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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梁清墨     帝色撩人txt下载     帝色撩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三十六章 概不赊欠

    山间道观,银杏叶落,一处隔绝世外的清修之地。

    今夜,却是刀光剑影。

    清静,荡然无存。

    ……

    晋皇宫。

    荣曦宫。

    “不知贵妃娘娘召见阿举,所为何事?”

    楚贵妃坐在上位凝视着凤举,对于凤举她始终没有什么好感,她也是世家女出身,地位不比凤举差,还是皇妃,可是在这个女郎面前,她自以为尊贵的身份却莫名的矮了一截。

    可是,再不喜欢,她也必须要见一见。

    “先坐吧!凤家的千金还真是尊驾难请。”

    对于她显而易见的嘲讽,凤举完全不放在心上,淡淡说道:“不知昭王殿下近来可好?”

    楚贵妃保养得宜的脸陡然僵硬,轻哼了一声。

    凤举这是在提醒她,她今日是有求于人。

    “女郎是聪明人,这天也黑了,本宫就不绕弯子浪费时间了。你之前向本宫透露过,睿王是个表里不一、颇具野心之人,本宫虽有提防,但晟儿生性单纯,对他深信不疑,如今终致养虎为患了。”

    萧晟生性单纯?

    这楚贵妃还真说得出口。

    “娘娘与昭王殿下有楚家为倚仗,岂会惧怕一个睿王?”

    “哼!”楚贵妃冷淡地扯了扯嘴角:“你也不必在本宫面前装糊涂,你若真是一无所知,也不会在本宫面前如此有恃无恐。如今晟儿渐失陛下恩宠,兄长受萧鸾蛊惑,有心放弃晟儿,扶持一个毫无血缘、狼子野心的外人,为了晟儿,本宫不得不有所行动。你既然一早便能看出萧鸾的野心,你是否有办法能压制他?”

    萧鸾能说服她兄长放弃自己的亲外甥,改去支持一个外人,说明此人城府极深,手腕高明,并非一般人能与之对抗。

    虽然从正常逻辑上看,楚贵妃并不认为凤举一个尚未及笄的女郎能有什么办法,可是直觉……

    她觉得眼前这个少女就像夜里的古井,深沉得让人望不到底。

    前方无路,她只能在凤举身上赌一把。

    凤举听了她的话,却是没有任何反应。

    楚贵妃皱眉,压住满心不悦:“本宫明白,如你所言,世间之事,总是需要理由的,只要你能帮本宫解决萧鸾这个绊脚石,本宫自然不会让你白忙。”

    凤举放下了茶盏,从方才开始她似乎一直在饮茶,可里面的茶一滴未少。

    “贵妃娘娘,家母是商户出身,平日总是教阿举一些行商之事,她说过,对于不知根知底者,须概不赊欠。”

    “你不信任本宫,本宫又如何能相信你?”

    “贵妃娘娘,商人重利,但也重信。当然,您可以质疑阿举的诚信,您不愿买,阿举也不能强卖,不是吗?”

    楚贵妃沉默了一会儿,向身边的杨女官递了个眼色。

    杨女官立刻带着左右宫人退了出去。

    “本宫知道令堂凤夫人与永乐长公主姐妹情深,却因当年旧事被永乐记恨,她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本宫还知道,凤夫人当年确实无辜,背叛永乐、向陛下高密者,其实另有其人。”

第七百三十七章 事不宜迟

    “娘娘,家母的为人阿举一直深信不疑,阿举还知道那个陷母亲于不义的罪魁祸首是何人。您若只是想与阿举说这些,那恐怕……这笔买卖做不成了。”

    “你知道?”楚贵妃诧异。

    凤举笑而不语。

    楚贵妃皱眉:“那看来你对本宫的筹码没有兴趣。”

    “这倒未必,有人陷家母于不义、害她与挚友决裂,伤心多年,这笔账,为人子女者岂能袖手旁观?只是……”

    凤举微笑着锁定楚贵妃的双眸:“有些事若只是凭自己一张嘴便能解释得清,那母亲也不会含冤多年。”

    “你想怎么做?”

    “很简单,无论家母与阿举,还是与凤家交好之人,即使是说破了嘴皮,长公主也不会信,但若是娘娘您亲自去说,阿举想,长公主必会相信。”

    当年那件事知之者甚少,而在向云斐被害后,获益最大的便是晋帝、衡家与楚家,楚贵妃又知道得如此清楚,当年之事她极有可能也有参与。

    由她去说,可信度更高。

    不过……

    “你要本宫亲自告诉永乐?”楚贵妃看立刻显露出了抗拒。

    这不难理解,如若她也是当年的参与者之一,必不敢面对长公主。

    何况,一旦承认了,那她与昭王便也彻底失去了拉拢长公主与向家的资格。

    凤举垂眸浅笑。

    “娘娘,当初阿举提醒您提防睿王,您不及时行动,错失良机,现在您若再犹豫,莫说是一个已然没落的向家,就是您自己的亲族楚家,您也要失去了。”

    楚贵妃手一握,涂丹的指甲掐进了掌心肉里。

    “好,本宫答应你!”

    “阿举还有一个要求,娘娘约见长公主时,阿举需在暗处旁听。宜早不宜迟,我看就定在明日吧!”

    万一楚贵妃趁她不在,从中添油加醋,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楚贵妃冷哼了一声。

    这个凤举,真是只狡诈的小狐狸!

    “好!明日我会命人去请永乐入宫。”

    “娘娘是否该今夜便送个信去?”

    “你……”

    她诸多要求,楚贵妃实在厌恶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凤举笑道:“娘娘,夜长梦多嘛!您早日完成阿举的心愿,阿举也好早日达成您的心愿啊!”

    楚贵妃阴着脸瞪了她一眼:“来人,取笔墨!”

    随着楚贵妃的手书送出宫,凤举也踏夜回府。

    看一眼星空,她挥下窗帘,拢了拢身上的风氅。

    “玄妙观那边,差不多也该恢复平静了。”

    ……

    玄妙观。

    衡永之身上的单衣已经被汗水打湿,因为服用寒食散后皮肤脆弱,身上擦破了好几处,被汗水刺得又痒又痛。

    他浑身已几近虚脱。

    此时,屋外亮起了烛光。

    两行人涌入房间,灯笼瞬间将屋子照亮。

    “杀害孟家女郎、嫁祸振威将军,衡永之俱已亲口招供,立刻将人拿下!”

