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六章 夜深当归
栖凤楼。
“大小姐,夜深了,您还不就寝吗?”
凤举站在窗口向远处眺望着,可是始终都没有看到灯影。
“玉辞,灼郎还没有回来吗?”
“是!”
“几个时辰了?”
“回大小姐,慕容郎君出去已经两个时辰了。”
夜风吹入窗缝,凉意入肺,凤举忍不住掩唇轻咳了两声。
“大小姐,窗口风凉,您还是不要在此处站着了,早些休息吧!您若是挂念着慕容郎君,那便由奴婢去大门口等着。”
凤举最后忘了一眼漆黑一片的院落,转身回屋:“把窗户关上吧!”
“是!”
“等一下!”凤举忽然出声阻止,冲着窗外唤道:“柳衿!”
果然,在她的声音传出去之后,一道玄色的身影眨眼出现在了面前。
“大小姐!”
“柳衿,你带着玉辞去一趟湄河吧!另外,天冷了,不要在外面守着。玉辞,出去时告诉未晞,让她将邻屋收拾一下给柳衿守夜时居住。”
“大小姐!”柳衿心间一暖,某种异样的感觉开始不断扩散。他瓮声道:“栖凤楼乃是大小姐的闺阁,这不合规矩。”
凤举道:“你也说了,这是我的闺阁,在整个梧桐院内,规矩皆是由我来定。好了,去吧!”
“……是!”
……
湄河画舫内。
灯花噼啪炸开,气氛已经沉静了不知多久。
慕容洛一手摸着下巴,一手抚着酒觞边缘,眼睛若有所思地盯着慕容灼。
“你当真决定了?”
慕容灼回答得简洁而坚决:“决定了!”
“呵,你一向都极有主见,我知道我也劝不动你,只是你要思虑清楚,南晋不比大燕,在这里你的处境或许会比在大燕还要艰难,更要承受许多的屈辱,你可是大燕最骄傲的皇子,你认为你能承受吗?”
“皇兄,你以为本王没经受过那些吗?承受了多少,来日本王都要拿回来!”
慕容洛点了点头:“也是,关于你在南晋之事我倒也听说了不少。如今亲眼所见,我才敢相信,我家的小曜天真是不同往日了。只是,我还是好奇,想问你一句,你决定留下究竟是为了报仇,为了南晋这山河,还是,为了华陵凤氏的那个娇女?”
慕容灼的话音刚落,外面便传来慕容洛护卫的声音——
“主子,有一男一女说要找……”
护卫的话还未说完,慕容灼便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慕容郎君!”
“柳衿?”慕容灼微微一愣,当下便传话:“放他们进来。”
柳衿和玉辞进了画舫内,柳衿锐利的目光直接落在了慕容洛身上。
玉辞却一心只在慕容灼身上:“慕容郎君,大小姐见您一直未归,所以命奴婢来看看,问您是否还回去?”
“是否还回去?”慕容洛托腮,饶有兴趣地笑着,心道:这华陵凤氏之女果真不负盛名,玲珑心思,派个小丫头来催,这分明是想让慕容灼心软,提醒他该回去了。
“小曜天,看来是有人怕你偷偷跑了啊!”
第七百零七章 变数横生
慕容洛眼神一转,发现柳衿正戒备地盯着他,当即冲着柳衿露出一抹轻挑的笑容。
慕容灼道:“本王也该走了,你还是尽早回去吧,免得被人发现。”。
“小曜天,为兄一把屎一把尿将你拉扯大,实在舍不得你,再问你最后一次,你当真不随为兄回家去?”
玩笑的语气,可这笑意却未达眼底。
柳衿这下终于弄明白了这个轻挑之人的身份,北燕高陵王,慕容洛。
霎时,柳衿对于眼前之人的防备更甚。
“高陵王,慕容郎君乃是我家大小姐用一族荣辱极力保下,你是要他背信弃义吗?”
“哎!那好吧!既然我家小弟如今是你家大小姐的男宠了,那便劳烦你家大小姐好生宠爱他了,毕竟我家小弟这等绝色可是需要惜花之人怜香惜玉的。”
“慕容洛,你再胡说八道,本王便划了你的脸!哼!”
“还是如此不坦率!”画舫内只剩下了慕容洛一人,他看着已经垂下的帘子,嘴角上扬,呢喃道:“曜天,你终于真正长大了!放心,为兄会准备好一切等你回来。”
……
“阿举还没有睡吗?”
“大小姐一直在等您回去。”
“你们为何不劝着?”
“慕容郎君,大小姐的性子您如今还不了解吗?说一不二,奴婢们哪里敢劝?”
三人迈上一只小舟,慕容灼的脸掩在黑纱下,只是声音飘出,满带焦急。
他知道,凤举还是怕他一走了之,还是不愿意相信他。
说实话,这点认识让他有些郁闷。
可是回想起自己方才面对慕容洛的样子,又对凤举的心情感同身受,他自己连一起长大的兄长都不敢相信,又凭什么要求凤举搭上全族的存亡完全信任他?
眼看小舟即将靠岸,慕容灼的视线四下扫视,最终落在一处,忽然低声道:“绕路,再往前走。”
“可是马上就要靠岸了,在哪里靠岸都是一样的。”玉辞不解。
柳衿眉峰一皱,对船夫说道:“照我家郎君的吩咐做。”
“是!”
湄河上停泊的画舫小舟甚多,他们的小舟在众多画舫间七拐八绕,即使有人从一开始便目不转睛地紧盯着他们,最后也会盯丢了。
之后,船夫又按照柳衿的吩咐寻了个灯火暗处靠岸。
此时,岸上有一队人正分散各处搜寻着什么。
就在三人终于上岸,准备从光线暗淡的小路离开时,忽然,又有一队人冲了过来将三人围住。
“振威将军深夜来湄河,莫非也是为了寻花问柳?”
