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一章 医馆扩张
沐景弘站在帘后,看到凤举立刻走了出来。而那些排队看诊的病人见到沐景弘,都很恭敬地打着招呼,唤他“沐神医”。
“沐先生,这是……”
沐景弘扫了眼四周,凤举戴了纱笠,周围的人们都用好奇的眼神看着她。
“此处人多眼杂,先进去后院吧!”
“嗯!”
进了后院,凤举发现就连后院都宽敞了许多,原本的院墙被凿出了一扇月形院门,与邻近的一座院子打通了。
沐景弘将晾晒的药草整理了一下,说道:“医馆生意太好,就我和苏叶苏青三人实在忙不过来,便另招了三个负责看诊的和两名负责抓药的小僮。你方才也看见了,那位看诊的长者莫老先生是我从前偶然认识的,医德仁厚,医术了得,只是孤寡一人,生活窘迫,我想……”
凤举笑着阻了他的话:“沐先生不必向我解释太多,我相信你的决定。”
她看向身后那扇月门,说道:“如此说来,打通的这座院子也是为了让莫老先生居住?”
沐景弘深邃的眼睛看了她半晌,在她脸上没有看出一丝一毫的不悦,清俊的脸上露出一抹极浅的笑容。
“不止如此,隔壁的院子也不小,医馆毕竟是你的,一同去看看吧!”
门后的院子确实不小,而且是院中院的复式结构,分成了几个独立的小院。
“西北方向的院子是莫老先生居住的,旁边的是许离一家……”
“许离?可是坐在莫老先生身边的那位先生吗?”
就是那个看上去气质沉重沉静的中年男子。
“对,就是他,我是想,莫老先生虽然医术了得,但毕竟年纪大了,不宜太过操劳,但若年纪太轻,一来医术经验积累不够,二来也难以得到病人信任,许离看上去稳重,可在医馆长待,最合适。
“不过医馆若想长久下去,还需培养年轻医者,自己培养的人也更可靠些,苏叶算一个,另外看诊处新增的那人也是我挑选的,名叫苏焕,在医术方面很有天赋,他当年随父母从北燕来投奔亲戚,结果亲戚未寻到,父母却相继病故,他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无亲无故,无处安身,所以我便安排他住在医馆,平日也方便。”
凤举点了点头,总而言之,沐景弘招来的这几人基本都是生计潦倒,但他也并非滥发善心,挑选的都是可用之人。想必另外两名抓药的小僮也是如此。
“医术之事我知之甚少,沐先生若觉得可用,那定是没问题的。只要保证他们并非品行恶劣之徒便可。”
当然,以沐景弘的脾气,他也定会将人品放在天赋之前。
“沐先生,医馆之事便都劳你费心了。我今日来是另有一事请你帮忙。”
沐景弘一脸的了然之色:“可是为了衡永之那件事?”
凤举莞尔:“华陵城中的消息果然传得很快。”
“那,你是想彻底治好他吗?”
凤举点头:“需要多久?”
如果不是彻底治愈,万一衡永之中途受个惊吓或是刺激,又死灰复燃了,那岂不是功亏一篑?
第七百二十二章 有缘无份
沐景弘转身进屋,从药柜里取出一个锦盒,锦盒里铺着白绢,里面只放着一枚药丸。
“这一枚药丸便可?”凤举问道。
沐景弘道:“当然没有如此简单,但若是衡永之看不到希望,又岂能上钩呢?”
所以说,这枚药丸确实是有效的,而且还是立竿见影的神效,只不过只能维持短暂的时间。
这就是一个饵!
“不过你大可放心,自你上回寻我拿药起,我便一直在研究,还暗中寻访了几位衡家找过的大夫,了解了衡永之的大概情况。辅助的药物我已经备好了,只要七日,每日施针,必可痊愈。”
“好,我会安排,到时便有劳沐先生了。”
沐景弘凝视着她,忽然说道:“你近来越发清减了,你的身子你自己清楚,不可太过劳累。”
说着,不给凤举找寻借口的机会,将她拉到了桌几前搭脉。
偌久之后,沐景弘开口说道:“你身上的朽骨残毒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只是要想让身体摆脱病况,恢复元气,还是需要施针加调理,明日起我便日日去府上为你施针。”
“那……”
凤举犹豫着,医者面前没什么不好意思开口的,只是,怕得不到自己想求的答案。
“能恢复生育吗?”
“……”
沐景弘沉默了。
凤举的心陡然转凉。
果然,终究还是没有希望了。
沐景弘看着她苍白的小脸,心中不忍。恍惚间,手不由自主地伸出,想要抚平她眉间的惆怅。
可抬到中途,他猛然惊醒,不着痕迹地收回了手。
无缘的,从一开始便不该奢望。
“若是你将来……能寻得一个体魄异常强健、又可百毒不侵身之人,也许还是有希望的,长陵王便是一个极佳的人选,你与他不也是两情相悦吗?”
凤举没有说话,她知道沐先生只是在安慰她。
灼郎的体魄固然是无人可比,可他却不是百毒不侵的,否则也不会几次三番被人用药,之前在青州还险些中毒丧命。
认定了他,却又不能自私地连累他一生无后。
这算什么?
有缘无份吗?
……
离开医馆,凤举又换上男装去闻知馆待了半日,直到天渐渐暗了,她才不得不从闻知馆出来,打道回府。
“大小姐是担心回府后受家主责罚?”
途中,柳衿策马靠在车窗外小声询问。
凤举这一天自从出宫后便在四处拖延,就是不肯回府。
凤举托着腮纳闷地望着车顶,从前是父亲宠她,她在父亲面前肆无忌惮,唯独害怕母亲。可是现在,好像反了。
母亲表面严厉,实则十分护短,纵容着她,母亲的想法也很是与众不同,从不会用世俗的条条框框约束她。反之,父亲是越来越严肃,对她的要求越来越严苛了。
回了府,还想着顺利溜回梧桐院便可躲过一劫,万事大吉,可惜啊,刚到大花园的岔路口,沛风就冒了出来。
“大小姐,您在自己家中何以还似做贼一般鬼鬼祟祟?”