    石端昭和京兆府衙役同时出现。

    衡永之浑身疲软,被衙役们架了起来,他环顾眼前境况,视线落在白衣女子身上,人稍稍清醒,这才发现那女子只是与孟长思稍有几分相似。

第七百三十八章 抢先一步

    “公主殿下,让您受惊了。”

    静娴公主被衡永之瞪得有些不自在,避开他的目光抚着胸口。

    “石大人客气了,本公主只是偶然来此,没想到会遇到此事,能帮到大人便好。”

    “放开!石湍,我是衡家少主,你们竟敢设局陷害我!”

    石端昭道:“是不是陷害,你自己心知肚明,方才那些话衡少主可是句句发自肺腑,无人强迫你。”

    “衡、永、之!”楚风忽然提剑而入,咬牙切齿,杀气腾腾,恨不得吞了衡永之。

    方才衡永之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石端昭拦住了他,肃然:“楚三公子,我们刑部与京兆府奉皇命彻查此事,所以衡永之我们需带回刑部大牢,还请楚三公子配合。”

    工部尚书孟鸿煊痛失爱女,恨不得杀了衡永之,可他还是忍住怒气,拉住了楚风。

    “楚三公子,既然已经真相大白,此事理当由刑部处置,证据确凿,相信衡家也不好包庇!”

    楚风举剑指着衡永之:“我真后悔当日没一剑杀了你!”

    石端昭一挥手,扬声道:“来人,带走!”

    ……

    睿王府。

    “殿下!”李荀嘉神色匆匆,进门时被门槛绊了一跤。

    萧鸾合上书卷:“荀嘉,事情如何了?”

    李荀嘉脸色惨淡:“殿下,我们失策了。我们是盯住了石繇和上官迁,可是石端昭与京兆府的衙役,还有……还有孟大人和楚三郎,都一早便上了山……”

    李荀嘉将事情前后大致讲了一遍。

    “衡家难道没有派人去吗?”

    “派了,但是对方早有防备,据衡家人所言,他们派出去的人一个都没有回来,就连尸体都未找不到!”

    “奇怪,衡永之为何会在玄妙观藏身?”

    “刑部已连夜审案,听说他一口咬定是宫中那位清玄子仙师派人将他安排在那里,又让人为他医治,他只是被人算计诬陷,可是清玄子说自己根本不知其事。”

    萧鸾将案上的书卷整理妥帖,敛衽起身,轻蔑一笑。

    “被人算计而不自知,当然会落得百口莫辩的结果。衡广这下是保不住这个儿子了。”

    “殿下,衡广毕竟十分宠爱这个长子,我们是否要……”

    “不必了,衡广若是能直接示好拉拢,本王又何须找上衡永之?即使我们助他保住衡永之的命,衡永之此生也注定是活在暗处的老鼠,毫无价值可言,衡广也不会因为这件事就向我们靠拢。与其在衡永之身上白费功夫,不如挑选几个妙龄少女送给衡宁之。”

    “衡宁之?对!衡永之废了,衡家少主之位只能由他来继承。”

    萧鸾拍了拍李荀嘉的肩膀:“荀嘉,今夜之事我们已经被抢先一步,衡宁之那边宜早不宜迟,今晚就辛苦你了。”

    “是,荀嘉这便去办。”

    李荀嘉开门时,身后萧鸾说道:“荀嘉,若本王没记错,你的老母亲和妻儿还在北燕吧?”

    “是!”

    “嗯!眼下北地虽有些混乱,但我们的大业才刚开始谋划,往后总会有人想抓我们的软肋,你的老母妻儿还是留在北地安全一些。”

第七百三十九章 旧事重提

    “荀嘉明白,成大事者,岂能被妇人之心牵绊?”

    “很好,你去吧!”

    ……

    刑部彻夜断案,黎明时分卷宗送入了宫中,由晋帝批示。

    天还未亮,衡皇后便跪在了御书房外,衡广也在宫门外站着,只为保衡永之一命。

    然而楚孟两家也不可能让衡家如愿。

    早朝乾清殿一场唇舌混战之后,终究,衡家无法力挽狂澜。

    衡永之被判三日之后斩首!

    清晨,凤举依照与楚贵妃的约定,一早入宫。

    在宫门口看到了摇摇晃晃的衡广,一夜之间,这个手握门阀大权的一家之主仿佛苍老许多。

    在凤举从他身边走过时,他忽然开口。

    “没想到,凤瑾竟然教养出如此一个心思歹毒的女儿,毁掉我的儿子,这下你满意了?”

    凤举停下脚步,没有回头看他:“不要扯上我父亲!我也不曾逼着衡永之杀人构陷!”

    “哼!”

    ……

    “大小姐,衡广两个儿子,最宠爱的便是长子,他极有可能会用替死鬼将衡永之偷偷换出,我们是否该及早提防?”

    “不必管他,就怕他不换。何况,你以为楚风会轻易放过他吗?”

    凤举到荣曦宫不久,永乐长公主便到了。

    “楚曦,你叫本公主来干什么?”

    永乐长公主坐也不坐,一来便开门见山,开口便毫不客气地直呼楚贵妃的名讳。

    凤举听母亲提过,永乐长公主年轻时便与同辈的世家千金们不对付。

    对于她的无礼,楚贵妃倒是习惯了。

    “永乐,你先坐下,本宫有些话要对你说。”

    “你废什么话?你的地方本公主不敢坐,怕屁股长钉子!”

    凤举站在屏风后,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看来长公主对待自己时那般态度,已经是十分客气了。

    “永乐,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永乐长公主一副“懒得听你墨迹”的神态,转身就要往外走。

    “永乐,你难道不想知道当年之事的真相吗?”

    长公主猛地刹住脚步,回头瞥了她一眼:“你?从你楚曦的口中能听到真相?你少搬弄是非就是积德了!”

    楚贵妃碍于自己如今的处境,克制着脾气,说道:“当年你怀孕之事本宫也知情。”

    “你说什么?”

    “当年陛下召你入宫之前,其实已经有人告密,那个人找到皇后,告知了皇后你有孕之事,当时本宫恰巧经过,听得一清二楚。后来皇后为博陛下欢心,也为了让你下嫁给衡广,便将事情禀明了陛下。陛下便让皇后悄悄将你腹中骨肉拿掉。”

    “你是说,当年将本公主打晕、灌本公主堕胎药之人,是衡相宜?”

    “不错,就是皇后!”

    长公主握紧双手在屋内踱了两步,忽然怀疑地看了眼楚贵妃。

    “楚曦,你是想借本公主之手帮你打压衡相宜吧?”

