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七百五十八章 自戴绿冠
“那时,嘉儿分明痴迷于朕的美色,对朕一见钟情,就如同你对朕的儿子一样。”
凤举汗颜。
秦帝继续说:“但她却装出一副很讨厌朕的模样。”
凤举深深地觉得,那时的柔嘉公主是真的讨厌秦帝,什么痴迷美色,一见钟情,完全都是秦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杜撰的。
“后来被她撞见朕寻花问柳,她当时很激动,追着朕跑了三条街,那时朕便明白,她深爱着朕,无法接受朕的身边有别的庸脂俗粉。所以自那之后,朕便再也不曾碰过任何女子,除了嘉儿。”
秦帝捧着柔嘉公主的手,细长的眼尾含着春色,虽然他的话半真半假,怎么听都像是自己杜撰,胡言乱语,但是那种笑意中的满足是骗不了人的。
凤举说道:“可是就凤举所知,陛下虽然自私单薄,但绝非只有安王和灼郎两位皇子。”
譬如宇文擎。
秦帝如果真的如他所言,没有碰过其他女人,那这些儿子又是怎么来的?
秦帝看向凤举,笑得意味深长。
“你不清楚吗?身为皇帝,有些事不能随心所欲,就比如雨露均沾,绵延皇嗣。”
冷酷的凝视让凤举心头一阵寒凉。
秦帝这话不仅是在解释他自己的过去,同时,也是在告诫凤举。
雨露均沾,这是每一个帝王都必须做到的,不能由他们自己随心所欲。
但是秦帝这种暗含告诫的威慑很快便消失了,他又恢复了之前哀怨婉转的妖孽之态。
“朕是否要封妃生子,上有皇室宗族管束,下有满朝文武胁迫,哎,他们越是强迫催促朕,便越是让朕觉得,朕连一个勾栏里的男倌都不如,男倌若有朕这等风华,尚且还有自主之权,朕呢?朕只想接受嘉儿一个恩客,他们都不准。”
满口的哀怨语气。
凤举暗暗叹气,这秦帝非要把自己与勾栏男倌相提并论,谁又能拦得住呢?
“于是,朕想出一个办法。儿媳,你可想知道?”
明显的引.诱!
但凤举抗拒不了,眼睛亮了,也许以后用得着呢!
秦帝笑得得意:“他们要朕封妃,朕便封,不过夜深人静,去后宫雨露均沾的却不是朕本人。”
凤举表情僵硬。
自己给自己戴绿冠,还能戴得如此沾沾自喜,洋洋自得,秦帝实乃人物也!
凤举又忍不住问了一句:“那……是谁?”
秦帝闻言,笑容里骤然闪过一丝冷酷的算计。
“很多。”
很……多?!
凤举震惊。
秦帝掰着手指数:“有朕的皇族兄弟,他们总是想要杀了朕和朕的皇子,还有朕的好臣子,总想拉帮结党,谋朝篡政,朕便帮他们多多绵延子嗣,让他们痛痛快快地杀,哦,还有宫中的眼线,宫外的贩夫走卒,恶棍乞丐。”
秦帝一边说,一边得意地笑着,仿佛是在历数自己的功业。
可是凤举却浑身发寒。
如果,如果那些皇子真的都是其他皇族或臣子的骨血,那秦帝是让他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互相残杀。
第一千七百五十九章 陌生父子
那么,那些宫中暗线,贩夫走卒,恶棍乞丐呢?
凤举尚在思忖,秦帝已经自顾自地说了起来:“那些塞在后宫中的女人,整日上蹿下跳想要欺负嘉儿,个个心怀鬼胎,留不得的,朕便将她们与那些眼线当场捉奸,一举两得,杀不得的,既然她们整日想受恩宠,想怀孕生子,朕便找人满足他们,你可知道,当她们得知自己枕边人其实是些她们看不入眼的卑贱之人时,都是何表情么?”
秦帝残忍地冷笑。
是的,这个男人,这个帝王,所行所为简直凉薄残忍得令人难以置信,他暗中策划的这些事情,让人想都不敢想。
那些皇族兄弟,朝中大臣,后宫妇人,还有那些他名义上的皇子,只是他手中的木偶,他冷眼看着这些人心怀不轨,不动声色地给予最残酷的回击。
凤举突然就明白了秦帝方才那句话,“儿子这种物件”,物件,没错,他的那些名义上的皇子,都是他回击敌人的武器,物件而已。
那么,他与自己最爱的女人所生的儿子呢?
在秦帝看来,灼郎是否真的如他所言的那样,与其他的皇子一样,也是物件之一?
凤举如斯想着,问道:“秦帝陛下,柔嘉公主是您毕生挚爱吗?”
“当然。”秦帝回答得果断,不带丝毫犹豫。
“那么,您挚爱的女人为您生的孩子呢?”
这仿佛是一个很多余的问题,但秦帝岂会不明白凤举为何有此一问?
其他的皇子都不是他亲生的,他从未付诸过任何感情。
宇文羲是秦帝亲生的,但不是他所爱的,秦帝给了宇文羲太子之位,给了他富贵尊荣,在宇文羲一次次犯了错之后,或是被人算计时,秦帝其实都暗中帮助过宇文羲,乃至最后,宇文羲大逆不道,秦帝还是放他走了。
秦帝对宇文羲,只是尽他该尽的责,像是完成枯燥却必须去做的任务,父爱,或许是有,但绝对不多。
那么,对慕容灼呢?
他最爱的女人与他共同的孩子,是否也只是比物件稍强一些的责任?
秦帝很想说“是”,他清楚自己就是一个天性凉薄之人,我行我素,他不在乎任何人任何东西,儿子……这个儿子他见都没见过,要谈感情,秦帝觉得那是强行无中生有,很荒谬。
秦帝茫然了,他看向柔嘉公主,这个他唯一在乎的人。
一个没见过、认错爹的傻儿子,柔嘉为他生的儿子。
秦帝想起了当年柔嘉怀孕时幸福的模样,她那样期待着这个孩子的到来,当时自己又是怎么感觉?
“朕……”
秦帝迟疑。
当时,他应该是与柔嘉一样的心情吧?记不清了,大概是?
如果他像对待其他儿子一样对待慕容灼,嘉儿会砍死他吧?
