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五十二章 不如远矣
凤修嘴角微微上扬。
果然被阿举料中了,凤逸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财富上超越她,楚家和睿王也不可能将自己的身家拿出来支持他,他一定会采用取巧的方式。
凤逸满面笑意,尽管他已经在尽力掩饰,还是难掩其中的得意。
“此事事关重大,若是你们无法替她决定,是否要先去问问她的意思?“
凤修说道:“不必征询,我可以直接告诉你,阿举她不会将自己的云字商号交出来,同样,她即将成为北燕最大的盐商,这一点利益,她也不会交出。”
这坦荡直接的回答固然是褒贬不一,可真正令人们震惊的,还是后半句话。
北燕,最大的盐商?
盐业方面的收益何等丰厚,是人都清楚。
凤举她居然还隐藏着这样的实力!
“一个一无所有、一贫如洗的少主,能做什么?”
凤修给人的印象始终是温润谦和的,但是当他说出这句话时,他毫不掩饰对凤逸的轻蔑鄙夷。
凤氏族人们面面相觑,都默不作声。
没有人能比他们更清楚,假若少主、家主将自己的私产都拿出来供族人共有,他们这些旁系庶支非但未必会感恩,反而会反过来蔑视主家,不再服从管制。
虽然无情,虽然他们是同族族人,可人都是自私的,这就是事实。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大家族荣衰不过一念之间,倘若凤家的一切富贵荣华在一瞬间烟消云散,这个家族的掌权人一贫如洗,没有任何资本可以重新振兴家族,又如何能担得起掌权者的身份?
凤逸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说道:“我现在既然能得到这些,那么将来用不了多久,我还会再拥有,甚至比现在这些要更多,七郎,你未免想得太多了。”
“哼,只怕是你想得太简单,受人利用败坏家族声誉却还不自知。”
凤逸狐疑地看向凤恒:“你这话是何意?”
“还不明白吗?田产,宅院,铺面,现银,珍宝,这些东西有多少是你自己光明正大得来的?又有多少是用见不得人的手段的得到?且不管你是被人教唆,还是受人利用,你做的这些事已是损害了我凤家的声誉。”
大家族中,谁能真的干干净净,双手纤尘不染?只不过这些背后的龌龊事被人当众戳穿,摆了出来,就着实是太难堪了。
凤逸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这番情形实在是太丢颜面了,他绝对不能承认,绝对不能!
他恼羞成怒道:“若无证据,你们可不能血口喷人!”
凤修有些无奈地看着他:“还有你沾沾自得、引以为傲的那座金矿,你可知它原先是归何人所有?可知那人又为何会白白将一座金矿转手于你?还有,你可知道有多少无辜百姓死在了这座金矿内?他们有些被活生生埋在了里面,有些被莫名其妙的毒死。
“正是因为这些见不得光的肮脏事,那原先的主人才会想方设法急于将金矿送出。你可知道你接了怎样一个烫手山芋?
“若是再迟一些,这些事情被人告到陛下面前,更甚至引`诱你接手这座金矿之人将从前那些人命都安在你身上,你一人自食其果事小,连累全族受人唾骂、担负罪责事大。这便是你的能力?”
凤恒紧接着说道:“关于你所犯的所有过错,我们早已告知了家主,证据也都一并交给了他,他也已经上书给陛下,坦诚一切,否则,凤家早已被你牵连。凤逸,你没有资格做凤氏一族的少主。你不如阿举远矣!你输了!”
(瞌睡到飘起来,晚安!)
第一千六百五十三章 服散过量
京兆府衙。
就在双方为是否重新验尸而胶着时,一道圣旨被晋帝最信任的内监总管常忠送来。
“陛下口谕:有关忠肃王世子不幸遇害一案,疑点重重,朕亦闻之,为查明真相,不致晋燕两国因误会交恶,使真凶逍遥法外,现特下御旨,着令京兆尹上官迁主持,重新验尸,即刻着手,不得有误,更不得偏私,但求公允!”
皇帝的旨意一下,忠肃王再是不愿,也不得不遵从。
为表示对死者的尊重,上官迁决定亲自带着仵作到忠肃王府验尸。
出府衙的门槛时,萧怀英被门槛绊了一跤,一只手有力地抓住了他。
“二公子这是腿软?”
萧怀英堪堪站立,便对上了凤凌嘲讽的笑容。
他闷哼一声,甩开了凤凌的手,拂袖率先离去。
很快,一行人便来到了王府。
验尸过程就在灵堂里进行,为求公正,还特地邀请了原本就在听审的一些世家之人一同进入王府旁听。
“仵作,开始吧!”
仵作向上官迁颔首,来到了萧怀俊的遗体前,每检查一处,仵作都会将他的判断结果说出。
“剑深入心口,正常可致人死亡,但就出血情况来看,此剑应是在世子断气之后许久才插入。”
这便是肯定了凤举之前所言。
忠肃王登时站了起来:“若非剑伤致命,那俊儿究竟是如何丧命的?”
仵作说道:“君侯请稍安,小人已确定过,世子身上除此剑伤之外并无其他任何伤口,故而小人猜测,世子应是死于内因。”
“内因?”
“正是,就小人看来,世子似有中毒之象。”
“你说什么?中毒?怎会是中毒?”
忠肃王抓着仵作的衣襟,狠狠摇晃着,情绪十分激动。
上官迁上前制止,说道:“君侯,还请您让仵作将话说完,否则今日之事无法了结了。”
忠肃王丢开了仵作,转头凶狠地瞪向凤凌。
“是你下毒害死了俊儿!”
凤举淡淡地说道:“仵作,请你把话说完。”
“是!”仵作畏惧地避开了忠肃王,指着萧怀俊的尸体细细解释:“世子全身皮肤红肿干燥,多处可见疮疡肿毒,皮肉溃烂,同时伴有毛发脱落,这是服用寒食散所导致的现象,而寒食散本身具备毒性。”
上官迁道:“也就是说,世子有可能是服用寒食散过量而死?”
所以,他是自己把自己给弄死了?