楚阔带人走了过来,在他身边还跟着一脸病色、连走路都不太稳当的楚风。
楚风的笑容在夜色中染上了几分阴狠:“二哥,你跟他废什么话?慕容灼,我们接到密报,有北燕探子潜入华陵城,我们怀疑你来此是为了与他们密会,企图里应外合对我大晋不利。”
柳衿上前一步,将剑横在身前:“慕容郎君是我家大小姐的人,若无证据,任何人都不得污蔑他!”
第七百零八章 船头丽影
“诬陷?”楚风冷笑:“慕容灼勾结北燕密探,你们凤家也脱不了干系,有何立场保护他?”
楚阔虚伪地挡了挡楚风,看向慕容灼,笑道:“振威将军是大晋的功臣,我们自然不能污蔑他,是与不是,总要查过才知,只是在查清楚之前,恐怕要请振威将军暂时留下了。”
说着,抬手一挥,对身后之人道:“马上封锁湄河,任何船只不得离开,每一艘都要给本将军仔细地查,发现可疑之人立刻抓起来!”
“是!”
玉辞听着楚家兄弟的话,再看眼前的阵仗,就是再不谙朝政,也弄明白了状况。
她眼珠子一转,说道:“大将军,这可不成,我家大小姐还……”
玉辞本想借凤举在家等候的理由让慕容灼脱身,可她的话却被突如其来的一道声音打断。
“玉辞!让你陪灼郎回去,顺便帮我拿衣裳来,你怎么还在此处?”
一艘小舟缓缓驶来,随着一人从船舱内走出,船头两盏灯笼将那一袭红裳映照得更加风月艳丽,单薄的衣袂随风飘荡,更显得身形柔弱。
“大、大小姐?”玉辞慌忙掩饰住惊讶,瞪大眼睛望着船上的凤举。
大小姐……不是应该在府里吗?
“阿举?”
慕容灼大步上前,伸手牵住凤举带上岸。
“你怎么来了?”慕容灼在凤举耳边悄声问。
凤举冲他挑了挑眉梢,毫不避讳其他人在场,说道:“我听到岸上有动静,见你们停步不前,便来看看。”
“凤举,你怎么在这里?”楚风确实没想到凤举会出现在这里。
楚阔不似他这般冲动易怒,笑道:“没想到凤家大小姐也会来此等风月之所,我还以为只有男子和女支(ji)子会来这种地方。”
“楚阔,把你的嘴巴放干净,否则本王现在便敲光你的牙,拔了你的舌头!”
相对于慕容灼的暴怒,凤举却是忍俊不禁,失笑出声:“楚二公子,阿举真是没想到,我还以为如你这般骄傲的男子,不会将自己与女支子相提并论呢!”
楚阔脸上的笑容顿时僵硬。
“原以为楚二公子文武双全,必也是个风雅之人,没想到想法这般低俗。天下风流在大晋,晋地风流在湄河,如此妙处,可我看楚二公子似乎将它想得有些俗了。”
楚阔冷笑:“本将军常年在军中打滚,自然是比不得凤家千金风雅,深夜亲自带着自己的男宠来此种地方。不过今日本将军可能也只能做个俗人,打搅你的风雅了。”
“是吗?我倒是不介意的。”
说话间,那些分散出去的兵卫们已经开始在画舫中一艘一艘地搜查,有些人甚至掉进了河里,原本一派歌舞升平的湄河一时间被搅得人仰马翻。
秋日的夜里实在是很冷,风不断地灌进凤举的衣袖和领口,可她必须要在人前维持风度,只能状似无意地抬手搓了搓手臂。
“楚二公子可要快一些,这天着实是凉了。”
第七百零九章 劝君莫慌
快?
楚阔和楚风对视一眼,看向凤举的眼神透着几分古怪。
他们分明得到密报说北燕的慕容洛来了华陵,慕容洛与慕容灼的关系一向很亲厚,他此番前来必定会与慕容灼相见。
而慕容灼深夜出现在这种地方,若说他不是来见慕容洛,谁会相信?
可是,既然密报不可能有假,凤举难道不是该千方百计地阻拦吗?
“阿举!你不该穿成这样便跑出来。”
慕容灼心疼地脱下外袍披在凤举肩上,伸手将人揽进怀中,为她阻隔寒意。
只是……
再这么让楚阔搜下去,慕容洛便危险了!
凤举知道他担心,垂下的一只手藏在宽大的衣袍下,想着如何告诉他。
写字?
可是碰不到他的手。
凤举试着伸手摸了摸,她现在最容易触碰到又不会被别人看出来的地方,便是慕容灼的……
慕容灼正因为紧张浑身紧绷着,却忽然感觉到腿被人轻轻摸了一把。
那种拂柳般柔软暧昧的触感让慕容灼紧绷起的神经骤然绷断,浑身趟过一股酥麻,呼吸都情不自禁变得灼热。
“阿举,别闹!”
慕容灼无奈,在凤举耳边轻语。
楚风楚阔露出一丝鄙夷。
凤举听出了他的话中异样,脸颊微热,干脆在他腿上拧了一把,暗自着恼:这个家伙想得也忒多了,还说人家慕容洛不正经!
慕容灼倒吸了一口凉气,想要去抓住凤举捣乱的手,他现在可没有心思玩闹啊!阿举又不是不知道眼前的险情,为何会……
就在他满心疑惑,抬手准备抓凤举的手时,忽然感觉到那只作乱的小手在他腿上写写画画。
他心头一震,可他的手已经抬起,为免楚阔楚风怀疑,干脆环住了凤举,同时也将外袍遮挡得更加严密。
凝神感受,他终于知道了,凤举在他腿上写的是:莫慌。
之后还在他腿上安抚似的拍了拍。
慕容灼耳根微红,眼波在满江灯火中晃动着水样的波纹。
若说凤举最初摸的那一下是无意,那么现在这个,分明就是在调.戏他!
眼看着有两个人跳上了卿柳小姐的画舫,慕容灼和柳衿都屏住了呼吸。
“哎,这是我家小姐的画舫,你们不能进去!”
