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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梁清墨     帝色撩人txt下载     帝色撩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七十六章 鄙陋俗人

    衡澜之体贴地将青笋后撤,把另一道鱼羹推到她面前。

    “说来也算得雅事一桩,前几日太子妃提议,让华陵城中素有才名的贵女们办一场风雅集会,各展所长,会后再将各人所展的技艺整理记录,送到书斋刊印成本,定名为《兰蕙集》,取兰心蕙质之意。”

    “刊印成本?”凤举敏锐地抓住了关键。

    “不错,刊印成本便是要广为流传,为人称道,如此,意义便不同了。对于城中贵女们而言,若是能在兰蕙集上留名,确实不失为扬名之机。”

    凤举忍不住笑了。

    说白了这便是一场才女集会,而自己至今头上仍戴着“文墨不通”的高冠,当然不会受邀。

    何况……

    这简直就像是为凤清婉量身定做的一般。

    太子妃,衡皇后,凤清婉……

    她不过才离开华陵月余,有些人便走得这般近了吗?

    “这位郎君,您不可进去。”

    围屏之外,传来侍女阻拦的声音。

    随即,又是一道熟悉的声音——

    “我是来寻熟人的!”

    翠玉围屏被人推开,衡永之青着脸闯了进来。

    “何人这般蛮横无理,搅扰我等雅兴?”

    卢茂弘正凝眉想着酒名,思绪被人打断,抬头不悦地叫了一声,看到是衡永之,不屑地笑了笑。

    “我当是谁,原来是你呀,这我便不奇怪了!”

    其他人也都不悦地瞅着衡永之,因为衡澜之的缘故,他们对此人很是厌烦。

    “永之?你可是来寻我的?”衡澜之眉目温和,不见恼意。

    相比之下,衡永之的态度却显得气量狭小,为人刻薄。

    “澜之,你何以会与这个凤家阿举在一处?”

    “你满面厉色,不请自入,便是为此?”衡澜之看了眼凤举,说道:“我与卿卿偶然得见,一见如故,如何了吗?”

    “澜之,你是我衡氏子弟,有些时候也该顾着衡家的名声,这凤家阿举德行有亏,又与人有婚约在身,你岂能与她私会?”

    卢茂弘听得怒从心头起,从地上蹦起,大喝一声:“衡永之,你……”

    几乎是同时,衡澜之的声音盖过了他的。

    “永之,慎言!”

    那声音低沉醇厚,听似平稳如山岳,却仿有暗涛汹涌。

    衡澜之抬眸,淡淡地看向站在入口处的衡永之,说道:“永之,你今日言行实在太过无状了!其一,我与卿卿坦诚相交,此处又有诸位好友在旁,我二人坦坦荡荡,你何以使用‘私会’这等龌龊言辞?其二,就我所知,卿卿品行高洁,胸襟磊落,堪比日月,你说她德行有亏,实数咄咄无礼!永之,你该向卿卿致歉。”

    “卿卿?”衡永之咬着牙,嘴角抽动,“你与她都卿卿我我了吗?”

    “堂堂华陵衡家少主,所思所想竟这般庸俗龌龊!”在座名士皆是性情中人,一人听得动怒,将手中用来写字的玉簪狠狠掷到地上。

    另一人鄙夷地冷眼扫向衡永之,说道:“你方才说要澜之顾着衡家的声名,当世人人皆知,有衡澜之一人,是衡家门楣之荣!但你,一个贵门子弟,无所作为也便罢了,还蛮横无状,心胸如此刻薄狭隘,满口肮脏!衡氏一族选你这等人继任少主,真是可笑至极!你这等鄙陋俗人,真不配与澜之同为兄弟!”

第三百七十七章 狗拿耗子

    名士之流,善清谈辩论,口才自是相当了得。

    于凤举而言,衡永之此人除了心胸狭隘、总对她恶语相向之外,尚算不得有什么深仇大恨。

    但今日,听着名士们口若悬河地训斥衡永之,凤举真觉痛快。

    衡澜之这等神仙人物,岂是他可侮辱的?

    衡永之再如何目中无人,却也不好在这些清流名士们面前言语回击,他涨红着脸,无处发泄,只好将矛头指向了凤举。

    “凤氏阿举!你一女郎,孤身与众多男子在一处,你可还要脸面?睿王殿下为人宽和,对你百般迁就,处处维护,你却如此待他?你可有半点愧疚之心?”

    “永之!”衡澜之面沉如水。

    这是凤举认识他以来,头一次见他露出这样的表情,就连卢茂弘等人都有些愕然。

    他正要起身,凤举拉住了他的衣袖。

    “澜之,这等俗人不配劳动你出面。”

    说罢,含笑起身,拖着冗长的裙摆缓步走向衡永之。

    “衡郎似乎对阿举之事很是关心啊!只是,我与何人相交,你口中那位睿王尚不过问,又与君何干?”

    衡永之沉着脸,怒瞪着凤举道:“我只是为睿王不平,看你不过!”

    凤举扬起一侧唇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抬头望着衡永之,字字清晰道:“衡郎不觉自己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吗?”

    “噗嗤!”

    卢茂弘与几位士人都忍不住嗤笑出声。

    “凤氏阿举,你……”

    凤举面色陡然一冷,说道:“衡永之,我劝你莫要来招我。此处不欢迎你,你是要自己离去,还是要被轰赶出去?”

    “哼!”

    衡永之愤然甩袖,转身离去。

    卢茂弘笑看着凤举,说道:“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哈哈,此句用得好!对付这等鄙俗之人,就该用俗语!”

    一人也不禁摇头笑着,暗含着赞叹之意道:“我今日总算是明白,为何如今这华陵城中的女郎们,提起凤氏阿举之名便噤若寒蝉,如此赫赫威势,便是我看了都不禁双股战战!”

    “哈哈哈哈,澜之啊澜之,你家这卿卿可是护着你呢!被佳人相护,感想如何?”

    衡澜之深深地看着凤举,眸色温柔。

    “甚好!如此福分,你们却是妒羡不来的。”

    他来到凤举身边,忽然说道:“卿卿,你可对那贵女集会好奇吗?”

    凤举疑惑地看向他。

    他笑了笑,拉着凤举便走。

    “哎,澜之,你这是要去何处?”卢茂弘忙问。

    衡澜之意味深长地笑着,说道:“诸位好友若无兴趣,可继续在此品酒,若是好奇,大可跟来一观。”

    名士们面面相觑,被他故作神秘的姿态弄得心痒难耐,哪里还坐得住?