    楚贵妃倒也毫不避讳:“若能如此本宫当然是乐见其成,不过我所言句句属实,本宫现在的处境自顾不暇,岂还有闲暇与皇后相争?”

    “那你今日为何忽然将这些告知本公主?可别告诉本公主,你是忽然顿悟,想要行善积德了。”

第七百四十章 帮人帮己

    “你说得没错,本宫当然是为了自己,谁叫本宫有求于人呢?那人帮助本宫的条件,便是要本宫将当年之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你。总之本宫已经按照约定,把该说的都说了,你信与不信便与本宫无关了。”

    凤举垂眸一笑。

    这些话是说给她听的。

    不过,楚贵妃这些话可是将所有的罪过都推到了衡皇后和晋帝身上。

    其中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长公主也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问道:“那你告诉本公主,当年向衡相宜高密之人,是谁?”

    “正是你身边之人,那个你满怀感激、甚至亲自为她请命册封的静嘉郡主,苏炜彤。”

    “炜彤?”

    长公主蹙眉凝视着楚贵妃,看了她半晌,却忽然笑了。

    “楚曦,你以为本公主会凭你三言两语便怀疑一个陪伴在我身边多年之人吗?虽然本公主不知你此次又在耍什么花样,不过,你的话,本公主一个字都不信!”

    长公主离开了荣曦宫。

    楚贵妃深吸了口气,面色不佳。

    “你也看到了,本宫都按照你的要求,将该说的都说了,她自己不肯相信,这可怪不得本宫。”

    凤举缓步从屏风后走出,意味深长道:“当年之事,娘娘您当真只是一个旁听旁观者吗?”

    楚贵妃眉梢一凛:“你此话何意?”

    凤举莞尔:“没什么,随口一说而已。娘娘,既然长公主已经走了,那阿举也告辞了。”

    “等等!你答应本宫之事呢?”

    “娘娘只是想要压制睿王,让楚家对他失望,疏远他,阿举无法左右楚家主的想法,就只好请动皇后娘娘与衡家帮忙了。”

    出了荣曦宫,柳衿悄声问道:“大小姐真要帮助贵妃和昭王?”

    “与其说是帮他们,不如说是帮自己。”

    楚贵妃的最终目的是重拾楚家对萧晟的信心,而凤举只答应了设法压制萧鸾。就萧晟那等资质,也许现在还忙着敲诈敛财、对自己的处境浑然不觉呢!

    压制萧鸾凤举是一定要做的,但楚贵妃的心愿能否达成,就与她无关了。

    从荣曦宫出来,柳衿以为凤举这下该出宫了,可她总在一个地方漫不经心地徘徊着。

    “大小姐,您这是……”

    “等人啊!”

    御花园中的菊花都已经零星枯萎了。

    凤举折下一朵花瓣都枯了的紫菊,刚一触碰,花瓣便脱离了花萼,散了一地。

    她呆呆地看着脚下的枯花,呢喃道:“华陵尚且如此,北界应该会更冷吧!也不知灼郎临行带的那些衣物是否能够御寒?”

    心中想着,今日回去之后,还需再准备几箱冬衣送去。

    一个宫女出现在了花圃对面。

    柳衿低声道:“大小姐,好像是皇后身边之人。”

    “呵,终于来了。”

    “贵女,皇后娘娘想请您去凤朝宫。”

    凤朝宫?

    对于那个曾经住过多年、又是噩梦发生过的地方,凤举心中充满了抵触。

    “代我去向皇后娘娘带个话,高僧曾言阿举福薄,不可置身于天下至贵的屋宇之下,皇后娘娘的凤朝宫阿举实在不敢去。娘娘若是要见我,还是请移驾别处吧!”

第七百四十一章 暖阁叙谈

    “大小姐,您方才那些话……”

    “假的。”

    凤举直言不讳。

    其实去凤朝宫也没什么,可是前生的噩梦扎了根,心中有了阴影,那个地方能不去就不去吧!

    ……

    皇后刚折了一个侄儿,凤举猜测她大概是当面撕了自己,宁可屈尊移驾也要见自己一面。

    凤举被宫女带到了衡皇后种花的暖阁。

    衡皇后画着精致的妆容,可覆了再厚的脂粉也遮不住眼下的阴影。

    “凤举,你好大的架子呀!令尊都未必有你的架子大!”

    衡皇后看向凤举的眼神带着怨毒,声音尖利。

    “阿举拜见皇后娘娘,娘娘金安。”

    真是个油盐不进的硬茬!

    衡皇后暗骂着,屏退了两侧,凌厉地瞪着凤举:“昨夜玄妙观之事可是你安排的?”

    “阿举不明白娘娘在说什么。”

    “你少在本宫面前装糊涂!你记恨着永之陷害慕容灼之事,便非要设了如此一个局置他于死地,为慕容灼报仇,你以为本宫是傻的吗?”

    “娘娘太高看阿举了,阿举只是区区一个闺中女郎,焉能有那等本事?”

    衡皇后真是气坏了,一掌拍在了桌几上,震得茶盏内的水波晃动。

    “凤举,本宫要你出面为永之澄清,昨夜之事皆是一场误会,永之是无辜的。”

    凤举忍不住笑了。

    这衡皇后的脑子是什么做的?

    要她去澄清一切皆是自己设计,还要说明衡永之无辜?

    凭什么?

    “娘娘,当初阿举留下的那份官员名单,您与衡家世伯用得可还顺手?”

    衡皇后一怔。

    “什么名单?本宫不知你在说什么!本宫与你说话,谁准你转移话题?”

    凤举顾自说道:“近来与楚家和忠肃王有牵连的官员贬的贬,入狱的入狱,斩首的斩首,阿举还以为娘娘得了那份名单,我们便是一条道上的,可惜啊,似乎是阿举自作多情了。”

    衡皇后皱眉不语,原来当初那份名单不是凤举无意落下的,而是她故意的!

    衡皇后忽然想起了什么,怒瞪向凤举。

    “近来楚家虽有折损,可衡家同样也是如此,是你将名单给了楚家?”

    “娘娘此言差矣,从洛河郡回来,阿举手中确实有名单,不过关于衡家的那份名单,我从未给过楚家。”

    “你撒谎!若不是你与他们勾结,我衡家下属的官员岂会折损得如此惨重?你这个……”

    “皇后娘娘!”凤举提高声音打断了她的话:“您是澜之的族中姑母,是太子殿下的母后,澜之与我交情匪浅,太子殿下谦谦君子,对阿举也并无恶意,所以阿举才会出现在此,但阿举并非是来听您训斥的!您若有这份训斥人的心思,便该一早管束着衡少主,也不致他酿成今日之祸!”