卿柳的婢女想要阻拦,却被兵卫推到了一旁,两个兵卫强行闯入,但出乎慕容灼意料的是,两人很快便出来了,而且神情没有任何异常。
人呢?
慕容灼和柳衿面不改色,视线却在那艘画舫周围找寻着。
难倒是躲到了水下?
他们能想到这个可能,楚风和楚阔自然也能。
楚阔扬声道:“不能放过任何一个角落,留心水面,北燕密探也可能水遁!”
“怎么还没找到?一群酒囊饭袋!”楚风脾气暴躁,眼前一无所获的状况让他有些不耐烦了,干脆捂着发疼的肋下,亲自去找。
“三弟!回来!”楚阔出声想要阻拦。
此处处于湄河最繁华最中心的地段,与湄河外围不同,能来这里的皆是京中身份地位最显赫之人。
第七百一十章 鹤亭四俊
楚阔深知自家三弟鲁莽,可他想阻止已是来不及了。
“楚三郎,这里您不能进。”
楚风踏上了一艘十分奢华的画舫,四个奴仆当即伸手拦他,不料被他强横挥开。
“有何不能进的?莫非这里面私藏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人?”
“噗通”一声,其中一人还被他推下了水。
慕容灼发现凤举的眼神晃了一下,当下开始有些不安。这艘画舫离之前慕容洛所在的画舫并不远,难道……
楚阔狐疑地瞥了眼凤举,恰巧看到凤举嘴角一抹诡谲的冷笑,心中顿感不妙。
“何人在此喧哗,败人兴致?”
在楚风迈入画舫船舱的瞬间,船舱内响起一声熟悉的声音。
楚阔赫然睁大了眼睛。
随即,众目睽睽之下,就见楚风被两个黑衣男子扔了出来。
“见不得光的人?你看是我见不得光?还是这里面之人见不得光?”
一人缓步而出,竟是……
楚秀!
而在楚秀之后,三人尾随而出,裴待鹤,卢亭溪,崔子洲。
鹤亭名士到了四位,而且皆是出身煊赫,有着非比寻常的影响力。
楚秀更是楚风楚阔的族伯。
楚风被重重摔到地上,望着四人脸色有些难看:“伯父,我只是在搜查北燕细作,事态紧急,没想到会惊扰您与各位贤公。”
“搜查北燕细作搜查到此?还如此兴师动众,大费周章?那你可搜到了什么?”
“……没有!”
“呵!”楚秀不屑轻笑,扫了眼从河里爬上来的奴仆,上前一步,直接将楚风踹进了河里。
裴待鹤甩了甩袖子,环顾四周人仰马翻的情形,再看一眼楚风狼狈扑水的模样,摇了摇头。
“原来师从苍山门的楚家三郎是如此德行,真是名不副实啊!”
说着,大袖一挥,对着周围朗声道:“行了,莫再搜了,行事如此蠢笨,莫说没有什么北燕细作,便是真有,也早被你们如此阵仗惊跑了。”
楚风想要爬回到船上,可四人所站的位置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偏偏就是挡着他,让他无从着手。
楚阔瞪了凤举一眼,恨得咬牙,他不知道自己明明是奇袭而来,为何偏偏就如此巧合地遇上了这几个最得罪不起的人。
巧合?这未免也太巧合了。
可若不是巧合,就凭凤举如何能在深夜请动这几个人?她又是如何在如此短的时间之内安排好这一切?
眼下是无暇探究这些了,想要继续搜索慕容洛更是不可能。
楚阔攥紧了拳头,上前向楚秀作揖:“见过伯父,侄儿只是临时收到密报,说有北燕细作混入华陵,事急从权,不得已才会如此兴师动众,事前并不知道伯父与诸位贤公在此,侄儿在此陪个不是,伯父勿怪,侄儿这便带人离开。”
崔子洲道:“棋篓子,既然人要撤了,我看便罢了,你的棋才下到一半,我们正看得起兴呢,还是将你那小徒儿叫回来,我们继续。”
徒儿?
棋痴楚秀何时收了个徒儿?谁有如此大的本事能拜楚秀为师?
第七百一十一章 轰动湄河
在这深夜的湄河之上,原本被楚家兄弟二人弄得鸡飞狗跳的场面,此刻却因为崔子洲的一句话再次引起了轰动。
楚秀连看都懒得看楚家兄弟二人,驱赶蚊蝇似的摆摆手,道:“走吧走吧!莫要在此碍眼!难得的兴致都被你们给搅了。”
说着,视线向着四下里张望,寻找着什么。
“二哥,难道就这么算了吗?如果我们得到的消息不假,那慕容洛一定还在这附近!若是我们能将他找出来,莫说是一个慕容灼,就是整个凤家都休想置身事外。”
“有那几个人在,还怎么继续搜?别到最后人未搜到,平白惹一身骚sao!”
楚风和楚阔来时气势汹汹,走时弄得灰头土脸。
就在两人上岸集结人马,转身准备离开时,听见楚秀远远地喊道:“哎,徒儿,你还杵在那里作何?还不快回来,我们的棋还没下完呢!”
大概此时附近所有人都揣着满心的好奇。
楚风和楚阔也不例外,他们停下脚步回头,就见楚秀看向的正是凤举站立的方向。
凤举声音清亮道:“让师父久等了,阿举这便回去!”
师父?
凤举……喊楚秀……师父?!
周围瞬间炸开了。
“当年闻名天下的棋艺高手弈路想要拜棋圣楚秀为师他都看不上,如今怎会收了凤家阿举为徒?”
“这凤家阿举近半年来可真是出尽了风头,与鹤亭名士为伍已是多少人都望尘莫及,她倒好,直接拜了师,真是羡煞了多少人!”