    待跟了上去,他们才有些哭笑不得。

    原来衡澜之那般神秘,只是因为他做的事实在算不得光明磊落。

    横波楼整个楼层呈环形,翠玉屏风对着的是贵女集会的正面,而从雅间后方绕行一圈,便可到了集会的后方。

    后方同样是一面屏风遮挡,衡澜之便拉着凤举站在屏风之后,窃听!

第三百七十八章 论人是非

    一众清流面面相觑,苦笑之后,很坦然地附耳过去。

    好吧!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

    衡永之折返回集会时,脸色青白交加,十分难看。

    昭王、凤逸等人早就料到他擅闯入那些贤达之士的宴会,必会落得这般下场。

    不过片刻工夫,事情已经传开。

    贵女们交头接耳地谈论着——

    “凤家阿举是何时与衡澜之、卢茂弘这等名士相熟的?真是叫人好生羡慕啊!先前还说凤清婉因琴艺受温公青睐,可如今看来,阿举能得这些人赏识,也是毫不逊色呢!”

    “是啊!上回我兄长得幸与衡澜之说了一句话,事后逢人便炫耀。也不知那阿举是如何做到的,竟能与他结伴!”

    礼部尚书千金温瑶在旁听着,柔声说道:“我想阿举从前只是自谦藏拙罢,之前去凤家赴宴,她是何风仪,我们都是亲眼见过的,她能得清流雅士青眼相加,并不足奇。”

    几人纷纷点头,确实,凤举之前在家中主持宴会,那等从容泰然的气度实在令她们自叹弗如。

    凤清婉听着这些话,心中巨浪翻涌。

    为何?

    为何她方才好不容易借着温公的青睐翻身,凤举转身便也与衡澜之、卢茂弘之流结交?

    凤举!凤举她何德何能?

    凭什么总是能轻而易举地压在她头上?

    为何上回宫中夜宴上死的不是凤举?

    “清婉,你不必在意!”孟长思说道:“那凤举霸道无礼,只知仗势欺人,玩弄手段构陷他人,她怎可与你相比?”

    凤清婉笑容恬静,大度地说道:“我并未在意,虽然阿举不喜我,但我还是为她感到欣悦的。”

    温瑶几不可察地牵动嘴角,淡淡说道:“孟家女郎此言欠妥吧?阿举她何时仗势欺人?又是构陷了何人?无凭无据,岂可妄论人是非?”

    “哼!阿瑶,我知你温家与凤家一向交厚,但我所言皆是事实。就在方才,我亲眼见她命人对可怜妇人动手!另外,如今城中人人皆知,她凤家阿举擅自将北燕重犯带离华陵,甚至带离大晋边界,险些酿成大祸,成为祸国殃民的千古罪人!这难道也是我构陷于她?”

    孟长思言之凿凿,刻意拔高声音,就是有意要让每一个人都听到。

    凤清婉眼底闪过阴暗的笑意,心中的不快瞬间消减了几分。

    可就在此时——

    “如此目光短浅,颠倒是非,我实在是听不得了!”

    屏风后忽然响起响起一声愤慨的喊叫。

    巨大的锦绣屏风赫然倾倒,惊得站在屏风前的人慌忙逃窜。

    卢茂弘双足踏过屏风,阴沉着脸色,视线在惊魂未定的人们身上一扫而过。

    “方才说话的女郎是何人?”

    众人怔怔地望着这些忽然出现的清流。

    卢茂弘被人称为卢六疯子不是毫无道理的,他连死都不怕。此时被他一瞪,孟长思不自觉便心虚后退。

    如此,却是不打自招了。

    “方才说出那番言语的就是你这女郎?”

    孟长思神态怯怯,支吾不语,更令卢茂弘轻鄙不屑。

    这样一个女郎,实与阿举相差千里!

第三百七十九章 卢郎之怒

    “哼!又是你这女郎!先前岸边你与阿举的争执,真相究竟如何你心知肚明,我与诸好友均可作证,你却又在此颠倒黑白,真是品行恶劣!”

    孟长思俏脸惨白,眼眶开始发红。

    被卢茂弘当众这般训斥,从今往后,她将成为华陵城中人人敬而远之的笑柄。

    “阿举被你污蔑,尝受委屈,她尚未垂泪,你有何脸面哭?”

    卢茂弘冷笑一声,瞪着孟长思。

    文人雅士免不得怜香惜玉,但孟长思所犯之过实在令卢茂弘心生厌烦。

    “阿举甘冒风险,与长陵王涉险去洛河郡参与赈灾,她鞭笞恶吏,慷慨捐粮,计谋取药解救全城罹患疫症的百姓,又请动公输先生主持修筑河堤,如此利国利民、足以功垂千秋之事迹,便是我等尚要礼敬她三分,你却说她此举是祸国殃民?我方才说错了,你并非是目光短浅,而是愚不可及,俗不可耐!”

    卢茂弘扫了眼四处的笔墨、琴台等物,说道:“兰蕙集,的确风雅,但若你这等浅薄之人都可名列其中,那这兰蕙集便也不过是有名无实。”

    此言一出,那些指望能凭借入选兰蕙集而扬名的贵女们都开始用嫌恶的目光盯着孟长思。她们可不愿被一个孟长思连累。

    面对如此变故,孟长思若还能呆的下去,那便真是厚颜了。

    狠狠瞪一眼后方的凤举,这一眼,将从卢茂弘那里承受的羞辱怒火都转嫁到了凤举身上。

    衡澜之低声在她耳边说道:“茂弘可从未对一个女郎这般凶恶过,他对你是真心赞赏。”

    凤举点了点头,望向孟长思逃也似的背影,对对方最后那一眼不甚在意。

    恨便恨吧,左右恨她之人太多,多一个孟长思无关痛痒。

    卢茂弘还在凶神恶煞地扫视着众人,仿佛谁若再敢多说一句,便要将人生吞了。

    事情演变至此,周遭鸦雀无声,显得很是尴尬。

    一位乔姓名士将视线落在了凤清婉身上。

    “你便是那位被温公保举、在闻知馆内挂牌的凌波才女,琴痴画狂岳渊渟岳公的学生?”

    凤清婉怔愣了片刻,屈膝行礼,楚楚动人道:“回乔公,小女正是清婉!”

    凤举无意识地拨弄着扇子,唇角含着浅笑,看着凤清婉。

    凤清婉啊凤清婉,你便尽情享受这种冒他人之名窃取来的风光吧!