    “你竟敢顶撞本宫?”

    “皇后娘娘,阿举来此只是为了告知您一件事,名单我确实给了一个人,为了交换一个男宠。但那人不是楚家之人,而是……睿王,至于楚家又是如何知道的,那就要看娘娘您如何想了。另外,方才楚贵妃召见阿举,言谈间透露出楚家对睿王甚是看重,令她对睿王很不满。也许娘娘此刻该做的不是斥责阿举,而是早些与衡家世伯商议。”

第七百四十二章 晚阳恒照

    今日算是把宫中的主子们得罪遍了。

    嘴巴倒是痛快了,可是父亲的训诫却被她丢到了九霄云外。

    马车行驶在最繁华的街市上,凤举撑着头向外面张望。

    父亲最爱青山茶,还是先去搜罗些上好的青山茶再回家吧!

    一队车马向着相反的方向驶过,为首的马车一晃而过,凤举眨了眨眼睛。

    “柳衿,我方才好像看到那辆马车上悬挂着裴家的族徽。”

    柳衿策马靠近,说道:“没错,那些人确实是裴家的,属下方才听见有人议论,悬挂族徽的那辆车内坐的是颍州裴家的裴绎裴子厚,刚从颍州入京,裴家似乎有意让他继任少主之位。”

    喜色瞬间染上了凤举的眉梢。

    裴绎到京了,那晚阳义兄应该也到了。

    “柳衿,速速回府。”

    “那青山茶还买吗?”

    “额,这个嘛……还是先去买茶吧!”

    万一父亲当着义兄的面罚她,那她便无威望可言了。

    柳衿不由得莞尔。

    回府时,府外果然停了三四辆马车,府中奴仆们正卸着上面的货物,看样子应该是沈晚阳的随身物品和洛河郡的特产。

    凤举直奔松风厅。

    “父亲,阿举听闻义兄到京了。”

    数月不见,沈晚阳的气质变得更加沉稳,温和的眉眼隐约带着些许精明,锦衣加身,人也干练了许多,俨然便是个世家子弟了。

    “阿举,许久不见了,你可还好?”

    “有父亲宠爱,阿举岂能不好?”凤举拍马屁拍得光明磊落。

    她将买来的青山茶捧到凤瑾面前:“父亲,女儿方才经过坊市,特地寻了最好的青山茶给您,正好义兄也在,我这便去烹茶。”

    凤举故意将茶拎起在凤瑾面前晃了两下。

    茶香扑鼻,凤瑾若有所思地瞟了她一眼。

    “这茶喝不得,会伤了喉咙。”

    沈晚阳不明就里,但也看出了凤举那副刻意讨好卖乖的模样,凤瑾这是不领情啊!

    “阿举,我已命人将清苑的清泽轩收拾出来给晚阳居住,今晚设宴为他接风,我尚有他事,你们随意吧!”

    就在凤举以为自己躲过一劫时,凤瑾的声音轻飘飘地从门外传来。

    “一万遍。”

    凤举瞬间神情萎顿了。

    凤瑾走了,沛风又跑了进来把桌上的青山茶都拿走了,经过凤举身边还竖起一根手指,一脸幸灾乐祸。

    “一万遍,明日一早去取。”

    凤举眉梢抖动着。

    真想把这小子送去给武安公主!

    “什么一万遍?”沈晚阳不解。

    凤举当然不会说:“没什么,义兄此次入京途中可有收获?”

    沈晚阳笑道:“阿举,其实……你不该再唤我义兄了。”

    凤举先是一愣,随即了然:“七族伯已正式将你收入膝下了吗?”

    “是啊,父亲为我改名凤恒,字晚阳,已入了洛河郡一脉的族谱,我与父亲故去之子阿远是同龄,所以父亲让我与他一样,并列排行第二。所以如今,你该唤我一声二哥了。”

    凤举真心为他感到高兴,七族伯如此做,显然是将他视若己出,与故去的二哥凤远无差别。

第七百四十三章 日久识人

    “如此,阿举要恭喜二哥了。”

    凤举屈膝福礼,忽然想起凤逸在族中排行还在凤恒之后,莫名就笑了。

    也不知凤逸得知上面忽然多出个能干的二哥,会是何种表情。

    凤恒抬手对她拱手,郑重作揖:“我能有今日,皆是受你再造之恩,往后你要我做什么,我绝无二话!”

    “既是家人,何须言此?你拥有如今的身份,与初月可算是再无门第之碍。只是你刚回来便去见她难免不妥,过几日我们一同去裴府。”

    “好!你方才问我来京途中可有收获。”

    凤恒与凤举对视,笑意皆是意味深长,依稀有种默契。

    “我依照你信中所言,提前出发在莱阳郡等着,之后便‘偶遇’了裴绎,而你派来的那些府兵也的确派上了用场,想要取裴绎性命的杀手前后来了两拨,他得我们救命之恩十分感激。”

    凤举问道:“那裴绎可有与你谈起过那些杀手来历?”

    “谈过,我听他言辞应该是猜到了是裴绍与衡家想除掉他。由此可见,他待人接物颇为坦诚,虽然不至于格外机敏睿智,但至少对于有些事情还是能看得清明。”

    “那二哥认为他为人品行如何?”

    凤恒道:“我与他同行了一路,就我观察,裴绎其人是个君子,绝非裴绍之流。”

    “君子吗?”凤举划拨着扇叶踱步沉思:“那他,是否固执?是否愚忠?是否懦弱?是否毫无主见,无所见地,思想迂腐?”

    “这个嘛……”

    凤举站定脚步,表情郑重:“二哥,裴绎极有可能会取代裴绍成为新的裴家少主,所以他对我们至为重要,我们必须有识人之明。若是一时眼拙看错了人,将来必要追悔莫及。”

    凤恒怔了怔,肃然颔首:“我明白,我只能说就我途中对他的认知,我认为他虽为人温和,但交谈中看待事物有自己的见解,不流于世俗,面临杀手袭击时也不至太过狼狈软弱,颇有几分镇定,裴家自众多子弟中选中他并非没有道理。不过,阿举你所言不错,日久方可识人心,裴子厚其人究竟是否值得我们深交,还须日后慢慢了解。”

    “嗯!你既已入京,便趁着这段时日多与他接触。多年以来,凤裴两家之所以交厚,在朝中守望相助,也是因为父亲与裴家主自年少时便是志同道合的挚友,这一点,二哥需明白。”

    “阿举,你的意思我明白,你放心吧!”