在场众人一阵哑然。
仵作却在犹豫了片刻之后说道:“暂时还不能确定,请大人再容我查验。”
随后,仵作撑开了萧怀俊的嘴巴,用自带的器具从萧怀俊口腔内提取出一些残留的粉末,兀自检查了半晌。
站在后面的萧怀英额头隐隐冒出了汗珠,他紧紧攥住拳头,足尖转向了朝门的方向。
桑梧默然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
仵作盯着面前的粉末,神情越来越凝重。
“大人,这……这寒食散……”
上官迁凝眉,问道:“怎么?”
仵作郑重说道:“大人,世子口中残留的寒食散是经由特殊提炼,浓度比寻常所见的寒食散高上数倍。您再看世子脖颈处的伤痕。”
第一千六百五十四章 不打自招
“通常服用寒食散后人的皮肤十分脆弱,极易擦伤,世子脖颈上的伤痕是被人掐着脖子留下的,耳后亦有寒食散残留。所以小人可以确定,世子是被人强行灌了提炼后的寒食散,中毒身亡。服用寒食散会使人高度兴奋,严重者也会导致心脉受损。”
所以,之前判断的心脉受损并不是因为心口的剑伤,而是高浓度寒食散的缘故。
凤举此时才说道:“如此看来,事情已经明了了,有人在亥时强行将提炼过的寒食散灌进了世子口中,导致世子中毒身亡,随后凶手便需要一个替罪羊,但因为我九哥与安阳郡主在一处,凶手花费了三个时辰才找到,然后将九哥移到了案发的那艘画舫之上,又刺了世子一剑,将剑塞进九哥手中,制造出九哥杀人的假象,再让携雨报案,作伪证污蔑我九哥。”
萧怀英万分惊恐地盯着凤举。
凤凌有些不解:“可是如果需要替罪羊,凶手不该是立刻找一个人吗?为何要花费三个时辰来寻我?”
“当然是因为这是凶手蓄谋已久的,对方一早便谋划着杀害世子,嫁祸于你,并且当晚饮宴时故意挑起你与世子的矛盾,更加坐实你的杀人动机。只是没想到九哥你警觉,在喝了有问题的酒水之后还是强撑着离开了画舫。”
上官迁说道:“看来这凶手不仅是与世子有仇,还与凤九郎也有过节,而且就在参加饮宴的众人之中。”
桑梧冷声道:“也有可能,凶手不止一人。”
凤举道:“也许是两个,一个想杀世子,一个想陷害九哥,并且能够从此事中谋利。”
“不!这只是你们的猜测!不是真的!”
忠肃王下意识就出言反驳,因为他想不出除了凤家人,还有何人敢对他的儿子动手。
“是否是真的,忠肃王问一问令郎便知。”
忠肃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凤举口中的“令郎”是指谁,随即,他看到凤举的目光在看向他身后。
他回头便看见了自己的庶子萧怀英,正一脸心虚慌张之色,鬓角汗珠涔涔而落。
“父王,您不要听他们胡言乱语,这根本就是他们凤家人想要为凤九开脱罪责,才会凭空捏造出来的!兄、兄长可是咱们忠肃王府的世子,除了他们凤家人敢如此嚣张,整个华陵,还有谁敢对兄长下手?”
他这副模样,分明就是不打自招。
可是,他怎么可能呢?他的庶子杀了他的嫡长子?这小儿怎么敢呢?
忠肃王一时根本无法接受。
凤举却不打算就此罢休,敢污蔑凤家之人,便要有承担后果的准备,她可不会给萧怀英丝毫翻案的机会。
“经过特殊提炼,浓度高于寻常数倍的寒食散,毒性巨大,我想正常人即便是嗜好服散,也不可能碰触这种东西,除非是想寻死,可见这些寒食散是凶手特地一早便备好的,此前总会留下些许蛛丝马迹。忠肃王不妨找来令郎身边之人问一问,若是不够,我这里倒是还有一人,带上来!”
第一千六百五十五章 狠毒弑兄
柳衿将一名身着道袍、走路一瘸一拐的人带了进来。
那人第一眼看向的便是萧怀英,眼睛里含着愤恨。
“怎么是你?你不是已经……”
萧怀英因为太过震惊,一时连情绪都忘记掩饰。
他分明已经派人将这个道人暗杀了,他为何还活着?
可是很快他就看到了忠肃王盯着他的那双眼睛,顿时缩回脖子,住了口。
“让贵人失望了,小人没死!”
“这又是何人?”上官迁问道。
柳衿冷声对道人说道:“你自己说。”
道人瘸着一条腿,赶忙跪倒。
“回大人,小人名唤徐期,人称灵阳子。”
真正的道人和僧侣是无需向官员下跪的,这灵阳子二话不说便下跪,可见最多不过是个游方术士。
上官迁问道:“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回禀大人,小人平生最擅炼丹之术,就在半月之前,忠肃王府的二公子找到小人,给了小人一大笔银子,让小人提炼寒食散。可是就在小人将成品交给他之后,他却派人想要杀了小人。好在小人命大,腿上被砍了一刀后掉进了河里,侥幸保下了这条命。”
“你胡说!你说,凤家给了你多少银子让你来污蔑于我?”
萧怀英作势便要冲上来撕打灵阳子,被柳衿用剑鞘重重击在胸膛,身体向后猛退了数步。
“放肆!你们居然敢动手?!”
凤举摇着扇子,悠然而笑:“忠肃王,您可看清楚,您眼前这人是蓄谋杀害嫡兄、毫无孝悌之义的凶手,杀了嫡兄,他这个庶子便可成为忠肃王府的世子。今日他能为此杀害嫡兄,难保来日他不会为了早日继承您的王位,也将您这个亲生父亲杀害。世子的遗体面前,您可要三思而行!”
“不!父王,我没有!我怎么敢杀害兄长呢?不是我干的!您不要听他们瞎说,他们都是骗您的!”
萧怀英一时间涕泪横流,毫无平日贵公子的形象。
他本就不是个多么胆大之辈,能撑到此刻,已经是极限了。
如此一个人,若是无人在背后教唆,他如何敢,又怎会有这个脑子做下这些事?
