是有关于裴绍的,裴绎入京时曾遇到刺客,谁最想取他性命,阻他入京,我想,您应该想得明白。”
第七百五十四章 身处漩涡
裴夫人柳眉冷竖,霎时便多了几分将门虎女的英气。
“这个裴绍,他果然还是不肯死心!可是子厚入京多日,从未见他提及过此事。”
凤举说道:“也许裴绎是抱着与人为善的心思,可是无论是裴绍,还是太子妃和衡家,都不会舍得裴家这棵大树,所以夫人要留心了。”
“阿举,你此言之意是……”裴夫人忧心道:“你是认为他们有可能会对夫君和子厚下手?”
凤举的手指在扇子上无意识地划过。
“他们倒也未必真的敢动手,不过难保狗急不会跳墙,防患于未然总是没错的,而且裴家虽与东宫有姻亲,但世伯与家父相同,都不愿涉足党争,有他在一日,无论是谁想利用裴家,都不是那么容易,相反,若是……世伯不在了,或是他选定的继承人都出了事,那么……”
裴夫人沉声道:“那裴家就不再是啃不动的铁板一块,任何人都有可能扑上来。”
所以,要防的不仅仅是裴绍和衡家,晋帝和其他的一些势力都有可能造成威胁!
“是!当然,如世伯与我父亲那般人物,既能稳坐一家之主的位子,必不会轻易被人算计,阿举能想到这些,他们必定也心知肚明,怕就怕若是有人使用什么歹毒阴损的方式,着实是防不胜防。”
“你的意思我明白,我会尽我所能劝他们小心,府中的饮食起居我也会仔细留心。不过,一味防备永无止境,不如永绝后患。”
凤举微笑:“阿举正是此意。”
等待敌人上门加害太过被动,与其如此,倒不如先下手为强,逼敌人出手,提前将对方拿捏在手!
离开裴家时,凤举遇见了裴家主裴捷,看得出他对凤恒十分赞赏。
回家的路上,凤恒问道:“阿举,我们凤家与裴家一样,都与皇族有姻亲,又都不涉足党争,处境十分相似,你特地来提醒裴家,那我们凤家接下来是否也该小心提防?”
凤举脸上平静无波,两汪凤眸深不见底。
凤家,或者说由父亲掌管的凤家永远都不可能成为萧鸾手中的傀儡,所以势必为他所除。
可萧鸾并非急躁之人,前生他是在自己稳坐皇族之后才对凤家动手的,那么这一次呢?
当许多事情都不再如前世那般,萧鸾是否也会因势而变?
良久,凤举叹息。
“身在漩涡中心,危险时刻都在四周,无论危险是否会主动来犯,我们都要随时随地保持警惕。”
“嗯!”
……
两日之后,裴家查出裴绍派人刺杀裴绎,将其幽禁于裴家在隆泽街的一个小院内,派人严加看守。
之后几日太子妃接连派人邀凤举去东宫,都被凤举拒绝。
而当日凤举入宫向衡皇后表明萧鸾不单纯后,衡家也有了动作。
据说衡广当朝举荐萧鸾去一个叫阴山县的地方解决流民之事,众所周知,阴山县是个穷乡僻壤,环境极差,这是个人人避而远之的差事,而且当地民风恶劣,盗匪猖獗,颇有些危险。
听到这个消息,凤举只是笑了笑。
第七百五十五章 一寸相思
也许衡家这只是想试探萧鸾的能力,又或许也是想借当地的混乱除掉萧鸾,可无论他们怀的是何种心思,只怕都要落空了。
萧鸾,岂是如此轻而易举便能除掉的?
他可不是萧晟那般蠢材。
搞不好,衡家反而是给了萧鸾一个立功表现的机会。
凤恒问道:“阿举,那我们可要做些什么?”
为了让凤恒心里有谱,凤举已经明确告诉他萧鸾是敌非友,且是与凤家绝不共存的。
“是否要趁此机会……”
趁乱动手吗?
“不必,想必萧鸾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他暗中网罗的各路人才远非你所能想象的,即便我们派了人去,只怕也未必能成事。而且……”
凤举支颏,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
“此次差事萧鸾完成得越是顺利,便越是会被衡家忌惮,那他往后的日子又岂能好过?”
“那我们就什么也不做吗?”
“找几个机灵的人暗中观察观察,看萧鸾此次去阴山县,身边究竟带了些什么人,还有,他是如何解决阴山县之事的。”
两人正说着话,下人来报,裴明雪来了。
凤举立刻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容。
凤恒被她看得俊脸通红:“我……我是否该回避……”
“该回避之人不是你,恐怕是我才对。”凤举笑着起身,道:“此处是我的地方,没有人敢乱嚼舌根,你们二人随意。”
说着,卷了一本兵书准备去往棋台,将茶室留给这对有情人。
可是到了棋台门口,目光掠过另外一间屋子时,她忽地停下了脚步。
“大小姐?”