“他是嘉儿为朕生的儿子,朕的一切都是为他留的,朕会好好疼爱他的。”
好吝啬的感觉。
凤举想,大概这位秦帝也有他的境遇,那些境遇让他无视一切,只有一个女子让他知道如何珍惜对方,其他的情感令他陌生,无所适从。
父子啊,看来秦帝日后还要学着如何与自己的儿子相处,灼郎也需要适应多出一个父亲的生活。
其实,这不是坏事,不是吗?
第一千七百六十章 城内城外
慕容灼突然休战,还拿着秦帝的亲笔国书来访,此事很快便传到了宇文擎耳中。
宇文擎感到诧异,但也很快便猜到这是父皇在搞鬼,或许,父皇是想借慕容灼之力除掉自己。
但在宇文擎看来,秦帝哪怕是有一张不老的容颜,但他的心终究还是老了,想法未免太天真。
宇文擎可以料到秦帝当然还有可用的势力,但他自己如今都被困在宫中,纵然是把慕容灼招来,也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代替宇文擎请君入瓮。
宇文擎得到消息后,立刻便下令沿途守城官员,放慕容灼通行。
只要慕容灼敢来,任由他有多少后续准备,宇文擎都有把握将这个心腹大患一举铲除!
……
五天之后,慕容灼的銮驾仪仗浩浩荡荡地来到了骊京城外。
……
骊京渡过了严寒,已渐有万物复苏之兆,城墙下已经泛起了一层薄薄的绿意。
微风携带着冬末的最后一点余寒,吹过城墙高处,高处悬挂的彩带风铃发出悦耳的声响。
寂静……
城外,慕容灼坐在车内,隔着车前半透明的垂纱注视着紧闭的城门。
仪仗队伍中,五千人或是内侍、宫女,或是文臣,还有个别武将,整体看上去就只是一支毫无战斗能力的随行仪卫。
但是,若有人站在其中便会发现,这些看上去似乎并非精锐兵士的随行之人,个个屏息凝神,隐有弓张月满、蓄势待发之态。
无形的肃杀。
城门内。
宇文擎早已到了,身后站着宫人官员,两侧禁军护卫,看上去俨然便是要正式开城门迎接贵宾的架势。
可是身后的宫人们都在悄悄地发抖。
他们不知道外面的人是否知道这里的危险,但他们却身在其中看得清清楚楚。
城中早已重兵把守,严阵以待,每一个人好像都在等待着城门打开的那一刻,之后……之后又会发生什么呢?
秦宫内。
秦帝犹自像局外人一般,做着他每日都会做的事,陪在柔嘉公主身边,城外城内是危机四伏,还是其乐融融,他好像一无所知。
但他难道真的不知道吗?
凤举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坐着,看着秦帝。
“你很担心?”秦帝忽然出声。
看,这位帝王深居宫内,但无所不知。
“是,凤举很担心。”凤举坦言,又反问:“秦帝陛下难道不担心吗?”
秦帝轻笑着捋了捋长发,额心的花印伴着他一颦一笑绽放生姿。
“虽然,总是有那么一些人,前赴后继,想要从朕这里夺走些东西,但是……”
秦帝停顿了片刻,眸光潋滟生寒。
“朕才是大秦之主!生杀予夺是朕的权力,其他蝼蚁妖孽是成是败,也要看朕是否应允。”
这一刻,谁敢说此人不像一个帝王?
……
千钧重的城门,缓缓开启。
宇文擎微笑:“贵客来访,本宫代父皇前来相迎。”
“秦太子盛情,朕多谢了。”慕容灼的声音自帘后传来。
城门虽开,双方却谁都没有前进半步。
第一千七百六十一章 大势已去
微风。
城墙的风铃声。
刀剑悄然的摩擦声。
短暂的无声对峙,双方已经了然于胸,宇文擎知道慕容灼不会进城,慕容灼也知道,这一趟,秦帝是否友好尚不可知,但宇文擎,这是想关门放狗。
“上!”
终是宇文擎先开口。
身后隐藏已久的秦兵如潮水汹涌而出,宇文擎身后的宫人官员被冲得四散。
慕容灼这边当然也不可能坐以待毙,随行仪卫就连那些宫人文官都不知从何处抽出了武器,身手利落地冲了上去与敌人厮杀,显然,这些人都是乔装的精锐兵卫。
这一点宇文擎并不意外,但这是秦国,比人数,他难道会惧慕容灼这区区五千人吗?
秦兵的人数足以将五千人重重包围。
双方交战中。
一人突然跑到慕容灼的车外:“陛下,情况似乎不太对!”
不仅是此人看出来了,慕容灼和宇文擎也在观战的途中渐渐看出了端倪。
秦兵冲是冲上去了,但在绝对的人数碾压下,打了半天好像没有什么成效,不是双方战斗力悬殊,而是秦兵好似根本就无心对战,在刻意放水,与对方以刀兵相撞的方式和谐交流。
慕容灼困惑,一时不解这究竟是宇文擎别有用心,还是另有缘故。
但是宇文擎呢?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绝对不是他的本意,他是势要围杀慕容灼的,如此机遇难得,他又怎么可能会如此儿戏?
宇文擎不喜欢事情超出自己的掌控,这让他感到深深的焦虑。
“秦长风!”
他沉声大喝。
在前方混战的人群中,正带兵与敌方友好交流的秦长风像是不曾听见,继续与对方的一个将军切磋武艺。
身后,一人策马从城中奔来。
“太子殿下!”
来人差点滚下马背,堪堪站稳。
“殿下……”
宇文擎看到来人一身的伤,形容狼狈,不禁诧异。
此人正是他太子府的官家。
“怎么回事?”
“殿下,方才禁军包围了太子府,说是奉皇命剿灭太子叛党,府中人被杀的杀,抓的抓。”
禁军?
皇命?
宇文擎深吸了一口气,扭头阴鸷地看向那边的秦长风。
他真是太愚蠢了,太低估了他那位父皇,满以为自己将保持中立的秦氏一族收为己用,将整座皇城都掌握在自己的鼓掌间,以为自己利用秦长风蒙骗了宇文羲一回。
却原来,是他自己和宇文羲从一开始便都在父皇的掌握之中。
那么那些朝中大臣呢?