忠肃王阴鸷的眼眸俯视着这个抱着自己的腿苦苦哀求的庶子,他虽然妻妾成群,但年过半百,膝下只有这两个儿子。
一直以来,他本就不喜欢这个庶子,如今看到他这副模样,再也压制不住心头的怒气,一脚将他踹倒。
“你这个忤逆狠毒的狗东西!本王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萧怀英从地上爬了起来,跪行到忠肃王脚边。
“父王,我没有!我没有!”
“证据确凿,你还想抵赖?”
“什么证据?那些都是凤家人捏造出来冤枉我的!父王,我是您的亲生儿子,您为何就不肯相信我?就因为我是妾室所出的庶子?兄长他闯了多少祸事,你都可以选择视而不见,甚至暗中帮他善后,为何换了是我便不行?您可别忘了,您的嫡子已经死了,您现在就只剩下我一个儿子了。若是你不管我,我死了,您可就无后了!”
(晚安!)
第一千六百五十六章 凤逸被逐
说到最后,萧怀英的神情已然变得扭曲。
忠肃王气急败坏,一个巴掌抽在了他脸上:“你这个混账东西!”
一直闹着要处置凶手,可到头来凶手却是自家人,忠肃王府简直是让全京都的人看了一场笑话。
忠肃王头晕目眩,被下人扶着坐到一旁。
上官迁立刻命人将萧怀英捉了起来。
凤举施施然来到萧怀英面前,无视他愤怒的目光,轻声说道:“杀害亲兄,难逃一死,依照大晋律法,你这罪过当受凌迟,二公子可曾亲眼见过凌迟犯人?行刑之人会将一张网罩在你的皮肉上,顺着网上的小孔,一刀一刀活生生将肉剐下来,但却不会让你立刻断气,大多数受凌迟的犯人要么是活生生痛死,要么是流干了身上的血。上官大人,我所言可对?”
上官迁一时未能反应过来,听到凤举唤他,转眼又对上那双凌厉迫人的凤眸,他竟惊出一身冷汗。
“额,是,是!”
他为官数载,自己亲自判决的凌迟之刑也并非没有,他更是几次亲眼目睹过那令人恶心的血腥场面,可不知为何此刻听见一个绝美风流的女郎说出这些话,就让他由衷的害怕。
他是如此,那些在场旁听的贵族们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凤举,难怪她会走到今日,真是太狠了!
“二公子,你不想落得如此下场吧?”
说话间,她的视线刮过萧怀英的脸。
萧怀英恍惚觉得有一把冰冷的刀在切割着他脸上的肉。
“啊!”萧怀英大叫一声,慌忙爬到忠肃王身边,抱住他的腿,狼狈地哭喊:“父王,救我!我不要被凌迟!我不要啊父王!”
忠肃王含泪看着他,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若说毫无感情那是不可能的,可是一想到这畜生居然杀了他自己的亲兄长,再看到他这副丢人现眼的模样,对这个庶子最后的一点疼爱也化为乌有。
“你给我滚开!”
“二公子,事已败露,若是你不想被判凌迟,我倒是有一个提议,可以减轻你的罪过。”
萧怀英警惕地看向凤举:“什、什么提议?”
凤举眉梢轻扬,莞尔一笑。
……
凤家。
凤瑾看着凤逸站在那里,遭受着众人非议指责,无奈地叹了口气,最终眼底的情绪化为漠然。
这个孩子自少年起便是他看着长大的,凤瑾自问该给的优渥条件都给了,该有的教导他也不曾落下,即使凤逸一次次犯错,该给的悔改机会,他也给了不止一次。
够了!
凤瑾从座位上站起,向前走了两步,视线扫过全场,最终,落在了凤逸脸上。
“三郎,你终是心术不正,不思悔改,为谋私利,你的心中根本没有凤氏一族的存在!”
凤逸眼睁睁望着凤瑾,直觉接下来会有什么令他无法接受的事情发生。
凤瑾朗声说道:“今日,凤家各分支主事者均已列席,亦有在座诸位宾客为证,凤瑾以凤氏一族家主的身份宣布,自即日起,正式将左阴一脉三子凤逸逐出家族!”
周围顿时哗然。
凤逸难以置信地望向凤瑾,失声大呼:“叔父!”
凤瑾却丝毫不予理会,仍旧肃然说道:“从今往后,凤逸一言一行,均与凤家再无丝毫瓜葛!”
第一千六百五十七章 开天辟地,旷世传奇
这便是说,从今往后,凤家与凤逸,彻底脱离关系。
凤逸无论做了什么,凤家都不会再为他承担责任。
而凤逸,也将彻底失去凤家的荣耀与庇护。
凤逸自身是有着不可否认的才能,但失去了凤家,尤其是在这个看重出身门第的背景之下,单凭他那点心术不正的所谓的才能,他根本什么都不是!
“叔父……”
“这是我以家主身份做出的决定,绝不更改,也不容任何人质疑!”
凤瑾一旦做出决定,纵然是晋帝开口,都不能令他更改。
凤逸慌忙间,下意识在宾客席中寻找萧鸾的身影,想要寻求他的帮助,然而,萧鸾的位子早已经空了。
他已经沦为了一枚毫无价值的弃子,被抛弃了。
“经由连日来的择选,凤氏一族已然最终确定少主人选,便是……凤举,凤云止!”
随着凤瑾最后的声音落下,所有凤家的族人都站了起来,一齐看向南方入口之处。
宾客们纷纷回头,却见那惊才绝艳的女郎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那里。
红裳灼灼,凤眸含笑,雍容夺目得好似凝聚了烈日所有的光辉。
她自信洒脱地站在那里,无声,却仿佛在告诉所有人,她就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女子,一颗最耀眼璀璨的旷世明珠!
凤举,字云止。
有史以来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女少主!
开天辟地,旷古烁今!
