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七百二十七章 解印让贤
事到如今,卫家如何选择真的还会有人在意吗?
卫啸自嘲地笑了笑。
接连半月,卫奔都被囚禁在鹿隐山庄,即便是外出方便,卫啸都会寸步不离跟在他身边,并且每日不间断地来找他“谈心”。
半个月下来,卫奔虽然心有动摇,但他表现得并不明显,可他发现卫啸似乎越来越不安了。
这日,卫啸来了却没有与他说一句话,只是满目担忧地望着窗户。
“你真打算与我在此一直耗下去吗?”卫奔问。
卫啸不看他,淡淡地说道:“是堂兄你想与我耗下去,可知,你在此与我多耗一日,便是将我们卫氏一族架在火上多烤一日。”
卫奔并非毫无所觉,听他这么说,愠怒道:“怎么?难道我不同意,他们还真的敢对卫家如何不成?”
“堂兄,莫要太自以为是,卫家只是众多世族其中之一,实力亦不比凤裴衡楚四家,别人为了消除隐患,不会对卫家手软的。如今肯将你留在此处,让我与你耗上这半个月,已经是他们顾念交情了,你以为这半个月的时间,别人都在坐等你松口吗?你再与我多耗几日,纵然你到时肯松口,卫家,也早就不存在了。”
卫奔苦涩地笑了笑,将腰间佩剑解下:“从前家族要你出仕,你坚决不肯应允,我知道你有你的坚持,看来这一次你终于找到了真正想要的,你是心意已决。”
“新君慕容灼,值得我卫啸为他入世。”
“也许,这天下真的要变了,卫家或许也需要改变。”
卫奔将随身携带的家主佩印和禁军统领令牌一并解下放在了佩剑旁。
“这些,我今日便都交予你了。”
隔壁房间,凤举跪坐在墙壁旁的软垫上,手里捧着一杯热茶,另一头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传过来。
听到卫奔这句话,她的手顿了一下。
旁边玲珑以为她终于要起身行动了,倾身准备扶她。
凤举抬手一挡,示意她勿动。
她要看看,卫啸的打算。
这时,一声惊讶的喊声传来——
“堂兄,你这是何意?”
卫奔叹了口气,郑重真诚:“你劝我多日,我未尝不明白,可我仍是不能接受这种类似于叛国的行为,但我也知道,若是按照我的想法一意孤行,会害了卫家,卫家要走下去,便不再需要我了,你是未来家主最合适的人选,禁军那里,你武艺一向高于我,统御协调能力也强过我,你会做得比我更好。”
“堂兄,你……”
卫奔抬手阻止卫啸说下去:“新君睿智,我的想法他不会不知,我知道他能令你如此钦佩,甘心追随,必是个坦荡君子,可是人谁又能避免私心私情?若他因此对我心生芥蒂,若是由我继续领导全族,恐卫家也会被新君排斥,如此我便是真的害了卫家。可你不同,你莫以为我一无所知,你性格洒脱磊落,与新君性情相投,你二人早结为忘年之交,如此更于卫家有利。”
“堂兄……你真是愚不可及!”
第一千七百二十八章 跪挽良臣
“你如此揣度新君,是因为你看惯了萧氏皇族的小人行径,如果新君亦是那等心胸狭隘、毫无气度之辈,又如何值得我效忠?
“这些东西我希望堂兄你能够收回去,堂兄为人谨慎,思虑周全,顽固不易动摇,卫家家主也好,禁军统领也罢,你都比我适合,我也志不在此。
“等到新君正式称帝,我会自请入军中,那里才是我真正想去之地。”
隔壁,凤举放下了杯盏,起身。
卫奔干涩地笑了笑:“只当是我以小人之人度君子之腹了吧,可我心意已决,佩印和令牌我已放在这里,不会再对你们构成威胁,现在我是否可以离开了?”
“冒昧问卫统领一句,挂印辞官之后,余生将何以度日?据我了解,卫统领正是盛年,真要从此拂衣埋志,闲居庭院?”
这房屋与隔壁之间的一道墙竟是有机关的,墙壁移开,凤举站在另一头直视向卫奔,眼中带着轻嘲。
这淡淡的嘲讽落在卫奔眼中,就像一根利刺刺在他心上。
“卫某志浅才疏,自是比不得凤家少主,敢于拥立别国皇族改朝换代,何等的雄心勃勃。”
雄心?
是想说野心勃勃吧?
“卫统领以为凤举此举是为了满足个人私欲?我与卫统领少有来往,卫统领或许对我不甚了解,可您对自己的同族堂弟也不了解吗?”
“无需多言!你凤云止如何我不感兴趣,也说了不会对你们构成威胁,如此你又何须在此与我纠缠?”
“呵!”
凤举将折扇在手中打了个转,白玉葫芦随着红色的流苏垂落晃动,划过温润皎洁的流光。
“你以为我愿意在此与一个懦夫纠缠?”
不仅是卫奔,连卫啸都被这句话激得一阵不悦。
“云止,你说话便说话,何故如此……”
“如何?认为我措辞犀利刻薄,有辱于人?有一人常年行走于黑暗泥淖之中,心中分明不甘于此,亦明知换一个方向便可摆脱这种绝望的局面,可他却连摆脱泥沼的勇气都没有,他情愿继续缅怀身处泥淖的过去,沉溺其中,自欺欺人直到死去,也不愿意承受面对阳光时一瞬间的刺目,更不愿意主动承认,只要适应了这一道阳光,等待他的便是无限的光明。”
凤举挑眉看向卫奔:“卫统领认为,此人不是懦夫吗?”
“这、这岂可相提并论?”卫奔的喉咙有些沙哑,他压抑着痛苦低吼:“我已经说过不会与你们为敌,你还要我如何?”