未晞不解地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何忽然看起来就心情不佳了。
“把棋盘搬来灼郎的房间。”
说着,人已经向着慕容灼的房间走去。
梧桐院,栖凤楼,她住了多少年了,可如今却觉得这里空荡荡的。
尽管慕容灼不在了,可凤举还是命人在这屋内烧着地龙。
温暖,又冷清。
床榻下伸出一条毛茸茸的花白豹尾,听到有动静,云团的脑袋从床下探了出来,看到是凤举,又缩了回去继续呼呼大睡。
凤举也不知道云团这是趁着慕容灼不在想要霸占他的房间,还是……
同自己一样,想了那个人。
脑海中为各种事情筹谋时还好,可一旦静下心来,思念便如潮水袭来。
尤其,是在看到凤恒与裴明雪时,她便觉得……羡慕。
灼郎离开到底多久了?
未晞将棋盘端了进来。
“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是!”
凤举晃了晃头,看着棋盘上下了一半的棋局,从袖管中掏出了那本兵书,可才刚翻了一页,她便发现自己根本看不出了。
灼郎,究竟离开多久了?
书被丢到棋盘上,打乱了棋局,她仰躺在了床榻上。
许久之后,才轻声开口:“一个月又九日……慕容灼,你这不称职的男宠,莫非离了笼,便撒了欢,将主人抛诸脑后了吗?我家云团都知道记挂着我,可你为何……”
凤举抬手锤在了身下的床榻上,心里忽然有些委屈。
为何那人连只言片语都不曾给她寄来?
他不知道自己在盼着他的音信吗?
凤举忽然有些想不起来,在过去那些没有遇见慕容灼的日子里,自己究竟是如何生活的?
“慕容灼,慕容灼……你这混蛋!”
第七百五十六章 馥郁玄机
“阿嚏!”
慕容灼正带人潜伏在林中,忽然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喷嚏。
身边副将小声问道:“将军,可是受了凉了?其实尔朱勃已死,他手下之人被冲散,余下这下不过是些乌合之众,根本不用您亲自出马。”
慕容灼揉了揉鼻子:“你懂什么?本王这才不是着凉,是有人在念着本王了。”
一定是!
“将军说的可是凤家大小姐?”副将满脸笑意,发挥了他的好奇心。
“将军,都说您是被凤家大小姐护着的男宠,这是真的吗?”
“将军,那将来是您娶她,还是她娶您啊?”
“噗嗤……”
旁边的小兵们也都笑嘻嘻地凑热闹。
慕容灼平日里看着清冷孤傲,不易接近,尤其那双眼睛盯着人时,让人浑身发寒,感觉能被他看穿。
可在军营中这些人渐渐发现,慕容灼对待手下的士兵们毫无架子,与士兵们同吃同住,打成一片,只要不触犯他的底线,开玩笑也不会惹怒他。
慕容灼冷眸一扫,嬉笑的士兵们顿时都安静了下来。
“还记得本王之前下的任务吗?五日之内完不成,耽误了本王的事,每人三十军棍!”
瞬间,所有人都老实了。
……
十一月初,华陵迎来了第一场雪。
雪不大,只在屋宇和地面覆了薄薄的一层,华陵入冬也不会太冷,雪很快便融了,可还是在空气中留下了一丝清新的味道,庭院中的竹叶也被洗刷得更加鲜明翠绿。
凤举看着角落里最后一点残留的积雪,呢喃道:“想必北界的雪应该下得很大吧?”
是否该再命人做几件貂皮大氅或者狐裘呢?
“大小姐。”玉辞打断了凤举的思绪,将一个木盒呈到她面前:“这是长公主府送来的,不过来送东西的人看上去很是小心,好像不愿被人看到。”
长公主府?
凤举眸子一亮,立刻打开了木盒。
“香囊?”玉辞疑惑地看着里面那个香囊,布料不是十分名贵,绣工也不是顶好的,而且样式还是男子所佩。
“终于来了!”凤举嘴角扬起一丝弧度:“立刻备车。”
之后,带着香囊直奔沐风医馆。
“沐先生,如何?”
沐景弘将香囊拆了,取出里面的香草一一摘出来。
仔细看了一会儿,他才捏起其中一种药草,确定地说道:“确实是精舍草,这个香囊之内的香草搭配分量拿捏很是微妙,精舍草的分量过量,固然能宁心安神,但也会有致幻效果,不过效果不是很冲,大概是怕反应太强烈会被人发觉。”
随后,沐景弘又拿起另外两种药。
“这是阳葵和苍郁子。”
“阳葵,苍郁子,精舍草……”
凤举快速在脑海中回想着所有相关的香料配方和医术记载,终于有了眉目。
沐景弘道:“过量的精舍草能达到致幻的效果,而在与阳葵和苍郁子搭配之后,有使人动情之效,不过这效果与真正的媚.药相比要轻微许多,不易被人察觉,所以能令人中了药效而不自知。”
凤举说出了自己的猜测:“照沐先生所言,若是与佩戴这香囊之人接触久了,是否会被影响心智?譬如,在致幻效果下恍惚将眼前之人当成自己最心爱之人,然后动情,久而久之以为自己对对方动了心,产生依赖。”
沐景弘说道:“不无可能,如果佩戴这香囊之人真有如此意图,那么他将药物的分量拿捏到这个程度也就可以理解了。”
“可是佩戴之人自己难道不会受到影响吗?”