    “好了,二哥你才刚回来,我先带你去住处清泽轩看看吧!”

    朝中官位空缺皆需填补,至少接下来的一年内,各家都会将族中年轻一辈安排入朝,这些年轻的官员就是他们接下来要结交笼络的对象。

    不过,盟友要结交,敌人,也要铲除!

    ……

    翌日,凤举刚从鹤山练琴归来,就得到了石端昭派人送来的消息——

    衡家用一个长相酷似衡永之之人悄悄将衡永之换出了刑部大牢。

    而此事只有石端昭察觉,他并未上报,就连他的伯父石繇他都不曾告知。

    这是凤举提前与他商量好的。

    有些事情,按照寻常方式解决也就仅此而已,但换一种方式,也许,能收到更佳的成效。

第七百四十四章 隔墙有耳

    未过门的妻子被害,取代慕容灼赶赴边关建功立业的心愿也未能达成,眼看着自己的兄长整装离京去了军营驻地,而自己却一事无成,楚风郁郁寡欢,终日都到一度春风饮酒。

    陪侍的女子不慎将酒打翻,当即便被楚风甩了个耳光,鲜血从嘴角淌下。

    “蠢东西,滚出去!”

    在家中发泄不满,父亲母亲只会训斥他无能,他只能在这种地方用喝闷酒的方式来忘忧。

    扔掉酒觞,直接抬起酒壶仰颈往下灌。

    房中只有他一人,颇为安静,隔壁的声音相较之下便大了。

    “衡郎日后便是衡家少主了,玉奴敬您一杯。”

    “玉奴小姐敬酒,岂有不饮之理?”

    声音很熟悉,楚风听出了这声音的主人。

    是衡宁之!

    衡永之的弟弟!

    他看不起衡永之,这衡宁之更是个草包,他只是不屑地笑了笑,顾自饮酒,不曾在意。

    可隔壁之后的动静却让他不得不在意了……

    “不过,玉奴听闻令尊定南侯爷素来钟爱令兄,此回难道就真的眼看着他被斩首吗?”

    玉奴一边说着,一边将斟满的酒觞送到衡宁之手边。

    衡宁之满脸酡红,一双眼睛望着近在咫尺的佳人,已经有些不清醒了。

    “哼,玉奴小姐所言不错,我父亲啊,一向最宠爱的便是我那个兄长,从来不把我放在眼里,就算他犯下滔天大罪,父亲还是会想方设法保住他!虽然……”

    衡宁之说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打了个酒嗝。

    “虽然暂时只是能保住他的命,可我、可我知道,只要等这阵子风声过去了,难保何时父亲不会再将他接回来……”

    玉奴眸光一闪,又倒了一杯酒:“接回来?令兄不是在刑部大牢,后日便要被问斩了吗?”

    衡宁之醉醺醺地冷哼了一声:“刑部那帮废物,我父亲要想从里面将人带出来,还不是神不知,鬼不觉,轻而易举吗?现在啊……那里面关着的……嗝!就是个替死鬼!人、人早就被藏起来了!玉奴小姐,你可真是如花似玉,那个衡十一一直霸着你,平日想见你一面可真是难……”

    衡宁之抓住玉奴的手,脑袋早已不清楚了,说着说着,话题已经偏了。

    隔壁的楚风听到此处早已火冒三丈,连酒意都醒了大半。

    衡永之!

    衡永之那个混账居然已经被偷天换日了!

    玉奴厌恶地皱了皱眉,不着痕迹地将手抽回,媚笑着将酒塞给衡宁之。

    “藏起来了?华陵城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若是此事败露,难道就不怕人再被搜出来吗?”

    “不会!”衡宁之一挥手,说得十分笃定:“父亲将人藏在了一个很隐秘的地方,早不在城内了!”

    “不在华陵了?莫非已经送去了外郡?”

    “倒也没有!所以我才心烦啊!直接将人送到远处也就罢了,可父亲他哪里舍得啊?就把大哥跟宝贝似的放在身边,如此下去,迟早还会接回来!”

    “不在城内,又说放在身边,难道衡少主是藏身在城郊?”

第七百四十五章 睚眦必报

    衡宁之神秘地呵呵笑着,忽然从桌上爬了起来,冲着玉奴竖起一根食指:“嘘!这可是秘密!”

    玉奴笑容略僵。

    楚风此时早已靠在墙边听着隔壁的动静,听到此处,他与玉奴一样以为衡宁之不会再说下去了,正考虑着将衡宁之带到一个僻静之处狠狠揍一顿,逼出真相。

    就在此时,衡宁之却看了看周围,低声说道:“就在……城外十里处的一座小院里!那地方偏僻得很……”

    衡宁之之后的话已经含糊不清,没有多少有用的信息,很快人便彻底醉倒了,趴在桌上不省人事。

    “哼!衡、永、之!想偷天换日?我偏要你的命!”

    楚风冷哼一声,满脸阴翳。

    隔壁……

    婢女璃儿推门而入。

    “姑娘,楚三郎已经走了。”

    “璃儿,你去一趟凤府,告知凤大小姐她交代之事已经办成了。”玉奴起身看了眼衡宁之,厌恶地蹙了蹙眉,说道:“出去时顺便知会衡家的仆从,让他们进来抬人。”

    “是!姑娘。”

    璃儿离开后,玉奴轻轻叹了口气。

    凤举花重金请她做成此事,可她拒绝了重金,不过是……

    她不过是想为了衡澜之做些什么。

    ……

    凤家,栖凤楼。

    桌上摆放着一座半尺高的精巧翡翠塔,八个檐角下垂落着珍珠,塔顶凹槽内托着一棵婴儿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将整个屋子都照得透亮。

    璃儿前脚刚走不多时,九品香榭的玲珑便披着深色的斗篷趁夜而来。

    “大小姐,您要的金子已经准备好了,可是您要这么多金子是要作何用途?”

    “多吗?一千两金子,买衡永之的一条命,嗯,放在从前倒还不算多,如今么,丧家之犬,确实有些亏了呀!”

    “大小姐您是要……”

    凤举眼梢微扬,勾勒出浅浅的笑意:“你们说,太过睚眦必报,是不是不太好呢?”

    玲珑和柳衿对视了一眼,满脸黑线,心道:大小姐您这模样分明就是要睚眦必报!

    凤举漫不经心地抚上了夜明珠,光滑的表面触手冰凉。

    她嘴角的笑意有些冷淡:“七、杀、阁,一而再,再而三,总是他们取别人性命,这回也该轮到他们脱层皮了!”