凤举斜扫了他一眼:“我行止坦荡,你哪只眼睛看到我鬼鬼祟祟了?”
“没有便好,大小姐,请随沛风去翰墨轩吧,家主等候多时了。”
第七百二十三章 率性假象
沛风这小子很是欠敲打!
翰墨轩。
“说吧,你今日做了什么?”凤瑾坐在桌几后挥墨书写。
凤举在心中默默哀叹,不说话,先弯了膝盖。
“今日阿举受楚师父之托,代他入宫看望楚惠妃娘娘,阿举不愿在宫中招惹是非,便想趁早出宫,可谁知在半路遇上了武安公主。公主一向对阿举抱有敌意,这一点父亲也知道,今日我遇见她时,她拿箭射我,若非有柳衿在侧保护,阿举今日可能便无法再回到父亲身边了。”
“哼!”凤瑾冷淡地哼了一声,说道:“别尽捡好听的说,也别装可怜,继续说。”
“父亲,武安公主要射杀我。”
“我知道,所以我让你继续说。”
继续说什么?说武安公主虽然想伤她,但最后却被她狠狠报复了?
凤举撅了撅嘴,这还有何好说的呢?
宫中的眼线大概早就一五一十地告诉父亲了,甚至也许讲的比她这个当事人还要生动。
凤举低头搓着手指,父亲早就知道了是一回事,由自己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也不知道父亲今日会如何罚她?
抄书?
膝行去风墨庭跪着?
挨打?
“你自顾自的想什么呢?”
威严的声音传来。
凤举捏在手指间的衣角滑落,她抬起眼帘悄悄瞄了凤瑾一眼,正对上那双与她一模一样的凤眸。
啊……
方才真应该一进家门便派人去向母亲求救的!
她支着耳朵,听到门外传来“嗤嗤”的声响,立马指着门道:“父亲,您听见了吗?沛风那厮在门外偷笑!”
凤瑾面不改色地瞪着她:“身为凤家大小姐,你的言行举止却被人笑话,难道你不该自省己身吗?行了,不必在我面前卖弄你那些小手段。一个女郎,整日在外面胡闹,你看看你如今,言行不稳,哪还有个世家闺秀的做派?”
凤举的仪态风度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只是……
凤瑾总觉得现在的女儿在外面的做派,简直就像个仗势欺人的二世祖,尤其是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比那些世家的公子还要嚣张。
“父亲,女儿现在也算是清流名士,若是太过拘泥,才真正会被人笑话。”
凤瑾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你错了。”
“错了?”
“你只是空见其形,而未窥其根本,不拘一格,放荡不羁,率真洒脱,你仅看到了这些,可若是一个人真的纯粹以这种方式处身立世,你以为他能活几日?”
四目相对,凤瑾的话传入凤举耳中,犹如惊雷阵阵。
除非如师父岳渊渟那般避居山野,不涉红尘,不与人来往,才能随心所欲地活着。
可如鹤亭六俊这般,所谓的大隐隐于市,却上有皇权,下有家族,他们若是真的自在快活,率性而为,又岂会将满心痛苦藏在醉生醉死之间?
因为不能施展抱负,只能醉生梦死。
因为不敢妄议时政,只能清谈阔论。
他们看似狂放不羁,实则,这只是他们管束自己的方式,假象,全都是身不由己的假象。
第七百二十四章 隐忍与隐
“知道自己错在何处了吗?”凤瑾问道。
凤举低下了头:“我所学习效仿的仅是他们的表象,但他们真正的隐忍自律我却没有发现。”
可是,那些名士们正因为如此消极的态度,才会整日沉浸在无望的痛苦之中。
凤举清楚自己求的是什么。
隐忍?隐忍了还如何报仇?还如何达到目的?
“错了!”
凤举愕然:“父亲要阿举思考的难道不是隐忍吗?”
“隐忍?若真是要你隐忍,你会吗?”凤瑾毫不留情地揭她的短,又道:“如今日之事,你若真是隐忍了,早已被公主所伤,这并非真正的智者所为。”
说话间,凤瑾将自己面前铺着的宣纸丢向了凤举。
凤举怀着疑惑将宣纸拾起,上面仅仅写了一个大字。
隐!
“隐忍,隐,你可知这二者之间有何区别?”
隐忍?
隐?
捏着手中的宣纸,凤举蹙眉紧盯着那个“隐”字,这个问题她从未想过。
凤瑾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今日在宫中对武安公主的所作所为,可还痛快舒畅?”
因为心虚,凤举眨着眼睛,眸光闪烁。
痛快吗?
人视我为俎上鱼肉,我便先下手为强,加倍奉还。
不被人欺凌宰割的滋味当然痛快!
天已经在不知不觉间黑了,屋内一片漆黑。
黑暗中,凤举听见父亲轻轻哼了一声,之后,屋内烛火被点亮。
“痛快吧?但你却是在授人以柄。现在是无人敢将你如何,可是将来呢?花无千日红,江河有深浅,一旦你稍有落魄,这些都将被人翻出来,成为悬在你头顶的利刃。阿举,你可想过,这半年来你为自己树敌多少?一个真正的谋者所擅长的是广结善缘,而绝非如你这般。”
凤瑾扣上火折子,说道:“退下吧!”
“是,父亲!”
走时,她将凤瑾写的那个字也一并带走。
一路走出翰墨轩,凤举跪得久了,走路多少有些不稳。
柳衿一直在她身边不远不近地跟着,她每拐一下,柳衿都会自觉伸出手,看到她站得还算稳当,才悄悄收回手。
“大小姐,家主可是又让您罚跪了?”
凤举摇了摇头:“不,是我自己跪的,父亲只是与我说了一会儿话。”
若只是简单的说话,可为何她的脸色如此难看?一路都心不在焉地盯着手中的那张纸?
柳衿却不好再多嘴,只能默默跟在她身后看着她。
“大小姐请留步!”