    “哦?还当真是!”乔公是个爱琴之人,此时不由得上前几步,说道:“那正好,能令温公挂怀的琴音,必是绕梁三日的天外佳音,趁着今日你们为兰蕙集各展才艺,可否让我等旁听一曲?”

    “啊?这、这个……”凤清婉瞬间有些慌神。

    凤举的笑意更深。

    凤逸收到妹妹求助的眼神,忙道:“承蒙乔公青睐,能为诸位贤公抚琴自是舍妹之幸,只是,乔公可能有所不知,家母上月刚过世,舍妹念及自己有孝在身,发愿一年之内不再碰琴。”

    家中有丧,若要守孝确实不宜起乐。

    但难得能得到在众多清流名士们面前展现的良机,若就此错过实在可惜。

第三百八十章 兰蕙集序

    乔公惋惜地说道:“既是如此,那也不好强人所难了。”

    “乔公!”凤清婉思索再三,忽然上前一步,说道:“今日众姐妹为兰蕙集个展才艺,清婉却不能奏上一曲,同时让乔公与诸位贤士品鉴,实是惋惜,但清婉为表心意,愿为兰蕙集作序,今日有幸得见诸公,不知可否请各位为清婉品评一二?”

    凤举牵了牵嘴角。

    凤清婉是真自信啊!为印本作序,通常都是请著文大家或德高望重者。

    不过嘛,也对,平心而论,凤清婉无论是书法还是文采,在一众贵女中应都算得翘楚了。

    乔公犹豫片刻,既然当着这么多的面,人都开了口,便是看在岳渊渟与温公的面上,他都不好推辞。

    刚要开口应承……

    “柏川兄,既然如此,我倒是有个提议。”一直沉默的衡澜之开了口。

    “哦?澜之的提议必然有趣,快说来听听。”

    衡澜之道:“我愿为兰蕙集作序。”

    霎时,满堂哗然!

    能令衡澜之亲自作序,这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乔公有些讶然,又觉好笑。

    “澜之,你这是要与一女郎争抢吗?”

    “并非如此!我只作序的内容,作好之后可再寻一女郎抄录,收入兰蕙集中,如此,我只占一半功。”

    在众人疑惑中,衡澜之目光平和地看向凤清婉。

    “凌波才女一手自创的菱花小楷写得纤秀绝妙,早有耳闻。”

    凤逸与凤清婉顿时面露喜色,若能与衡澜之联手作序,必可传为佳话,声名大噪。

    “如此,清婉自然愿……”

    凤清婉的话尚未说完,便听衡澜之又道:“但我所知,华陵城中还有一位女郎的书法也是上佳之选。”

    卢茂弘惊奇道:“澜之,华陵城中还有人的书法能与凌波才女并驾齐驱?如此才女我怎么不知?”

    岂止是他,只怕在场除了衡澜之,再无人听说过了。

    凤举心肝怦怦狂跳,惴惴地悄眼看向衡澜之。

    衡澜之笑了笑,连声音都似乎提高了几分:“此人就在我身边。”

    “阿、阿举?”卢茂弘瞪大了眼睛,恨不得将凤举看穿一个洞,“澜之,你所言当真?”

    顷刻间,凤举便成了众人瞩目的中心。

    凤家阿举文墨不通,这不是人尽皆知的吗?

    衡澜之竟会说她的书法造诣可与凤清婉媲美!

    开什么玩笑?

    然而——

    “茂弘,你当知我从不打诳语。”

    衡澜之的神态坦然而清雅,确实不似玩笑之语。

    “澜之!”凤举悄悄拉了拉衡澜之的衣袖,心中不安。

    衡澜之俯首,在她耳边悄声道:“卿卿,你的拜帖我已看过了,你可信我?”

    凤举悄然握了握扇子,她不是不信衡澜之,而是不自信。

    她重生至今尚不足半年,即便是日日苦练,可现在真能与凤清婉一较高低吗?

    凤清婉神色复杂地望着凤举,她苦练多年方有今日成就,绝不相信凤举能及得上她!

    衡澜之说道:“如此,我当下作一篇《兰蕙集序》,再由两人执笔抄录,事后由在场众人一同品评,最终谁更胜一筹,便采用谁的手稿,如何?”

第三百八十一章 却之不恭

    “凤举的书法造诣当真能与凤清婉一争高下吗?凤清婉可是独创了菱花小楷呢!而且还是仿照玉宰所擅长的楷书所创。”

    “我看未必,凌波才女之名岂是浪得虚名?却从未听说凤家阿举有何才艺。”

    “可毕竟凤举才是书圣玉宰之女,自小耳濡目染,也许得了其父真传?”

    ……

    在这一片猜测声中,凤清婉的手几度握紧,又几度松开。

    乔公点头道:“嗯,澜之此法甚好,既能欣赏到衡十一的倚马之才,又可欣赏一场才女笔试,不知两位女郎意下如何?又或者,还有旁人愿意一同参与吗?”

    开玩笑!

    莫说整个华陵城,便是整个大晋,又有哪个女子敢轻易与凌波才女笔试书法?

    “好!清婉愿意一试!”

    凤清婉望向凤举的眼神中隐隐带着挑衅。

    “阿举,族姐还从不知你的书法造诣竟能令衡郎都赞赏有加,难得有此机会,我倒是真想与你切磋一二,自家姐妹,无论孰胜孰败,也都无伤大雅,你可愿意吗?”

    凤举回望着她,四目相对,仿佛有无声的惊雷响彻。

    檀香扇在指间拨弄着,忽然,“啪”的一声敲定在掌心。

    凤举雍容浅笑,上前一步。

    “族姐盛情,阿举却之不恭!”

    比试一定,几乎在场所有人都兴奋了起来,纷纷命各自所带的奴仆将场地腾挪出来。

    短暂的混乱中,凤清婉与凤举并肩而立。

    “你非要自取其辱,便休怪我!”

    听到耳边的声音,凤举嘲讽地笑道:“终于装不下去了吗?呵,也好,与你装着姐妹情深,我自己都想作呕了。话说,入了天牢这么快便出来了,不知是何人如此不幸,为你做了替死鬼?”

    “哼!替死鬼若要怪,也该怪你,若非你害我,她也无需替我。”

    “凤清婉,你还真是厚颜无耻啊!你能说你那夜未动歹心?能说你未拿刀行凶吗?我仍活着,是我命不该绝,却不证明你未曾做过!”