“晋室国风颓靡已久,举国乌烟瘴气,竟以软弱病态为风尚,新君,新朝,新国,都需要一股强悍热血让这天下焕然一新。
“昔日第一勇将楚骜楚大将军,被人设计杀害,萧氏皇族统治下的大晋之所以腐败软弱,原因之一便是军中缺良将。
“卫统领若是认为自己不是懦夫,还有一腔热血,那凤举在此恳请将军留下,一同见证新朝新君如何开创一个盛世。”
凤举将折扇收入衣袖,拱手向卫奔郑重作揖。
“只要卫统领肯留下,凤举可以项上人头向你担保,你将来守卫的将不再是一座阴云笼罩、藏污纳垢的皇宫,而是新君治下、真正的万民心之所向之处。”
卫奔喉结滚动,心中沉重。
凤举竟掀衣下跪:“凤举代新君在此,恳请卫统领留下。”
(晚安)
第一千七百三十章 西秦传闻
卫奔双脚像是在地上生根,动弹不得。
卫啸诧异地望着跪在地上的凤举,他一直都认为凤举这样的人绝不会轻易向任何人下跪,可她此刻居然跪得毫不犹豫。
不!
或许她并不是轻易下跪,她这一跪,是在代替君王表明求贤的诚心。
君王之心,坚不可移。
卫啸深吸了一口气,也转身抱拳看向卫奔。
“堂兄!”
“若是我不答应,你们是否便要一直关着我?”
凤举道:“已经强留了卫统领半月之久,若是您还不愿应允,人心强留亦留不住。”
“看来,我终是耐力不足。”
卫奔摇头苦笑,将凤举扶起。
“不是耐力不足,而是壮心未死。”
凤举将令牌双手捧到卫奔面前。
“陛下将他卧榻之侧的安危都托付于卫统领了。”
卫啸也将家主佩印奉上:“堂兄。”
离开鹿隐山庄时,卫啸刻意放慢脚步,在后面悄声问凤举:“就如此轻易放人离开,你就不担心堂兄他阳奉阴违,翻脸无情?”
“因为我信得过卫公您啊!”
纵然信不过卫奔,但卫啸与他们是一条贼船上的,便是为了卫家的安危,他也会好生监督着他的堂兄。
“看来我是骑虎难下了。”
凤举一笑了之:“新君的身世公开,最值得忌惮的便是你们卫家,此事能够得以解决,着实有劳卫公,这下我也可以安心离京了。”
“你当真要去前线?有陛下领军,你大可在京中等着他凯旋便是。”
凤举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当然不担心慕容灼会在战场上吃亏,只是关于慕容灼的身世,还有那暗中窥伺帮助他们的神秘人,好像总透着古怪。
只要想到前世她与慕容灼各自孤零零地死去,便无论如何也坐不住。
就算是要被人坑,她也想与灼郎躺在一个坑里。
从鹿隐山庄回家,凤举向谢蕴打了声招呼,便带了两名便装护卫出发了。
……
未到前线时,途中便听说慕容灼忽然出现在军中,打了秦军一个措手不及,宇文擎得到慕容灼的行踪时,已经晚了。
之后沿途又听说双方接连对战三场,第一场晋军胜,可之后两场宇文擎像是缓过神来了,秦晋两方谁也没有讨到对方的便宜。
凤举听说时,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棋逢对手,接下来必会是一番苦战。
客栈。
“少主,已经打探清楚了,两军当下正僵持在渭原,我军正驻扎在距此约莫二十里处,明日我们便可抵达军营。”
凤举指了指下手边的位置,此时已经入夜,护卫出去打探消息还未吃饭。
“先坐下,边吃边说。”
“这、这不合规矩。”
“出门在外,随意便可。西秦后方国内可有什么动静?”
侍卫坐下,说道:“有,半个月前西秦不知从何处传出一个传闻,说太子宇文擎手上的那个萧晟是假的,是宇文擎为了进犯我大晋,故意找人伪装,而且这传言愈演愈烈,如今已经在说宇文擎借故出兵大晋,其实是为了掌握兵权,转而趁乱在西秦国内策动谋反,还说秦帝其实早已被太子宇文擎软禁。”
第一千七百三十一章 绝艳秦帝
“动作真快啊!”
秦帝宇文韬已经有许多年不理朝政,将朝中事务都交予太子,他自己据说待在宫中不常见人,神神秘秘,不知在忙什么,也有言说秦帝是沉迷于炼蛊。
正因如此,才让宇文擎的敌人有借口攻击他。
而今西秦还有余力敢与宇文擎较劲的大概也就只有前太子宇文羲了。
当然,这其中少不了凤恒和凤修的暗中运作。
凤举将一个西秦特产的鲜果抛给侍卫。
侍卫笑嘻嘻接住:“谢少主赏。”
另一名侍卫喂完马回来,问道:“少主,我们明日便启程去军营吗?”
凤举手中的果皮削到一半,突然断了。
她看了看剩下的一半果皮:“你方才说秦帝被软禁?”
“是……”
“软禁……”凤举呢喃着,反复斟酌。
宇文擎深受秦帝宠爱,秦帝还让其监国,他当然没有必要软禁秦帝,可是宇文羲就未必了。
良久,凤举放下了削了一半的鲜果。
“且再等等吧!”
两名侍卫不解,少主是来寻陛下的,眼看着人就在前方,为何还要再等?究竟在等什么?
……
秦都骊京,秦宫。
富丽堂皇的殿宇被长龙一样的火把照得亮如白昼,此时的骊京才刚刚有了些许秋意。
凉风吹拂,檐下垂挂的风铃叮铃作响,五色的锦绣飘带随之摇曳。
一朵赤红色的花卷入风中,乍看像红梅,可只有三片花瓣,每一片都是鲜红的心形,在夜风中艳美芬芳,最终落在了丹心殿的窗边。
一只骨节分明、修长优美的手伸到窗边,拈起花轻轻放在了掌心。
身后的殿门被人推开了,声音之大,可见推门之人粗暴不恭的态度。
一个身着锦绣华服的俊美青年堂而皇之地走了进来,身后戎装禁卫将宫殿门口围得密不透风。
“深夜惊扰父皇,实属无奈,还请父皇莫要怪罪儿臣。”
“呵!”