素节匆匆跑了来,站定后稍稍平稳了呼吸,说道:“大小姐,家主有吩咐,说让您今夜回去之后将那个字抄写一千遍,明日一早沛风会到梧桐院去取。”
凤举捏着宣纸,挤出一抹苦笑。
她就知道,父亲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一千遍?那要写到何时?”倒是柳衿率先开口。
凤举说道:“我知道了。”
左右她每晚都是要练习书法的,这对她而言倒也不算什么,只有一个字而已。
一千遍,父亲是要她牢牢记住这个隐字。
可是,隐忍,隐……
隐忍是咬牙忍受,卧薪尝胆。
隐呢?是要她凡事不可招摇,不动声色地达成目的吗?
第七百二十五章 引君入瓮
一场秋雨一场寒,雨后的华陵城更添了几分寒意。
华陵衡府。
“少主,今日有个道人来府上找您,自称是宫中清玄子仙师身边之人。”
“清玄子?”
传话的下人冷得哆嗦,衡永之却只穿着一件宽大的单衣,胸襟大敞仰躺在院中的凉席上。
他将瓷瓶中的寒食散倒在翡翠碟子上,就着婢女递来的热酒吞服。
“我与他素无往来,他的人来寻我做什么?”
衡永之一脸陶醉,眼神渐渐开始飘忽不定。
“那人说,仙师命他送来了少主最想要的东西。”
将瓷瓶一丢,衡永之一撸袖子站了起来,长影迎风,别有一股飘逸不羁的风采。
“我最想要的东西,我最想要的……就是凤举和慕容灼的贱命!”
衡永之顾自笑了起来,近似癫狂,旋即又脸色一阴。
那两人的命当然是没有人敢给他送来,那么除此之外,他最想要的是什么呢?
忽然,他想起了什么。
“听说那个清玄子炼制的丹药十分有效,如今深得圣心?”
“没错,听闻陛下自从将那位仙师留在身边,日日按照他的方子调理,精神头好了不少,还有就是……”
下人说着,凑近了衡永之。
“据说近来陛下进后宫的次数较之从前也多了,最近还接连封了几个美人。”
衡永之动了心思。
“即刻去安排,我要再见一见此人,记住,此事不可让任何人知晓。”
“是!”
第二日入夜,衡永之只带了两个贴身亲信到了衡家郊外别苑。
屋内,烛火暗淡,一人穿着黑色的斗篷站在衡永之面前。
衡永之接过了对方递来的锦盒,锦盒内铺着白绢,白绢上只放着一粒滚圆的丹药。
“就凭这个就能让我痊愈?”衡永之深感怀疑。
这段时日为了治愈这不举之症,他受了多少罪,可根本就无用,这小小的一粒丹药如何能使他相信?
身穿黑色斗篷的道人躬身说道:“痊愈当然是不能的,仙师说了,知道衡少主不会轻易相信,所以先奉上这粒丹药让衡少主看看效果,事后您再考虑是否相信。”
“我与清玄子仙师素不相识,他为何要如此帮我?”
“衡少主贵人多忘事,仙师刚入宫之时,在陛下举办的一次宴会上与您照过面。衡少主乃人中龙凤,又是衡家将来的家主,身份贵不可言,仙师对您印象很是深刻,所以有心结交。”
凭衡永之的身份,这种情况倒也是司空见惯。
“本少主想起来了,我与仙师确实照过面,只是没想到仙师那般看似清心寡欲之人,竟也有这份心思。好吧,既然仙师一片好意,那我便先试一试,若是仙师真有本事令本少主痊愈,日后本少主必不忘他今日之恩。”
衡永之冲亲信使了个眼色。
亲信转身离开不多久便再次回来,身后多了名身姿窈窕、面容娇媚的少女。
“少主,人带来了。”
少女被带入了屋内,衡永之当即服下了药丸。
“带道长先去前厅歇息。”
第七百二十六章 煞费苦心
这一等,便是两个时辰。
黑袍道人靠坐着打盹,门外看守之人也早已经坐在台阶上鼾声大作。
急切的脚步声传来,黑袍道人蓦地睁开了眼睛,嘴角勾起一丝奇异的笑容。
门被推开,衡永之兴冲冲地进屋,满面春风。
“道长,你带来的丹药果真是灵药啊!哈哈……”
黑袍道人起身:“能帮到衡少主便好,那么不知衡少主现在可愿相信小人了?”
“信!当然信!本少主先前找了那么多名医,全都是一帮废物,只有道长您最值得本少主信任!”
兴奋过后,想起之前萧鸾给他的药只是昙花一现,衡永之便紧张了起来。
“不知清玄子仙师何时能完全治好我?”
“仙师交代了,衡少主现下处境特殊,此事只能暗中进行,决不可外泄。”
对方考虑得如此周到,实在是深得衡永之的心。
“小人看此处便甚为隐秘,不妨就定在此处吧!明晚我会照仙师吩咐,将为衡少主医治之人带来,只是为防事情外泄,对衡少主您不利,接下来治疗的这段时日,您最好还是避居此处,不要回城,也不可见任何人。”
说着,黑袍道人看了看左右。
衡永之心领神会,屏退了两侧。
“道长有话不妨直言。”
“考虑到衡少主您的安危,小人有句话可能会有所冒犯。”
“既是为了我好,道长但说无妨。”
黑袍道人迟疑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说道:“衡少主今日在此处约见小人之事,可曾告知了家人?”
“没有。”
“那……令尊定南侯呢?”
“此事除了我与两个随身亲信,府中再无人知,道长何意?”
“如此便好,这个……小人之前听到有人私下里议论,您有病在身,定南侯有意舍弃您,将少主之位转给令弟。当然这只是道听途说,衡少主深得定南侯宠爱,这是人人皆知的……”
黑袍道人似是在弥补自己多嘴的过错,想要说好话安慰。
可衡永之自己本就早已开始担心此事,现如今从别人口中听说,这根刺便扎得更深了。
“道长之意我明白,有人不安于现状,妄图取代我,这我知道,你放心,此事我不会让人向外泄露半个字,包括父亲和我那个好弟弟!”