“哎,当初的凌波才女可是远远不及她啊!明日之后,京中又要因为此女而轰动了。”
船上其余三人同时看向楚秀。
崔子洲讶然道:“我还以为你不会宣扬此事。”
裴待鹤想起上回在楚秀家中见到凤举的情形,摇头笑道:“你们是不知,楚黑白对他这个女徒弟可是疼爱得很哪!不过嘛,这凤瑾家的爱女确是个妙人!”
卢亭溪联想起自家那个忽然发愤图强、步入仕途的侄儿,深以为然地点头。
楚秀一声清啸响彻河面,冲着凤举大喊:“速来!”
四人笑着一同进了船舱。
慕容灼拉住了凤举,低声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凤举冲他眨眼一笑:“走吧,一同去看看。”
转身瞬间,一双凤眸被漆黑的夜色遮盖。
这要她如何解释呢?
总不能说,她是在家中刚一合眼,便梦见慕容洛在湄河被发现,又在被射杀后溺入河中吧?而在梦境中,她看到了师父楚秀与另外三位鹤亭名士的身影。
前生,又是有关前生的梦境。
而在慕容灼与慕容洛会面时,她也已经尾随柳衿和玉辞而来,悄悄找到了四人所在的画舫,请求师父帮忙。
至于慕容洛么……
两人一同入了楚秀所在的画舫内,便看到慕容洛瘫在坐榻上猛灌着酒水。
正如慕容灼之前的猜想,在楚家兄弟赶来时,这艘画舫离慕容洛所在的那艘很近,想要借着夜色掩护将人移到此处并非难事。
第七百一十二章 好风相送
“别喝了。”慕容灼夺下了慕容洛的酒杯:“你倒是自在。”
慕容洛抹着嘴苦笑:“小曜天,你看不出来吗?为兄这是在压惊啊!”
说着便直接扑到了慕容灼身上。
“小曜天,为兄方才以为此生就要丢下你一人了,至此想来都觉得心痛万分啊!为了看你,为兄这一把年纪还要遭这份罪,真是吃不消!”
慕容灼浑身被他箍着,整张脸都沉了下来。
“哈哈哈……”裴待鹤插着腰放声大笑:“高陵王竟也是个妙人!”
慕容灼狠狠将黏在身上之人扒了下来:“再敢缠上来本王剁了你的手脚!”
凤举在一旁看着,目瞪口呆,终于明白慕容灼口中的“不正经”是何意了。
这两人真的是兄弟吗?
忽然,凤举撞上了慕容洛的目光。
慕容洛一手搭在慕容灼肩上,看向凤举的眼神充满了探究。
凤举只冲他略一颔首,便对楚秀等人恭敬施礼:“劳烦师父与几位贤公相助,阿举不胜感激。”
若是考虑到四人的家族立场,他们本该抓住慕容洛的,但他们……
“我等只是世外闲人,只求一个心中快哉,其他的都与我们无关。”崔子洲道。
裴待鹤与卢亭溪各自看着凤举和慕容灼,眼底都藏了什么。
若是换做从前,他们还真未必会帮忙,可现如今……
既然心中对某些事情已经有了偏向,总是要有所表示的。
“时辰不早了,听说振威将军明日一早还要赶赴边关,早些回去吧!西院那两个小子可能还在附近盯着,你们便随我们一同回去吧!至于……”
楚秀看向了慕容洛。
裴待鹤道:“我已与子洲、亭溪二人约好,四更天便出城去鹤山赏日出,高陵王便随我们一同出城吧!”
在凤举上岸时,楚秀不忘说道:“记得回头来完成今日未完之局,阿举,你可欠着为师半局棋。”
“阿举记住了!”
看着两人离开,四位鹤亭名士都有些感慨。
“我们如此算不算是私通外敌呢?”崔子洲喃喃自语。
“若不是敌人,便不算私通外敌。”慕容洛在四人身后说道:“洛很是好奇,我那小弟除了一张脸之外,其余各处实在不像是能与诸位贤达相交的,诸公何以如此相助?”
是啊!
慕容灼其人虽然风华绰约,令人惊艳,但他不会吟风弄月,不擅操琴对弈,更不通玄学清谈,这样一个人实在与他们不是同类,又是如何与他们这几人有了交集?
楚秀摆弄着未完的棋局,笑道:“他不能与我们相交,但有人能啊!你家的小弟啊,真是得天独厚,连运气都好得令人嫉妒。”
成大事者,未必需要自己完美无缺,只要他身边有强助,能补足他所有的不足,那么——
好风相送,必扶摇而上!
裴待鹤负手立于船头,感慨道:“人人皆道凤瑾家中有悍妻,可如今看来,他家中还有一个了不得的女儿啊!他这个女儿,要把整个华陵的世家子弟都压得抬不起头了!”
第七百一十三章 风云异变
楚秀拾起最后一枚黑子,眉间浮上了一抹忧色。
聪明秀出是好事,但就怕太过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
夜深人静,睿王的房门被人敲响。
“殿下,小人有要事禀报。”
须臾之后,书房的烛火被点亮。
“小人认为,既然楚家两位公子深夜劳师动众,必是楚家通过特殊渠道获得了可靠消息,而慕容灼会出现在那里也十分可疑,北燕的高陵王慕容洛极有可能就在湄河,只可惜楚家的行动功亏一篑了。”
萧鸾注视着跳跃的火苗,火光照映在他眼底。
“你方才说,楚秀收了阿举为徒?”
“是,据在场之人说是楚秀当着众人的面亲口所言,让所有人都很震惊。”
萧鸾眼睛微微眯着,含着意味不明的光。
震惊?是啊,连他都震惊了!
他当初就想将九星弈卷弄到手,以此结交楚秀,只是后来九星弈卷落入了凤举手中,没想到啊……
“竟然与本王想到了一起,阿举,这算是心有灵犀吗?”