立于窗边的人轻声笑了一下,声音清越动听,分明是男子的嗓音,可又好似含着无尽的柔情蛊惑,竟不像是个中年人。
“羲儿,你倒是比朕想的有魄力。”
秦帝转身的刹那,微风从他身后吹入,水绿色的衣摆宛如被清风吹皱的湖面,泛起涟漪重重。
他抬手拂起一侧长发,发丝流入指缝被拨开的瞬间,露出额心一朵赤色花印,形状依稀与他手中的那朵花相似。
这花印绝非是手绘而成,看上去像是从肌肤下渗透而出,与血肉浑然融合,随着眉间一颦一舒,透出一股惊心绝伦的妖艳之态。
父子四目相对,容貌确有几分相似之处。
宇文羲的容貌绝对可称得上上佳,向来为人称赞,可此刻与他的父皇站在一起,竟然瞬间黯然失色。
“儿臣也不想如此,可这都是拜父皇您所赐,我是您的长子,可是您却偏爱宇文擎,还将我的储君之位都给了他。父皇,既然是您先偏心,便不能怪我对您不敬。”
“哦?你如此想要太子之位?”
秦帝的视线似有若无忧地逡巡过宇文羲的下半身,表情耐人寻味,似笑似忧,像是惋惜,又像是嘲讽,还带着些许说不清的情绪。
“原本属于你的东西被你弄丢了,你难道不知是为何吗?”
第一千七百三十二章 认真毒舌
属于你的东西被你弄丢了。
这东西可以是太子之位,也可以是别的什么说不得的东西。
宇文羲心头本就扎着一根毒刺,哪怕秦帝所指单纯,可在他听来总是指向他见不得人的痛处。
宇文羲嘴角肌肉抽动,咬牙启齿地道:“这么多年,儿臣仍是看不懂,父皇究竟是从未将我当成您的儿子,还是您天生就是如此目空一切,惹人生厌。”
这个父皇,说话从来不会顾及他人的感受,总是一针见血专踩他人的痛脚。
宇文羲一直都认为,若是他这个父皇不是皇帝,恐怕早就被人揍死了。
秦帝狭长的眸子微微上挑。
“若是你们都能如朕这般,完美得无可挑剔,朕也就不必费心指点你们,哎,每每看着你们,朕也倍感劳累。不过,让你们像朕一样完美,确实是太难为你们了。”
宇文羲额头青筋暴起:“有时我真是分辨不清,父皇您究竟是否是认真的。”
“朕一向都很认真。”
宇文羲生怕再说下去会被气得吐血,直入主题:“父皇,您的太子图谋不轨,为了保证皇宫与您的安全,儿臣已经先处置了禁军统领姜权,现在由副统领秦长风统御禁军,您不会不知道,姜权是太子的人,让他留在父皇身边,实在是很危险。”
秦帝拈花嗅了嗅,含笑道:“看来秦长风是你的人。”
“父皇虽多年不理朝政,可还是洞悉一切,令人害怕。”
“怕什么?整个天都被羲儿你装进胆子里了。”
宇文羲冷笑:“儿臣想请父皇颁一道旨,罢免太子监国之权,召其立刻回京解释。”
“哦……先废了太子,再废了朕这个无用的老皇帝?”
“父皇多虑了,儿臣不贪心,只想要回属于我的太子之位。”
秦帝真诚点头:“那你是不贪心,真是朕的乖儿,但太子未必肯听朕的话回来啊!”
“不回来便是坐实了他图谋不轨之罪,说明他罔顾父皇您的安危与旨意,到时该如何做,儿臣想父皇自有主张。”
宇文羲一脸得逞的笑意,他就不信到时候父皇还会信任宇文擎。
秦帝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的表情。
“羲儿,其实朕还是喜欢你更多一些,因为你总是天真单纯,不用朕费心。”
“哼!”
宇文羲甩袖亲自坐到几案前,提笔疾书,好像将所有的愤懑都化进了浓墨里。
秦帝斜倚在窗边,指尖抚着花瓣,懒洋洋地笑着。
宇文羲亲眼看着秦帝盖了玺印,拿了便走。
“秦长风,好生护卫四周,父皇身体欠佳,需要静养,不得让人随意靠近。”
殿外传来宇文羲的声音。
秦帝长眸含光,轻轻一笑:“真是个简单的好孩子啊!”
外面杂乱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一名身着银色铠甲、面容刚毅的年轻将军进来,正是新任的禁军统领秦长风。
秦长风单膝跪地,恭敬抱拳。
“秦长风参见陛下!”
秦帝挥了挥手,转身进了内殿,随手一拂,帘幕在他身后垂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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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七百三十三章 王妃武安
秦长风对此似乎见怪不怪,默默起身退了出去。
内殿,床榻边立着一个一人高的琉璃塔,塔顶安放着一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
秦帝宇文韬摸了摸夜明珠,扭动了塔顶的底座,床榻边的垂纱后立刻发出轻微声响。
他拂起垂纱向后面走去。
……
安王府。
“恭喜安王殿下首战告捷。”
凤恒来王府拜会,恰好在府门外遇到回府的宇文羲。
最近这段时日,凤恒时常与宇文羲往来,他锦心绣口,令宇文羲对他的印象颇佳。
“还要多谢晚阳近日来的鼎力相助,若非有你,朝中那些顽固的大臣也不会如此快便倒向本王。”
“凤恒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便是没有凤恒,睿智机敏如殿下,也会成功。”
这话听在宇文羲耳中,让他很是受用。
“只是……”凤恒话锋一转:“太子毕竟不好对付,我们还是不可掉以轻心。”
宇文羲脸色瞬间凝重:“本王何尝不知,宇文擎在朝中谋划多年,到处都是他的势力,当下他还在外手握重兵,不守约束,若是他不顾父皇死活举兵攻来,真是不好收拾啊!”
“有道是远水难解近忧,太子是手握重兵,可是当下他的兵力都在千里之外,被我朝新君死死牵制,无暇分身,依凤恒拙见,殿下当在此时抓紧时间,倾尽全力铲除朝中的太子一党。”
两人走过林园小道,宇文羲脚步放缓。
“可是,如若他不顾慕容灼的攻袭,一意掉头折返回来呢?”