“我想,那人大概是提前服用了破解的药物。”
“那沐先生您呢?您可能配制出解药?”
“这个不难,给我三日时间。”
第七百五十七章 有情结璃
转眼,慕容灼离京已有两个月时日。
初雪后的华陵城,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泥土馨香。
温瑶与石端昭大婚,礼部尚书与刑部尚书两家的联姻,在华陵城中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迎亲队伍从温家浩浩荡荡出发,特地绕行外围的景宣街,而后一路送至石府。
到了石府时,送亲队伍还未到,宾客们寄礼之后都在庭院内等候。
石府上下红绸高挂,宾客往来,一派喜气。
“之前都说裴家向温家提亲,但被温家拒绝了,石家虽也是名门,可与裴家相较还是差了少许,真不明白温家是如何想的。”
“你们看裴绍如今的处境还不明白吗?说明温大人有先见之明,早已看出裴绍并非良人。”
“可我却听说是温家女郎与石家郎君早已情投意合,不愿嫁给裴绍,之前裴绍还因为此事设计诬陷石家郎君,温家不愿掺和其中,是温家女郎请凤家大小姐出手相助的。”
“温家当初拒绝裴家提亲,还以为今日裴家之人不会来呢!”
“怎么可能?裴家一向与凤家交好,刑部石家依附于裴家,礼部温家依附于凤家,此次联姻表面看是温家与石家的联姻,实则也使凤裴两家关系更加亲密,裴家又岂会有什么意见?”
……
凤瑾去应酬,谢蕴与裴夫人交谈。
许多人看到凤举都上来拥上来攀谈,凤举抽了个空档跑到无人处躲清闲。
经过走廊一处拐角,刚好听到一些人小声议论,各种猜测。
凤举看着眼前四处挂红的景致,浅浅一笑。
联姻吗?
不可否认,这桩婚事的背后的确存在着这些人所言的强强联姻,利益共荣。
可今日,这就只是属于一对新人的大喜之日,他们结璃并非是为了所谓的家族利益,只是因为彼此倾慕,因为想要与对方共度一生。
“阿举,你怎的躲在这里?我一直在寻你。”裴明雪发现了凤举。
凤举调侃道:“你是寻我,还是寻我二哥啊?”
裴明雪脸一红:“阿举,人多眼杂,我寻他做什么?”
“所以你才来寻我,让我为你们做挡箭牌啊!哎,我真是伤心!”
“阿举,你怎么也学得这般不正经?”裴明雪四下看了看,才悄声道:“我是想告诉你,方才太子殿下和我族姐到了,子颖族兄被父亲幽禁,族姐她不会善罢甘休,我是想提醒你,今日一定要小心。”
“太子妃?怎么,算时日她也快临盆了,这个时候还出来就不怕危险吗?”
“所以我才要提醒你啊!最好离她远一些。”
凤举手中扇子转了转,凤眸微眯。
裴绍被废,太子妃裴明贞失去了最大的依靠,就如同一旦凤逸不再是凤家少主人选,凤清婉也将失去她最大的价值。想必如今衡皇后也不会给她好脸色,她这个时候找自己麻烦,又能有什么好处呢?
送亲队伍终于到了石府……
温瑶一手拿着团扇遮面,一手牵着喜绸,由石端昭带着入了喜堂。
在司礼官的唱和中,仪式很快完成,温瑶被带入了喜房。
裴明雪一脸的羡慕:“阿举,我们去喜房看看阿瑶吧!”
开宴应该还有一会儿,凤举点头,刚要离开……
“睿王殿下到!”
第七百五十八章 挚友凭心
凤举脚步忽地停住,脸上笑容有些凝滞。
萧鸾从阴山县回来了?
他已经将差事完成了吗?这未免也太快了!
就在她胡思乱想时,萧鸾已经到了。
石繇和石端昭的父亲上前相迎,可萧鸾入院的第一眼却是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凤举身上。
凤举一袭红裳站在喜堂之下,正向他看过来。
此情此景,不知为何,萧鸾忽然恍惚了,总觉得有种熟悉的感觉,就好像……好像……
“殿下,殿下!”李荀嘉在一旁提醒。
萧鸾惊醒,暗暗拾掇好莫名的心绪与人寒暄。
可当他再次转过头时,却不见了凤举的身影。
“睿王殿下此时回来,莫非阴山县之事已经解决?”