所有人都意识到,就在此刻,站在他们面前的这个女郎,她创造了一个传奇,或者说,她本身已然成为一个传奇。
在举座震惊的瞩目之中,在所有凤氏族人充满敬畏的注目之下,凤举一步步走向那个最高的中心。
脑海中浮现出此生经历的种种,喜悦,悲伤,痛苦,艰难,惊险,一幕又一幕,最终,是前世刻骨铭心的画面。
前世凤家亲族被血洗的场面她并未亲眼见过,只是重生之后每每在梦中得见,到处都是血淋淋的画面,尸骨堆积成山,惨叫声哭嚎声一片。
她想,那些应该便是前世实实在在发生过的场景。
不过,往事已矣,昔日种种,宛若黄粱一梦,都已经过去了。
如今她终于走到了这一步,凤氏家族的命运她绝不会再任由其他人操控。
“不!这不可能!凤举她如何能够成为少主?这真是太可笑了!她只是个女子,女子焉能成为少主?你们全都疯了不成?你们疯了,你们真是疯了!我才是凤家最出色的后辈,少主之位应该是我的!你们全都疯了!疯了!”
凤逸突然大叫了起来,形象全无,满口不停地喊着“你们疯了,你们全都疯了”,可是真正形如疯癫、言语无状之人,分明就是他自己。
他的反应看起来十分不正常。
难道是一时接受不了,受了刺激?
就在此时,下人来报。
“启禀家主,京兆尹上官大人带人前来,说是要缉拿杀害忠肃王府世子的凶手。”
凶手?
凤凌不是已经被扣押在府衙了吗?
人们不由看向凤举,纷纷猜测,难道她真的已经帮凤凌证明清白了?
可是缉拿凶手为何要跑来凤家?
第一千六百五十八章 寻个媒人
上官迁带了人进来。
如今凤瑾虽然辞去了官职,但他自身爵位仍在,上官迁仍要向他行礼。
行过礼后,上官迁直接开门见山:“凤公,下官已然查明,杀害忠肃王府世子的凶手一位是王府庶子萧怀英,一位则是贵府的凤三郎,所以下官此来便是为捉拿凶手,还请凤公勿怪。”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衙役们已经上前将凤逸拿下。
凤逸挣扎大叫:“你们干什么?放开我!你们这些人都疯了吗?可知我是凤家少主,是凤家未来的家主,你们岂敢对我无礼?”
然而,凤逸已经被逐出凤家,凤家不会再为他出头。
凤举盯着凤逸癫狂的背影,似笑非笑,凤眸越发幽深。
……
短短几日,华陵城又多了不少为人津津乐道的谈资。
凤举居然成功做了凤家的少主。
杀害忠肃王府世子的凶手居然是自家的庶子和被凤家逐出族谱的凤逸。
西楚府那位天之骄女楚令月被羯胡斛律湛毁了容颜,终日闭门不出。
凤逸接手的金矿原主人原来正是忠肃王,而凤家上奏折坦诚凤逸的过错时,也早已将弹劾忠肃王的证据一并上交。
凤家洛河郡一脉的凤二,要与华陵裴氏的嫡女成亲。
每一个都是足以震荡朝野的大消息,华陵城从来不乏热闹,可是这一次,热闹似乎过了头,让人隐隐感觉到一种不安。
栖凤楼,书阁的窗前。
凤举正懒懒地靠在软塌上,一张张浏览着底下人送来的消息,纸张放在雪豹的身上,雪豹硕大的脑袋搁在凤举手边,凤举有一下没一下地抓挠,让它舒服得发出低沉的呼声。
对面的坐席上,洁白胜雪的衣袍舒卷堆叠,墨黑的长发旖旎而下,耳垂上血红色的凤血坠轻轻摇曳。
一双修长的手正一丝不苟地沏茶,一个步骤都不差,只是动作还不够熟练,显然是个学习茶道不久的新手。
在他身边,白虎伸出粉嫩的舌头舔着因失败被倒进瓷缸内的茶水。
午后的书阁,一男一女,一虎一豹,无人说话,只有两头猛兽发出的声音,然而却让人觉得无比安然惬意。
凤举看到最后一张纸上的内容时,手微微停顿了一下。
纸上写着:恭定侯将私生子藏匿京中,恭定侯夫人怀孕。
半晌后,她才慢慢将那张纸放下,面上若有所思。
慕容灼道:“忠肃王已被判流放,他的势力毕竟尚未瓦解,萧鸾定会设法搭救,本王已经告知了凤九,交由他解决。”
过了好一会儿,他都没有听见凤举的回应,忍不住抬起那双湛蓝清澈的眸子看向凤举,却见凤举一手支腮,正定定地望着他。
“灼郎,你寻个媒人,来凤家提亲吧!”
慕容灼手一抖,茶水洒在了手上,他眨了眨眼睛,缓缓将茶盏放下,又拿软巾擦干。
良久,他清冷动听的声音说道:“阿举,本王尚未准备好。”
凤举有点失望,虽然她自己也知道这句话说得有些太突然了。
(本文共四卷,已经进入最后一卷了,这下可是离结局真的不远了。在这里问一下,下本书一个穿越春秋战国的题材,一个是男主是机器人的现代文,如果你们还愿意看我的文的话,这两个题材你们选择哪一个)
第一千六百五十九章 三书六礼
“你若不愿,那便罢了,当我没说。”
“本王都听见了,你想反悔?”慕容灼立刻一副幽怨凶悍的小媳妇脸。
凤举觉得奇怪:“你不是说尚未准备好么?”
慕容灼有些挫败的沮丧:“本王的意思是,本王要给你的聘礼尚未准备好。”
聘礼?
凤举很快便明白了他所言的聘礼是什么,忍不住莞尔:“聘礼回头再补就是了,反正一时半刻尚不到成亲的日子。”
慕容灼眼眸骤然一亮,连手中的茶都顾不得了,连忙撑起身子。
“还可如此吗?”
他早已经将婚俗的三书六礼研究过了,可从未看到聘礼还能后续再补的。
凤举说道:“这是我们二人的婚事,该如何自当由我们做主,三书六礼,大致到位了就好,其他详细的不必太过拘泥。”
慕容灼想了想,的确如此,婚礼是他们的,真要事事都拘泥于繁文缛节,他这辈子都讨不到夫人了。
“可是,阿举,我们不是还在佯装散伙吗?”
“反正嘉定公主都已经死了,其余的,管他呢!”
慕容灼看她眉眼含笑,也忍不住宠溺地笑了笑。
“阿举,你真是任性!那……便如此吧!”