宇文羲为人自负,不愿意承认自己比宇文擎差,可这么多年,他备受宇文擎打压,骨子里对宇文擎积累出一种畏惧。
凤恒道:“殿下不必过分忧虑,您想,他若是不顾身后晋军攻袭,一意回返骊京,我朝陛下又岂会轻易让他离开?纵然太子能够率兵回来,到那时他的兵力也已经大大折损,而朝中宫中的局势又已经落入您的掌控,便是他回来,也不过是自寻死路。”
宇文羲斟酌良久,终于站定脚步,眉宇间笼上狠厉之色。
“不错,箭已离弦,此番不是他死,便是我亡,那些执意拥护他、与本王作对之人……”
他用力折断了身边的枝条:“不为我所用,便为我所杀!”
“殿下英明!”
凤恒站在宇文羲身后,不可察觉地勾了勾嘴角,意味不明的笑意瞬间湮灭无形。
另一角。
武安公主萧嬛雅悄悄望着两人,眉心深深皱起。
“王妃,殿下在那里,我们还是回去吧!殿下他……”
婢女被武安公主瞪了一眼,不敢再说下去。
武安公主当初嫁到西秦,来了才知道她嫁的根本不是太子宇文擎,而是安王宇文羲。
可是看到自己夫君宇文羲身材修长,容貌十分俊美,原本对这桩婚姻的不满也就淡了几分,但是很快她便知道了,她嫁的这个男人,根本就是个不能人道的废物。
武安公主声名狼藉,宇文羲被硬塞了这样一个公主,自己又偏偏身有缺陷,他当然有一肚子的怨恨,这种怨恨最终便撒在了武安公主身上。
(晚安)
第一千七百三十四章 不伦丑闻
最初的一段时间,宇文羲和武安公主如同针尖对麦芒,王府内终日鸡飞狗跳。
后来宇文羲连看都不愿意看到她,将她迁到了偏院,还命她不准出现在自己面前。
武安公主觉得自己此生自从遇到凤举开始,人生便一团糟。
此刻看到凤家人出现在这里,心中许多念头开始浮现盘桓。
“王妃……”
武安公主不耐烦地低声道:“走!”
回到偏院,武安公主忽然停下脚步,身后婢女险些撞到她身上,赶忙悄悄后退。
“这个时候凤家之人为何会出现在此?”
结合当下的局势,串联起来,她忽然猜到了什么。
宇文羲这个没用的东西最近忽然就胆大包天起来,而且如今居然连皇宫都被他成功控制,说不定就是故意让慕容灼在外牵制太子,凤家又在内与宇文羲密谋。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无误。
反正跟着宇文羲她也得不到什么好,她也不愿意看着凤家得意,这个时候她必须做点自己,为自己做打算。
心中打定了主意,她立刻回屋屏退所有下人,在帛卷上写好内容,又从鸽笼中取出一只信鸽,将帛卷绑了上去。
这信鸽还是那个人送给她的。
……
傍晚,凤恒回到商铺后院,柳衿正在教桑桐练武,桑梧和凤修两人坐在院中。
“今晚我们吃乳鸽。”
凤恒笑着将手里的鸽子抛给桑桐。
桑桐拎起看了看,鸽子身上插着一支羽箭。
“你这是从何处弄来的鸽子?”凤修问道。
“喏!”凤恒将帛卷递给他。
凤修和桑梧打开看过,上面的内容是告知宇文擎,凤家人与宇文羲有勾结,落款的名字是“嬛雅”。
两人反应平平,倒是让凤恒有些疑惑了,他可是在王府外蹲守了好一会儿才等到这只肥鸽。
“你们难道不好奇吗?武安公主不帮着她自己的夫主,却暗中向宇文擎报信,还直接署了自己的闺名。”
桑梧兴致缺缺:“今日听店里的人说,武安公主与太子似有苟且,两人一直暗中往来,我们来时阿举不是说了嘛,安王宇文羲是个废人。“
武安公主从前在大晋便豢养男宠,声名狼藉,如今又嫁了个无能的夫婿,红杏出墙实在不稀奇。
“依我看,那宇文擎多半是利用武安公主而已。”
凤修说着,拿起那张帛条,手突然顿了一下。
“二哥,此事你可告诉了安王?”
“尚未。”
“我看明日你还是再去安王府一遭吧,若是宇文羲在此时出了什么意外,那我们便前功尽弃了。”
“你是担心……宇文擎利用武安公主,谋害宇文羲?”
凤修点头:“不过也不必太着急提醒宇文羲,最好能在宇文擎的信息送到武安公主手上之后再说,此时告诉宇文羲,他也不过是一怒之下杀了武安而已。”
凤恒闻言,略一思忖,笑容里多了一丝狡诈。
“先拿到证据,再让安王当场抓个现行,到时证据确凿,再让安王将事情公开,那宇文擎可就不仅是拥兵不轨,还多了一条与皇嫂私通、谋杀兄长的恶名。”
桑梧在一旁看着这两人,忍不住起身道:“你们真是越来越阴险了。”
她要躲这两人远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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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就先更一章吧,最近牙疼,明天要早起去排队看医生,太晚睡起不来,晚安
第一千七百三十五章 前狼后虎,内外交困
秦晋交界,原本属于南晋的四座城池都被秦军攻占,在慕容灼与秦军交战数次之后,夺回三城,可是双方在最后一座青州城陷入了胶着状态。
青州城内。
官员被杀,府衙成为了宇文擎等人的住处。
宇文擎得到从华陵传来的消息,虽然他看上去仍是自信稳重的模样,可同在屋中的其他人都感觉到了他身上那股无形的压力。
“如此重要的消息此时才传来,别人都已经将事情解决了,此时还有何用?白白浪费了如此一个大好机会!看来这些年精心安插在南晋的眼线已经废了。”
一名将军道:“殿下何出此言?慕容灼并非南晋皇子,这是不争的事实,他能如何解决?若是我们在此事上大做文章,说不定阵前的晋军便要大乱,这不正是好机会吗?”
宇文擎冷淡地笑了笑:“慕容灼掌握南晋的江山,浅显来看是因为他的身份,可他手上握着整个北燕,北燕的国力与我们大秦比肩,内政改革之后更是隐隐有超越我们的态势,便是他直接挥兵南下,南晋也未必能抵挡。
“另外,凤举这几年与名士相交,大行善举,让自己在百姓和士人心中的地位与鹤亭名士一般不可撼动,影响力更是一呼百应,你们以为她一个女子费心做这些是为了什么?她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美名声望,也不仅仅只是为得到凤家少主之位。”
一人不解:“难道她还有更大的目的?”