“没想到殿下除了能写一手好文章,这处理政务的能力也是不差。”
……
近来有人已经明显感觉到朝中风向变了,看到萧鸾都上来寒暄。
这本就是萧鸾来参加婚宴的目的,可此时,他却显得心不在焉。
“荀嘉,你先在此。”
“殿下?您要去何处?”
李荀嘉惊讶,可萧鸾已经走了。
看着萧鸾匆忙离去的背影,李荀嘉皱起了眉头。
能让殿下如此的,只有一个人,这还是他曾经认识的那个殿下吗?
……
喜房内,除了个别亲近之人,闲杂人等都被清了出去。
“阿瑶,你今日真美!”
裴明雪看着温瑶一袭喜服,欣羡之色难以掩饰。
凤举不禁莞尔,这个初月,真是迫不及待地想出嫁了。
“阿瑶,恭喜你,终于如愿以偿了。”凤举帮温瑶将一缕发丝重新绾结。
这细小的动作却让温瑶心头一暖,不由自主地拉住了凤举的手。
“阿举,多谢你。”
凤举微笑:“你已经谢过许多回了,况且这是你们二人的缘分,我不过是成人之美。”
三人随意聊了几句之后,婢女来传话,前面要开宴了。
从喜房离开时,温瑶忽然叫住了凤举。
“阿举!”
凤举回头。
温瑶郑重道:“投之以桃,报之以李。此恩此情,我与石郎皆不会相忘。”
凤举沉默了片刻,说道:“其实你不必谢我,我帮助你们也是有自己的私心的。”
“我知道,如我们这般的出身,一言一行牵涉之事太多,又岂能真正单纯地率性而为?可你帮我们做了那么多,是真心还是假意,温瑶自问不是愚钝之人,都看得清楚。无论你是如何想的,但你凤氏阿举是我温瑶一生认定的挚友。”
凤举嘴角微扬:“既是挚友,有些话便无需说出口。”
说着,她将手放在自己心口,道:“凭此足以。”
两人相视一笑。
从喜房出来,凤举与裴明雪便准备去宴席了,却在中途遇见了萧鸾。
“明雪,你先去吧!”凤举支走了裴明雪,她与萧鸾之事不想将裴明轩扯进来。
“阿举,许久不见了,这段时日本王一直都很挂念你,想着早日回来见你,你可有……”
凤举笑着打断:“殿下从阴山县回来了吗?如此一来,清婉族姐终于不必再日思夜想了。”
第七百五十九章 谁更值得
萧鸾皱眉:“提她做什么?”
提她做什么?
凤举侧身看向府苑中张挂的喜灯红绸。
因为她曾经以为凤清婉就是自己与萧鸾之间最大的问题,她以为萧鸾爱着的是凤清婉,所以才会对自己无心无情。
可是重生至今,她渐渐发现曾经的执念仿佛都成了笑话。
“殿下阴山县之事都了结了吗?”
“阿举,本王知道,衡家举荐本王去阴山县之事与你脱不了干系。”
衡家这段时日趁他不在,正在京中大肆调查他,几个与他来往密切的官员都被衡家处理了。
凤举冷笑,不答话。
知道了又能如何?她与萧鸾之间的关系彼此早已摆明了。
萧鸾说道:“尽管本王知道,可本王还是不会怪你,阴险县环境恶劣,情势复杂,一时间根本难以处理,本王只是太过想念你,才会趁此机会回来看看你。”
“看我?这种话你自己相信吗?好!就算你真有回来见我一面的心思,但只怕这也不过是顺便罢了。温石两家联姻,如此重要的场合,太子都亲临了,你又怎能错失这个机会?殿下,阿举所言不差吧?”
萧鸾心头邪火乱窜。
是!是!
凤举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
可那又如何?
他是不愿让太子在如此重要的场合占尽风头,他是特地赶回来趁此机会与人结交。
可是至少能让他放在心上,想着回来看一眼的,也只有她凤举一人。
难道这还不够吗?
她还有什么不满的?
“你非要用这种态度与本王说话吗?”
面对如此无视他的凤举,萧鸾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猛地抓住了凤举的手腕。
“从来没有哪个女子能让本王如此有耐心,也从来没有谁会像你这般将本王的心当泥土践踏!”
凤举忍着手腕的疼痛:“是吗?那阿举是否该感到荣幸?”
“你……”
她嘲讽的语气和笑容都像刀子扎在萧鸾身上,萧鸾不知道自己这究竟是怎么了。
他将凤举逼到了墙角,居高临下逼视着她。
“你是该感到荣幸,若是换做别人,本王可能早已拧断了她的脖子!”
“呵!萧鸾,你不敢!你就是个心思歹毒的懦夫,今日就算是凤清婉如此得罪你,你都未必敢动手,因为你怕,你怕自己一时冲动会得罪了那些你想拉拢或是你现在还无法除掉的人。马上要开宴了,放开我。”
凤举后背贴在冰冷的墙壁上,许是因为这面墙在阴面,照不到阳光,所以墙头积雪融化无法及时晒干,雪水流在墙面上结成了薄薄的冰层,此时冰层融化,渐渐浸湿了她的后背,风一吹,冰冷刺骨。
可是远处天边的阳光却很耀眼。
她忍不住在想,若是此刻在她面前的是灼郎……灼郎……
那个人虽然看上去清冷别扭,是个还未成熟的少年,可是,他一定会发现的,也一定不会让自己如此遭罪。
所以说,谁更值得她付出真心呢?