“衡少主明智,小人便可安心回去向仙师复命了。”
“不过,本少主要在此处待多久?”衡永之可不是个幽静避居之人。
“衡少主大可放心,不会太久,只需七日。为了能够痊愈,暂忍七日还是值得的,您说呢?”
“七日?”衡永之喜出望外:“你的意思是,只需七日之后,本少主便可完全痊愈?以后也不会再犯?”
“正是!”
“好!就这么办!”
七日而已,就算是让他在这郊野忍一个月,他都觉得很短了。
……
凤府。
“大小姐,睿王殿下又来了。”未晞到了梧桐林内通传。
自从衡永之再次不举之后,萧鸾已经接连来了数次了,每次都被凤举借口拒之门外。
第七百二十七章 南川丝宣
凤举抚定了琴弦,手指活动过度,疼得根本伸不直。
上回竞琴之前她也是如此强度的练琴,却没有这般剧烈的反应。果然,那时是因为有一个人每夜都悄悄地为她上药。
忍着疼痛,她将手缩回了袖子。
“把琴收了,去见见他吧!”
若是一直不去见他,他恐怕是不会死心的。
“大小姐,要把睿王殿下请到栖凤楼吗?”
“栖凤楼是我的闺阁,你认为妥当吗?还是在院外的花亭招待他吧!”
“可那里是不是太冷了些?”
“冷?那不正合适吗?”
冷心冷情的萧鸾会怕冷吗?
……
“阿举,本王还以为你今日也会拒不相见。”
萧鸾的语气神态仍旧是那般的温柔小意。
凤举极浅地牵了牵嘴角:“我拒不相见,睿王殿下不也坚持不懈吗?不知睿王殿下几次登门,究竟所为何事?”
萧鸾定定地注视着她,心头竟涌上一丝道不明的感觉,微苦,微涩,微酸。
“阿举,你对本王还是如此冷淡,却能为了慕容灼煞费苦心。”
凤举嘲弄道:“殿下您不也为了衡永之而煞费苦心吗?”
这个人就是如此,只要是对他有利用价值之人,他都会不遗余力地去讨好,好到令人产生错觉,觉得他是真心实意的。
可惜啊,一旦价值被榨干,就会被他像丢废物一样丢掉。
听她直截了当地提起衡永之,萧鸾垂首笑了笑,没有正面应对这个话题。
“把本王带的东西拿来。”
站在不远处的几个亲随接连抬过来几个大红木箱,还有一些小包裹。
箱子一个接一个被打开,其中有四箱放着的都是一样的东西,看上去像是一匹匹雪白色的丝绸。
看着那四箱“丝绸”,凤举掩盖在袖子下的手指蓦地抠在了石桌上。
她知道那不是丝绸,而是宣纸!
“阿举,这是南川宣州造的丝宣,是加入了蚕丝制成,纸质轻软,纹理细腻,韧性上佳,较之寻常的宣纸不易损毁。”
萧鸾命人从其中一匹丝宣上撕下一小块递到凤举面前:“你看看。”
凤举嘴角噙着笑意,将那一小片纸捏在指间。
多好的触感啊!真是……熟悉!
南川丝宣,一匹千两。
她怎会不知呢?
当年凤清婉刚入宫,萧鸾便赐下这南川丝宣,让凤清婉用菱花小楷抄写了两份《莲华经》,一份给太后,也就是如今的董昭仪,一份给她这个皇后。
可是太后那份却被人莫名损毁,之后又有一个宫女跑了出来,捧着一堆纸灰,莫名其妙指证是她烧掉了太后的那一份,是她这个凤家嫡女骄纵霸道,不允许别人拥有与自己同样的东西。
那日恰好是宫中大宴,所有的朝臣命妇都在场,衡家、楚家、裴家皆是讨伐之声,尽管父亲出面极力维护她,可萧鸾也只能将她幽禁凤朝宫一个月。
那一个月内,萧鸾时不时会悄悄去看望她,告诉她,他是如何的不得已。
那时,她满心的感动。
可如今想来……
第七百二十八章 秋意萧瑟
在她解除幽禁之后,凤清婉已从美人晋升为昭仪,在她幽禁的那一个月内,凤清婉过得大概很是春风得意。
后来……
后来楚令月以贵妃身份入宫,萧鸾迎接她时铺道所用的也不是红缎,而是南川丝宣,上面绘制着绵延十里的山水图。
那时许多人都说南川丝宣虽贵重,可终究是白色的,不吉利。
可檀云姑姑进宫时却对她说,脚踏山河而入宫门,其中寓意很是耐人寻味。
可檀云姑姑前脚刚走,萧鸾便去了凤朝宫,告诉她只是因为楚令月喜爱书画,为了应付楚家,别无他意。
而在楚令月正式进宫那日,脚下的南川丝宣莫名着了火。
她又因为嫉妒背了一次黑锅。
呵,真是有意思!
“檀郎,我是不是很蠢?”
凤举轻笑着,将手中的纸片撕得粉碎,秋风一过,如雪花纷飞。
萧鸾的目光落在那只玉白小手上,再次听到她唤自己“檀郎”,心襟一荡,忍不住将那只手握住。
凤举本就不适的手被他握得指骨发痛。
“阿举,你若是蠢笨,这世间便没有哪个女郎能称为聪慧了。”
凤举举目望向花亭之外,从回忆中醒来,抽回了手。
萧鸾恍惚了一瞬,对于凤举的冷淡早已习惯了。
“你的书画如今在华陵千金难求,这南川丝宣与你最是相配。”
随后,他又命人取来了一个锦盒。
“这里面是九品香榭的含香墨,本王知你独爱牡丹香,这些是本王特地定制的。”
凤举以手支颏,拿起一块墨嗅了嗅:“的确是很纯正的牡丹香。”
没有人会比她这个老板更清楚了,定制的墨原本就比成品墨的定价高,而萧鸾带来的这些牡丹含香墨可是精纯到了八品,从这上面刮一点粉末下来,与刮金子无异。
之后,萧鸾又接连取出了一些东西,吃的、用的、穿的、戴的,样样皆是价值不菲的珍品。
凤举越看越觉得……想笑。
这算什么?