宇文擎脑海中浮现出那个曾经见过的红衣少女,目光幽深。
“她从一开始不顾自己的清誉救下慕容灼,便是为了让慕容灼夺得南晋的天下。”
一个女子,当年还是尚未及笄的年纪,竟然有如此宏远的眼界和魄力。
佳人如斯,可惜不属于他宇文擎,真是可惜啊!
“所以说,慕容灼有北燕的国力为后盾,又有南晋凤家鼎力支持,如今在南晋早已是众望所归,就连那些权势熏天的世族、声望显赫的名士,都选择拥戴他,他的地位已经不可撼动了。那些支持他的人,若是没有万全的把握,也不会如此贸然公开此事。”
只怕是早已暗中将隐患清除,然后才有恃无恐地公开。
“殿下,如若慕容灼已然不可撼动,那我们手上那个萧晟便没有用处了。”
“这还是其次,殿下,末将是担心,若是慕容灼再将北燕的狼骑军调来,那我们便要面对两国兵力,恐怕没有胜算啊!”
“而且……朝中还有安王与殿下您作对,眼下陛下被安王软禁,殿下若是不回去,恐怕陛下处境危险,安王更会借机损害殿下您的声誉。”
是退,还是进,这是当下继续决定的问题。
退回骊京,尚有后路,但若维持现状,继续与慕容灼对阵,等待他的便是前狼后虎,死路一条。
宇文擎抚摸着手上的玉扳指,说道:“萧晟那个废物,本就没什么用处,留着他只是让我们有一个合理的理由而已,日后稍加费些心思,还可拿他作为针对慕容灼的武器。令人好生看着他,莫要让他胡作非为出了岔子。你们先退下吧,本宫尚需思虑一番。”
待众人离开,宇文擎独自静坐了片刻,写了封信交给贴身护卫。
“速速将信送回京都,交给安王妃。”
宇文擎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晚安)
第一千七百三十六章 铲除后患
秦军营外五里。
高低杂乱的枯草在秋风中绵延摇摆,放眼四野,荒无人烟。
只是,三道人影借着环境的遮掩,已经在草丛中一处窥伺多时。
“少主,此地距离秦军营太近,实在不宜久留。”
“再等等。”
凤举话音刚落,另外一名护卫突然趴在地上,侧耳听着什么。
“少主,有马蹄声,是从秦军营的方向传来的。”
马跑得很快,护卫刚说完,三人便看到四匹马急速狂奔而来。
凤举凝目望去,眼看那四匹马朝着大晋的四个方向分开。
“你们两个,追北面那个,我在之前的草屋等着。”
“少主,属下等不能将您一人留下,这太危险了!”
“我身边还有影卫,你们快去!”
两个护卫这才放心,急忙朝西面追去,他们的马就藏在这附近,要追上那人不难。
很快,护卫便将人带回了草屋,只是人已经死了。
“少主,属下二人办事不利,这人想向军营发信号,情急之下只能将他杀了。”
凤举起身来到秦军身边,蹲下:“无妨,我要的只是他身上的东西。”
“东西?”
只见凤举在秦军身上摸了摸,掏出一个铜制的长筒,这是寻常保存信件的一种方式,可防止长途跋涉损坏信件。
所谓书信,却是一篇讨伐慕容灼的檄文。
待凤举看过了上面的内容,指尖在纸上点了点,露出沉思之色。
明知已成定局,宇文擎却还是想利用灼郎的身份制造谣言。
谣言,虽然看似微不足道,可古来多少英杰奸雄正是凭借谣言掀起了滔天的巨浪?
“将尸体处理了。”
护卫离开后,凤举转身踱了两步,轻声道:“要想免除灼郎的后顾之忧,萧晟绝不能再留,今晚悄悄潜入秦军营,杀之。”
潜伏暗处的夜狼卫已经习以为常,知道凤举是在对他们说话。
“领命。”
低沉简略的回答之后,草屋中归于宁静。
凤举兀自坐在草堆里,沉默片刻,从包袱里取出笔墨。
……
夜晚。
秦军营帐中。
萧晟搂着美人睡得正酣,迷糊间觉得有些寒冷,眼睛微睁开一条缝,伸手拉被子。
可手刚抓住被角,眼前银光闪烁,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冰冷的长剑已经刺穿了他的咽喉,连声音都发不出。
帐篷布帘晃动,睡在萧晟身边的美人翻了个身,睡得惬意,浑然不知枕边之人瞪着双目,已然气绝。
……
骊京。
商号后院。
管事脚步匆匆从前堂赶来。
凤恒和凤修正看着凤举刚送来的信件。
“两位郎君,安王妃来了,此刻正在前堂大闹,赶走了所有的客人,嚷着要见二公子,还当众大喊,说大晋凤家的郎君此时前来西秦是图谋不轨,小人担心她若再这么喊下去,会坏事。”
凤修温和地笑了笑:“武安公主并不如传闻中莽撞愚蠢啊,她这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是安王与我们勾结,对太子不利。”
凤恒嘲讽道:“只可惜她自视过高,没有将自己的性命算在其中。”
不以谋己,何以谋人?
第一千七百三十七章 里应外合,倒打一耙
“又或者是她以为自己可以安然无恙。”
“七郎你的意思是……她已经收到宇文擎的书信了?”
凤修微笑颔首,转而吩咐管事:“不必管她,派人去通知安王便是,另外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尽快去办。”
武安公主闹了大半个时辰之后,便被安王宇文羲派人来强行带走了。
一伙人前脚刚走,随后,宇文羲被人从后门领入,到了后院。
凤修和凤恒起身相迎。
宇文羲有些愧疚:“王妃行为不检,竟跑到此处来胡闹,本王代她向两位赔罪了。”
凤恒道:“殿下无需如此,我们知道,王妃的所作所为皆是他人指使,与殿下您无关。”
“他人指使?这是何意?”宇文羲表面困惑,心中却闪过一个念头。
凤修顾及宇文羲的颜面,刻意隐晦地说道:“据我们所知,王妃与太子一直暗中有往来,太子心机极深,接近王妃必然是有所图谋。”
宇文羲脸色难看。
男人与女人悄悄来往,还能是什么图谋?