说完,他便自顾自地念起经来:“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他一边念,一边将好看的眉头蹙了起来,似乎是在努力将这些繁杂的礼仪整理清楚。
凤举倚在一旁,唇边含笑,温柔地看着他,指尖缠了慕容灼一缕发丝。
为了能拉近彼此的距离,慕容灼不断地努力学习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了解晋人的风尚喜好,他是天赋异禀,学任何东西都比寻常人快上许多,可这些又岂是一朝一夕的工夫?更何况值此紧要关头,慕容灼还有很多大事要处理。
凤举知道,他已经相当努力了。
“灼郎……”
“嗯?”
凤举微微一笑,歪倒身子枕在了他腿上。
“纳采,便是你需请一位媒人来凤家提亲,待我双亲应允议婚后,你便可着人备礼,准备求婚了。
“随后是问名,你要请媒人来询问我的姓名与生辰八字。
“问名之后便是纳吉,你要将我的生辰八字与你的一并交给大巫师,请他在神巫宫或是北燕太庙占卜,看你我是否八字相合。”
听到此处,慕容灼忽然说道:“便是你我八字不合,本王也要娶你。”
凤举被他逗笑了。
若真是最后占卜发现八字不合,恐怕那位大巫师要发动整个朝堂阻止这门婚事了。
“后面三礼暂且不论,单就前面这三礼来看,首先,你需要寻一位媒人。平城据此遥远,完成这前三礼便需要些时日了。”
“不,用不了多久。”
“嗯?”
“媒人本王已经寻好了,他们也都欣然同意了。”
“他们?”
慕容灼点头:“鹤亭六俊,本王请了六位媒人。”
六、六位?
凤举怔愣良久,心中的惊讶平淡下来:“嗯,可以!”
“你的生辰八字,自我们回来华陵城后的第二日,本王便已经命人送回去给大巫师了,应该就在这一两日便会有答复,不过,这不重要。”
(都让我写古文,春秋战国风比魏晋风还难写,都不让我写现代文,一个现言大神就这般被你们埋没了)
第一千六百六十章 凤逸前尘
无论八字是否相和,这个王妃他都娶定了,既然如此,等不等占卜结果都一样。
只是未来岳丈岳母那里不能含糊,该有的还是要有。
“四礼纳征,本王明白,便是送聘礼,其他的聘礼本王早已备齐,随时都可送来,到时你若觉不够,本王再命人添置。随后便是请期,只是这个吉日暂时不好确定……”
慕容灼绝非是一个多话的人,在其他人眼中,他就是一座冰山。
可是此刻,他却兀自唠唠叨叨,蓝眸中波光潋滟,满含着对未来的期待。
凤举默默含笑,贴近了他。
这个人,他是真心爱着自己的吧?这一回,应当不会错了吧?
午后的阳光,真暖。
……
京兆尹府,死囚大狱。
凤逸靠在阴冷潮湿的墙角,昏昏沉沉,仿佛清醒,又仿佛在入梦。
“三郎,凤瑾和谢蕴那个贱人终于都死了,从今往后,你就是凤家的家主,这凤家便是我们的了!”
母亲?
凤逸看着眼前欣喜雀跃的林秋然,有些困惑。
母亲不是早已经过世了吗?她在说什么?成为凤家的家主?
他想要开口说话,可是却发现有另外一个自己与林秋然对话,而他,仿佛一个旁观者,眼睁睁看着,那两个人却不知道他的存在。
“这是当然!我们在凤家寄人篱下,苦苦经营多年,如今这一切都是我们应得的,往后我们再也不必看别人的眼色。”
说这些话时,那个凤逸正坐在翰墨轩,凤瑾从前每日练字都会坐的位置。
他抚摸着白玉狼毫,翡翠镇纸,紫玉墨砚,一脸的享受得意。
“只是可怜你妹妹在宫中却还只是个昭仪,阿举那个无用的小贱人却仍是皇后之尊!”
凤逸冷冷一笑:“母亲,您放心,如今连凤瑾都死了,您认为陛下还会留着阿举这个病恹恹、一无是处的皇后吗?最近朝中可是人人都在弹劾她,请求废后,用不了多久,妹妹就再也不必在宫中见到她了。”
画面一转,却是在一座破庙之外。
庙宇被烧焦,几乎已经看不出曾经的模样,周围有些地方还在冒着烟尘,下人们正在里面搜寻着。
很快,有人将一些东西从里面抬了出来,大多都是零零碎碎的骨头,最完整的大概便是一具女尸和一条狗的尸体,只不过也全部被烧成了焦炭,根本辨不清模样。
凤逸困惑地看着,不知道这女尸究竟是谁,那个自己又为何要来这种地方。
可是很快,他便听见那个自己抬脚踩在了女尸上,说道:“凤举,主家嫡女,哈,你也有今日!你们一家人也有今日!与卑贱的野狗一样的下场,啧啧啧,真是可怜呀!”
凤逸顿时大惊。
凤举?
这具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是凤举?这怎么可能?
尽管他觉得不可思议,可还是忍不住一股快意涌上心头。
可是下一刻,他的脚刚一用力,尸体一条烧焦的手臂脱落,就在同一时间,破庙发出“咔嚓”一声,转瞬间轰隆坍塌,烟尘飞散,凤逸来不及躲闪,被脚下的尸体绊了一跤,跌坐在了地上。
第一千六百六十一章 改变天命
明明隔得有一段距离,可是一根木棍却莫名其妙地砸了过来,压在凤逸的腿上,棍子上的铁钉深深扎进了他的大腿,一股血瞬间喷溅了出来。
他惨叫一声,可此时烟尘遮挡了视线,他也听不见周围的动静,只是隐约听见一声女子凄厉的惨叫——
“上苍,你若未瞎,就用他们的命来给我一个交代,还我一个公平!否则,我凤氏阿举就算是死,也要从地狱里爬出来,亲手将他们拆骨,扒皮!让他们亲眼看着自己的血一滴、一滴地流干,流干……”
这声音如此的耳熟,无论是对此时身为旁观者的凤逸,还是那个坐在地上身临其境的他。
只是声音里凄厉悲愤听来让他们同样感到心惊胆寒。
弥漫的烟尘中,凤逸看到身边那具焦尸一瞬间被风化吹散,骨灰消失的霎那,朦胧间,他们仿佛看到一个人影从破庙那浓浓的烟尘中出现,红衣如火。
“啊!!”