萧鸾的心拧成了结,抓住凤举的手不由得更加用力。
第七百六十章 似曾相识
凤举此刻面对的是他,可是眼睛里没有他,心里想的也是别人。
这种被无视的感觉让他难以忍受。
在凤举毫无防备的状况下,萧鸾忽然俯首吻在了她唇上。
凤举大怒,想要推开他,可两只手都被他抓住了,她越是挣扎,对方的动作就越粗暴。
她紧抿着唇不让对方更进一步侵犯,同时狠狠踩在了对方脚上。
可她这点力气对萧鸾根本构不成伤害。
此时此刻她后悔不已,早知道会遇见萧鸾,今日就不该将柳衿派出去。
“你怕什么?这些事你不都已经与慕容灼和你身边那些男人做过了吗?难道还少本王一个?”
“萧鸾,你就这点能耐?只会用强?”
“不是不肯张口吗?”萧鸾冷笑,薄唇再度覆上。
凤举干脆张口狠狠咬在他唇上,可他非但不松口,反而无视疼痛抓着机会得寸进尺。
胃里一阵阵泛起恶心,凤举眼神陡然冰冷,不再挣扎,一动不动。
可是萧鸾却因此怔住,疑惑地看向她。
就在这一瞬,凤举趁他不备直接抬腿顶到他身下。
脚上和嘴上的疼痛尚可忍受,可这身下……
萧鸾疼得背上窜起一阵冷汗,不得已只能将她放开,隐忍得额头青筋凸起。
可在他放开凤举的那一刻,凤举却猛地跑到一旁吐了起来。
萧鸾嘴角狠狠抽动了两下。
这、这算什么?
“你就如此见不得本王?”他咬着牙,每一个字都是从齿缝中磨出来的。
可凤举难受,根本无暇答他。
他愤怒,却又无力,只能忍着痛靠在墙上,暗暗等着疼痛消散,可这一下他才发现墙壁上又湿又冷,看向凤举,发现那单薄的后背上湿了一片。
怒气瞬间弱了几分。
他抚着被咬破的下唇,看向凤举的眼神中带了些许怅然和迷惑。
“方才本王在喜堂看到你,你一袭红衣站在喜堂上,像个新妇,那一幕让本王有种似曾相识之感,就好像你我何时曾经拜堂成亲过。”
明明从未发生过的事情,可那一刻的感觉真的很真实,让他分不清是幻觉还是现实。
凤举躬身干呕着,听到他这些话忽地浑身僵硬。
萧鸾却浑然不知,依旧在说着:“情形很像,只是你不像了,你不该是如此的。”
那一刻在他潜意识中觉得凤举是在温柔地注视着他,全心全意地将自己交付于他,眼里心里都只有他一人。
可是当他定神看去,眼前的凤举看向他的眼神却是冷漠的,甚至带着仇恨。
不该如此!
凤举不该是如此的!
听他说完,凤举背对着他缓缓直起了身子。
凤举不知道他为何会有这种幻觉,也许前世今生,某些东西曾经发生过,所以不可能完全抹杀,而是封印在了灵魂深处,只在某个恍惚的瞬间才会悄然打开,一闪而过。
变了。
萧鸾觉得她变了。
殊不知,这一切都拜他所赐!
萧鸾痛心道:“阿举,你不是爱慕着本王吗?为了能嫁给本王,你不是可以不顾一切吗?可你为何会变成如此?难道就因为一个慕容灼?”
凤举没有回答他,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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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一章 冒名相约
为何会如此?
真的是因为慕容灼吗?
去往宴席的路上,凤举一面狠狠擦拭着嘴唇,一面也在想着这个问题。
也许没有遇见慕容灼,她此生不会再如此深爱一个人,不会再奢望着与谁白头偕老。
但是萧鸾把顺序弄错了。
自己不是因为遇见慕容灼而对他如此冷漠痛恨,而是在因为他而变得冷漠之后,才遇见了慕容灼,与他走到一起。
因因果果,冥冥之中总是难分难解的。
……
喜宴上,石端昭无疑是今日的主角,可是还有一人吸引了不少人注意,便是一直跟随在凤瑾身后的凤恒。
自凤恒入京,关于他的传言便不少,许多人都说在裴家废了裴绍之后,凤家也不再看好凤逸,凤家少主的候选人可能会有变动,而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凤恒,无论哪一方面都明显比凤逸略胜一筹。
凤逸表面不在乎,只说凤恒不过是个养子,可是转身就黑了脸。
凤恒是养子,但他的名字是被写入族谱的!