    ……

    转眼便已到了衡永之被问斩的日子,衡永之被人架到了刑台上,披头散发,只能看个大致轮廓,人像是吓傻了,毫无反应。

    衡广与夫人亲自到刑场送行,衡夫人哭得泣不成声。

    午时一过,刽子手手起刀落,在围观人们的惊呼声中,人头落地。

    楚风策马经过人群之后,看着这一幕阴冷一笑。

    是夜……

    比起城内的灯火辉煌,城外入夜时格外寂静。

    衡永之翻来覆去辗转难眠,秋风寒凉吹开了窗扉,让他更加烦躁。

    “来人!把窗关上!来人啊……”

    接连叫唤了几声,却始终无人应答。

    衡永之拧紧了眉头,被风吹得浑身打哆嗦,只好自己起身。

    “这鬼地方,本少主究竟要待到何时?”

    这小院与衡家柱国府的奢华比起来,简直就不是人待的地方!他一日都待不下去了!

第七百四十六章 螳螂捕蝉

    “衡永之这三个字都已经是死人了,你还把自己当衡家少主呢?衡、永、之!”

    来人一字一顿,阴冷邪魅的声音敲在衡永之心头。

    衡永之抬手关窗的手猛然僵住,而在大开的窗户之外,一个高大英挺的身影缓步走出,隔着窗棂转过头来,冲着他露齿一笑。

    “几日未见了。”

    衡永之吞咽着口水,面露惊恐。

    “来人啊!来人啊!”

    “别叫了!”

    内昏黄的烛火照映在楚风脸上,使得那抹笑容更加阴森,他忽然拎起了一个长杆提灯伸向院子的方向,院子顷刻间被照亮,同时被照亮的还有那院中横七竖八的尸体。

    楚风道:“保护你的废物们早就去见阎王了,接下来,该轮到你了!”

    他一手撑在窗棂上,身体利落地翻窗而入。

    衡永之被他滴血的剑晃花了眼睛,心惊肉跳地后退。

    “楚风,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这才几日,你就忘记你自己做过什么了吗?衡永之,我楚风从小到大,敢让我不快之人,都不会有好下场,不管那人是谁!你以为寻个替死鬼偷梁换柱,你便能逃得掉吗?”

    其实楚风对孟长思并没有什么情感,可那毕竟是他未过门的妻子,就是属于他的东西,却被衡永之给碰了,尤其女人这种东西,被他人碰了简直就是天大的羞辱,绝不可容忍!

    衡永之后退着,强装镇定道:“楚风,是你羞辱我在先,何况,何况你还没有迎娶孟长思,我只是想收拾慕容灼,你不也想要他的命吗?对,慕容灼和凤举,你我沦为他人笑柄皆是因为他二人,我们可以联手,我们……”

    楚风将剑横在身前,当着衡永之的面抹着上面的鲜血。

    “我想要慕容灼的贱命是一回事,我会自己解决了他,但这并不表示,我会放过你!”

    楚风眉峰骤冷,龙泉剑的寒光在眼前一晃而过。

    屋内只传出桌凳倒地的声响,和衡永之的惨叫声,但是很快,屋内便安静了下来。

    楚风抬脚狠狠踩在了衡永之脸上,而此时的衡永之倒在地上一动不动,鲜血从喉咙处汩汩涌出。

    “哼!就凭你也敢欺到我头上!”

    人已死,他却仍不解恨似的,对着衡永之连踢带踹。

    终于,胸中连日来的郁结稍有舒解,他接连喘了几口气后,心绪稍稍平复,却嗅到了空气中有股淡得几乎难以察觉的气味。

    “怎么回事?”

    头有些昏昏沉沉的,视线也有些模糊。

    他猛地回头看向窗户,之前还大敞着的窗户不知何时合上了,破损的青纱窗上插着一个竹筒,散出细细的轻烟。

    楚风登时心头警铃大作。

    “何处来的宵小之辈胆敢算计……”

    他大步上前抽下竹筒,正要开窗,可身体却轰然倒地,一动不动了。

    片刻之后,门缓缓地开了,冷风灌入吹熄了烛火,颀长的黑影走入,小心地将青纱窗上的小孔处理掉,又抽走楚风手中的竹筒。

    他将衡永之拖到了屋中不起眼的角落里,又将楚风扔到榻上,盖好了锦被。

    之后,将一些香料撒进了床榻边的香炉内,转身离开。

    而在他离开之后不久,又有两个黑衣人潜入,一人守在外,一人潜入屋中摸黑看到盖被而眠之人,眼神一冷,一剑刺在了咽喉处。

    “有刺客潜入,保护少主!”

    黑衣人一剑刺下,外面便传来一人的叫嚷声,情急之下,他拔剑便撤。

    “成了,撤!”与同伴说完,两个黑衣人迅速离开。

    却不知,在他们离开之后,之前那个黑衣人又悄然出现,看着他们的背影拉下了面罩,俊秀的脸庞,嘴角噙着一抹浅笑。

    赫然便是柳衿!

第七百四十七章 环环相扣(一)

    楚家,西府院。

    楚康方才下朝回府,正要入正厅,就被婢女挡住了去路。

    “家主,三公子昨日深夜悄悄离府,至现在都未归,夫人命奴婢速来禀告您,请您尽快派人去寻人,否则她担心会有大事发生。”

    楚康神情一凝。

    能让夫人这么说,事情便非同小可了。

    “我知道了,告诉夫人,我马上派人去寻,叫她切勿忧心。”

    然而婢女一走,楚康刚一转身,管家便从外面神色匆匆地跑来。

    “家主,大事不好了!出大事了!三公子他……他被杀了!”

    “什么?”楚康脸色大变,一把抓过了管家,“你说清楚,到底出了何事?”

    管家被他可怕的表情惊呆了,刚张嘴,便有府上奴仆带了一名宫中内监来。

    “君候,陛下有请!”

    ……

    晋宫。

    昭明殿。

    楚康赶到时,殿内除了晋帝,还有太子和一些重臣都已到了,气氛十分的凝重。

    衡广跪在大殿上,而在他旁侧,站着掌管巡防营的忠肃王和几名巡防营官兵,中央停放着两具尸体。

    楚康一眼便认出了其中一具身上所穿的衣裳,顿时,心间压上了一层浓云。

    “臣参加陛下!”楚康声音颤抖,压抑着心痛。

    当他挨着衡广跪下时,察觉到衡广看向他的眼神带着滔天的愤懑。

    自己儿子的脾性他自己清楚,隐约已经猜到了什么,只是还是有些困惑。

    “平身吧!楚卿,你先……先验看验看,殿上之人可是你的三子楚风。”

    “是!”