前生萧鸾讨好自己时,可没有如此大手笔。
“阿举,喜欢吗?”
“阿举!”
萧鸾的声音与另外一道声音恰巧重合。
凤举悄悄按揉着手指,歪头看着凤清婉迎着风袅袅婷婷而来。
萧鸾皱了皱眉。
凤清婉走到花亭近前,还没来得及开口,倒是凤举率先主动与她打招呼。
“族姐,好阵子未见了,阿举甚是想念你呢,族姐近来过得可还好?”
凤举满面笑意,宛如春风,与这萧瑟秋意格格不入。
凤清婉愣住了,萧鸾也愣住了。
凤举能对凤清婉怀着好意?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萧鸾眼角瞥向凤举,饶有兴致:她这是在故意气凤清婉吗?
凤清婉回过了神,暗暗磨牙。
问她好不好?她好不好,难道她凤举不清楚吗?
声名大损,如今她外出总是遭那些世家女们的孤立和嘲讽。
朽骨之毒残留体内,她再不能生育,身子已损,如今她小病不断,每日都必须用胭脂水粉掩盖气色。
曾经所有的光环都被凤举夺走了,她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算好吗?
第七百二十九章 不寒而栗
“族姐?族姐可是中风了,还是眼睛不适?”
萧鸾偏开头装作没听见。
凤清婉气得肺都要炸了,可碍于萧鸾在场,她必须要保持风度。
“阿举,我只是风迷了眼。殿下也在?”
你不正是冲着他而来的吗?
凤举起身:“既然族姐来了,那便由族姐招待殿下吧,阿举尚有他事,便不奉陪了。”
“阿举!”萧鸾立刻起身拉住了凤举的手腕,柔声道:“你既知我来意,我们谈谈。”
凤清婉并不知道两人在说什么,正因如此,她感觉自己完全被隔绝在外了。脸色越来越难看。
凤举挣脱了萧鸾,道:“睿王殿下不是来送礼的吗?阿举收下了。”
萧鸾靠近了她,低声道:“本王之意你明白的。”
凤举似有所指地看了眼凤清婉。
萧鸾立刻说道:“清婉,本王与阿举有事相商,你先退下吧!”
“可是殿下,清婉才刚到……”
“退下!”萧鸾的语气不容置疑,连眼神中都带着一丝不耐。
看着凤清婉不甘心地远去,凤举轻嘲:“殿下还真是无情。”
“本王只对你一人有情,这不正是每个女子心中所求吗?”
有情?
凤举冷笑,抬手抚上他颈侧有些淡化的齿痕。
萧鸾大抵是被她给咬怕了,在她做出这个动作后明显露出一丝防备。
“殿下若真是对阿举有情,那么,衡永之一而再再而三的与我为难,我估计他现在恨不得要了我的命,殿下却为何还要帮助此人?”
“阿举,你如此聪慧,应当明白本王如今的处境,太子有衡家,三哥有楚家,本王却一无所有,本王需要衡家的支持。不过你放心,这只是暂时的,将来得罪你之人,本王都会一一铲除为你出气,你看可好?”
这个男人,拥有如此一张俊美不凡的脸,如此温柔多情的眉眼。
可谁能想到他会用如此温柔平静的表情,说出这般冷酷决绝的话?
真是令人不寒而栗。
“其实也不必如此麻烦,你若真是想让我高兴,把你自己的命送给我,也许我会原谅你。”
萧鸾深沉地看着她,不回答。
是啊,能让他如何回答呢?
凤举后退了一步:“殿下回去吧,既然阿举受了您的礼,您所求之事自会得偿所愿,衡少主的不举之症很快便会痊愈,我也会告诉他,这皆是殿下的功劳。玉辞,送客!”
萧鸾狐疑地望着她的背影,衡永之陷害慕容灼之事,凤举必不会善罢甘休,她会如此轻易答应?
衡永之……
萧鸾心头一凛。
“殿下,如何?凤大小姐可答应了?”
从凤家出来,李荀嘉第一个上前询问。
萧鸾冷笑:“答应了,答应得很痛快。”
李荀嘉都感到了奇怪:“殿下,这……”
不对劲吧?
“哼!衡永之那个蠢货,八成又被人算计了!”萧鸾愤然上车:“速去衡家!”
……
“大小姐,这些东西如何安置?”
未晞命人将萧鸾送来的大小礼品都抬到了栖凤楼大厅。
凤举略扫了一眼,颇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当时她还真想将这些东西丢到萧鸾脸上。
可她如今也是个商贾啊!送上门的财运,焉有浪费之理?
第七百三十章 扇作麈尾
“四箱南川丝宣留下,其余的东西都送到九品香榭,让玲珑卖了吧!莫要忘了告诉她这些东西的来历。”
如果被萧鸾知道他送的东西都被九品香榭给卖了,那自己与九品香榭的关系恐怕就不是秘密了。
玲珑知道了原委自会知道该如何做。
“卖了?”玉辞觉得有些可惜:“大小姐,奴婢方才听睿王殿下讲,这里面许多东西可都是有价无市的,您又不缺银子花销,留着东西多好。”
凤举瞧也不瞧一眼,只是盯着那四箱南川丝宣。
“未晞,去叫人来,一箱送去翰墨轩给父亲,一箱送去东楚府给师父。”
剩下最后两箱……
凤举默默算了算,看日子晚阳义兄应该也快要入京了。
“再送一箱去裴府给裴家主吧!”
“啊?全都送出去啊?”玉辞捂着心口,疼得厉害。
凤举瞅了她一眼,嗔道:“你这小家子气的丫头。”
玉辞瘪嘴,嘀咕道:“不是奴婢小家子气,是大小姐您太慷慨了!”
“呵,慷他人之慨,心疼什么?况且……”
这些个小东西算什么?
小东西送大人物,将来会膨胀出更大的收益!