    “那我母亲呢?她已被你害成那般,你仍是不肯放过她!”

    “她要取我的命,礼尚往来,她不死,岂非显得我很无礼?”

    “凤举,你好狠的心肠!你会有报应的!”

    凤举哑然失笑。

    狠?报应?

    就算真有报应,在那报应来临之前,我也要你们先受到报应!

    “拭目以待!”

    轻声说罢,凤举昂首走向衡澜之。

    凤清婉悄悄攥紧了拳头。

    “清婉,你怎么了?”凤逸与几人说完话,抽空寻了过来。

    凤清婉咬着牙,赤红着眼睛说道:“兄长,我要她的命!我一定要她的命!”

    凤逸顿时明白她所指何人,抬眼望向凤举的背影,冷笑:“小妹,你放心,她再如何强横,终究只是个女郎,凤家迟早是我的。到那时,哪怕你想让她为你做洗脚婢,将她狠狠踩在脚下,都可如愿。”

    说着,将手按在了凤清婉肩上。

    “莫要多想了,你眼下该做的是专心赢得比试,这可是一次千载难逢的良机!赢她对你而言轻而易举,关键在于,你可在众多名士们面前扬名,那就连兄长我也要跟着你沾光了。”

    “兄长,你放心!我定会让她输得很难看!”

第三百八十二章 翰墨神飞

    序所用篇幅较长,衡澜之干脆命人备了一张一米长宽的宣纸铺陈在地上,自己扬袖席地而坐,卢茂弘满脸兴奋,亲自研磨。

    凤举见状,从一旁拎起一壶酒,送到衡澜之面前。

    衡澜之柔和一笑,修长的手指攀着壶耳,仰颈,晶莹的液体成线落入口中,一手执笔蘸墨,略一沉思,俯身便开始挥毫成章。

    整整复斜斜,翩如风际鸦。(宋·陆游《作字》)

    随着湖蓝色的宽袖在纸上拂过,笔锋收拾散落,一手洒脱行草,一篇华美书序,顷刻而就。

    凤举第一次真正见识到,何谓名士风度!

    周围无数双眼睛用狂热崇拜的眼神望着衡澜之,此起彼伏的赞服声在他耳边响起。

    他一手将狼毫丢到墨砚旁,抬头笑看向凤举。

    “卿卿,如何?”

    凤举由衷赞叹:“急思泉涌,笔落成章,含英咀华,翰墨神飞,华陵衡澜之,不负其名!”

    “哈哈哈哈!”衡澜之朗然一笑,起身俯首望着凤举,“卿卿此番赞誉,我便收下了!”

    乔公拊掌赞道:“不愧是华陵衡澜之,这一手行草,满腹文思,真是少有人能出其右了!既如此,接下来也该轮到两位女郎一展书法了。”

    两个青年才俊自告奋勇,将衡澜之书写的序提起,悬在前方中央。

    凤举和凤清婉各安坐于两侧的长案后,凤举案前有玉辞磨墨,未晞顺纸,凤清婉面前则有画屏、书慧二人。

    温瑶微微一笑,自觉抱琴而坐。

    在清幽婉转的琴音中,两人提袖,笔走龙蛇,行云流水。

    不知不觉间,围观之人都摒住了呼吸。静谧之中,唯有未晞和书慧二人随着自家女郎书写而抽动着宣纸的声音。

    “咚!”

    一曲《高山流水》奏罢,凤举与凤清婉几乎同时停笔。

    众人齐齐长舒了口气。

    即便此时高下尚未判定,可观凤举方才书写时的神态动作,围观之人早已压不住心中骇然。

    原来,凤氏阿举竟是这般!

    原来,这,才是凤氏阿举!

    又有四位青年俊杰将两幅字提起,此时,在衡澜之的示意下,他身后的小厮早已将他写的那一幅收了起来。

    有众多名士在场,这品评之事自然轮不到旁人班门弄斧。

    凤清婉发挥其所长,采用的自然是她的菱花小楷,

    乔公点头,赞道:“这菱花小楷如今满城女郎都在临摹,却终归是及不上创者本人所书,这一手墨法清新秀致,如枝头迎春,水中芙蕖,真是令人赏心悦目。”

    能得如此高的评价,凤清婉算是出尽了风头。

    “三郎,能有凌波才女这般小妹,你可真是有福啊!”

    兄妹二人在周围艳羡的注视与赞叹声中,暗藏着得意看向凤举。

    眼见各位清流贤士走到凤举的字幅前,所有人都翘首以待,却见那些名士们都盯着凤举的字,愣住了。

    “这……”乔公皱起了眉头。

    卢茂弘瞪大眼睛几乎要将整张脸贴到那张墨迹未干的宣纸上。

    “这是……阿举,你这是……”

第三百八十三章 女中之士

    他们的异样反应让在场围观之人都有些惑然,一双双眼睛更加认真地盯着凤举那幅字。

    怎么了?

    这字……可是有什么问题吗?

    这些贵门子女,虽大多能写一手好字,但真正敢称在书法上有造诣者并无几人,在他们看来,只是觉得凤举这一手字也很是漂亮,但与凤清婉相比究竟孰高孰低,这字中又究竟有何乾坤能令名士们如此惊诧,他们未必能看出。

    卢茂弘问道:“阿举,这……你这应也算是行书吧?”

    凤举蹙了蹙眉尖,眯眼瞪着卢茂弘。

    这些人怎的都是这般反应?

    何谓“算是行书”?

    “这就是行书!”凤举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

    难道她写的行书就糟糕到连看都看不出来吗?

    卢茂弘盯着字,咂嘴道:“啧啧啧,阿举,你这手行书看似清丽流畅,却暗藏棱锋啊!我还从未见过哪个女郎字中带着这等风骨气势!”

    一人说道:“茂弘所言不假,但又不全是如此,阿举这手行体,只能说,是风骨与秀雅兼而有之!”

    乔公抬手摸了摸一处墨色浓重处,忽然转到了字幅背后,若有所思道:“有些笔画力透纸背,颇具气势,但有些又清流飘逸,甚为华美,这……”

    乔公迟疑着,似乎不知该如何形容。

    一直为避嫌而沉默的衡澜之轻声说道:“诸位好友可觉这字像凤凰鸟?”

    “凤凰鸟?”

    卢茂弘与乔公同时沉吟,不约而同拊掌叫道:“不错!正是凤凰鸟!”

    乔公说道:“气势凌厉时,宛若凤翼排云千里,华美飘逸时,恰似凤尾迎风摆舞,正是如此!正是如此啊!”