那些看似已经全部归附于他的朝臣,又有多少是真心,多少是受了皇命来蒙骗他?
身后,又大批禁军涌来,前方,秦长风见状也一声令下,命所有禁军调转枪头,与慕容灼的人一同朝向宇文擎。
双面夹击,到头来真正被包围的居然是他自己。
宇文擎笑了。
他现在才知道自己这段时间在别人看来,就是一个活在自以为是中的蠢货。
父皇啊父皇,您果然是英明!
“殿下,您快逃吧!”管家持剑挡在他身前。
宇文擎毫不犹豫地上马离开,不甘?他当然有,但他不会在这种时候沉溺在毫无用处的情绪里。
他可还没有输!
冲出重围,宇文擎回头遥望了慕容灼的方向一眼。
父皇究竟是如何让慕容灼答应前来的呢?这,很值得他深思。
第一千七百六十二章 红梅白梅
宇文擎逃走,慕容灼当下却无心分神去追他。
秦长风调派了人马去追,而慕容灼挂念着凤举的安危,尚未来得及开口询问,一个黑纱覆面的女子已经策马而来。
是她!
那个当初在西楚府的女人。
“陛下请您即刻进宫。”
慕容灼敌视对方:“是你抓走了阿举?”
女人垂眸,露在黑纱外的眼睛除了恭敬没有其他神色。
“绛罗只是奉皇命行事,殿下请立刻随绛罗入宫。”
秦帝料到了慕容灼的谨慎防备,一早便对秦长风下了命令,此时慕容灼带来的五千狼骑军要跟随慕容灼进城,秦长风并没有阻拦。
丹心殿。
秦帝握着柔嘉公主的手,竟有一丝激动之色。
“嘉儿,我们的儿子马上便要来了,你可以醒过来了,可以睁开眼睛看到朕了。”
凤举在旁边听得奇怪,未及多想,这密室的门开了。
“陛下,殿下到了。”绛罗将慕容灼带了进来。
秦帝背对着门摆了摆手,绛罗漠然退出。
慕容灼一眼看到凤举,疾步来到她身边。
“阿举,他们可有对你做什么?”
慕容灼仓促地上下打量,完全像是没有看到屋内还有其他人。
凤举微笑:“我无事,秦帝陛下只是留我在宫中小住了几日。”
“啧啧啧,真是没出息,眼里便只有女人。”秦帝很是鄙夷。
慕容灼觉得这声音很欠揍,蓦然转身。
从一开始便不把彼此当回事的两人,此刻真正看到对方,却都不约而同地怔住了。
与自己酷似的眉目,就连目中无人的傲慢神态都是如此的熟悉,像是透过镜子在看着自己的倒影。
血脉的联系,是否真的会彼此感应,谁也不清楚,但是此刻,无论是秦帝还是慕容灼,无论他们如何不以为然,都不得不承认,看到对方的刹那,他们心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凤举来回看着两人,也很是惊讶。
她因为与慕容灼朝夕相对,对他的容貌十分熟悉,所以当日看到秦帝,一眼便觉得熟悉。
但是对于一般人,即便是分别见过这两人,若非亲眼看到他们站在一起,大概不会将这两人联系到一起。
一个人的气质对于其外貌的影响相当之大,而这两个人,虽有着同样天生阴柔精致的五官,但秦帝的放荡不羁将这种阴柔无限放大,与慕容灼的英气清冷形成了截然不同的两种感觉。
妖艳明烈的红梅与冰清玉洁的白梅,仿佛相似,又仿佛截然不同。
“慕容灼?”
“宇文韬?”
两人好似是在确定对方的身份。
慕容灼对秦帝充满敌意,但秦帝却恍若未觉,莫名的笑意渐渐染透了眉眼。
“来了,来了便好。”
秦帝的话莫名其妙。
慕容灼皱眉。
秦帝的目光越过他看向了他身后的凤举,说道:“凤瑾的女儿是你的心肝宝贝?”
慕容灼护食一般将凤举往自己身后藏:“与你何干?”
“为了这心肝宝贝,你割了自己多少刀,放了多少血?”
秦帝说着,淡然含笑的目光掠过凤举痛苦的表情,缓缓移到慕容灼脸上。
第一千七百六十三章 花艳为蛊
秦帝居然当着凤举的面提起这件事,慕容灼很不喜欢。
“这与你无关!”
“是与朕无关,但与你们有关。”
慕容灼不是蠢人,西秦皇族擅蛊,这秦帝在此冲着他神神叨叨,他突然有一个念头。
“你……有办法解决嗜血香之毒?”
秦帝笑容自信:“嗜血香可不是毒,是药蛊,唯有蛊才需要以血喂养。”
慕容灼终于看到了希望,当即便道:“若你真能帮阿举解除此患,本王愿用任何东西来换。”
“哦?朕要你手上的两国江山。”
“好!”
“朕还要你的命。”
“……”慕容灼蹙眉,回头看了凤举一眼。
凤举却是看向秦帝,不明白秦帝究竟是要干什么。
慕容灼已经开口:“只要你能救阿举,随你的便。”
“随朕的便?”秦帝轻鄙地瞥了他一眼,轻哼一声:“果然是只没出息的狗东西!你的命都是朕给你的,如今却要为了一个女人轻言舍弃。哎,朕真是命苦,儿子这种物件,果然要来无用。”
慕容灼早从秦长川口中听到了自己与秦帝可能是骨肉至亲,但没有证据他不会信,这种事情认错一次便已是无稽,岂能有第二次?
但是此时亲眼见到秦帝那张脸,亲耳听到秦帝这些话,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慕容灼冷笑:“萧延也说过本王与他是父子,可事实并非如此,你又如何能肯定?”
秦帝没有急于解释,缓步坐到暖玉榻边,斜倚支头,打量着慕容灼。
“你身上应该有一朵花吧?就像这个。”
秦帝袖间气浪一卷,密室内到处可见的红色花朵立时有一朵飞到他手中。
“只是朕不知道你的究竟长在了何处。”
秦帝不知道慕容灼的胎记在何处很正常,因为当初柔嘉公主是在回到北燕后才发现自己怀孕,孩子也是在北燕出生,秦帝从未见过。
但是秦帝似乎很肯定慕容灼一定有胎记,而且还能断定是三瓣梅花的形状,这让人觉得很奇怪。
“你既然安排了人在南晋,知道此事又有何稀奇?”慕容灼道。
秦帝晃着手中的花,点了点自己额心的花印:“看到这个,你还认为你身上那个是胎记?纵然是父子,但同样生着这样的胎记,你便不觉得未免太巧合了些?”