未晞问道:“大小姐,那剩下的一箱您是要自己留着吗?”
玉辞睁大了眼睛望着她,只差没在眼睛里写上几个字:留下吧!留下吧!
不知何时,凤举已经无意识地将檀香小扇握在了手中。
玉辞道:“大小姐,这都深秋了,您还拿着扇子作何?”
“我这扇子也不是用来扇风的。”
未晞好奇:“扇子不是扇风,那是为了什么?”
为了提醒自己莫忘前仇,时刻警醒啊!
“名士清谈高论时,个中高手手中会握有麈尾,我算不得高手,怕握着麈尾被人笑话,就只好握把扇子了。”
凤举说得煞有介事。
“噗嗤”一声,门外传来一人的笑声。
“我今日方知,卿卿手中这把扇子原来是作麈尾之用的。”
她这说辞分明就是在糊弄小丫头。
衡澜之也不知是何时站在门外,此时现身翩然而入。
凤举佯怒:“这可是我的闺房,谁将你放进来的?”
“这个嘛,我自是请示过玉宰,他派人送我来的。”
卧在高脚桌上打盹的云团嗅到了生人的气息,倏地睁开了眼睛,跳下桌子仰着头围着衡澜之绕了两圈,又在他衣尾嗅了嗅,尾巴在他腿上轻轻扫过,又重新跳回到桌子上眯起了眼睛。
“你这是……这不是猫吧?我看着这小家伙倒像是……”
“是雪豹,之前身子很小,被一个猎户误当成猫给猎捕了,那猎户来府上时,它不知怎的偷偷跑了出来,后来便跑到了我这里。”
衡澜之怔怔地盯着她,半晌,哑然失笑。
“你还真是……”
别的女郎温柔似水,豢养的也都是温驯的小猫小狗,这个女郎,自己刚烈固执,张牙舞爪,豢养的小动物也是如此的……额,与众不同!
“他可会伤人?”
凤举得意地扬起下巴,笑意中带着些许不怀好意的味道:“那要看你是好人,还是歹人。”
第七百三十一章 借花献佛
衡澜之没有说话,含笑走近了,将手放在云团的脑袋上。
如果是不怀好意的生人,云团一定会敏捷地扑上那人的脸。
如果是慕容灼,云团会跳起来嗷呜一口咬住他的手指。
凤举觉得,衡澜之的情况应该会与慕容灼一样。
可是,云团却只是稍稍睁开那双蓝色的兽瞳瞄了衡澜之一眼,被衡澜之轻柔地抚了两下,立刻便懒洋洋地合上了眼睛。
这、这就没反应了?
果然外表是雪山之王,内里还是一只狗,被人摸两下便顺毛了,真是没出息!
“卿卿,看来我不是歹人。”
凤举嘴硬:“雪豹的习性是昼伏夜出,云团只是困了。”
懒得搭理你。
“你来得正好,也省得我再走一遭了。”
凤举指着最后剩下的一箱丝宣:“送给你的。”
衡澜之打开看了一眼:“南川宣纸制的丝宣?”
“嗯!”
“卿卿,你忽然送我如此珍贵的礼物,我心中甚为忐忑。”
“我不过借花献佛罢了,你若不要,我便送去给茂弘。”
衡澜之扣上了箱盖:“借花献佛?”
他忽然想起自己来凤家时,途中似乎看到了睿王府马车。
“这些是睿王送予你的?”
凤举默认。
“好吧,难得卿卿送我礼物,我便收下了。”
之后便再没多看一眼。
“我今日来是想看看你的琴练得如何,距离最后一次竞琴只剩下几日的时间了。”
凤举沮丧地摇头:“我自己的水准自己清楚,总觉得还是缺了点什么。”
“你下回竞琴还用你师父岳公的指法吗?”
“我本意是不想的,可是以我现在的能力,若想胜出,就不得不用。”
“能否告诉我,你为自己定的目标是何人?”
凤举犹豫着看了他一眼,低声道:“琴师,第一位,欧阳鹭!”
说完,又悄眼看他,满脸只写着两个字,忐忑!
屋内顿时安静了下来,只有云团轻微的呼声传出,和衡澜之踱来踱去的脚步声。
凤举的眼睛始终跟着他,怕他说自己不自量力。
可看着看着,心思就开始涣散了,眼里只余下那蓝色的衣摆在眼前舞动。
他为何穿得如此单薄?
“欧阳鹭……”
“为何不添衣?”
两人同时开了口。
衡澜之回头看向她,倏地绽出一抹笑容。
有人关心,比衣裳暖和。
“习惯了,不冷。”
名为谪仙,实为凡人,怎么会不冷呢?
凤举皱眉瞪他:“莫非你也服用寒食散?”
服用寒食散必须有效散热,听闻有人冬日里服用了寒食散,为了散热卧在冰雪之上都不会觉得寒冷。
“只是偶尔。”
“你……”凤举只觉一股怒火涌上了心头。
虽然时下名士贵族都盛行寒食散,可她听沐先生说过,那东西少量用来治病是好的,可大量服食会让一个人彻底变成废人。
“莫要碰了。”
衡澜之笑了笑,转移了话题:“卿卿,你上回既能胜了江古的《千江绝》,那般实力其实已经在欧阳鹭之上了,你若想与他竞琴,大可不必惴惴不安,这两日只需将指法熟练一下即可。”
第七百三十二章 心之过甚
“放心,我并非如他人那般噬之如命,不会有事的。”
见凤举绷着脸,衡澜之将手掌放在她头顶。
“卿卿,你小小年纪,却如此事事操心,会年华早逝的。”
“你怎知我年纪小?兴许我的心远比你成熟许多。”
凤举腹诽:本人可是比你衡澜之衡大家整整大了四岁!
衡澜之莞尔:“也许,确是如此。好了,不谈这些,我今日只是为了你的竞琴之事而来,还是指导你练琴吧!”