    又一人赞叹道:“不曾想一介女郎,字中竟隐隐有散朗疏阔之风,真是难得啊!真不愧为书圣玉宰之女,这一手字,假以时日,恐怕……”

    有些话,不便过早妄言,但几乎在场每一位名士心中都有一个想法——

    凤举小小年纪便能有如此造诣,虽眼下尚不成熟,但假以时日再加精修,纵是与其父的行云体并驾齐驱也不无可能!

    “如此看来,已是高下立判了?”衡澜之笑问。

    乔公遗憾地看了眼凤清婉,与其他友人对视之后,颔首说道:“凌波才女乃闺中之秀,字如其人,但阿举之字更有林下风骨,此等气度,堪当‘女中之士’!”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何谓女中之士?

    那便是女子之中的名士!换言之便是说凤举虽为女子,却有着名士才有的气质风度。

    一个是闺中之秀,一个是女中之士,虽同为秀出者,但终归不是一个层级!

    “凤清婉,败了?”

    人群中,有人发出一声惊叹。

    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人都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望向凤举。

    不通文墨的凤氏阿举,在书法上击败了凌波才女凤清婉!

    不仅仅是击败,而是让凤清婉惨败!败得颜面扫地,狼狈不堪!

    凤氏阿举……

    究竟是何人说凤氏阿举不通文墨的?那人是眼盲了,还是心盲了?

    女中之士!

    一个女郎被评为有名士之风,这是何等盛誉?

第三百八十四章 独创一体

    “卿卿,你做得甚好!”衡澜之柔声说罢,对那些仍处在怔愣中的王孙贵女们说道:“既已有了结果,待《兰蕙集》刊印时,便在序下署上我与阿举的名便可。”

    不理会一种惊诧的目光,衡澜之对凤举笑得温柔。

    “卿卿,我们回去吧!”

    “好!”凤举报以一笑。

    凤逸沉声道:“她究竟何时磨炼出这等书法造诣?清婉,你在梧桐院与她同住多年,可曾见过她苦练书法?”

    凤清婉唇角被她咬出了血珠:“那时她的字写得确实不错,但我们诓骗她,说睿王殿下不喜女子太多才,后来我便再未见她练过字,她不该有如此大的精进啊!不该啊!”

    她一把抓住了凤逸的手,说道:“兄长,我们一直都被她骗了!”

    凤逸察觉周围疑惑的目光,忙按住凤清婉的手,悄声道:“小妹,你先冷静些!”

    “冷静?眼看着我最引以为傲的书法都惨败于她,你叫我如何冷静啊?兄长,我们不能留着她了,再这般下去,我们会被她压得再无翻身之日的。”

    凤逸何尝不是心烦气躁?

    可眼下凤举已经成功了,他又能如何?

    眼看凤清婉情绪失控,凤逸借口凤清婉身体不适,带着她匆匆离开了横波楼。

    凑过热闹,众名士们更加开怀,簇拥着返回翠玉屏风后。

    凤举走在最末,待所有人都入内了,她拉住了衡澜之。

    “今日这些,皆是你有心安排?”

    凤举神色复杂。

    衡澜之观着有趣,饶有兴味地问道:“卿卿所指何事?”

    凤举悄眼瞅了眼乔公等人,小声说道:“女中之士,这个评价可是你为助我,事先便与乔公商量好的?”

    “哦?卿卿为何会这般想?”

    凤举嗫嚅道:“此前宴安宴公的那句品评,不正是你有心为之吗?”

    “卿卿,有心为之,却并非凭空捏造,宴公确实对你做了那般品评,我所做的仅仅是锦上添花,从旁小助,至于今日……”

    衡澜之稍作停顿,才诚恳地说道:“我只是将你带来此处,仅此而已,我并非神人,岂可预料将来之事?”

    “那……女中之士……”

    衡澜之摇头:“不是我,柏川兄之意并非是我能掌控的,他既对你做出这般评价,便是真心赞誉,这是你应得的。”

    他抬起宽厚温暖的掌心在凤举头上轻拍了拍。

    “卿卿,无需妄自菲薄,你做得甚好。昨日我看到你拜帖上的字时,也大感惊讶。你这一手行书已算小有所成,独具一格,往后无需模仿任何人,只管照此磨炼下去,便可自成一体。”

    “自成一体?”

    凤举默念着,衡澜之此言之意便是说,她也能如凤清婉一样自创一种独属于自己的字体!

    “令尊玉宰的一手行云体独树一帜,一篇《山水行》更是成为人人临摹的字帖。假以时日,若你能再有突破,与令尊的行云体并驾齐驱也并非不可能,依我看,你这字体便叫‘凤行体’,如何?”

第三百八十五章 共享欢喜

    许是太激动了,凤举总觉头脑发昏,有些反应迟缓。

    昨日父亲问她,书法“相去甚远”是相较于谁,她说的不是凤清婉,而是父亲凤瑾。

    因为在她内心深处总以为,超越凤清婉算不得什么,真正要在书法上有所成就,父亲才是她真正追逐的目标。

    尽管那目标看似遥不可及……

    可如今只是过了短短一日,便有人说,她有与父亲并驾齐驱的可能,这无异于给了她天大的希望与激励。

    “卿卿,可是心中欢喜?”

    凤举重重点头,岂止是欢喜呢?简直是欢喜得难以言状了。

    在这种欢喜之下,她一面敬谢名士们的赞叹,一面将十八道菜肴饱餐一顿。

    但她却忽略了一件事,九品回香的十八道菜肴皆是以酒烹制。

    美美的饱餐了一顿之后,人便有些晕晕乎乎的,走着走着便撞到了衡澜之身上。

    衡澜之见此,本还打算携她一同游玩,也只得作罢,当下命玉辞、柳衿等人将凤举小心送回府。

    ……

    凤举只是有些发晕,却算不上醉。

    马车行了一段之后,凤举忽然说道:“柳衿,去质子府!”

    到了质子府门外,凤举甫一下车便步履匆匆地入内。

    守门卫士们悄声闲话:“这凤家的贵女对长陵王还真是浓情蜜意、难舍难分啊!”

    “嘿嘿,可不是么,昨日才将人送回来,这便又急着想见了。”

    凤举赶到慕容灼所在的院子,玉辞三人便自觉候在了院外。

    两人甫一照面,皆是一愣。

    “你……在看书?”凤举问。

    她以为慕容灼应是在练武。

    “你怎的来了?”慕容灼问。

    他以为,凤举至少也要过几日才来。

    慕容灼看她脸色绯红,还微微喘着气,不禁皱眉。

    “你急急赶来,可是出了何事?”