同为男人,凤恒和凤修见他如此憋屈,简直都有点忍不住想要同情他了。
凤恒道:“为了殿下的安危着想,殿下这段时日还是要当心王妃。”
“难不成她还敢对本王动手吗?”
凤修认真道:“紧要时刻,容不得半点差池,还请殿下慎重。”
宇文羲拧眉,目光阴沉:“本王记下了。”
“另外还有一件事,我们正打算告知殿下,萧晟在军营中被杀了。”
“什么?死了?”
“且不管是何人所杀,太子定会散布消息,说是我大晋新君派人杀的,更甚者还会说是殿下您在军中安插的人手,所以当务之急,殿下必须先下手为强。”
“如何做?”
凤恒露出一丝狡诈的笑意:“新君已经稳坐皇位,留着萧晟再无用处,太子一怒之下将人处置了,也并非不可能。”
……
晋军军营。
慕容灼听着来人的禀报。
“如今西秦国内都在传,说是太子眼见阴谋不能得逞,萧晟毫无用处,便将人给杀了。”
“也不知究竟是何人动的手,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秦军军营中杀人,而且据说是第二天一早才发现的,当天夜里都无人察觉。”刘承惊叹道。
“会不会是宇文羲安排的人?他要在宇文擎下属的将兵中安插人手也并非不可能。”凤凌说着,却又摇了摇头:“不对,若真是宇文羲所为,二哥和七哥那边早该来信了,至少也会事先提醒我们。”
可是,不是他们这边,也不是宇文羲,还能是谁呢?
慕容灼眉心不可察觉地耸动了一下,随即淡淡地道:“霄鸿留下,其他人暂且退下,准备宣战。”
众将军们顿时面露兴奋,僵持了这么久,终于可以再次开战了!
慕容灼在他们眼里就是战神,只要有他在,任那宇文擎如何聪明,他们也根本不担心输的问题。
众人兴冲冲地退出去,个个脚下生风。
凤凌兴奋归兴奋,但他发现慕容灼神色不对。
“殿下,可是有什么问题吗?”
慕容灼轻轻叹息,如画的面容冷肃凝重:“是阿举。”
“啊?”凤凌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些蒙。
慕容灼道:“派人杀萧晟的,恐怕是阿举,她还是来了。”
第一千七百三十八章 又闹别扭
杀萧晟绝对不是一时贸然决定,必须要结合各方的讯息。
也就是说,凤举来到边关已经有一阵子了。
“霄鸿,立刻派人回华陵,通知凤公拟诏,萧氏皇族大义,禅让皇位于朕,使百姓免于战火屠戮,朕一心善待萧氏,然西秦太子宇文擎挟持萧氏昭王,并将其残忍杀害,此即为挑衅我新朝国威,朕决意挥兵西秦,一日不得到宇文擎首级,一日不退兵,誓为萧氏宗族……讨一个交代。此事不得拖延,你即刻去办。”
要写一份慷慨激昂的诏书,华陵城内有足够的人才。
慕容灼说完,抛下一切,火急火燎地就要往外冲。
凤凌惊愕,下意识拦住了他。
“殿下,您这是要去何处?”
“找阿举,她一人在外太危险。”
慕容灼不敢想象,如果凤举又像几年前在青州一样落入宇文擎手中,后果将会如何。
“殿下,您不能离开!当下正是紧要时刻,您怎能丢下大军出去寻人?”
慕容灼冷淡地看向他:“对本王来说,阿举才是最重要的!”
“我当然知道这一点,可是您莫要忘了,宇文擎还在我们对面虎视眈眈!阿举是我的妹妹,我同样关心她,可她绝不会希望看到您如此任性妄为,您丢下这里所有的将士,是要让阿举成为罪人吗?”
“阿举不是你的亲妹妹!但她是本王最重要的人。”
凤凌原本只是想劝他,被他这句话挑起了火气,什么叫不是亲妹妹?
“殿下尚未迎娶阿举,可我与阿举是血亲,我对她的关心绝不比殿下少。”
“本王已然下聘!”
“可您的聘礼还在路上。”
“你……”
刘承在账外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极其幼稚的斗嘴,还越吵越跑偏,忍不住扶额。
这可是一个君王,一员大将啊!
若是这场面被下面人听见,会不会动摇军心?
更何况,他们不是妹婿和妻舅的关系吗?又不是情敌,有什么可攀比的?
刘承挠了挠头。
一个士兵急匆匆地跑来,见到刘承,听见里面的动静,愣了一下。
“何事?”刘承问。
“凤家那位女少主来了。”
军帐的帘子突然掀起,账内两人前后跑了出来。
“人呢?”凤凌看向士兵后方,凤举已经笑盈盈地出现在视线中。
慕容灼看到凤举,分明有一瞬间的喜色,眼看着便要抬脚迎上去,却突然闷哼一声,转身回了帅帐。
“本王不见任何人!”
慕容灼的声音传了出来。
凤凌纳闷:“方才还不顾一切要去寻人,这会儿这又是怎么了?”
刘承无奈闷笑,冲凤举颔首,也离开了。
凤举看向低垂的军帐帘子,忍不住扬起嘴角。
这人……又闹别扭了。
“阿举,不必管他,走,九哥帮你安排住处,你这途中可有遇到什么危险?”
“我很好……”
兄妹二人当真走远了。
帐内慕容灼竖着耳朵,听到外面谈话声越来越远,抓心挠肝,恨不得冲出去将那人拖回来看看是否掉了一根头发。
可是,阿举怎能如此对他?
第一千七百三十九章 同生共死
慕容灼一直在等。
等到黄昏日落,等到月挂当空,等得茶饭不思。
可是那个没心肝的女郎始终都没有来找他。
他支颏盯着对面低垂的帘幕,苦思冥想,觉得……自己身为男子,是否不该如此小家子气?
也许他应该主动。
正当他打定主意走到帘幕前,正准备抬手掀帘时,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很轻盈。
慕容灼心头惊了一下,下意识转身大步走到几案后,稳如泰山地坐在那里,拿了一卷书,垂眸,屏息。
凤举发现,堂堂陛下的帐外居然无人把守。
她笑了笑,很识趣地堂而皇之钻了进去。
“凤举拜见陛下!”