“啪”的一声响,萧鸾将手边的一支白玉狼毫折断了。
“为了他,你当真是不遗余力!当初你在本王面前装得一无是处,看来都是虚情假意。”
萧鸾自言自语,对慕容灼的嫉妒在他心中燃起了一把火。
可此时的他却完全忘记了,曾经,凤举为了能与他在一起,与整个家族对抗,险些付出了性命。
“殿下,楚家,裴家,卢家,崔家,都是大晋显贵,大晋与北燕交战近百年,他们为何会帮助慕容灼?就算是顾念与凤家的交情,可今日若是那个北燕细作被搜了出来,他们也会引火烧身。”
“大晋是与北燕交战了近百年之久,可这百年以来,南北皇朝不断更替,就如我们大晋先后经历了几朝几代,可无论皇权如何变化,唯独只有这些门阀望族,始终屹立,那些在争斗中烟消云散的小门小户暂且不论,至少凤裴衡楚四大世家根基稳固。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属下愚笨。”
萧鸾冷淡地提了提嘴角,说道:“说明他们只知有家,不知有国。谁掌帝业,谁为帝皇,对他们而言根本无足轻重,甚至每一次的旧朝落败,新朝崛起,都是由他们主导的。无论是我们萧氏一族,还是……慕容灼,只要能为他们的家族带来利益,便有可能成为他们的选择!”
仆从将他的话反复消化了一遍,赫然睁大了眼睛:“殿下之意是……他们想扶持慕容灼,大逆不道?”
是啊,以往几次大晋的皇权更替起码都是在晋人之间发生的内部争夺,可世族扶持异族之人,这还真是头一次。
“今日之事确实出乎了本王的意料,是本王小看了她。”萧鸾的声音阴沉而冷肃:“看来这华陵的风云变幻,不止是三哥与本王的处境在变,这些蛰伏偌久的门阀世族们也开始闻风而动了。”
如果是那些在朝为官的普通世族,或许并不会倾向于慕容灼,但……
第七百一十四章 世族两派
凤举接近的这些人,不止是出身世族,而且还是胸有大乾坤的名士。
这些人的想法可不能以寻常思想忖度。
“那殿下打算如何?若是真的被慕容灼坐大,那无异于养虎为患,将来此人必会成为殿下您的心腹大患!”
萧鸾凝眉思索。
他至今都想不明白,父皇为何要扶持慕容灼?
良久之后,他勾唇一笑:“大晋超过半数的大权都掌握在世族手中,世族的存在虽是对皇族最大的威胁,不过,若想稳坐皇位,就必须争取他们的支持。既然都要争取,那便要看谁更快一步了!”
就算是世族,内部也分派系。
就目前来看,凤举和慕容灼争取的皆是世族中蛰伏的隐士一派,这些人虽不屑入朝为官,却拥有着非同一般的人脉和影响力,且个个满腹韬略,才华横溢。
而萧鸾,虽然这几年他将自己伪装成无心俗世的士人,想要争取到隐士一派的青睐,然而收获甚微,只能暗中将重心转移到出仕一派。
出仕一派,虽然无论是才能还是品行都不足以与隐士一派相比,但胜在皆在朝为官,掌握朝中要职,这比起那些身无官爵的隐士,在快速争权夺势方面要有利得多。将来嘛……解决起来也容易得多。
仆从离开后,书房内就只剩下了萧鸾一人。
他坐在桌几前,看着被自己弄断的白玉狼毫,忽然,长臂一拂,将桌几上所有的东西都扫落到地上,霎时满地狼藉。
“凤举,你,很好!没有人能背叛本王!从来没有!”
须臾之后,他脸色稍霁,从桌几下取出一个锦盒。
锦盒内放着一对玉镶金的金凤碧玉镯,与曾经送给凤举做定亲信物的那一对一模一样,不过那一对早就被凤举打碎了,这是他重新命人打造的。
“到了明年入冬时,你便该行及笄礼了,到那时,你将是本王明媒正娶的王妃,与慕容灼再无任何瓜葛!”
“殿下!”
方才安静的房门再一次被人叩响。
萧鸾不耐烦地扣上锦盒:“又有何事?”
“禀殿下,衡家少主造访。”
“衡永之?”
萧鸾皱眉,他实在有些不愿见此人。
但要争取到衡家的支持,衡永之无疑是个关键人物。
不多时,身披黑色斗篷的衡永之便被引到了书房。
“永之,这个时辰你不在府中安歇,来寻本王所为何事?”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衡永之脸色差到了极点:“殿下,白日的事情想必您已经听说了,您之前给我那些药,不是说能治好吗?”
萧鸾道:“永之,你我相交多年,现在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有些话也不必藏着,孟长思之事究竟如何,你最清楚不过,所以,本王并没有骗你,你的确……”
“是!可那只是暂时的,我要的是根治,是痊愈!”
这种事对于一个男人而言何其重要?不能怪他不上心。
萧鸾沉默了片刻,说道:“永之,恕本王之言,孟长思之事尚未有定论,你现在这般对你而言未尝不是因祸得福。”
第七百一十五章 爱而不得
因祸得福?
衡永之简直恨得想杀人。
他如今连个男人都不算,何来的福?
“永之,孟长思一案,目前嫌疑最大之人便是你,楚家、孟家都不会善罢甘休,你可知有多少人正盯着你?若是此时被人得知你隐疾痊愈,与你当日现场所言前后矛盾,你可想过后果?”
萧鸾尽量安抚,可衡永之却似乎根本不放在心上。
“我的配饰被孟长思握在手上,现在还有寒食散遗留,我知道,若是换做旁人早就抓入狱了,可是现在石繇也不敢拿我如何,因为我是衡家少主,没有足够的证据谁也不能草率定罪。哼,就算是知道我痊愈了又能如何?难道凭这一点就能证明是我作案吗?殿下,你可不要骗我,当初因为你给了我药,我才允诺背弃太子支持你,可如今,殿下失信在先,看来我要好好考虑考虑了。”
衡永之一走,李荀嘉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是萧鸾的幕宾,平日里大多时候都是住在睿王府。
“殿下!”