慕容灼心存抵触,秦帝偏偏还一副轻浮之态,慕容灼与他说话总是没好气。
又要开口顶嘴,凤举悄然拽了他一下。
凤举轻声问道:“敢问秦帝陛下,这究竟是何物?”
“蛊。”
凤举现在听到“蛊”这个字就忍不住心惊,实在是深受其害,产生了阴影。
她忽然想起曾经慕容灼告诉她,柔嘉公主是因为被秦帝种了红线蛊才会动情,难不成这红线蛊从娘胎中转移到了慕容灼身上?
可是柔嘉公主的红线蛊不是被大巫师解除了吗?
慕容灼也联想到了此处,对秦帝更加没有好感。
“你自称是我父,那么柔嘉姑母莫非是本王的生母?”
秦帝挑眉:“还需问吗?朕如此英明神武,你为何如此迟钝?”
第一千七百六十四章 父子斗嘴
慕容灼眉心跳了跳。
不管这个秦帝究竟是否是他的生父,他都看这人很不痛快!
这世间怎会有如此惹人生厌之人?
“哼,靠蛊毒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操纵一个弱女子,利用她为自己达到目的,害她众叛亲离,你居然还敢将她留在你身边,你不是男人!”
“朕若不是男人,你是狗生的吗?”秦帝斜眼睨慕容灼。
凤举扶额。
这秦帝不仅勇于自己绿自己,还很乐忠于将自己全家都比作狗。
真是可敬可叹!
“本王尚未确定你我的关系!”
“哼!”秦帝不屑轻哼:“你爱确定不确定,小白眼狼。朕与你母亲的过往,懒得与你说,你若还想救你的心肝,便给朕乖巧一点。”
说完,秦帝一副病态,扶额哀叹:“哎,朕究竟造了什么孽,那些白来的儿子竟都比这个亲生的乖巧听话。哎,朕的脾气真是好了许多,若换做从前,朕早将这混账喂了蛊虫。”
秦帝自怨自艾,临了还又瞥了眼慕容灼,一脸嫌弃:“啧啧啧,看他那张臭脸,哎,朕真想揍他一顿。”
慕容灼当然一字不差地都听在耳中,很不客气地顶罪:“彼此彼此!你的脑子被蛊虫毒坏了吗?”
“嗯?”
“宇文韬,你不觉得你很不正常吗?”
凤举悄悄踩了慕容灼一脚,暗示他收敛。
其实在她看来,这两父子一样都很不正常。
秦帝楞了一下,却是笑了:“是么?这世间又有几人是正常的?正常之人都活不长,不是吗?”
秦帝换了个更懒洋洋的姿势地靠着:“乖儿,你认为一个自娘胎中便与蛊虫玩耍的人,还好生生地长到弱冠之年,直呼生父名讳,正常吗?”
再斗下去,这父子二人恐怕便要打起来了。
凤举及时拉住了脸色发黑的慕容灼。
“秦帝陛下,您将灼郎找来,是否有办法可以帮他解除体内的蛊虫?亦或者有什么办法可以唤醒柔嘉公主吗?”
凤举强行将话题转移到正事上。
秦帝托着下巴,笑盈盈地看着凤举:“儿媳,朕是有办法可以唤醒嘉儿。”
慕容灼怔住,心情复杂,迟疑地看向躺在那里的人。
陌生的面容,但却依稀有那么几分熟悉。
柔嘉姑母,一个早已在二十多年前便已经宣布死亡的人,他从小到大只在乳娘的口中听到过。
现在,她不仅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眼前,还……成了他的母亲。
柔真姑母,柔嘉姑母,究竟谁才是他真正的生母?
“是何办法?”凤举问。
秦帝招手:“你且过来,你身边那混账,朕无法与他心平气和地说话。”
“别过去!”慕容灼下意识拉住凤举。
秦帝也不说话,只是笑看着两人,信心满满地等着。
凤举也没动:“秦帝陛下是想挟持凤举,让灼郎为您做什么?”
“哎,被看穿了。”秦帝一脸无辜惋惜:“其实也没什么,朕只是想要他一点血而已。”
“不止如此吧?”慕容灼很怀疑。
秦帝摊手:“好吧,朕还想帮你排除你体内的血母蛊。灼儿,你看,朕只有你这一个儿子,朕是非常疼爱你的,朕这江山都是给你留的。”
慕容灼登时大怒:“你果然没安好心!”
血母蛊一除,阿举身上的嗜血香便没了解药,这疯子是要阿举的性命!
第一千七百六十五章 针锋相对
秦帝不理慕容灼,对凤举说:“儿媳,你看,朕与他无话可说。”
凤举略一想后,问道:“恕凤举斗胆猜测,要唤醒柔嘉公主,灼郎的血是关键,但灼郎体内有血母蛊,其血有异,需先将血母蛊清除,他的血方可使用?”
“正是。”
“不行!”
秦帝瞪慕容灼:“你要保住她的药,便不顾你母亲的死活?你还真是孝顺。”
慕容灼盯着秦帝,半晌,冷笑:“本王并非不能同意,但在那之前,你要先救阿举,阿举的嗜血香解除了,本王自然无后顾之忧,你要取多少血都随你。”
“呵,知道要挟,倒是灵光了。要治她的嗜血香关键仍在你,但需耗费时日,朕不想让嘉儿等太久,先救嘉儿。”
“先救阿举!”慕容灼很坚持。
不是他不顾自己生母的死活,只是秦帝已经等了二十余年,证明他确实有办法长期保住柔嘉公主,但是凤举,慕容灼不确定自己解除了血母蛊之后,秦帝是否真的能保证凤举的周全。
“先救嘉儿!你那边太耗费时日。”
“先救阿举!本王信不过你。”
“狗东西!”
“你也是!”
“混账!”
“哼!”