凤举皱了皱眉,没有再多言。
衡澜之看似温和,可若他自己心中有坚持,任何人的话他都不会听。
……
傍晚而归,童儿看着那一大箱的南川丝宣,不无感慨。
“睿王送了如此珍贵的礼物,又可说是投其所好的,可凤大小姐居然就这般慷慨地送人了,看来,她果真是对睿王无心啊!”
衡澜之靠坐在车上,看着那箱子一直沉默着。
童儿发现,自家郎君的心情似乎不佳。
“郎君?您怎么了?”
衡澜之眉心轻隆,感觉胸口一口气闷在那里,堵得厉害。
正如童儿所言,阿举对睿王无心,甚至是怀着某种憎恶,所以才将那人赠她之物毫不珍惜地转送他人。
那么,她又为何要送给他呢?
为何送给他,却不留一份给慕容灼?
绝不会是因为将他看得比慕容灼更重。
他无论怎么想,都高兴不起来。
“童儿,回去将这些丝宣分送给崔子洲与卢亭溪吧!”
“啊?”童儿睁大眼睛,不解道:“郎君,这不是凤大小姐特意送给您的吗?睿王送她,她因无心而送了旁人,那现在,她送了您,您又送了旁人,难道……”
“她都不想要的东西,我要来又有何用?”
“啊?郎君此话是何意?”
衡澜之却已在瞬间恢复了平日里温和恬淡的模样。
“你多虑了,我如此做也是为了助她广结善缘。”
“是!”
童儿狐疑地偷瞄了他一眼,郎君若真是不喜凤家大小姐,那根本不会看人家一眼,更别说是这般殷切地帮忙了。
可若不是无心,难道是因为太过在意了?因为这些是睿王所赠?
送的人越多,东西就越容易流传出去,凤大小姐将礼物送人之事也就越容易传到睿王耳中。
郎君分明就是怀有私心!
……
萧鸾从衡家出来,脸色有些难看。
“连衡家之人都不知衡少主的去处,遍寻不到人,看来他是真已被人设计了。将人藏得如此之深,兴许是不想让人找到衡少主,从中坏事。”李荀嘉在萧鸾身边小声分析。
萧鸾揉了揉眉心,道:“今日阿举答应得痛快,果然是已经暗中派人医治衡永之了。她若想达成目的,必会先让衡永之痊愈,之后再想要诱骗衡永之供罪,方法太多了。所以赶在衡永之痊愈之前,必须将他找到!”
“是!”
……
衡广在得知此事后,第一时间命人将衡家在华陵城内外所有的别苑都翻了个底朝天。
可是派出去的人一波一波地回来,却都是一无所获。
第七百三十三章 守株待兔
衡永之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
尽管衡家已经尽量保密,可如此大费周章地寻人,消息早已不胫而走。
衡家要找儿子,孟家与楚家自然也不会轻易让衡永之消失。
一时间,华陵城内,华陵城外百里范围,几乎都被翻遍了。
各种谣言也都开始传散,最响亮的无疑便是:衡家少主畏罪潜逃,衡家找人只是为了保护他而刻意做的假象。
“少主,小人悄悄出去打探了,果然不出所料,如今城中许多人都在找您,还有二公子的人也在到处打听。”
衡永之将手中的茶盏摔到了地上:“哼!我就知道他不盼我好,巴不得取代我!做梦!”
仆从看着院落四周,这已经不是他们之前待的衡家别苑了,而是黑袍道人后来安排转移的。
“郎君,说来也是不可思议,外面各方为了找您,几乎要把整个华陵城都翻个底朝天了,可却一直找不到这儿来。”
衡永之道:“如今清玄子仙师深得陛下宠幸,又是个世外高人,他要想藏个人,还不简单?不必管这些无谓之事,快去看看本少主今日的药可煎好了!”
已经是第五日了,这几日,每日都会有一个蒙面人来为他施针用药,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
再过两日,就两日!
……
睿王府。
“第七日了,还是找不到人吗?”
李荀嘉摇头:“也不知人到底藏到了何处,根本无迹可寻。”
萧鸾在书房内来回踱步:“一定有什么地方是被忽略了。七日了,此事不可能拖得太久,阿举既然敢做,说明她有办法在短期内医好衡永之,七日不短了,本王估计也就是这几日了。”
“可是我们寻不到人,就只能干等着。”
“等?等也是有许多种方式的,她做这么多,无非是为了最后的目的,既然苦寻无果,那便守株待兔。”
“您的意思是……从刑部着手?”
……
傍晚的梧桐林,落叶纷飞,霞光遍染,美得如同一幅画。
凤举照理练完琴,抱着琴从林中出来。
“大小姐,沐先生送来消息,一切也都已安排妥当。”柳衿从外面赶回。
回到栖凤楼,凤举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函烧掉,摸了摸云团的脑袋。
“该入宫了。”
“大小姐不亲自去看看?”
“跳梁小丑自食恶果的闹剧,没什么可看的,要做之事还有很多,不必为了这些浪费时间。”
……
天边,霞光绚烂如火。
萧鸾站在窗前,有些心绪不宁。
有时,直觉这种东西总是很准确。
李荀嘉匆匆来报:“殿下,安排在刑部之人传来消息,说石繇收到一封密信,便匆忙带人出去了。”
“可知道了是何处?”
“在……城外玄妙观。”
“玄妙观?就是清玄子从前清修之地?”
“对!”
萧鸾哑然失笑:“玄妙观,竟然会是在玄妙观!呵!”
他摆了摆手:“去吧,记住,此事我们不可涉身其中,告诉衡家,让他们去做。”
“是!”
第七百三十四章 静娴公主
李荀嘉一走,萧鸾抬手摸上了自己颈侧的齿痕,眸光深邃,嘴角扬着一丝恍惚的笑意。
“阿举,本王也想看看,究竟是你的计划周详,还是本王的行动更快。但愿,你不会令本王失望!”
话音落,眼中阴翳一闪而过。
……
石繇收到消息便带了几个随从,乘车向城外急赶。
可马车行到中途,眼看已到了山脚,却忽然有巨石断木从山上滚落。
“大人,前面的路被截断了,一时半刻马车恐怕是过不去了。”
石繇跳下马车看了看前方被挡住的路,又仰头看了看山上,冷哼道:“看来是有人成心要拦本官的去路,马车过不去,我们便徒步登山!”