萧鸾嘲讽地浅笑:“方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是!这个衡永之太过猖狂了。”
“从前他虽也目中无人,倒还不至于如此,看来阿举对他的刺激实在是太大了,再加上身体残缺,服用寒食散,使得他更加扭曲暴躁。”
“荀嘉一直都不太明白,即便是凤大小姐对他多有不敬,但他也不至于如此仇恨。”
衡永之对待凤举的态度简直就像是疯魔了,仿佛眼中只剩下了那一个人,心里也只剩下了一件事,便是与那人为敌。
萧鸾道:“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吗?他是看上阿举了。”
“看、看上?”这个理由让李荀嘉百思不得其解。
倾慕一个人,难道不该是百般殷勤吗?哪有人整日里像对待仇人似的?
“他家世好,样貌也不差,从来他想要的没有得不到的,凡身边所见的女子皆对他柔情细语,唯有阿举不将他放在眼里,他会生气,但也不可避免会觉得新鲜,所以他的视线会不由自主地凝聚在阿举身上,渐渐的,看到的越多,也就越加的痴迷。也难怪你看不出来,大概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何时起他对阿举已经痴迷到难以自拔。”
痴迷执着,却爱而不得,那人甚至连看都不会看他一眼,所以他疯了。
李荀嘉半知半解,说道:“还是殿下看得透彻。”
萧鸾淡淡地牵了牵嘴角,只是有些自嘲的味道。
不是他看得透彻,而是他忽然发现,在衡永之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殿下,其实他方才所言也不无道理,即使让他身体痊愈,也未必就能定罪,殿下想要得到衡家这个助力,拉拢衡永之的确是最容易的方式,而且此人也容易为殿下所掌控。荀嘉以为,眼下还是需寻到良医。”
萧鸾道:“治好他自然是不能落实他的罪名,就怕有人利用这一点做文章,衡永之容易被本王掌控,但同时也容易落入他人的陷阱。”
“可无论如何,殿下还是应先稳住他,寻得良医良药可以不现在给他,等到孟长思一案彻底定案,再给他不迟。”
“嗯……”
第七百一十六章 红线相系
第二日一早,慕容灼便要带兵出发了。
凤举一路送他到了城外十里。
“回去吧!近来北方战起,大量流民涌入晋地,离城太远不安全,本王不放心。”
两人同乘一骑,凤举靠在慕容灼怀里,望着前方遥遥路途,不言不语。
见她如此,慕容灼拥得更紧,心中不舍化作酸涩滋味。
“阿举,本王一得空闲就会回来看你。”
凤举摇头:“不,北地遥远,千里奔波甚是辛苦,又有那么多人想对你不利,离了军营只身赶路很危险,你若无事不必特意为了我回来。灼郎……”
“怎么?”
凤举低着头,握住了他抓缰绳的手,道:“对不起。”
“嗯?”慕容灼被她弄得有些糊涂。
“早知你要离开这么久,这段时日即便是推了竞琴,我也该陪你的。”
“还在记挂着此事?”慕容灼忽然低头,在她耳朵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闷声道:“知道你冷落了本王便好,还算你这女郎有点良心!哼!也不枉本王每夜给你上药。”
“上药?”凤举回头看他。
慕容灼扬着下巴睥睨她,说道:“不然你以为你从早到晚无休止地练琴,还能双手完好地参加竞琴?都是本王每天夜里等你熟睡后悄悄给你上药的功劳,能让本王如此照料的,普天之下唯你凤氏阿举一人而已。”
原来……
原来如此啊!
“哼!本王对你这么好,你这辈子都只能待在本王身边,以身相报!”
慕容灼在她颊边轻吻后,将她抱下了马背:“别送了,回去吧!”
“嗯!”
低着头应了一声,凤举转身走向一直跟在后面的马车,每一步都仿佛与脚下的土壤黏连,迈不开脚步。
她知道,令她依依不舍之人,此刻就在她身后望着她。
灼郎!
灼郎!!
心有所系,她猛地回头跑向慕容灼,扑进了他怀里。
有千军万马看着又何妨?
说她无视礼法、不顾闺训又如何?
她只知道,自己舍不下这个人,她将自己的一颗心都用红线紧紧系在了这个人身上。
“阿举……”
行军队伍中,将士们纷纷含笑看着这一幕。
慕容灼稳稳地将凤举抱住,凤举撞进他怀里的那一下,也重重地落在了他心间。
“灼郎,此去路途遥远,一路珍重!”
“嗯!”
“阿举等着你回来。”
“嗯!”
“刀剑无眼,我知你勇武,可战场拼杀定要保护好自己。”
“嗯!”
“暗箭难防,莫要再向从前单纯莽撞,要时刻提防,事事小心,我不在你身边,你万不可让人算计了去。”
“嗯!”
“不要奔波回来,若得空时,只来封书信便可,好让我知你一切平安。”
“嗯……”
她声声叮嘱,有关于他的一切,万事都放心不下。
慕容灼只是一声又一声地应着,喉咙有些沙哑。
“冬日北地苦寒,照顾好自己,还有,我知你男儿血气方刚,难免有需求,就算有,你也只能给我忍着!”
凤举狠狠揪住了他的前襟,红着眼睛警告:“慕容灼,你若敢与旁的女子胡来,我绝不饶你!”
第七百一十七章 无事生非
慕容灼哑然失笑,俊美清冷的容颜浸着苦涩。
他在凤举额头狠狠敲了一下:“你胡思乱想些什么?本王此生除了眼神不好,看上了你一人之外,其他女人在本王眼中什么都不是。”
“男人也不成。”
“本王只想着你!”
凤举伸手捧上了他的脸,望着他的眼睛。
这双眼睛,无论何时看来都透着萧瑟冷意,妖异得令人心悸。
可这里面寄放着她所有的思念。
“灼郎……早些回来!”
慕容灼抱住了她,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你一人在京中面对那些人,定要处处小心,来日方长,莫要勉强自己,待本王回来,一切都会不同。”
“嗯!我等着你!”