    楚康忍着沉痛起身,掀开白布,看到儿子那张熟悉的脸,他手一抖动,猛地向后退了两步。

    “君候!”旁边的巡防营官兵及时扶住了他,才让他避免跌倒。

    楚康看了眼另外一具尸体,是衡永之。

    他深深吸了口气,对晋帝道:“臣斗胆一问,究竟发生了何事,小儿是因何被害?”

    “楚卿,你且稍安!忠肃王,人是你的巡防营发现的,就由你来说吧!”

    “是!”忠肃王萧伦说道:“今早有人报案,在城郊一处院内发现十几具尸体,引来周边百姓围观,巡防营之人赶到时,发现院中所有奴仆全部被杀,而在屋内还有两具尸体,一具是本该已被斩首的衡家少主衡永之,另外一具则是楚家三子楚风。”

    “本王特地请京兆尹府的仵作验过,院中奴仆与衡永之的死状相同,皆是喉咙被人横切,就现场查看,应是楚三郎的龙泉剑所为。”

    听到此处,跪在地上的衡广低着头,悄悄握紧了拳头。

    永之本来已经逃过一劫,可谁知会被楚家的臭小子给杀了!

    这口气叫他如何咽得下?

    楚康皱眉:“如若真是我儿所为,那风儿自己又是被谁所害?”

    晋帝看向台阶下的禁军统领卫奔,卫奔自觉出列,说道:“君候,就我查看,令郎应是死于专职杀手之手,您请看!”

    卫奔指向楚风的喉咙:“楚三公子身上除了一些旧伤之外,唯一一处新伤就是在喉咙处这一点致命伤,一剑贯喉,下手利落狠毒,通常若非是特训的高级影卫,便是专职杀手。”

第七百五十章 环环相扣(二)

    忠肃王补充道:“本王巡防营的人赶到时在楚三郎的手中发现了一片碎布。”

    说着,他取出了碎布。

    楚康看到碎布的刹那赫然睁大了眼睛。

    那块黑色的碎布边角是残缺的星月图案。

    那是……

    忠肃王说道:“这是江湖杀手组织七杀阁独有的标识。”

    “不……”楚康毫不犹豫地便要否定这个结论,可话到当口,他蓦然刹住。

    此时,晋帝和另外三大世家的家主不约而同地看向他,目光都十分的耐人寻味。

    楚家与七杀阁的关系一直都是令人捉摸不透的谜。

    楚康心头咯噔一声,解释道:“卫统领说小儿身上除了一处致命伤别无新伤,可小儿师从东岳苍山门,武艺并非等闲,在这华陵城内能伤他之人屈指可数,即便对方是七杀阁的杀手,凭他的身手也不可能令对方一击即中,他身上至少该有些新伤。”

    忠肃王道:“忠睿侯有所不知,在那间屋内的香炉里还发现了大量的强效安眠香,据定南侯方才所言,衡家少主近来都要靠安眠香方可入眠。本王猜测,极有可能是令郎在入室杀了衡家少主之后,在毫无防备时吸入了安眠香,倒在了衡家少主的榻上。七杀阁的杀手极有可能是去刺杀衡家少主,却误将令郎当做了衡家少主。”

    “什么?这……这……”

    楚康张口结舌,一副快要哭出来似的表情。

    怎么可能呢?

    怎么……可能呢?

    最终,晋帝与在场众臣商议,衡广私自将衡永之偷换出大牢,欺君罔上,削去定南侯爵位,罚俸三年。

    楚康教子不严,令其私自行凶,但念及楚风已死,楚康只罚俸三年。

    刑部看管不严,致使衡永之逃脱,尚书石繇罚俸一年,参与换囚之事者,问斩。

    至于七杀阁,在天子脚下杀害世家子弟,加之七杀阁近年来一向猖狂,晋帝着令太子调查,铲除七杀阁在大晋境内势力。

    事件就此尘埃落定。

    凤瑾与裴捷一同出宫。

    裴捷道:“这回衡广不仅折了一个儿子,连爵位也失去了,就连安排在刑部的人也都被拔除了,可谓损失惨重啊!至于楚康……”

    裴捷私下里看了看,虽然有点不厚道,可他还是忍不住笑了。

    凤瑾斜眼看了他一眼,摇头提醒:“你如此可非君子所为。”

    裴捷轻咳一声,忍住笑:“虽至今仍不知七杀阁与楚家究竟是何关系,但这回,楚家的儿子被七杀阁所杀,可真算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你说,这局棋究竟是何人所下?”

    说到最后,裴捷看向凤瑾的眼神已多了一丝戏谑和探究。

    凤瑾道:“你问我,我如何能知道?”

    裴捷白了他一眼,满朝上下最会装的就是这个凤瑾了!

    谁人不知,近来衡楚两家那两个公子可是得罪了某个人。

    裴捷收敛了笑意,追上凤瑾的脚步,望向前方出宫的路,目光渐渐变得深沉。

    “陛下派太子铲除七杀阁实力,此招也是高明。衡广记恨楚家杀其爱子,势必会不遗余力协助太子,七杀阁在大晋恐怕要元气大伤了,楚家也必会因此与衡家为难,两方相争,陛下又能睡个好觉了。”

第七百五十一章 环环相扣(三)

    裴捷一边说着,一边越想越觉得今日之事背后谋划之人实在是一心生九窍,说不定就连晋帝这番决断都在那人的预料之中。

    他狐疑地看向凤瑾。

    这件事,当真不是他亲自谋划的吗?

    “好觉?未必!”凤瑾提醒道:“衡楚两家损失惨重,可还有你我毫发未伤,你我又素来交好,这四家的平衡已经打破了,就怕陛下接下来会拿我们做文章。”

    裴捷道:“你我二人,虽说都与皇家有姻亲关系,但我们并无参与党争之意,陛下未必会对我们动手。”

    “是么?你莫忘了,如今朝中已然冒出一个司徒曹宪,处处掣肘你我,他的存在难道还不能说明什么吗?小心驶得万年船,你我世族一日不衰,就终是陛下眼中砂砾,不除不快!”

    裴捷淡漠而笑:“世族屹立百年,想要除掉我们的主君还少吗?咱们这位陛下是高枕无忧了太久,忘记了当初是谁保他登上大位。昔日他能取代别人,难保来日别人不会取代他。”

    说完,发现凤瑾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你如此看我做什么?”