    被他一问,凤举才想起自己此来的目的,在慕容灼诧异的目光中绽放出一个灿烂夺目的笑容,径直奔向他,扑到他怀中抱住他窄紧有力的腰身。

    “灼郎!我心中欢喜!你知道吗?我真的很欢喜!”

    因为欢喜,因为迫不及待地想要与他分享自己的喜悦,所以便来了。

    慕容灼被她扑得后退了两步,从未见她高兴到如此失态,一时有些发怔。

    “你、你怎么了?”

    “灼郎,我击败了凤清婉!在书法上击败了她!”

    明明是兴高采烈地说着,可泪水却毫无预兆地流了下来,看着慕容灼,反复地说道:“我击败了她!我终于击败了她!”

    重生至今,已不止一次让凤清婉在自己手上栽了跟头,可是那时仅仅是感到一时的痛快,事后便再不觉有何值得开心的。

    可是今日,她是在书法上、以光明正大的方式击败了凤清婉,这与耍弄阴诡手段完全不同。

    慕容灼嗅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酒气,也真切感受到了她此刻的激动,便也不说什么,只是抱着她,看着她,等她将心中所有的话都倾诉出来。

    “灼郎,你可知道,一直以来,我总在凤清婉面前自惭形秽,总觉自己不如她,外人也都说,她才更像是父亲的亲生女儿,那种压迫感压在我心头多年,我其实一直都很难过。”

第三百八十六章 何其有幸

    那些年,她过得太憋屈了。

    琴棋书画样样技艺,她自小便在母亲严苛的要求下学习,可因为一句萧鸾不喜太有才情的女子,她便愚蠢地弃了。只有在身旁无人之时,才会悄悄看书写字,从不敢在人前表现,生怕萧鸾知道了不喜。

    久而久之,凤清婉越来越优秀,每日都与她讲在外面的趣事,讲别人如何夸赞自己,而她呢?

    藏尽锋芒,足不出户,在朽骨之毒的摧残下越来越形容消瘦,面无神采。

    才情,样貌,名声,都与凤清婉相差甚远,就连父母亲,她都觉得自己真如旁人所言,不配做他们的女儿。

    这种自惭形秽让她越来越不自信,整日面对美丽秀出的凤清婉,便像是面对着一座自己无法攀登的巨山,压得她透不过来。

    如今,她终于不再活在凤清婉的阴影之下,终于……

    扬眉吐气!

    “你真是个痴傻的女郎!”

    慕容灼嗤笑着笑话她,帮她擦拭眼泪的动作却极尽轻柔。

    在她额头轻敲一下,慕容灼朗声道:“你凤氏阿举,本就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女郎,谁也无法与你争辉!”

    凤举怔怔地看着他。

    慕容灼,这个少年就是如此坦荡直白,明明也会感到羞臊,却从不隐藏。

    慕容灼被她盯得不好意思,故作凶恶地瞪她。

    “看什么?你怀疑本王的眼光?哼!你以为随便一个女郎本王都能瞧得上吗?”

    凤举早已习惯了自家男宠这副别扭的模样,摇头笑着靠在他怀里,说道:“此生得遇郎君,阿举何其有幸!”

    慕容灼绝美的俊脸微红,双臂收紧。

    是啊,能得遇见,何其有幸!

    凤举将今日发生的一切都与慕容灼讲了一番,慕容灼听完之后,仅有一个反应……

    “那个衡澜之究竟何人?”

    “啊?”凤举疑惑:“我不曾与你说过吗?”

    慕容灼相当不满,黑着脸瞪她:“你几时与本王说过?哼!之前在洛河郡时,你借兵用的那枚莲风白玉佩也是他的贴身之物,他一个男子,为何要将贴身之物交于你?若非别有所图,他为何对你诸多~维护襄助?本王看你与他实在关系匪浅!”

    “灼郎!”凤举与他并排坐在院中的石阶上,托腮凝视着他,笑问:“你在吃味?”

    “哼!”慕容灼起身背对着她,烈日炎炎,他却浑身冒着寒气。

    凤举托腮望着碧天流云,眼尾飘扬着一片慕容灼胜雪的衣摆。

    她缓缓说道:“澜之于我,亦师,亦兄,亦友。我想接近清流圈,加深自己的影响力,但凭我一人之力委实太难,是他一步步将我带入,我方能有今日‘女中之士’的赞誉。他之于我,正如你之于我,是在阿举前途茫茫时,出现在我面前的指路明灯。”

    “亦师亦兄亦友?”慕容灼转身,一双蓝眸冷冷瞪着她,“你说本王与他一样?难道本王对你而言也是仅此而已吗?”

    凤举觉得自己的心思不太正常,可她就是喜欢看慕容灼如此。

    在旁人面前冷若冰霜、清高孤傲的少年,却在她面前灼热如火,一喜一怒皆因为她。

第三百八十七章 雪下待放

    “灼郎!”

    “哼!”

    凤举凤眸微眯,藏着一丝坏笑:“你可知阿举与澜之是如何相识?”

    慕容灼完全不想知道他们是如何相识,但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想起了晋人那一套才子佳人花前月下的套路,再想想他自己与阿举的相识,两相对比,心中更加酸意横飞,颇不是滋味。

    “我与他初次相遇时,恰恰也在朝阳街上初遇了你,我将你放出囚车,你却一怒之下欲杀我,逼命之刻,他用一只玉杯打偏了你的剑。”

    慕容灼俊脸僵硬,霎时红了一片。

    “如今回想,你当时确非真心放了本王,本王那般待你也是情理之中,况且,况且本王那时还并未对你……”慕容灼红着脸,咕哝道:“对你生情。”

    凤举才不肯听他解释,藏着坏笑:反正你慕容灼那时就是待我不好,想开脱,不可能!

    她坐在石阶上,一手托腮盯着慕容灼,一手拎着扇子晃动,闲适自在,别有几分痞气。

    看着那冰山玉雪般的绝色美郎君双颊飞红,她有种调戏佳人的愉悦感。

    “我与他再次相见,是在春日围猎时,恰恰也是你我再度相见之时,我用白鹿救下了灼郎,而那白鹿是他借予我的。”

    慕容灼两道长眉微拢。

    他自己需要阿举相助,而衡澜之,却能相助阿举。

    两相对比,让他觉得自己无能。

    蓝眸抬起,望向凤举,眼神坚定。

    “将来,本王保护你!”