凤逸发出一声惊叫,脚下一瞪,猛地睁开了眼睛。
一切都已经消失,在他眼前的仍然是阴冷潮湿的大狱,还有那横在他眼前的围栏。
他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
凤逸双目无神地盯着地上的一只死老鼠,眼珠子良久都不曾转动过。
衙役听见他的大叫声,进来查看,就只是看到他这副模样,听说这凤三进来时就已经疯了,看这模样还真是。
可见这人啊,真是一朝天上,一朝泥潭,谁也无法料定自己将来又会如何。
衙役摇了摇头,正打算转身离开,凤逸却忽然冲到了围栏前。
“站住!我要立刻见睿王……不,我要见西楚府的大小姐一面。”
说着,他将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摘了下来塞给衙役。
“这些都给你,让我见楚令月!就说我有十分重要的事情要见她,是有关于凤举的!”
衙役抓着手中的荷包和一块极品的玉佩,盯着凤逸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
这人究竟是疯了还是没疯?
“这……你已经被判了死刑,三日之后便要被斩首了,上头有令,不准任何人探视。”
凤逸伸出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袖,迫切地说道:“我不会死的,你知道我的身份,我怎么可能就此轻易地死了?只要你肯帮我,让楚令月来见我,她一定会救我的,到时候,我可以保你前程似锦,甚至超越上官迁!”
衙役上下打量他,小声问道:“你……没疯?”
仿佛是要确定凤逸不是在说疯话。
凤逸用力摇头:“你快去!快去!”
“哦,好,好!”
看着衙役离开,凤逸紧紧握着围栏,脸上浮现出阴森诡异的笑容。
方才那绝对不是梦!
若是真的有什么轮回,有什么前世今生,又或者,他看到的那些是原本就应该属于他的天命,那他凭什么要忍受现在的下场?
他分明就是赢了的,就像他看到的那样,他成功当上了凤家的家主。
没错,就是如此!
当初凤举突然转变性情,一夕之间像变了一个人,对他们那般仇视,或许是她看到了天命,又或许,她是将人生重新来过了。
是凤举改变了一切,毁了自己的天命,凤举可以,他也一定可以!
楚令月是大贤良师黄公的徒弟,只要见到楚令月,她一定会有办法的!
“哈哈哈哈!天不亡我!我命中注定就是要成为凤家的家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谁也阻碍不了我!”
第一千六百六十二章 不人不鬼
黑夜,天空宛若浓墨染就,大概是很快便要下雨了,看不到星点的亮光,乌沉沉的,十分闷热。
守夜的狱卒都喝了酒,醉得不省人事,凤逸跟着被他买通的郁卒悄悄从大牢出来,一路蒙着头,乘着简陋的马车来到一处位置偏僻的院子。
“郎君,凤大小姐应该就在里面等着您了。”
凤逸看到院子门口已经停了一辆马车,不疑有他,推门而入。
这院子并不算大,人也不多,他一路走到正屋就只看到一个埋头提水的老翁。
正屋的门是敞开着的,似乎就是在等他。
可是等他踏进房间,却发现屋内空无一人,根本不见楚令月的身影。
房门哐当一声合上,他忽觉不对劲,急忙上前要拉开门逃走,可是房门已经被人从外面锁上了。
“开门!开门!”
无论他如何喊叫,都无人应声。
“凤逸,如这般穷途末路、天地不应的感觉,如何啊?”
悠缓慵懒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凤逸立刻便听出了这是凤举的声音。
他心头大骇,找遍了房间内每一个角落,却连凤举一片衣角都不曾找到。
“凤举,又是你害我!你出来!”
“分明是你自己越狱,怎能怪我呢?你大概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你也会沦落到这番境地吧?你说,现在的你,像不像一条丧家之犬?”
话语中毫不掩饰的嘲讽就像一把尖刀插在凤逸的心头,尤其当他脑海中浮现出那些自己做了凤家家主的画面,那般的风光无限,与当下的处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对比越是鲜明,心头的疼痛就越是深刻。
他目光含恨,环顾四周,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这个贱人!都是你!全都是你害我变成现在这副模样!是你毁了我的天命,你夺走了命中注定本该属于我的一切!你所拥有的,原本应该是属于我的!我全都知道了,我都知道了,你早就应该去死,你这个不人不鬼的贱人!”
“不人不鬼?”
凤举斟酌着这四个字,语气中含着淡淡的笑意,听来却让凤逸感到毛骨悚然。
“我很欣赏你说的这四个字,你说得很对,我也不知我自己究竟算是人,还是索命复仇的鬼,不如,你来告诉我。”
凤逸将桌上的杯盏扫落一地,掀翻了桌子,疯狂地大叫:“你这个贱人!贱人!你以为你赢定了吗?我告诉你,天命难违,凤家注定是我的,你和你的父亲,和你那卑贱的母亲,你们全家人都该死!你们注定迟早有一天要死在我的手上!”
说着,仿佛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哈哈大笑了起来,形容癫狂。
“既然你能重新来过,那我也一定可以,有本事你来杀我呀!只要我像你一样死了,再重生,我同样可以改变一切,拿回原本属于我的天命!到时候,我一定会让你尝一尝和我一样的痛苦,让你生不如死,就像你原来一样。然后,再将你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割下来。”
第一千六百六十三章 送他一程
“原来如此!看来,你想见楚令月,也是为此了。那我岂非是坏了你的大事?”
凤逸不笑了。
他不清楚凤举到底是如何重生的,寻找楚令月也只是猜测对方也许会知道些什么,但是眼下,他又该如何?
“你放心,承蒙你前生照顾,我方能有今日,所以我会让你好好上路,不会让你变成孤魂野鬼,也不会让你化作厉鬼不得安宁,你死之后,我会请高僧为你超度。”
凤举句句都是善待他,为了他好。
他想做鬼?想要重生?