……
又变成如此了。
凤举叹息,说道:“秦帝陛下,恕凤举直言,您期盼与所爱之人一生相伴,凤举亦是如此,凤举还不想死。”
她握住了慕容灼的手:“所以,还请秦帝陛下坦言。”
秦帝说道:“区区嗜血香,朕尚且不放在眼里,你便是留着那血母蛊,将来若想救她,还是必须清除。”
“如何救?”慕容灼问。
“真是心急,你先与我唤醒你母亲,朕再处理你二人之事。”
“你先将事情说清楚。”
慕容灼油盐不进,秦帝很不待见这个儿子,他默然半晌,挥手之间,大片红色的花朵连根拔起,劈头盖脸地飞向慕容灼。
他实在忍不住想教训这个忤逆不孝的东西。
但慕容灼又岂是他那些唯唯诺诺的皇子?当下便将飞来的东西回敬向秦帝。
秦帝闪身避开,瞠目指向慕容灼:“你、你……”
却是“你”了半晌不知该说什么。
他转而轻鄙地向凤举抱怨:“儿媳,你这家教不严啊!这等不听话的东西,便该将他锁起来好生调教!”
凤举忍笑,清清嗓子:“是。”
“哎!这泼辣彪悍的性子,好在是个皇子,若是个公主,朕可如何将你泼出去?”
自己在那里嘀咕着,好似真的开始发愁如何嫁儿子了。
慕容灼忍无可忍:“宇文韬……”
“砰”的一声,慕容灼喊出名字的刹那,一个香炉砸了过来,慕容灼后退了一步,香炉不偏不倚落在他方才站的地方,香灰撒了一地。
秦帝却像是完全不知情,神色平静地问道:“你为她准备的药还够支撑多久?”
思维跳脱,画风急转。
“半年。”慕容灼没好气地回答。
“半年?”秦帝满眼的鄙夷:“血还真多,你为何不干脆跳进炼丹炉?”
第一千七百六十六章 以身炼蛊,死不悔改
慕容灼偷瞄了凤举一眼,不悦:“你提这个作何?”
“没出息的东西!”秦帝鄙视。
凤举沉默。
半年的药,要用多少血,这件事慕容灼从来不让她知道,每回炼药都是悄悄躲起来。
“秦帝陛下这二十余载将柔嘉公主留在自己身边,想必也付出了许多。”
秦帝神色怔住,尴尬地捋着自己的发丝扭头看着柔嘉公主,不言语了。
他表面做出一副鄙视慕容灼的模样,可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他鄙视慕容灼,也是在鄙视自己,一边鄙视着自己如此儿女情长,一边又做得甘之如饴,死不悔改。
是啊,就是没出息。
自己没出息,生个儿子居然也是如此,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造了孽。
秦帝愁肠百结,郁闷得想将自己吊死。
可是慕容灼呢,看着秦帝坐在暖玉榻边,守着柔嘉公主,一时间,对这个人的愤懑也悄然淡却。
让一个入土之人起死回生,延续二十多年的生命,建造这样一座别具心思的密室将人保护在自己身边,这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慕容灼不清楚,也无法想象,他只是在想,若是换做自己,长达二十余年看着深爱的女子不言不语地躺在那里,那种感觉他只是想想便觉得难受。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本王想听你亲口说。”
如果秦帝真的如此深爱柔嘉,那么那些关于曾经的传言,实在令人无法相信。
“你想听什么?”
秦帝一改之前的不羁,目光变得阴冷。
可是慕容灼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深藏的痛苦。
“是朕在嘉儿身上种下了红线蛊,用这种方式让她以为自己爱上了朕,也是朕将怀着孕的她送回了北燕,是,送走她之前朕便已经发现她有了身孕,但是朕偏偏不告诉她,骗她回北燕,让她为了朕窃取北燕的军阵图,让北燕大军败在我秦军手上,让她……在自责痛苦中丧命。朕欠了她许多,她尚未来讨债,朕当然要将她挖出来,以身相许。”
他在用玩笑的口吻叙述着残酷的过往,但是过往在他口中描绘得越是残酷,便越让人觉得他心头的伤痕血淋淋的深刻。
他不是不在乎的。
而作为听到这些话的人,凤举和慕容灼此刻都不能再相信他这些话是出自真心。
他也许一开始的确用了红线蛊,但是后来朝夕相对,事情超出了他的预料,他把自己的心也缠进了这个局。
“你究竟为何要送她回北燕?”慕容灼问。
明知柔嘉公主怀孕,却还要送她回去偷军阵图?
秦帝会如此做吗?
“有一个女人大概是觉得在宫中太闲,想找死,给嘉儿下了毒,要解那种毒必须用体内活血炼化药蛊,药蛊与血肉相融时,鲜血便可成为解药。这个东西体内的血母蛊便是药蛊的一种。”
说到“这个东西”时,秦帝伸出修长的手指指向慕容灼。
用活血炼化药蛊,便是要将药蛊送到自己的血脉之内,其过程完全就是把自己当成炼蛊的容器,其痛苦慕容灼很清楚。
第一千七百六十七章 子蛊生恨
“你……也用过同样的方式?”慕容灼不想与秦帝说话,但他又很想将事情弄清楚,别扭地开口。
“莫要将你与朕相提并论,朕自少时便是天下第一的炼蛊奇才,岂会如你一般只知一味放自己的血?”
秦帝又开始鄙视慕容灼了。
凤举转移话题:“后来呢?”
秦帝很会顺坡下驴:“这种血母类的药蛊会孕育出子蛊,随着血液传输到需要解毒之人的身上,子蛊与红线情蛊相似,皆会影响人的情感,情蛊会让人相爱,但子蛊远比情蛊复杂得多,子蛊会受双方情感的影响自主成长,从而再对宿主产生影响,至于是爱,还是恨,那便只能听天由命。”
“子蛊让柔嘉公主对您产生了怨恨?”凤举抓住了重点,继续说道:“可是,她体内不是还有红线情蛊吗?”
子蛊让人恨,情蛊让人爱,爱恨交织,结果又是什么?
“红线情蛊……”秦帝自嘲地笑了笑,说道:“蛊虫会相互吞噬,在子蛊将情蛊完全吞噬之前,情蛊的作用也会被完全压制,只有恨,没有爱,这大概便是报应吧!”