哼,倒是乖觉!
慕容灼眼皮也不抬,声音冷淡:“本王说过不见任何人,出去!”
你若真不愿见,早就将人丢出去了,还会容我站在你面前?
凤举得寸进尺,又向前挪了几步。
“陛下,您的书拿倒了。”
慕容灼毕竟不是一般人,面不改色地将书掉了个头。
“要本王丢你出去?”
凤举挪啊挪,终于到了几案前,随手揭了盖在大印上的红绸。
“多日未见,灼郎越发像撒娇别扭的小媳妇了,如此容色,若着女装,我都要被你比下去了。”
随着话音落下,她手中的红绸也落在了慕容灼头顶。
慕容灼的视线被一片绯红遮住,他心头恼火,正要抬手,面前红绸已经被凤举揭起,一片红色的光晕中,他看到了那双魂牵梦萦的凤眸。
纵有千般万般的情绪,也在这瞬间烟消云散。
“灼郎思念我,我知道。”
慕容灼默默叹息,伸手揽住她:“本王会担心。”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凤举依偎在他胸前:“可是,我好不容易寻见了你,又岂能让你再独自一人面对敌人?无论生,或死,凤举都要与慕容灼一起。”
还能说什么呢?
怪她为了自己涉险?
怪她不顾安危帮自己排忧解难?
这样一个口口声声要与他同生共死的女郎,她是很傻,可要他如何怪她?
思前想后,慕容灼只能怪自己。
若是他能早一点打了胜仗,也就不会给凤举涉险的机会了。
果然,还是要快一点啊!
华陵那边的诏文还要至少半个月才能传开,为先下手为强,不给宇文擎反击的机会,翌日,凤举便亲自写了一篇檄文送到西秦,命人悄悄四处张贴,内容与慕容灼之前的意思相近。
贼喊捉贼,虽然有点不太厚道,可若是给宇文擎喘息的时机,恐怕对方只会更加阴险。
……
在此之后。
秦晋之间又进行了四个月的战争,在这四个月内,双方大战小战不断,共有三十余次。
如此无休无止高强度的战斗对秦晋双方都是巨大的损耗,可是宇文擎手下只有秦军,还要同时面对身后宇文羲派出的军队,而慕容灼这边却是有北燕南晋两国军队交替上阵。
最初双方还是皆有胜负,可是到了第三个月,秦军便明显力有不逮了。
第一千七百四十章 骊京被围
晋军一路猛进,占领秦国城池十一座,军队每到一处都下了禁令,绝不得滋扰百姓,还命令军队帮助当地百姓重建房舍。
终于,宇文擎的军队不再与晋军正面交锋,而是掉头向骊京的方向疾行,宇文羲的军队当然不会乖乖让行,他们前方自家人打自家人,慕容灼便紧追在宇文擎身后占便宜。
当秦军到了昆城时,宇文擎中了一箭,此后秦军开始紧闭城门,死守不出。
大约十日之后,慕容灼感觉事情不对,兵分两路,一路由凤凌和刘承统领强攻昆城,一路则由自己带着绕到昆城以北,直向骊京的方向攻袭。
慕容灼不详的直觉很快便得到了验证。
本该受伤待在昆城的宇文擎,如同鬼魅一般忽然带着三万兵马出现在骊京城外。
安王宇文羲被围困在骊京内,处境岌岌可危。
这日,宇文羲从城楼走下来时,不慎摔了一跤,狼狈地被人送回王府。
他靠着软垫坐立不安,额头冷汗涔涔。
“来人,快去找凤恒和凤修来!”
他眼下能求助的只有这两个人。
下人跑着离开后,一个美貌的姬妾端了热茶来。
“殿下辛苦了,请用茶润润喉吧!”
姬妾声音娇柔妩媚,可宇文羲根本无心理会她,抬手端了茶便要饮。
茶到唇边,宇文羲倏地顿住。
“殿下,怎么了?可是茶烫嘴吗?那让妾给您吹吹吧!”
宇文羲目光深沉,带着怀疑慢慢看向姬妾。
自从他许多年前出事之后,看见这些姬妾就心烦,动辄便发脾气,这些女人们虽然不知道他的秘密,可是出于畏惧,已经有许久不敢主动出现在他面前了。
“楚心?你为何会在此?”
楚心被他看得有些害怕:“妾……妾是来给殿下奉茶的。”
“谁让你来的?”
“……”
“说!”宇文羲厉喝一声。
楚心以头触地,抖如筛糠:“是、是妾身边的侍女苏儿提议的!”
宇文羲立刻将侍女苏儿喊了进来。
苏儿不明所以,但看到自己的主子跪在地上那副模样,也不由得心中害怕。
“是你让你的主子来奉茶的?”
“回殿下,是!”
“那你又是为何突发奇想的?”
这些年也并不是没有类似的事情发生过,可在他处置了几个人之后,便再也无人敢做。
苏儿从未见宇文羲这副表情,吓得几乎要哭出来了。
宇文羲不耐烦地看了眼手中的茶,再看看面前跪着的两人好像真的一无所知。
难道是自己多疑了?
想了想,他将茶递到楚心面前。
“喝下去。”
楚心抬眸,见宇文羲一副威严神情,不容置疑,只好乖乖喝下。
宇文羲观察着她的表情,喝得毫不犹豫,看来她是真的不知情。
也许这真的只是一杯普通的茶?
宇文羲暗暗松了口气,正准备挥手让两人下去。
“额……”
楚心突然捂住了肚子,痛苦地倒在地上,口吐鲜血。
“啊!”苏儿尖叫一声向后跌倒。
宇文羲大惊失色,不顾脚上的疼痛猛地站了起来,后退数步。
“来人!来人呐!”
第一千七百四十一章 夫妻末路
侍卫蜂拥冲了进来,看到眼前情形全都愣住了。
宇文羲愤然指向苏儿:“将这婢女给本王绑起来!”
苏儿慌了,哭着大喊:“殿下饶命,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不是奴婢做的,不是奴婢……”
宇文羲想起苏儿方才的话,问道:“本王再给你一次机会,究竟是何人怂恿你建议楚心来奉茶?又或者,可有另外什么人碰过这茶?”