    凤举微笑着说道:“灼郎,你可要记着,你欠我良多,将来都是要还的。”

    慕容灼的脸顿时有些黑沉,郁卒道:“你怎的越来越像个市侩商人?你大可放心,纵是本王不欠你恩情,本王也会竭力护你。”

    因为,你是本王放在心上的女郎。

    护你,便是护着本王的一颗心。

    “莫再提他,本王问你,昨日,凤公可有罚你?”

    “不曾!”凤举摇头,“父亲对我在洛河郡的所为很是满意,还夸赞了我。”

    “你这额发很丑!”

    慕容灼走到她面前,俯身,抬手便将她的额发拂起,露出了额上的红肿印记。

    “你当这颗脑袋是石头吗?”慕容灼冷眼瞪她。

    凤举浅笑着拉下了他的手:“无妨,若非如此,怎能叫父亲心软?”

    她做了那般错事,受这点伤实在是太轻了。

    慕容灼俯视着她,看着她一双光华夺目的凤眸被厚重的额发遮挡,清冷地说道:“你这额发剪得真丑!”

    口中嫌弃着,蓝眸中却是藏着怜惜。

    凤举心思玲珑,固然知晓他只是在自责,却仍是对他这嫌弃的话语有些不满。

    “是!阿举蒲柳之姿,不比长陵王貌可倾国,艳绝天下。”

    难得慕容灼没有计较她的措辞,专注地凝视着她,露出一抹清冽惑人的笑容。

    其实,他的女郎不丑。

    人人皆言凤清婉是大晋第一美人,但他却知道,他心悦的这个女郎,正像埋于冰雪下的花骨朵一般悄然生长。

    只待冰雪消融,绽放出无与伦比的美丽。

第三百八十八章 云团伤人

    美色误人!

    面对着如此一张绝色笑容,凤举心中那点怨气顷刻当然无存。

    “灼郎!”

    凤举抓着慕容灼的手,借势起身,凤眸中光华夺目,满是憧憬。

    “明日我便要入闻知馆与人竞琴了,将来我要让谢无音之名传遍大晋,让这个名字拥有足够的影响力!”

    “本王相信,你凤氏阿举想做的,定能如愿!”

    慕容灼将视线移向了远处。

    凤举正朝着她的目标飞速前行着,在这条两人相约同行的路上,自己若不抓紧机遇,尽快立足,要如何与她并肩?

    这南晋的风云,该变幻了!

    质子府环境僻静,除了守卫军士,便是凤举派来服侍慕容灼的婢女和玉辞等人。

    这无疑是个练琴的好地方。

    为第二天的竞琴做准备,凤举留在质子府里将《绿水》九篇从头至尾反复练习,慕容灼便在一旁听着她的琴音看书,听到琴音激荡处时,偶尔起身和着琴音舞剑。

    直到夜幕低垂,月朗星稀,凤举才不得不准备回府。

    “灼郎,请静待佳音!”

    慕容灼目送她离开,看着她垂在红袖下的手因练琴过度而颤抖,眸中的光芒渐渐沉淀。

    “阿举,等着本王!”

    低声一语,转身回屋,就着橙黄烛火展开了一幅军事地形图。

    待他强大,他怜惜的女郎便无需再这般辛劳。

    ……

    翌日。

    未晞为凤举梳上少年郎的发式,又一丝不苟地为她描绘着面目轮廓。

    “大小姐这般少年郎君的模样实是太过俊俏了,几乎要直追慕容郎君了。”

    分明是与上回同样的装束与妆容,可未晞总觉得凤举看着比上回更像个男子了,气质神态不同了。少了几分闺阁女郎的娇柔,多了几分舒朗潇洒,看着真像个贵族世家的少年郎君。

    “素袍可备了?”

    未晞答道:“昨夜就备好了,奴婢一早便已经放到了马车上。”

    虽然竞琴时所穿的素袍闻知馆自会准备,但她毕竟是个世间女子,穿外面的衣裳总是不妥。

    这时,玉辞抱着一尾琴出来。

    “大小姐,奴婢不懂,您的那把水玉吟古琴不是比这把琴更好吗?”

    凤举说道:“水玉吟虽非琴中上佳品,但当年父亲将它带回家时,人人皆知,我若带着水玉吟去竞琴,岂非惹人怀疑?倒不如带把普通的去。”

    “大小姐考虑得周全,可您就打算一人前去吗?要不奴婢扮成小厮同您一道去?”

    凤举笑了,玉辞若扮成小厮,定会被人拆穿。

    “好了,柳衿会在暗中保护我的,云团呢?”

    听到云团,玉辞瞬间耷拉了脸,说道:“大小姐,说到这个,云团的事您还是再斟酌斟酌吧,它毕竟是猛兽,兽性难驯,万一哪天伤了您可怎么好?”

    凤举疑惑地睨向她:“怎么?发生了何事?”

    “昨夜大小姐安寝后,奴婢听庭言说,云团伤人了。”

    “什么?云团伤人?何人?”

    “是咱们梧桐院负责浣衣的一个丫头,按说云团白天大多待在栖凤楼里打盹,不会出去,可昨天那丫头来栖凤楼送干净的锦被,庭言刚把锦被接上楼,云团忽然就冲了出去,追上那丫头便咬,好在云团还肯听庭言的话,只咬伤了那个丫头的一只手。”

第三百八十九章 锦被有异

    凤举曲起手指在妆台上轻轻敲着,凝眉问道:“那丫头从前从未来栖凤楼走动过?”

    莫非云团是因为嗅到了生人的气息才伤人的?

    玉辞想了想,说道:“也不是,那个丫头在梧桐院里也有三年了,大小姐的衣裳向来都是由她负责送的。”

    “如此说来,那丫头可信?”

    “一向勤勤恳恳,很老实。”

    未晞轻声问道:“莫非大小姐怀疑那丫头有问题?”

    就在此时,里屋寝阁传来东西在地面上拖动的声音,凤举循声望去,便见云团咬着一床锦被在地上拖着走。

    “云团,你怎的把大小姐的锦被给拖出来了?”

    玉辞嘟嘟囔囔地要去从云团口中夺下锦被。

    就在她要碰到锦被之时,凤举忽然喝道:“别动!”