慕容灼问:“因为她开始恨你,所以你干脆将她送走,还利用了她?”
秦帝不知何时拈在手中的花忽然向慕容灼飞来,慕容灼偏头闪避,那看上去柔软娇嫩的花瓣竟然钉在了身后的红木柱子上。
“儿媳,你可听清楚了?这个混账满腹阴险的念头,你可要好生想清楚。”
“本王说的是你!”
“朕说的也是你!没出息的东西,朕都煞费苦心让你坐上了两国帝位,你却仍是满口‘本王’,不思上进,朕生你何用?”
“柔嘉公主受子蛊之患,若是继续留在您身边,难道会对她有所伤害?”凤举已经完全无视父子二人的明争暗斗。
秦帝眼中蒙上了晦暗,声音都有些喑哑:“子蛊发作后的嘉儿怨恨朕用红线情蛊欺辱她,恨朕是对她有所企图,对朕时时防备心存敌意,她想保护自己,便悄悄将利器藏在身上,有时难免会刺伤朕,朕不在乎,但她却不能释怀。”
“她当时还有自己的意识?”凤举问。
秦帝道:“子蛊当时尚未完全长成,故而嘉儿会偶有清醒之时。清醒时,她看到朕身上的伤,满眼的心疼,当时情蛊早已失效,她分明已经真心倾慕朕,却偏还嘴硬不肯承认,说是情蛊的作用。”
秦帝笑着,声音越来越温柔。
“朕很高兴,但嘉儿不开心,她埋怨自己伤害朕,总是自责,偷偷落泪。后来,慕容洪那野心勃勃的老匹夫带兵进犯秦国,当时……”
“不准你对皇祖父出言不逊!”
“你皇祖父葬在骊京外的翟阳山,慕容洪那老匹夫是你外祖父。”
秦帝训了慕容灼一句后,有片刻没有说话,就是这片刻的工夫,凤举发现他迅速从前一刻的愠怒转换成先前的哀伤。
凤举暗暗琢磨,这秦帝大概是在训完儿子之后重新酝酿感情,努力找回方才的感觉。
第一千七百六十八章 付之沟渠
“哎!”秦帝握着柔嘉公主的手,一手捧心:“那时朕方登基不久,秦国经历了一场内乱,正是颓靡之际,慕容洪想趁此时机吞并秦国,哼,一把年纪了还是莽夫一般,总想着杀伐征战。”
赶在慕容灼又要指责他之前,秦帝提前警告:“你闭嘴!他是你外祖父,朕是你父皇,追根溯源,你本是秦人,你外祖父要侵夺我们秦国的疆土,你却帮着他说话,你对得起秦国的先祖和百姓吗?哼,一边呆着!”
秦帝骂完,扶额哀叹:“儿媳,朕被他气得头痛,你管管他,否则朕可说不下去了。”
柔嘉公主究竟是如何降服了这个妖孽?
凤举不动声色地掐了慕容灼一把,悄声道:“忍着,且等他说完。”
慕容灼两鬓太阳穴突突直跳,头痛的分明是他,那老不正经的东西居然还恶人先告状。
“切,真是没出息啊!”
秦帝鄙视,浑然忘了还是他让凤举管教的。
“嘉儿猜到了她自己的反常,生怕再伤了朕,看到她的父皇要来欺负朕,她也寝食难安,嘉儿甚至还写信给慕容洪,恳求他罢兵休战,但是慕容洪那好大喜功、专断跋扈的个性,非但不肯,还回信扬言要与嘉儿断绝父女关系,让嘉儿更加痛苦,这便是你景仰孺慕的好外祖。”
这一次,慕容灼无法反驳,皇祖父……或许是外祖的个性他也很清楚,北燕慕容洪,那是世人眼中好战的枭雄,毕生的雄心便是南下攻晋,西进伐秦,一统天下,在这宏愿面前,他又岂会轻易被私情绊住脚步?
秦帝继续说道:“后来,嘉儿的子蛊发作,她用那样痛恨憎恶的眼神看着朕,要朕放她回家,否则便要伤害自己和腹中的孩子,她态度那般坚决,势必要朕同意,她不吃不喝与朕坚持了五日,朕……只好答应。
“她以为朕不知道,其实朕很清楚,她不是子蛊发作,她只是装的,他想离朕远一些,如此子蛊与朕体内的血母便会失去共鸣,她便不会再受子蛊影响,也就不会再伤害朕。
“但是她若离开朕的身边,没有朕的血液维持,她原本身上的毒便无法可解,纵使是回了北燕,她和腹中孩儿也活不了多久。
“朕为了保护他们母子,只好将自己炼制了十年即将炼成的药蛊之王种在了嘉儿体内,只要药蛊之王在她体内自行长成,她的毒,红线蛊,子蛊,便都可以被药蛊之王化解,日后便是朕不在她身边,药蛊之王也可保她不受任何人算计。
“但是朕万万没有想到……”
秦帝说得好端端的,忽然抬眸愤懑地瞪向慕容灼,不像是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是,倒像是看着一个仇人。
“你这小白眼狼,在娘胎里便毫无孝心,竟然将朕给嘉儿的药蛊之王夺走了!偏偏你还在娘胎,药蛊之王便就此跟着你休眠了,害得朕一番苦心付之沟渠。”
慕容灼愣住了,凤举张了张嘴,竟不知该难过还是该笑。
第一千七百六十九章 假象真相
付之沟渠。
慕容灼便是那抢了秦帝十年心血炼制、饱含一片爱妻之心的药蛊之王的沟渠。
对于秦帝这一控诉,慕容灼分明觉得荒谬冤枉,可是偏偏找不到言语反驳。
药蛊之王,当真被他给抢了?
“若非是你这霸道的不孝子,嘉儿也不至于如此!更可恨的是那慕容洪,他分明可以让大巫师帮嘉儿解毒,可那毒一旦解了,子蛊便有可能失控,慕容洪因为他自己的私心,不愿为嘉儿解除子蛊之患,为了让子蛊继续留在嘉儿体内,他便干脆不为嘉儿解毒,只是不断地派人来向朕索取解药。”
解药,自然便是秦帝的血。
慕容灼不愿意相信。
“皇祖父为何要留着子蛊?”