等着你!
“天冷,回去吧!”
望着长龙般的队伍渐行渐远,凤举仰头看向了天空。
万里长天,秋雁南归。
郎君此一去,归来何时?
“大小姐,天冷,回去吧!”柳衿站在她身后,说道。
望过最后一眼,凤举长长舒了口气,闭上的眼睛再次睁开,已经是满目深沉,笑容清浅。
“是啊,是该回去了,直接进宫吧!”
……
晋皇宫。
女官送凤举出了永和宫。
“贵女请放心,奴婢稍后便会照惠妃娘娘吩咐,将人给您送去。”
“有劳了。”
“贵女客气。”
宫中是非太多,既然事情已经办了,凤举便不想在这宫中多待半刻。
可偏偏,有人非要撞上来,无事生非。
凤举正走在出宫的路上,一支羽箭忽然破空射来,箭镞正对着凤举。
柳衿第一时间带着凤举迅速避开,那支箭直接插进了地上铺着的青砖内。
“大小姐,您没事吧?”
凤举摇了摇头,之后便听见了武安公主的声音。
“没长眼睛吗?本公主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狗奴才挡了我的箭,原来是你呀!”
武安公主站在假山上,手里拿着弓箭,一副傲慢姿态俯视着凤举。
凤举笑了笑:“我还以为是哪个奴才狗胆包天,胆敢在宫中行凶,原来是你呀,嬛雅。”
“凤举!你敢骂我?本公主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
“彼此彼此,许久未见,我还以为你终于学聪明了,不敢再出现在我面前了,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我还真是有些惊喜。”
“凤举,你不要太嚣张,这是在皇宫,不是你们凤家!”
“公主既然知道这是在宫中,宫闱之内宫规森严,我劝你还是不要招惹我得好,你我也这么熟了,你知道的,我脾气不好。”
“哼!”
武安公主脸色难看地瞪着凤举,凤举对她说话越来越放肆了。
“凤举,慕容灼和季琰,你选一个,你要么把慕容灼给本公主,要么就把季琰还回来。”
凤举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袖,淡淡地问道:“凭什么?”
“凭什么?季琰本就是本公主府中之人!你又凭什么既霸占着慕容灼,还要将他从本公主手中抢去?”
“这个嘛,公主若想知道凭什么,倒是可以去问问你的皇兄睿王殿下,季琰是他直接向你要的,并非是我,而我与睿王也只是对等交易,并非单方面索取,所以季琰已经是我的人,是去是留皆由我说了算,旁人无权过问,更无权处置他!”
第七百一十八章 以稀为贵
“好!很好!”武安公主抓紧了弓箭,忽然说道:“凤举,你不觉得自己很无耻吗?一面与其他男子苟.合,一面又仗着我皇兄的庇护,你对得起他吗?”
“我凤氏阿举还无需他人庇护,我方才已经讲明,我与睿王只是对等交换,他也从我这里得到了他想要的,我没有闲心与你废话,告辞。”
“凤举,你给我站住!”武安公主大喊一声,张弓便射:“本公主叫你站住,你聋了吗?”
凤举忍无可忍:“柳衿,把她给我抓住!”
武安公主身边只带了采琼、撷玉两名婢女,柳衿飞身到假山之上,一招便制住了武安公主,夺下她手中弓箭扔下假山。
武安公主手臂被剪到身后,疼得直叫:“放开!你这狗奴才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宫中对本公主无礼,啊……”
“快放开公主!你不要命了吗?”
“公主!”
柳衿充耳不闻,挟着武安公主便跳下了假山。
“凤举,你立刻让你的狗奴才放开我,否则我要你们今日走不出宫门。”
凤举唇畔勾着冷淡的笑意,慢慢走到武安公主面前。
武安公主看着她的笑脸,脊背发凉:“你、你要干什么?本公主警告你,这可是在皇宫!”
“萧嬛雅,我说了,不要招惹我!是你自己偏不肯听!”
“凤举,我是公主!你是臣女!我是君,你是臣!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哎!好!既然你不肯听,那就不能怪我。”
凤举说着,从地上拾起了一支羽箭,纯金打造的箭镞,尖锐锋利,对着秋日的阳光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凤举,你、你敢?你……”
凤举抓着箭贴近她,轻声说道:“没错,你是公主,你只是区区一个公主!”
轻蔑的声音徐徐飘入武安公主耳中,下一刻,锐利的箭头已经刺进了她的肩膀。
“啊!”
武安公主惨叫一声,看向自己流血的肩膀,满眼含恨。
“凤举,你竟敢……”
“你低头看看,看我敢吗?”
凤举冷冷勾唇,手一用力,将箭刺得更深。
“萧嬛雅,我本不想沾血的,可你非要来惹我!我不知道萧鸾是否曾告诫过你,公主这个身份虽然听起来尊贵,可是在这座皇宫之内,拥有公主身份之人不计其数。你可知物以稀为贵的道理吗?”
这些话让她想起了萧鸾曾经对她的告诫。
父皇有无数个公主,凤家却只有一个女儿。
肩头的疼痛让武安公主浑身冷汗直冒,看着凤举将手上的血迹擦在她的宫裙之上,她的眼神就像在看着一个恶鬼。
她后悔了!
后悔不该来招惹这个疯子!
凤举她就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疯子!
“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明白的。公主自小生活在宫中,在这宫中,最有力的凭恃便是陛下的宠爱,正如你敢如此嚣张便是仗着陛下的宠爱,可陛下的宠爱也是最不可靠的。你认为,陛下会因为区区一个公主,而惹怒整个凤家吗?”
第七百一十九章 虚假恩宠
“我……我是父皇最宠爱的公主,他会……”
“会替你报仇吗?”
武安公主说得有气无力,显然,她自己说的话连她自己都没有把握。
凤举干脆替她说了。
“世人皆知我父亲宠爱我如命,那是因为我是他的女儿。可你知道为何诸多公主中,陛下独独最宠爱你吗?”