凤举去了一趟洛河郡,洛河郡便莫名其妙多出了一个凤恒,凤逸觉得这是凤举故意找了个人来打压他,想要取而代之。
然而,他太高看了自己。
他不会知道从一开始凤举接触沈晚阳,就是冲着裴绍、亦或者更进一步,是冲着裴家而去的!
宴席开得差不多时,一个婢女来到凤举身边,悄声说道:“贵女,太子殿下有请。”
太子?
凤举向男宾席看了一眼,太子确实不在了。
凤举起身,未晞和玉辞自然而然也要跟着一同去。
婢女却为难道:“贵女,太子殿下只是想与您密谈,这……”
“未晞,玉辞,你们便留在这里吧!”
一路跟着婢女到了湖边的一个亭台,亭台四周垂着帘子,等到走近了凤举才发现那里面站着的并非是太子,而是太子妃,裴明贞。
“想要见凤家大小姐一面,还真是不易。”
太子妃冷嘲热讽。
凤举只是微微一笑,屈膝福礼:“阿举见过太子妃娘娘,听说是太子殿下要与阿举密谈,不知殿下何在?”
“哼!”太子妃冷哼:“若非冒殿下之名,你又怎么会来呢?”
太子妃大腹便便,拖着冗长的宫裙向凤举走近,满眼的嘲讽:“堂堂的凤家大小姐,本该是端庄自持,可是你,却处处与男子眉来眼去,怎么?豢养男宠还不够,连太子殿下你都不肯放过?”
又来了!
凤举对于这个话题深感不耐。
她垂眸看了眼太子妃的肚子,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一步。
“太子妃娘娘费心思将阿举叫来此处,就是因为拈酸吃醋?想要与阿举说这些不痛不痒的话?那恕阿举不能奉陪了。”
凤举作势便要转身,太子妃秀眉一拧。
“你站住!凤举,本宫面前你未免也太过放肆!你凤家是权倾朝野,但你莫忘了大晋的江山是姓萧的,还轮不到你们凤家人作威作福、目空一切!”
“娘娘说得这是哪里话?您出身华陵裴氏,不比乡野村妇,应当明白有些话可是不能随便乱说的。”
第七百六十二章 不予同情
凤举默默调整着呼吸,与一个大腹便便之人争论,无论是对对方,亦或自己,都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娘娘若无他事,阿举真要告辞了。”
太子妃脸色阴沉地开口:“本宫的弟弟子颖被裴家幽禁,就连本宫,想见他一面都不能,此事,你可知晓?”
“是吗?这是裴家的家事,既未对外宣扬,阿举又怎会知晓呢?”
“你少在本宫面前装模作样!本宫听说你头一天去了裴府,第二日子颖便被幽禁了,若说此事与你无关,你以为本宫会相信?”
“听说?”凤举挑眉含笑:“娘娘是听何人所说?”
太子妃明显有意回避这个问题:“此事本宫没必要告诉你!本宫只问你,你那日去裴府究竟说了什么?”
凤举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扇子:“娘娘既然如此好奇,何不直接去问问裴家世伯?”
“凤举!你……”
若是能直接去问,或者说,问了有用,她又何必来找凤举看她的脸色?
“娘娘!”
凤举转身打断了对方的话,眼神淡漠,却让太子妃感觉到了一种慑人的凌厉。
“您的弟弟裴绍,或者说你们,究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之事,您自己应当心知肚明,又何须来问阿举呢?您知道的,阿举没有多大的耐心,脾气也不大好,您来找我,小心动了胎气。”
太子妃瞪着凤举,深深吸了口气。
连母后都被这个臭丫头气得卧床三日,自己若再与她口舌纠缠下去,真的会发疯的。
“明人不说暗话,凤举,你是个聪慧之人,应该知道本宫今日约见你是为何事。”
凤举微笑:“承蒙娘娘谬赞,阿举愚鲁,不知。”
“你……”
“我?”
太子妃葱白纤细的手指指着凤举,气得直哆嗦。
“本宫知道你有办法,你既能让子颖被裴家幽禁,那同样也能让他恢复自由。”
凤举嘲讽地牵了牵嘴角,太子妃这口气是在命令她?
“娘娘太高看阿举了,裴家世伯身为一家之主,又岂是阿举能左右的?裴家会将令弟幽禁,那是因为他自己做了不该做之事,与阿举关系不大,娘娘若是连这一点都搞不清楚,那阿举也无话可说了。”
“如此说来,你是不肯帮忙了?”
凤举在亭台内踱了两步,那灼艳的裙摆自眼前滑过,让太子妃觉得十分刺眼,恨不得将之撕碎。
“娘娘,我与您无亲无故,与令弟毫无瓜葛,我为何要帮他?您又能给我什么?”
“你想要什么?”太子妃立刻生出了戒备。
凤举的笑容有些冷淡:“我凤举什么都不缺,你们给我的我也不稀罕!”