“送嘉儿回北燕时,朕向她许诺,会竭力与北燕修好,而后正式向北燕求娶她。后来朕也如约给慕容洪修书说明此事,慕容洪的决定令朕很意外,他居然真的应允了。但他表面休战,却迟迟不见退兵,朕便怀疑他另有所图。
“直到后来嘉儿偷偷派人将北燕的布阵图送给朕,朕才知道慕容洪答应联姻,其实是想让嘉儿接近朕,让子蛊生效,利用嘉儿杀了朕,祸乱秦国,嘉儿抵死不从,慕容洪才未能如愿。”
听到此处,凤举和慕容灼终于无法保持平静。
他们此前听到的,是柔嘉公主被秦帝以求娶之名先哄骗回北燕,又以情蛊利用柔嘉公主为他窃图,柔嘉公主被解除情蛊之后自责不已,这才在后来难产过世。
但是现在听到的与他们之前所知的出入太大。
可是如果秦帝所言都是真的,后来柔嘉公主自责难缠而亡,也是可以说得通的。
最难以接受这种说法的,自是慕容灼无疑,他不愿意相信自己敬重的皇祖父会是如此阴险无情之人,但是心里又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他记忆中的皇祖父似乎就是如此富有野心,不近人情。
“这些朕从未与旁人说过,你们信也好,不信也罢,朕不在乎,朕只要救醒嘉儿,哪怕她醒来会怨朕,朕也想要让她睁开眼睛,再陪着朕。”
秦帝看向慕容灼,比之前严肃了许多。
“朕可以向你保证,绝不会让你的人有性命之忧,待用你的血救醒嘉儿,朕便立刻帮你促成你体内的药蛊王,让你救你的人。”
慕容灼仍在犹豫,他自己如何都无妨,但他顾及凤举。
凤举却已经向他点头:“就按秦帝陛下之意,若是秦帝陛下有所欺瞒,我们的大军尚且还在秦国边界严阵以待。”
秦帝笑了,这是说给他听的。
慕容灼最终看了眼躺在那里的柔嘉公主,默默点头。
……
按照秦帝所言,必须先清除慕容灼体内的血母蛊,秦帝需要将他自己的药蛊之王送到慕容灼体内,让药蛊之王吞噬血母。
据秦帝预计大约需要三四日的时间,这期间秦帝将慕容灼带去了他炼蛊的冰室,不许任何人在场。
冰室里太寒冷,凤举也不可能在里面待上三四日,便遵从宫人的安排住在了一座叫长定殿的宫殿。
第一千七百七十章 秦宫被劫
冰室自内封闭,凤举已经进不去,于是便只能请宫人带她四处走走。
从宫人口中凤举才得知,那宫中随处可见的红色花朵叫丹心葛,此花是西秦独有,但在西秦其实并不多见,如今宫中会有这么多,皆是秦帝在过往的二十余年里年复一年栽种的。
丹心葛,丹心殿,二十余年的心血。
在宫里大多数人看来,他们的君王虽然拥有着出众的风姿,但却着实是个凉薄寡情的冷酷之人。
但是又有几人知道,那人的款款深情都只给了一人。
他凉薄寡情,但也专一痴情。
第一天。
第二天。
直到第三天,那父子二人仍是不见出来。
这天夜里,凤举早早睡下,期待着天明的好消息。
深夜,宫室寂静。
宫殿外守夜的宫人靠着墙打着瞌睡。
殿内凤举也睡得安稳。
“咔咔”两声几不可闻的声响从床榻下传出,外面的宫人听不到,躺在床榻上的凤举却是听见了。
她原本以为是自己睡得迷糊,但是根本没有反应的机会,床榻已经骤然陷了下去。
片刻之后,床榻重新变得平整,一个内侍官悄然出现,将床褥锦被重新铺好,放了一封信在床榻边,离开得神不知鬼不觉。
翌日清晨,慕容灼和秦帝终于出了冰室,本打算直接去丹心殿医治柔嘉公主,却得知……凤举失踪了。
床榻边的一封书信成了唯一的线索。
“宇文擎!”慕容灼咬牙切齿吐出这个名字,同时已将书信攥成团。
秦帝闻言也已明白了大概,他掰开慕容灼的手,将纸团展开看了看。
“玉林关,那孩子果然是很有脑子。”
秦帝在此时称赞宇文擎,也不知是抱着怎样的态度。
等他说完,扭头便发现慕容灼正苦大仇深地盯着他,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蛊虫在体内相互争斗吞噬,对宿主的身体损耗极大,慕容灼现在脸色很是苍白。
秦帝终非木石,这毕竟是他的亲生儿子,心疼有之,理解也有之。
“宇文擎是你的亲生儿子吗?”慕容灼脸色阴沉地问。
秦帝说道:“只有你一个。”
“那本王便可放心将他的头拧下来了。”
真是可怕啊!
秦帝暗暗叹息。
“如今还能追随他的,必是他培植的亲信军队,便是朕也无法控制这些人,他既已占据天水城,那想必玉林关也在他掌控之中,要正面攻入玉林关,不易。”
慕容灼常年带兵,各国地形地势都了若指掌,攻打玉林关的艰难他也有所了解。
“本王即刻去调动军队!”
再难又如何?既然阿举在那里,千难万难他都必须要去。
慕容灼火急火燎地跑了,走远了还不忘喊了一句:“那件事待本王回来再办。”
说的是救柔嘉公主之事。
如果只需要一两滴血,慕容灼不介意现在立刻割自己一刀再走,但据秦帝所言没有那么简单,他总也不能拖着半死不活的身体去和宇文擎拼。
“哎,学会了爱,便有了软肋,朕已是陷了进去,若是可以,真是不希望朕的儿子也如此,可惜看此情形,你也是无药可医了。”
秦帝呢喃了几句,随后对身边的秦长风道:“通知长川,命他带着朕的令牌即刻赶往玉林关,周边军队可任由他调遣,让他准备随时配合接应皇子。”
“是!”