凤举偏偏要送他去地狱,还要请高僧诵经护送他一程。
凤逸胸口堵着一口气,出不出来,又咽不下去,渐渐的带上一丝血腥气。
凤举还在说:“除此之外,我呢,还略通一点雕虫小技,在这间房子周围为你摆了一个法阵,古籍上说这此阵可以安魂锁魄,原本是巫师用来降服厉鬼的,至于是消除厉鬼身上的戾气,让他们安心投胎,还是直接将厉鬼消除,令其魂飞魄散,这我便不得而知了,古籍毕竟有所缺漏。灼郎,你说这究竟有没有用处?”
慕容灼?
他不是早就已经离开大晋了吗?
就在凤逸惊讶之时,听见一道清冷的声音说:“你看的那本书是大巫师的藏书,他十分珍视,应是有用的。”
北燕的大巫师备受北燕历代皇室的敬重,据说极有神通。
凤逸的手开始发抖,他大约可以判断,凤举和慕容灼就在隔壁的房间,并且能将他这里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他拼命地在墙壁上摸索着,想要找到那个窥视他的角落,手不慎碰到了墙边花架上的一株长寿海棠。
等他反应过来时,一只浑身赤红色的飞虫已经从鲜红的海棠花丛中飞了出来,落在他的手背上。
凤逸下意识想要将虫子甩掉,可是手背上一阵刺痛,飞虫飞落到了地上,他的手背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红肿。
凤举的声音再次传了出来,悠悠然,好似只是在吟诗——
“此虫名为珊瑚泪,喜欢栖息于花苞之内,很是记仇,一旦被人打扰,便会拼命攻击打扰它的人。关键是,被它咬过的地方先是会红肿,然后便会溃烂,皮肉烂光之后连骨肉也会被腐蚀殆尽。”
伴随着凤举的声音传来,凤逸看到自己的手背正如凤举所说的,红肿之后便是开始溃烂,最深处已经隐隐可见白骨。
他额头汗珠涔涔,痛苦地抓着自己那只手大叫,急切地想要找到什么将伤口的毒素洗掉。
“可惜呀,实在可惜,原本若是及时用清水清洗伤口,还是有可能停止伤口溃烂的,可是房中的茶水都被你自己给打翻了。”
“凤举!你这个贱人!”
凤逸气急败坏,满口谩骂,不堪入耳,与他从前温文尔雅的贵族公子形象大相径庭。
他实在找不到水,情急之下居然不停地将唾沫吐到伤口上。
虽然有那么一点恶心,但人的唾液有消毒的作用,倒确实不失为一个办法,只是,已经晚了……
第一千六百六十四章 自施剐刑
凤逸那只手的五根指骨已经被腐蚀殆尽,腐烂却并没有因此而停止。
“不必白费力气了,方才桌上我为你准备了两样东西,一样是水,已经被你打翻了,覆水难收,一样是那把匕首,此刻你最好的办法便是拾起匕首,砍掉这只手,阻止毒素蔓延。凤逸,你最好拿出你的果断狠绝,否则,你便要丧命于此,连灵魂重生都不能了。”
凤举此时其实有些佩服凤逸,灵魂重生,这种事情即便发生在了凤举身上,她自己却还是半信半疑,至于如何重生更是一无所知,凤逸却相信,不仅相信,他还对此寄予厚望。
接受能力强,想象力也丰富。
凤逸痛苦地缩在地上,紧紧抓住手腕,不知是否是错觉,他仿佛感觉到手腕上的骨头在松动。
尽管不甘心像耍猴一般遵从凤举的意思,但眼下情形由不得他犹豫。
他捡起匕首,夹在腋下拔出,只迟疑了一瞬,便果断向自己手腕砍了下去。
凤逸惨叫一声,后背一下一下撞在身后的墙壁上,可这并不能够缓解他断手的痛苦。
“真是狠绝,你便是因为这份狠绝,才能够对你有养育栽培之恩的父亲动手,能够对自己的族亲痛下杀手吧?”
凤逸忍着痛,勉强挤出一丝冷笑:“哼,那都是你们活该!挡我路者都该死!”
“该死……呵,所以此刻在我看来,你也该死。都说家族亲人,血肉相连,一脉相承,但你似乎很喜欢自断血脉,骨肉分离。既如此,那么接下来,你便好好享受吧!”
凤逸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大叫:“你要干什么?你出来!有种你便出来面对我,躲起来算什么?”
然而无论他怎么叫喊,那轻柔冷漠的声音都不再有任何回复,取而代之的是那棵长寿海棠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前车之鉴,手腕的伤口还在滴血,凤逸盯着那株花,心生恐惧。
忽然,一团血雾从鲜红的海棠花丛中喷薄而出,凤逸看清了那血雾的本体,头皮一阵发紧。
那根本就不是什么血雾,而是成群的珊瑚泪毒虫。
不计其数的珊瑚泪不停围绕着他,不断地攻击,脸上,脖子上,手上,全都是被咬出的伤口。
尽管他已经拿烛台驱赶烧死一些珊瑚泪,可终究是无法避免被咬到,最后就连烛火也被那些烧死的珊瑚泪尸体扑灭了。
察觉额头上的伤口在溃烂,凤逸顾不得其他,抓起匕首便将额头上那块烂肉割了下来,鲜血糊了满脸,可是他没有时间犹豫。
珊瑚虫不知何时已经钻进了他衣衫下,他也顾不得是否有谁在看,把身上的衣衫都扯掉,一刀一刀不断地将那些被咬过的地方割下来。
“灼郎,你觉得这像不像是剐刑。”
慕容灼嫌恶地将视线收回:“他是罪有应得。”
说着,他抬手蒙上了凤举的眼睛,将她拉入自己怀中。
“没什么好看的,以后便将此人从你脑海中抹去。”
凤举笑了笑,将他的手拉下,握住:“不早了,我们该回家了。”
“好!”