“那当然是……”
武安公主下意识便要回嘴。
可是她刚开口,凤举便冲她慢慢摇了摇头。
“陛下宠爱你,当然也因为你是他的女儿,但这并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你的母族是东川卫家。你母族族舅中有一个禁军统领卫奔,有一个鹤亭名士卫啸,卫家手握兵权,在士人中也极具影响,是陛下最器重的门第,也是任何一方都想拉拢的。
“所以,尽管你生母卫妃已故,但只要卫家仍在,你就仍有价值。你现在所享有的一切,将来你的父皇,你的皇兄,他们都会从你身上捞取比之更大的价值!否则你以为一个声名狼藉、人人唾弃的公主,凭什么还能得到如此的纵容?”
凤举的手仍抓在羽箭上,长长的箭杆早已被她折断,露出的一截又被她握着,若非离得近,根本看不到公主中箭。
武安公主生怕凤举刺得更深,死死抓住她的手,疼得连抽冷气。
“你……你胡说!”
凤举不与她争辩,她信也好,不信也罢,与自己何干?
“当然,你还有如此一张如花似玉的脸。”
凤举捏着武安公主的下巴,看着她满眼所载的愤恨,看着她的狼狈,浅浅地笑了。
笑靥如花,却也冷酷得叫人心寒。
“公主箭术不佳,不慎伤了自己,你们速速扶她回宫宣召太医吧!”
“公主!”采琼忙上来搀扶。
撷玉经过凤举身边时,一双四白眼斜视着她,右手垂落在宽大的袖摆之下。
风,吹动了她的衣袖。
凤举冷声道:“你想做什么?”
撷玉没想到自己的小动作竟会被凤举发现,当下后退一步,垂下头道:“没,奴婢没干什么?”
柳衿双眸一凛,径自上前抓起了撷玉的右手,衣袖垂落,便看到那右手尾指长长的指甲里嵌着乌紫色的粉末。
“好大的胆子!”
既然已被发现,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撷玉忽然曲起手指,想要用拇指将尾指指甲里的毒药弹向柳衿,柳衿直接用力将她的手腕折断,又迅速抓住她的尾指将指甲刺进了她的喉咙。
指甲刺得并不深,可毒药入肉,顷刻间见血封喉。人倒在地上,可从表面却看不出丝毫中毒的痕迹。
“凤举,你敢在宫中行凶?”
“公主,若是不想被皇后娘娘治你个御下不严之罪,这个阴毒的奴才你最好尽快处理掉,告辞。”
“大小姐方才是如何得知那奴婢欲行不轨的?”柳衿禁不住好奇,方才若非凤举出声,他根本不可能察觉。
凤举将手伸出,凉风从指间吹过,带来秋日枯叶的气息。
她说道:“风,气味。”
第七百二十章 是非之地
“贵女请留步。”
一个女官忽然拦在了凤举面前。
凤举一眼便认出此人乃是楚贵妃身边最得力的女官,杨女官。
“贵女,贵妃娘娘得知您入宫,想请您到荣曦宫坐坐。”
楚贵妃找她?
若不出所料,应该是为了昭王萧晟被晋帝和楚家放弃一事。
凤举不可能帮她,这一趟自然也就没必要去了。
“我家中有要事,急着出宫回府,娘娘之邀还是改日吧!”
杨女官见请她不动,脸色瞬间就变了。
“贵女这是要拒绝贵妃娘娘?恕奴婢直言,方才贵女与公主的争执奴婢可都看清了。”
“哦?你在威胁我?”
“贵女出身显赫,奴婢不敢,若是奴婢真要与贵女为难,方才便会出面将事情闹大,您也知道,武安公主一向得贵妃娘娘宠爱。奴婢的想法很简单,就只是想请贵女到荣曦宫坐坐。”
“呵!”凤举笑着抬眸看了她一眼:“武安公主是何等性格,你难道不知吗?我若是害怕事情闹大,便不会去得罪她。威胁我?”
当着杨女官的面,凤举搓了搓手,将上面残留的一点血迹擦干净。
“你说你都看清了,那我方才刺了公主一箭,又杀了她的婢女,你说,我敢不敢……杀了你?”
森寒冷酷的气息扑面而来,杨女官顿时面露惧色向后跌了一步。
“回去转告贵妃娘娘,凤举知道她为何见我,但我一早便提醒过她要提防睿王,是她自己迟迟不做行动,如今落得这般田地,寻我又有何用?我又……凭什么要帮她?世间事,总是需要理由的。”
话已至此,能否有后效,端看楚贵妃有多大的悟性了。
出了宫门,望着一望无际的蓝天,凤举深深吸了口气。
“皇宫果真是是非之地,每回来总会遇到风波。”
方才她若是不快些走,恐怕就连衡皇后的人也要来找她了。
衡永之……
是该让他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了!
柳衿从未晞手上接过披风为凤举披上,说道:“在皇宫内对武安公主动手,大小姐方才的举动太冒险了,而且如此……”
他停顿了片刻,又说道:“难免会被有心人利用,弹劾凤家。”
“如果晋帝有那个魄力的话!”凤举说道。
晋帝狡诈,却也懦弱。
晋帝现在不可能因为一个武安公主便对凤家动手,何况他还要培植利用灼郎,有凤家在,他培植灼郎的计划才能更加顺利。
“我现在担心不是陛下,而是……”
“大小姐说的可是家主?”
凤举沮丧了,连柳衿都知道,看来今日回去父亲那里必有一关要过了。
从皇宫出来,凤举直接去了沐风医馆。
沐风医馆生意红火,如今在华陵城中颇有名声。
到了医馆,凤举发现医馆内多了几个人,看诊座处多了三个人,一位须发花白的老者,一个中年男子,还有一个二十左右的青年,就连柜台后也多了两名抓药的小僮。
此时苏青和苏叶二人都忙得不可开交。
“阿举,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