“一个大活人竟在宫中凭空消失,看来这宫中还有太子余孽,该如何做,你看着办。”
“是臣失职,臣即刻去处理。”
第一千七百七十一章 玉林要塞
宇文擎想要在天水城与慕容灼见面,其余要求一概没有提及,也没有禁止慕容灼带兵前来,显然是有恃而无恐。
玉林关,位于秦国偏东南的位置,东临南晋,是西秦国一处要塞。
慕容灼很快便率领大军抵达了玉林关。
秦长川早慕容灼一步来到了玉林关,在慕容灼抵达后,第一时间便赶来。
“殿下,这玉林关原是韩温将军把守,臣下已经探听清楚,就在半个月前,韩温将军及其家眷皆已被副将杀害,如今玉林关由那副将钱邺把守。”
秦长川向慕容灼说明着自己探听到的情况。
祸不及亲人,慕容灼听闻此讯,不由得蹙眉:“设法将韩温将军与其家人厚葬。”
“是,臣下已经着人暗中去处理了。”
“玉林关的其余守将中是否仍留有内应?”
如果是从前,慕容灼或许不会有此一问,但是现在,秦帝的老奸巨猾他已经深刻地见识过了。
秦长川却是对于他们陛下的英明神武很是自豪:“正是如此,来之前陛下已经暗中告知,守将何宁与赵源可用。”
慕容灼心下暗想,秦帝埋下的恐怕不止这两人,假设这二人与秦长川皆临阵倒戈,秦帝一定还有人可用。
慕容灼思虑半晌,说道:“宇文擎不会让本王带太多人通过玉林关,明日本王带二百骑兵通过玉林关去天水城,余下的,找本王的计划行事。”
……
第二日,慕容灼带两百骑兵通过玉林关。
守将钱邺站在城头居高临下,目光远眺后,重新落在城下的慕容灼身上。
“长陵王仅带了这二百人前来?”
说完,钱邺笑了。
“哎呀,您如今身份众多,在下一时还真不知该如何称呼,您少年时以长陵王之名名震天下,以此称呼,您当不会怪罪吧?”
慕容灼冷淡地抬眸,只觉得这钱邺面目可憎,不屑与这种小人废话。
钱邺自感受到轻蔑,面容僵硬,轻哼冷笑:“玉林关乃军事要塞,长陵王骁勇善战,虽只是两百人,钱某却也不敢贸然放行,还是请长陵王适当减少随从人数,再行通过。”
钱邺早已派人出城探查过,确定周围没有并没有伏兵,区区二百人根本构不成什么威胁,他此时提出这个要求只是刻意刁难。
然而,慕容灼毫无二话,当即命令半数随从返回。
“殿下!我等奉秦大人之命保护您,怎可就此离开?”随行一人担忧:“钱邺这个小人分明就是不怀好意。”
慕容灼抬手:“回去。”
随从见慕容灼坚决,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忿忿地瞪一眼钱邺,不甘地掉头。
慕容灼如此干脆,钱邺反倒更加不安了:难道这慕容灼还有什么阴谋?
“将军小心!”
身边忽地传来一声惊叫,钱邺也终于看清了。
慕容灼抬起的那只手并未放下,手背上一支袖里箭正对准他的方向,在阳光下闪烁着玄紫色的寒芒。
毒箭?!
霎时,钱邺一动不敢动。
“慕容灼,你……你莫要忘记,凤举可在太子殿下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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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七百七十二章 江山美人
堂堂将军,居然当众拿一个女子来做要挟。
钱邺这句话非但没有令慕容灼收手,反而,一支利箭擦着他的肩膀钉在了他身后,第二支也已经对准了他。
此时,城楼上下,双方均已架起了弓箭。
只论人数,钱邺自然不惧,可是现在,慕容灼手上的毒箭正分毫不差地对准他。
钱邺肝胆俱裂,眼珠子都不敢再动。
“放、放行!”
城上弓箭尽收,关门打开,百人经过,钱邺感到笼罩在身上的压力顿消。可是就在慕容灼彻底消失在他视线之前的刹那,他分明看到了那双蓝眸扫了他一眼,充满了杀意。
钱邺攥紧了拳头,心有余悸。
快马两个时辰后,慕容灼等人终于来到了天水城,与玉林关关门紧闭的情况不同,此时的天水城不仅城门大开,宇文擎本人也正在城门口微笑等候。
视线扫过慕容灼身后一览无余的随从,宇文擎的笑容几不可察地淡了几分。
慕容灼带的人数远远比他预想的少了许多。
“贵客驾临,本宫已久候多时。”
“是么?”慕容灼站在他面前,笑容淡漠:“早知如此,本王便在路上多耽搁片刻。”
“只带这些人,你的胆量着实令本宫钦佩。”宇文擎挑眉微笑,直接引路:“请!”
会客厅。
厅中早已备好了酒席。
“给贵客斟酒。”
在宇文擎的示意下,旁边一名清秀可人的少女跪到慕容灼身侧,小心斟酒,一双水灵灵的杏核眼悄悄地往慕容灼身上扫。
“本王已至,阿举呢?”
宇文擎笑着,自己斟了一杯酒,对着慕容灼举起:“美酒佳人当前,何须心急?”
得不到慕容灼的回应,他也不觉尴尬,很悠闲地自己饮下,目光看向慕容灼身旁那名少女。
“虽非绝色,倒也秀致清丽,你不觉得这样的美人其实也别有风情吗?”
慕容灼像是完全没有听见他这话,轻蔑地笑道:“本王已经坐在这里,且身后无大军跟随,你仍是畏惧?”
“用她一人,换你就此安然离开,你可愿意?”宇文擎问。
“那本王又何必来这一遭?”
宇文擎面无表情地盯着慕容灼,半晌,倏地笑了。
“你我都一样志在天下,秦晋燕三分天下,而你如今已经掌握两分,实是远胜我许多,单凭你当下之势,秦国也迟早尽归你所有……”
说着,宇文擎突然停住,自嘲失笑。
“如若我猜得不错,秦国已是你囊中之物,冷漠绝情的父皇一旦偏心,真的是很过分啊!慕容灼,你所得的一切真的是令人嫉妒。那药蛊之王,他是否也已经给了你?”
宇文擎翻着自己的手掌。
“同样是儿子,手心,手背,可惜还是有亲疏之别。上天如此厚待你,给了你这么多,可你却为了一个女人甘做蠢事,慕容灼,我真不知该说你是淡薄权势,还是贪心不足。得了江山,还想要美人,你就如此肯定你能如愿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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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了,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