    凤瑾道:“只是觉得你近来似乎变了。”

    从前的裴捷含而不露,这种话他根本不会说出口。

    “变了吗?也许吧!”裴捷慨叹,近来他那兄长总在他耳边念叨慕容灼之事。

    也许这天下真是该变一变了。

    ……

    北燕。

    一座雅致小院内,忽来匆忙脚步声打破了静谧。

    “阁主,楚家来信。”

    一只白净秀雅的手接过信函,须臾之后,蓦地将信笺攥成团。

    “数日前刺杀衡永之的任务,是谁执行的?”

    下属还在想着,正要回答……

    “杀无赦!”

    下属大惊:“阁主?他们不是完成任务了吗?”

    “完成?”阁主直接将揉成团的信件丢给了下属,一手拍在桌几上:“你自己看!中了别人的圈套杀错人也便罢了,可他们杀错的那人……”

    难抑心中悲痛盛怒,阁主愤恨道:“将那两人扔去喂狼!”

    此时,下属已经将信件内容看完,震惊又胆怯地看着阁主,一句话都不敢再多言。

    下属离去,屋内只剩下了阁主一人。

    “借我兄长之手杀了衡永之,借我之手杀了我兄长,再借晋帝之手铲除我七杀阁在大晋的势力,挑起衡楚两家的矛盾,真是环环相扣,算无遗漏。好!真好!好得很!凤家,这笔深仇,我记下了!”

    ……

    大晋北界,军营帅帐。

    慕容灼拿着从华陵加急送来的书信,清冷的眉目漾起浅浅笑意。

    信上言:君之仇,吾已报,衡、楚二人已死,吾于家中一切安好,望君勿念。秋意渐深,寄寒衣几件予君,以御寒凉,见物如面,相思相念尽付其中,愿君好自珍重,早日归来。举,甚念。”

    送信之人将京中发生的一切大致讲述了一遍。

    慕容灼抚着箱中那些厚实华贵的新衣,就连狐裘冬衣都备好了。

    “本王就知道那个女郎狡诈得很,不必本王操心。”

    “将军可有书信或是口信要小人带回去给大小姐?”

    慕容灼想了想,唇角微勾:“不必了,本王自己看着办。”

第七百五十章 沧浪相和

    没有回信吗?

    传话之人离开后,凤举有些沮丧。

    慕容灼,实在是没有良心!

    “大小姐,车马皆已准备妥当,可以出发了。”

    “好!”

    今日,是三月七胜之约的最后一场竞琴会。

    闻知馆内外人满为患,就连太子和睿王萧鸾都到了,可包括品评师席公、白桐知、曾经说要每一场都会旁听的琴师刘昶……这些关键人物却是迟迟未至。

    凤举的马车行至半路时,被童儿拦住了去路。

    之后,马车改道,向着城外驶去。

    依照衡澜之的叮嘱,凤举登上了鹤山,在快到山顶时,停在了一棵苍松旁。

    可是左右都不见衡澜之的身影,更不见其他人,在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之后,一道灰白色的身影出现在了她面前。

    来人头戴斗笠,身着麻衣,脚蹬草鞋,后背还背着一根鱼竿,乍一看俨然就是个渔翁。

    当他走近了,只见其须发花白,面容清癯,不算十分出众,但却神态高雅,即使身处山中荒草荆棘之处,也别有一股悠闲意态。

    “敢问先生何人?”凤举拱手作揖。

    老翁笑了笑,颇有几分朴实:“老叟不过一乡野闲人,俗名不足挂齿。倒是小郎,气度雍容,非池中物。小郎君身负琴囊,看来是个琴者。”

    老者说着话,已经就地坐在了一块石头上。

    “小郎可是在此等人?”

    “是!”

    “哦……正好老叟也乏了,要在此歇一歇,这山中冷清,不知能否请小郎闲弹一曲,只作打发时间?”

    凤举四顾,仍是不见任何人踪影,也许是还没来吧!

    “如此,小子艺拙,老先生随意一听罢。”

    凤举撩衣,席地坐在了苍松下,取出沧浪。

    她正要弹时,老者忽地说道:“且慢,我看小郎君这琴不凡啊!”

    凤举浅笑,这老先生气质不凡,又能识琴,看来应是个隐士。

    “小郎君可会弹奏《沧浪歌》?”

    凤举稍稍怔愣。

    老者已经开口顾自哼唱:“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

    清新悠扬的短歌,配上老者怡然自得的神情,在这冷风徐徐的山间竟透着一种深远意境。

    凤举心有所动,双手已然情不自禁地抚上琴弦,与老者的歌声相和。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

    河水清澈的时候,可以用来洗涤头顶的冠缨。

    “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

    河水浑浊的时候,可以用来洗脚。

    世事清明时,可为百姓造福,世事混乱时,也无需以清高自持。

    审时度势,豁然处世,方为真智慧。

    沧浪琴配沧浪歌,意义非凡,凤举不知不觉间用上了师父教的指法,沧浪歌的意境更是发挥到了极致。

    琴音与歌声飘上了山顶的待鹤亭,亭中鹤亭六俊除了温伯玉,其余五人都到了,还有衡澜之,席公,刘昶,江古等人。

    琴音歌声渐渐止息,人们各有所感,神情各异。

    卢亭溪感慨道:“看来这谢无音名动华陵,确非浪得虚名。”

    裴待鹤道:“温伯玉呢?他今日不来,真是可惜了!”

    “听说是去赴那位凌波才女之约了。”衡澜之答着,望向山下。

    “难怪!何人何事都压不过岳渊渟在他心中的份量。”楚秀笑得意味深长:“不过,难保温伯玉不会有眼拙的时候。”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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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色撩人介绍:
十四年情深似海,痴心交付,换来的是他江山稳固,她家破人亡。
当她踏着鲜血步步重生,回归血债的开端……
“狠毒?你可知亲眼看着双亲被野狗分食,是何等痛不欲生?”
在这个世家与皇族共天下的浮华乱世,她是华陵凤家最尊贵的嫡女。
一手折扇,半面浅笑,藏住满腹阴谋。
一袭红裳,七弦着墨,结交天下名流。
当她智斗族男,颠覆祖制,成为有史以来唯一一位女少主;
当她跻身清流,被名士推崇,成为一代领袖;
凤举:“灼郎,我心悦你,你呢?”
慕容灼:“她足下的尺寸之地,便是本王要守护的江山!”
巍巍帝阙,谁将兴举盛世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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