她缓缓将扇子合拢,看向太子妃:“这么说吧,莫说我没有办法,纵然是有,我便是救路边的乞丐,都不会救裴绍!他裴绍便是死了,那也是他应得的,根本不值得同情!”
“凤举,子颖他从前与你是有过节,但也并非什么深仇大恨,你何至于如此恨他?”
说实话,凤举如此态度让太子妃有些想不明白。
第七百六十三章 栽赃嫁祸
恨裴绍吗?
凤举仔细想了想。
于她自己而言,与裴绍的过节除了重生后的那些磕磕绊绊,便是前生他对自己和凤家的落井下石。
那时裴绍已是裴家家主,自己最后被废后,凤家亲族被血洗,少不了他的一份。
但是最令凤举恶心他的,是他对裴家世伯所做的。
“娘娘,我不是恨他,我是恶心他!一个道貌岸然的畜生,不值得被原谅!”
“凤举!你、你当真不肯帮忙?”
凤举依旧漠然。
太子妃咬牙道:“你可别后悔!”
在这凛冽寒冬里,凤举笑靥如花。
后悔?
也许她会为很多事情而感到后悔,但惩治裴绍,绝不后悔!
既然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凤举也不打算在此久留,远离是非之人,远离是非。
可就在她挑起帘子,准备走出亭台时,手腕忽然被人抓住,太子妃阴冷的目光落在她眼底,随即,太子妃身体一转,挡在了她面前,直接向着台阶后仰。
一切都在一瞬之间发生。
“娘娘!快来人啊!娘娘被推倒了!”
太子妃倒在了台阶之下,整张脸都白了,站在亭台之外的宫女们立刻簇拥过来。
“贵女,就算是言语不和,你也不能将太子妃推下来啊!她可是有身子的!”
凤举站在台阶上,笑容清冷,俯视着这一群人做戏。
太子妃的痛苦倒不是作假的,毕竟一个眼看就要临盆之人摔一跤是不得了的事情。
只是……
“娘娘,我真是没想到,您连自己腹中的孩儿都可以如此利用。如若这孩子真有个好歹,您就不怕太子殿下伤心吗?这毕竟是他的骨肉。”
太子妃额头很快覆了一层冷汗,听了凤举的话,她眸光一闪。
身边宫女立刻道:“贵女,您这是什么话?奴婢们都看见了,分明就是您将太子妃娘娘推下来的!”
已有宫女慌慌张张地去喊人,找太医。
凤举面不改色:“还真是拙劣的手段,不过,倒也是个办法。只是,裴明贞,今日是温、石两家的大喜之日,你不该选择此时此地来闹事,实在太有失礼数了,你叫裴家世伯如何向两家交代?之前令弟裴绍可是已经得罪过石家了。”
太子妃痛苦之下,神色却是有些僵硬,可想到自己的弟弟,想要将来长远的前途,她还是狠下了心。
“女郎究竟在说什么?本宫不怪你便是,你何苦说这些话来……来污蔑本宫?本宫会害自己腹中的骨肉吗?”
凤举缓步走下台阶,站在她面前。
“想要害我之人着实不少,可是那些人是何下场,你可知道?你真的确定,要继续将这场戏演下去?”
你真的确定?
凤举问这句话时,眸中深不见底,却让太子妃有种错觉,那深不见底的古井之下盘踞着毒蛇,在冲她张着口,露着尖锐的獠牙。
凤举轻哼一声,抬脚便要走,却被一个宫女拉扯住。
“女郎,您哪里都不能去!此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你确定?”凤举轻声问道,看似是在与宫女说话,眼神却是看向地上痛苦哀嚎的太子妃。
第七百六十四章 经久不衰
可惜,她没有等来太子妃的悔悟。
等来的却是……
“阿举?你……你怎么能……”
之前一直都低调得恨不得将自己变作空气的凤清婉,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一副惊恐心虚的模样。
说着,她还掩住了自己的嘴,畏惧地看着凤举,仿佛自己说错了话,生怕凤举找她的麻烦。
“我说遍寻族姐不得,原来族姐是在此处啊!”凤举意味深长地注视着凤清婉。
凤清婉眼底的阴森一闪而过:“阿举,我只是偶然经过,我、我什么都没看见,我……”
就在她支支吾吾地“越描越黑”时,许多人都已经闻讯而来。
“啊?这、这是怎么回事?”
“太子妃……太子妃这恐怕是要生了吧!”
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石夫人先命人将太子妃抬去了厢房,好在今日来赴宴的宾客当中就有现成的太医,石家又命人去找了稳婆。
太子原本已经在回宫的路上,却中途得知消息赶了回来。
厢房内太子妃的痛呼不时传来,实在有些不便,石家只能将围观的宾客们请出了院子。
“究竟是发生了何事?太子妃怎会如此?”太子问道。
太子妃的贴身宫女从人群后跑了出来,跪到太子面前。这个时候她不在厢房内伺候,却在这外面,就像是刻意为了作证。
凤举冷冷地勾了勾嘴角,转眸却忽然发现父亲和母亲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身边。
谢蕴轻声道:“阿举,记住,那些大肚子妇人你以后要离得远一些,因为你不知道,她们那滚圆的肚子里装的究竟是天真纯洁的孩子,还是一肚子的坏水儿。”
在这般紧张的情况下,凤举差点不合时宜地笑出来。
凤瑾无奈:“夫人!”