此时,天色已渐渐暗淡了下来。
玄妙观上清殿内,宫装少女祈福完毕,被随侍宫女搀扶起身。
“公主,我们回去吗?”
静娴公主看了看天色:“天已经黑了,下山实在不便,回去也许城门也关了。”
观中的小道士说道:“公主若不弃,观中有空闲的房舍,公主不妨便留宿一晚,明日再动身下山。”
“如此便有劳了。”
静娴公主被带到道观厢房时,衡永之的亲随恰巧从另一个方向走过。
静娴公主忽然停下了脚步,向那个方向望了一眼。
“公主?您在看什么?”
宫女看向了同样的方向,然而那里除了两棵风中摇摆的松树之外,一无所有。
“没什么,走吧!云儿,今日你随我来此也累了,稍后不必守夜了,就在隔壁借个屋子早些睡吧!”
“公主特意跑到如此偏僻之地为陛下祈福,这份孝心宫中没有哪位公主及得上,可惜,陛下他也未必会知道。”
转过墙角的刹那,静娴公主一双美丽的眼睛被暗影遮挡。
她嘴角牵起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
“我只求父皇安康长乐,他知不知道并无关系。”
……
沐浴过后,衡永之迈出了浴桶,俊美的脸比起从前消瘦了许多,棱角更加锋利,但那种久违的意气风发仿佛一夕之间都回来了。
“少主!”
“人可带来了?”
“人还未上山,不过方才飞鸽传信,说人已经在上山的路上了,应该也就一盏茶的工夫了。”
“干净吗?被人用过的庸脂俗粉本少主可不要!”
“少主放心吧,二八年华,冰清玉洁,而且照您的吩咐,长相也与凤家大小姐有几分相似。”
再相似又有何用?不过是个替代品!
衡永之只披了件单衣坐到榻上,旁边的桌几上摆放着一些冷食,还有热酒和寒食散。
将寒食散倒进酒觞之内,对着烛火看着晶莹的酒水,他脑海中想着的是那个一袭红衣的少女。
“凤举……你不将我放在眼里,好啊,我们来日方长,等我将你弄到了手……”
衡永之抚着下唇,嘴角的冷笑透着阴冷的邪气。
一杯掺了寒食散的热酒顷刻入喉。
亲随默默走出了房门,刚到院子,后颈忽然挨了一记手刀,人便萎到了地上,被悄无声息地拖离。
而屋内的衡永之,寒食散功效已起,精爽烟浮,魂不守宅,外界的动静他根本没有察觉。
第七百三十五章 幽魂回还
玄妙观本就是依山而建,夜晚冷风大作,树枝剧烈的晃动,仿佛鬼魅张牙舞爪。
“啪!”
“啪!”
烛火被吹灭,大敞的窗户被风拍上,屋中顿时漆黑一片,剧烈的响动让神游天外的衡永之心头忽地一跳,失手打翻了酒壶。
“怎么回事?来人啊!来人!”
衡永之向后缩了缩,可是接连喊了数声,都不见亲随前来。
青纱窗上映出了一道纤细曼妙的身影,长发飞扬,可是在这种情况下毫无美感可言,那身影就像是在风中飘着。
衡永之吞咽着口水,抓紧了身下的锦褥。
“是、是何人?”
黑影飘至门前,不再移动。
风声凛凛,可那吱吱呀呀的开门声却格外的清晰刺耳。
“你、你是何人?”衡永之色厉内荏地问着。
可对方始终没有回答,白色的长裙拖曳在地上,一步步向他靠近。
森白的月光照在素白飞舞的裙上,衡永之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裙子上……裙子上……
血!
全都是鲜红的血!
衡永之的心狂跳着,神思恍惚,他使劲地晃着头,挣扎着站了起来,可眼前的身影非但没有消失,反而与他记忆中某个身影重合。
“孟……不!不可能!孟长思已经死了!不可能!”
他捂着胸口,张大嘴巴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我不相信!究竟是何人在此装神弄鬼?”
就在他要大步上前去看清对方的脸时,忽然一股风吹起了女子半边垂发,露出面容熟悉得让他呼吸一窒,脚步生生停住,一个踉跄跌坐到地上。
“孟长思?!”
“衡永之……”
女子悠缓的声音听在衡永之耳中宛如一道催命符,让他脊背发寒。
他坐在地上双腿发软,不停地后退,手摸到了跌落的酒壶,因为恐惧,直接抓起便要丢过去。
女子的声音却再一次响起:“怎么?你还想再杀我一次?”
这句话就像在证实衡永之的猜测。
这……这真的是孟长思的鬼魂!
手一顿,酒壶“咣当”落地。
“孟长思,你不要来找我,我与你无冤无仇,并非是有心要害你,我只是……只是想要害慕容灼,可谁叫你是楚风的未婚妻?你要怪,就怪他们,怪楚风,对,怪楚风,谁叫他当众羞辱我不能人道?”
恐惧与愤怒交织,衡永之的声音带着一丝凄厉,棱角分明的脸庞开始扭曲。
“谁叫你是他的女人?他羞辱我,我就让他也尝尝被人羞辱的滋味!是他嘴贱招惹我,你要报仇就去找他……”
衡永之的精神已经处在了崩溃的边缘。
而此时的玄妙观外……
一道道黑影悄然闯入。
“何人……”
小道士刚一出声,就被其中一人拿刀架在了脖子上。
“说,衡家少主在何处?”
“衡少主……衡少主就在东厢房第二间……”
黑衣人刀柄砸在小道士颈后,人便倒在了地上。
“快去带少主离开!”
黑衣人一声令下,一行人加快速度赶往东厢房。
可他们才刚潜到厢房院外,又一队黑衣人便从四面的房顶飞身而下,拦住了去路,显然是一早便埋伏在此。
“大小姐说了,坏事者一个不留!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