    未晞和玉辞被她这一声喝斥给震住了。

    凤举缓步走向云团,云团立刻松开锦被跳到她面前,冲着她不停地嘶叫。

    “大小姐!”玉辞急忙去拽凤举,生怕云团伤了她。

    “无妨!”

    凤举蹲下身子,一面盯着云团,一面试探地伸手要去拉锦被,孰料云团忽然扑了上去!

    “大小姐!”未晞和玉辞惊得大叫。

    下一刻,却见云团只是咬住了凤举的衣袖拉扯着,不让她去碰锦被。

    玉辞呆呆地看着:“这……这是怎么回事?”

    凤举眸色微沉,在云团脑袋上摸了摸,柔声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她起身,声音淡漠地说:“寻个隐秘之地,将这床锦被烧了,再告知庭言,问问那浣衣丫头近来与何人接触过,这锦被又是从何处得来的。”

    玉辞从凤举的神色中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忙道:“奴婢这就去!”

    “隐秘进行,此事我不希望有更多人知晓。”

    “是!奴婢明白了!”

    凤举拈了一缕发丝在指间缠绕着,眯眼冷笑。

    未晞看了眼堆在地上的锦被,隐约间猜到了什么,问道:“大小姐,可要请太医来看看?”

    凤举若有所思地说道:“贾太医的身子应当已经养好了吧?”

    “定是好了,听说前阵子三郎风寒,贾太医还来府上看过他。”

    “哦?呵,三哥对他这般看重,若是知晓我要请太医,必定又要将他带来了。”

    近来她服用鬼医开的药,明显感觉身子好了许多,贾胥一来定能查出。

    “罢了,待竞琴会后,我会顺路去寻个大夫看看,这两天你们在梧桐院内多留心。”

    “是!”

    哼!有人又开始将手伸入梧桐院了。

    一切准备妥当,未晞抱着琴送凤举下楼,刚到了栖凤楼一楼前厅,就看到檀云姑姑在厅中候着,在她身后还跟着两个十六七岁的少女。

    “奴婢见过大小姐。”

    凤举微笑:“姑姑在阿举面前不必如此多礼,可是母亲寻我有事?”

    “夫人知道大小姐今日有事要出门,所以让我来给大小姐送点东西。”

    说着,檀云让到一边,她身后的一个少女将怀中的长条木盒捧在手中,另一名少女将木盒缓缓打开。

第三百九十章 七弦沧浪

    盒中是一尾崭新的七弦琴。

    琴身上刻绘着水浪花纹,花纹之间点缀镶嵌着黄豆大小的翠玉,看着宛若滔滔水浪溅起的水珠。

    “这是……”

    负责打开琴盒的少女说道:“回大小姐,此琴名为‘沧浪’,乃闻知馆的副席斫琴师向准早年所制,但他对此琴十分珍爱,制成后便一直珍藏。直到前年,向公之妻因家中拮据,将此琴售卖,恰巧被夫人遇上,夫人便以高价将此琴买下了。”

    捧着琴盒的少女声音轻柔地说道:“夫人当年将此琴买下,一直珍藏着,便是为了有朝一日能送予大小姐,如今终于得偿所愿。”

    此时,凤举才认真地打量起面前这两名少女。

    介绍沧浪琴的少女着了一袭浅蓝的裙裳,笑盈盈的,两颊生着浅浅的梨涡,让人一看便心生好感。

    捧琴的少女一袭淡粉,如芍药初开,温柔婉约,眉心一点朱砂,灵秀动人。

    这两女的容貌气质皆十分出色,便是在美人如云的华陵城内,她们也绝对排的上前列。

    檀云见她盯着两个少女,笑着说道:“玲珑、酌芳,还不快见过大小姐?”

    两女笑着行礼:“玲珑、酌芳,拜见大小姐!”

    凤举点了点头。

    这两个少女,单看容貌便可知是精挑细选出的,更遑论她们的气质,一看便知是悉心调教、通晓诗书的。

    但凤举两世记忆中却完全没有她们的痕迹。

    “看来她们也是母亲为我准备的了?”凤举含笑看向檀云。

    檀云打量着凤举一身少年郎的装束,笑道:“正是,大小姐既要换个身份出去,未晞和玉辞自是不便带在身边的,玲珑和酌芳二人算是夫人商铺中的人,就连家主此前都不曾见过她们,由她们跟随在大小姐……额,不,是小郎君身边,再合适不过。”

    随着与谢蕴的母女关系越来越亲近,凤举对于这个母亲便越加钦佩。

    人们只知华陵凤家的主母手中掌管着许多商铺,却从无人知晓究竟是哪些商铺。

    “待回来时我再去华荫院见过母亲,眼下,我也该动身了。”

    ……

    上回踏入闻知馆,是以旁观者的身份,满怀好奇。

    而再次踏入闻知馆,身份,心态,一切都不同了。

    在玲珑的建议下,凤举下车时还是戴上了纱笠,用玲珑的话来说——

    “大小姐这番俊俏形容,若不加遮掩地出去,必会遭倾慕者围堵,寸步难行。”

    联想起慕容灼曾被爱慕者疯狂围堵的那一幕,凤举果断听话照做。

    她虽戴了纱笠,着装却仍和上次相同,四个守门青年一眼便认出了她,并未阻拦。

    在翠竹青玉壁的琴阶名录前站定,凤举一眼看向了最顶端的“七弦大家,遗音旷古”八个字。

    总共有一日,她会将自己的名字挂在其上。

    视线落在第五名之上时,凤举怔了一下。

    七弦大家第五名,向准。

    “这便是制成沧浪琴的那位副席斫琴师?”

    玲珑小声答道:“正是,这位向公也曾是鹤亭名士,可惜后来沉迷于寒食散,日渐颓败,渐渐隐于市井,再少闻其名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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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色撩人介绍:
十四年情深似海,痴心交付,换来的是他江山稳固,她家破人亡。
当她踏着鲜血步步重生,回归血债的开端……
“狠毒?你可知亲眼看着双亲被野狗分食,是何等痛不欲生?”
在这个世家与皇族共天下的浮华乱世,她是华陵凤家最尊贵的嫡女。
一手折扇,半面浅笑,藏住满腹阴谋。
一袭红裳,七弦着墨,结交天下名流。
当她智斗族男,颠覆祖制,成为有史以来唯一一位女少主;
当她跻身清流,被名士推崇,成为一代领袖;
凤举:“灼郎,我心悦你,你呢?”
慕容灼:“她足下的尺寸之地,便是本王要守护的江山!”
巍巍帝阙,谁将兴举盛世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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