谢蕴白了他一眼:“我已经很克制了!我说错了吗?你看那宫女,我都能给你背出来她接下来要说什么。假摔栽赃这一招果然是经久不衰,老少皆宜,居家旅行,陷害必备!狗血啊!”
她顾自发着牢骚,口中念念有词。
凤举有时候总觉得母亲的想法和言语用词都很奇怪,也很标新立异。
但凤瑾对此却像是已经习惯了,只是苦笑着摇头,满脸的宠溺。
这一家三口置身事外的情形落入了凤清婉眼中,她垂下眼帘,遮住了里面的阴翳。
宫女基本是将凤举与太子妃发生口角后,蓄意推搡的事情重复了一遍,言语对凤举十分不利。
谢蕴翻了个白眼,悄悄在凤瑾手臂上拧了一把,嘀咕道:“你看吧,当年你的爱慕者即使嫁了人也要诬陷我,方法如出一辙,连婢女说的话都差不多。”
这大概便是一物降一物吧!
凤举看着双亲如此,心中很是羡慕。
太子妃的妹妹裴明媛疯了,弟弟裴绍又被裴家废了少主之位,外人虽然未必尽知其中内幕,但风言风语中都提及了与凤举有关。那如今太子妃与凤举发生口角实在正常不过。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了凤举身上。
太子神情复杂:“阿举,你可有何话要说?”
第七百六十五章 人心担保
凤举坦然面对太子,道:“殿下,若是阿举所为,阿举绝不会推脱,但此事确非阿举所为,阿举不能认,否则将来人人皆可污蔑于我,我凤氏一族的颜面如何安放?我们大晋的公理又当何存?”
裴明贞虽然不是什么善类,但凤举对这位太子并无芥蒂。
衡宁之道:“你说不是就不是吗?难不成是娘娘身边这宫女污蔑你凤家大小姐?她与你有何仇怨?还是说,你其实是指太子妃娘娘故意伤害自己和腹中骨肉,想要陷害你?”
衡永之刚死,这衡宁之连少主的位子都还未坐上,便迫不及待地开始出风头了。
众论都是同情弱者的,现在太子妃早产,生死未知,无论凤举说什么,恐怕都会引起人反感。
凤瑾威严地扫了眼衡宁之,道:“太子妃身份贵重,端庄贤良,不会利用腹中皇嗣诬陷他人,而我凤瑾之女,不可能、也没必要如此蠢笨,在这等场合加害太子妃!事情未有定论之前,任何人都不得胡言乱语!”
“太傅这是要公然包庇吗?”楚康冷笑。
凤瑾面不改色:“真相未明,何来包庇?我的女儿是怎样的人,难道还需我请德高望重的贤达之士来证明吗?”
“不知众人以为我可有这个分量,为我的徒儿担保?”
楚秀手中端着一杯酒,从人群之后踱了出来,他一向鲜少参加这种场合,根本没人察觉他究竟是何时来的。
卢茂弘也走了出来:“我的分量虽不敢与棋圣相提并论,但我亦愿为阿举担保!”
这两人交友甚广,又极具影响力,他们一出现,其他许多人也都纷纷出面为凤举辩解。
凤举扇面半展,遮住了唇角一抹浅笑。
这便是她这一年来游走名士之间,与人相交的回报。
若是换做从前的她,除了双亲之外,又有谁会为她说半个字?
“这……”
正当太子为难时,宫女又忽然指向凤清婉:“殿下,方才凤家另外一位女郎也在!她也看见了!”
凤清婉?
众人的注目让凤清婉不自觉地后退了一小步,美丽的脸颊有些发白,任谁看了都知道有问题。
“清婉……”凤瑾唤了一声,俊美的眉峰微微皱起。
“女郎。”衡家主衡广突兀地打断了凤瑾的话,对凤清婉道:“众人皆在此,你若是看到了什么,不妨直言,任何人都不能将你如何。”
“夫君,这是说给我们听呢!”谢蕴轻声说着,看向了凤清婉,眼神冷漠。
“我……”凤清婉怯懦地看向凤举,似有犹豫。
太子说道:“女郎,事关重大,请你据实相告,虽然是本宫的爱妃与孩儿出事,但本宫也断不会因此便冤枉任何一人。”
许多人都听出了太子这话中有问题,他似乎是在偏向凤举。
凤逸道:“清婉,既然太子殿下已经开口,那你便说吧!”
“是!”凤清婉上前,向太子屈膝福礼:“回禀殿下,清婉方才经过那座亭台,就看到太子妃娘娘和阿举在里面似乎起了争执,娘娘似乎很生气,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