“是王妃!王妃给了奴婢这个,让奴婢提议主子来奉茶的,这茶也是奴婢从茶水房直接端来的,其他的奴婢什么也不知道了。”
“王妃?呵!果真是这个贱人!看到宇文擎要回来了,她便迫不及待地要动手了!速速将那个贱人给本王抓来!”
武安公主早就收到了宇文擎的指示,却拖到此时才动手,因为宇文擎回来了,她活命的机会便比之前大了。
她既然决定下手,当然不可能留在王府内等死,早已悄悄带人通过小道想要出城,只要出了城,她便安全了,再也不用守着一个废物。
只是她带着随嫁而来的几个亲信护卫到了北门时,却被王府卫队抓了个正着。
安王府。
宇文羲看着站着自己对面的女人,嘴角抽动,笑容扭曲,满眼的愤恨。
死到临头,这个女人还是对他摆出这副轻蔑嘲讽的表情。
宇文羲屏退了所有人,屋内只有他们两人。
武安公主冷笑道:“宇文羲,你最好放了本公主,否则……”
“否则?你是想说,宇文擎会为你报仇,杀了本王吗?”
宇文羲一个耳光狠狠甩到武安公主脸上,打得她一阵耳鸣,摔倒在地。
“贱人!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尊贵的公主?呸!一个臭名昭著的贱人!宇文擎他如果稀罕你,当初便不会将你强塞过来羞辱本王!”
“那你呢?你又是什么东西?呵!”武安公主爬起来,捂着脸嘲讽地看着宇文羲:“一个连男人都不是的废物!”
“你……”
宇文羲红着眼睛逼近武安公主,毫不留情将她推到一张高脚桌前。
武安公主后腰重重撞在桌子边缘的棱角上,疼得她倒抽了一口凉气。
宇文羲掐住了她的脖子:“你以为你和宇文擎私下里干的勾当本王一无所知吗?他可真是不辜负他的智者之名,将你塞给本王,既不污了他的名声,又用你来羞辱本王,你和他的苟且之事早已让本王成了京都的笑柄!如今你居然还想为了他杀了本王?你这个毒妇!”
“哼!我不跟他,难道跟你吗?你行吗?”
“哈!哈哈哈……”
宇文羲疯狂地大笑起来,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武安公主透不过气来,拼命踢打挣扎。
宇文羲却不打算就这么轻易掐死她,将她甩开,目光阴鸷。
“你想毒死本王?你难道不知道,大秦皇族最擅长的便是蛊毒之术吗?”
他抬起手,修长的手指青白,手背上青筋凸起。
武安公主看到他青筋凸起的地方越来越高,一只金色的甲虫从皮肉下钻了出来。
第一千七百四十二章 武安命绝
武安公主在西秦待了这么久,也并非全然一无所知。
西秦皇族之人,无论男女,到了五岁之后都会开始炼制一只属于自己的蛊虫,蛊虫炼成之后便会以自身的血液饲养,蛊虫成年后会寄居到饲主体内,与饲主同生同死。
炼制一只蛊虫,往往需要成百上千只毒虫。
武安公主此刻才真正意识到害怕。
“宇文羲,你、你疯了吗?我是大晋的公主!你敢杀我?”
“南晋都没了,你算什么公主?听说当年慕容灼被你们南晋俘虏时,你没少折辱过他,你认为本王杀了你,他是会为你报仇,还是会开怀拊掌?”
武安公主退无可退,坐在地上,后背贴在冰冷的墙面。
“你不能杀我,我、我们……我们是夫妻啊!”
夫妻?
这两个字从她口中说出来,宇文羲只觉得无比的讽刺。
“你不是想毒杀本王吗?本王今日便让你见识一下何为真正的‘毒’杀。”
金色的甲虫振翅飞向武安公主,武安公主拼命地挥舞着双手驱赶,可是蛊虫分泌的毒液滴落在她身上已然让她痛不欲生。
宇文羲始终坐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她痛苦。
卫士们站在院子里,不知道屋内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听见里面女子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凄厉得让人不忍听之。
房门打开时,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哼,贱人!”
宇文羲扫了眼奄奄一息的人,拂袖出门。
“将里面的人拖出去埋了。”
卫士们进屋,忍不住反胃。
武安公主倒在地上,娇艳的面容肿胀发黑,全身都在流着脓血,早已看不清之前的美丽动人,画面实在是太恶心了。
卫士上前,不慎踢了武安公主一下,却发现武安公主的手脚在动。
卫士惊叫后退。
诈、诈尸吗?
几个人细细看去,发现武安公主胸脯起伏,眼珠子还在迟缓地动着,这分明就是——
没死?
“殿下,这……王妃她没……”
话未说完,对上了宇文羲冰冷的目光:“没听懂本王的话吗?将人拖出去埋了!”
这是要将人活埋等死啊!
卫士们打了个寒颤,却不敢再犹豫。
武安公主的耳朵已经被毒液侵蚀,只能朦胧听到宇文羲的话,她徒劳地瞪大双眼,浑身不停地抽搐。
宇文羲已经不再看她一眼:“凤修和凤恒呢?不是叫你们去找人吗?”
“殿下,凤恒和凤修都不见了,就连他们的商铺都关门了,属下已经派人四处去找了。”
“你说什么?”
宇文羲一把将人拽了过来。
“他们……”
跑了?
宇文羲瞬间明白了,大势已去,宇文擎要回来了,他们当然不可能留在这里等死。
那自己呢?
他真的能抵挡得住宇文擎的大军吗?
不,他畏惧宇文擎,多少年来都是如此,他不可能赢得过,不可能。
“本王要进宫,立刻准备马车,本王要去找父皇!父皇……”
……
秦宫,丹心殿。
宇文羲哭着跪在秦帝腿边,与几个月前的嚣张天地之差。
“父皇,儿臣知道错了,儿臣罪该万死,这么多年儿臣一直都是很孝顺父皇的,就只做过这一件错事,儿臣真的知道后悔了,求您念在儿臣是您的皇长子的份上,救救儿臣吧!太子他要回来,他一定不会放过我的,父皇,您救救儿臣……”
------题外话------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