第一千六百六十五章 野兽怒吼
凤逸此后再也没有听见隔壁传来的声音,他也无心再顾及这些。
珊瑚虫不断地攻击噬咬着他,他便不断地将肉从自己身上割下来,到最后即便是他想停,却也停不下来了。
意识清晰地告诉他,再如此下去,他必死无疑,可是身体不受控制。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描述的气味,这气味飘入鼻腔,让他的身体不由自主的陷入疯狂。
可是偏偏还让他保留了一丝理智,清晰地看着自己亲手将自己千刀万剐,直到肉尽骨现。
直到天将亮时,屋内痛苦的惨嚎声才停了下来,传出一声东西落地的声音。
口不能言的老翁睡在隔壁,听见动静,睁开了眼睛,来到隔壁房间,屋中的画面惨不忍睹,令人见之而作呕。
躺在地上的人,不,是血淋淋的白骨人,尚存一丝气息,犹可见胸腔的心脏还在一下一下的跳动着。
老翁却是面不改色,用簸箕和扫帚将一地狼藉清扫了,倒进后院的猪棚。
随后又返回来,冲着白骨挥下了镰刀。
天渐渐亮了,院后小巷,野狗群分食着食物,叫得正欢。
……
同时,睿王府和西楚府,有两个人却是各自难以成眠。
睿王府。
萧鸾一直等待着消息,彻夜未眠。
“殿下!”
终于,有人风尘仆仆地赶回来,却是二话不说,直接跪在他面前。
萧鸾顾不得其他,连忙起身问道:“如何?”
“殿下,还是……晚了一步。”
“你说什么?”
“属下等人赶到时,忠肃王已经被途中山坡上滚下的乱石砸死了,除了尸体,现场没留下任何痕迹。”
乱石?押送队伍这才刚出华陵城不久,道路都是修正过的,何处来的乱石?
分明就是有人刻意为之!
还是晚了!只晚了一步!
忠肃王手中的人脉势力不容小觑,何况他身后还有一个巡防营,凤家这是又斩断了他一条臂膀。
“立刻去找荀嘉来!”
门外有人进来禀报:“殿下,您忘了,李先生的夫人远道而来,李先生正在府外安顿呢!”
萧鸾闻言,更加心烦意乱。
……
西楚府。
府中下人们个个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出。
楚令月已经有数日不曾出门了,最初几个盯着她的手和脸看的下人,都被她砍掉了双手,划花了脸,最后又被处死,现在已经算是稍稍有所缓解了,可仍旧令人胆战心惊。
房间内。
楚令月用左手提笔写字,已经足足三个时辰不曾放下笔了。
可是无论她怎么写,那字也终究不似右手完好时写的工整漂亮。
手腕实在是太困了,她手一抖,一笔写歪。
类似的情况自她拿起笔开始便一直不断,可此刻这一笔就像压断了她最后的一点坚持,她气急败坏将笔丢到了地上。
转眸,旁边放着一面铜镜,镜面打磨光亮,人影映照其中,十分的清晰。
然而镜中人,半边脸颊绝美,另外半边,一条狰狞的疤痕像蜈蚣一样趴着,配上那幽深含恨的目光,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楚令月呼吸沉重,抬手将面前所有的东西全部扫落,发出一声野兽一样凄厉愤怒的咆哮。
而在同一时间,睿王府,萧鸾也将屋中摆设洒落,满地狼藉。
第一千六百六十六章 亲亲之心
翰墨轩,风墨庭内。
凤家所有的分支族人悉数在场。
凤瑾当着他们的面,重新郑重地将凤徽令交到了凤举手中。
按照凤家的规矩,凤徽令本该由家主保管,凤举还只是少主,虽拥有了在凤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却还无权使用凤徽令调动凤家在各处的族人与一切资源。
凤瑾之所以现在交给她,便是在告诉所有人,他本人亲自认可了凤举的能力,将来必会将家主之位交给凤举。
同时,凤瑾也发现,那些原本针对凤举、对她十分有意见的族人,面对如此不合规矩的决定,竟然也选择默默接受,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表示反对。
甚至,其中一些人看向凤举时,已经不仅仅是尊敬,还有强烈的畏惧,简直如同在看洪水猛兽,恨不得退避三舍。
“阿举留下,其他人都各自退了吧!”凤瑾发话。
“是!”其他人齐齐应声。
凤瑾默然看着其中某些人踩着小碎步,不着痕迹地加快脚步,经过凤举身边时更是缩着脑袋,步履疾如风。
他蹙了蹙眉,无奈地摇了摇头。
待族人都离开了,素节和沛风也拱手退下。
风墨庭内只剩下了父女二人。
“父亲!”
凤瑾注视着这个女儿良久,仿佛只是一眨眼,当年被他和妻子抱在怀里的女儿,如今已然长大了,还在不知不觉间成长得如此强大秀出。
人皆有亲亲之心,族人固然亲厚,但终究不及自己的亲生骨肉亲近,他眼下没有儿子,却能看到唯一的女儿在众多族人中脱颖而出,继承他的位子,他其实多少是欣慰自豪的。
凤瑾露出一抹微笑:“为父应当祝贺你,凭借自己的努力争得头筹。”
“多谢父亲!若无父亲引导,母亲训诫,女儿绝无今日。”
“你手中的凤徽令,便是为父赠予你的贺礼。当初为父察觉到你的变化,后来也渐渐猜测到了你的用意,故而时不时会敲打你,但说到底我并未给你多少帮助,你可埋怨为父?”
“不!阿举从未埋怨过父亲!在其位,谋其政,父亲是凤家的家主,身上维系着整个家族的兴衰,所有族人的生死。
“但女儿所谋所为,皆是在冒险,父亲若是帮我帮得太明显,一旦我的作为稍有差池,便会牵连父亲。
“父亲疼爱女儿,我相信您可以为了女儿不顾性命,但您还要对其他族人负责,对凤家的先祖们负责。
“是人皆有私情,父亲是人,有爱女之心,但您要为了家族忍耐自己。说到底,是女儿令父亲担忧,是女儿应该请求父亲的宽恕。”
凤瑾摸了摸她的头,如同幼时一般慈爱。
“你做得很好,甚至比我年轻时还要好。从今往后,你便是凤家的少主了,但这还仅仅只是开始,凤家的少主并不只是一份权力尊荣,更多的是责任,亦是重负。
“还有一点你要切记,你不再只是主家嫡女,而是少主,这意味着你本人已经与凤家完全连在一起,若是再发生什么变故,呵,这一次,即使你将自己从族谱上除名,也无法再让凤家不受牵连。
“为父话中之意,你可明白?”
(标题的“亲亲”可不是亲小嘴儿的那个亲亲,而是亲近、疼爱自己的亲人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