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穿越遇欺
“弄死这个碍眼的小哑巴！”
杨静和一睁眼，就发现污水铺天盖地朝她涌来，下意识挣扎。
“哟，还会反抗了？”
忽然，那只手揪着她的头发将她拎了起来。
新鲜空气一下子注进肺里，激得杨静和惊天动地的咳了起来，小脸瞬间涨的通红。
“杜京墨，你是想保你这傻女儿的小命，还是想继续霸着二太太的头衔，赶紧给个话，姑奶奶我打小身子骨弱，可没力气一直拎着你家这傻女儿。”
娇气倨傲的陌生女声在上方响起。
杨静和听得有些恍惚。
“于翠婷，我母女跟你无怨无仇，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后头传来痛苦的质问声，离得有些距离，声音嘶哑无力，还夹杂着破风箱般的喘息声。
“你挡了我的道呀。”
于翠婷嗤笑一声，手再次用力，又把杨静和给摁进了水里，“既然你霸着二太太的位置不肯撒手，那我只能自己动手了。”
刹那间，杨静和半个身子又被按进水里，她下意识的扑腾起来，濒死之时，脑袋反而清明起来，记忆里凭空多出来的散碎画面，让她迅速明白了现在的处境。
她，穿越了！
变成了一个四品御史家六岁的傻女儿。
父亲一心扑在仕途，对府里事不闻不问；母亲杜京墨性子绵软，因为连生三个女儿，在公婆面前不太能抬得起头来，所以到最后，受了委屈只会躲被窝里哭，因此引来了无数人惦记她这女主人的位置。
于翠婷就是其中之一，竟趁着今日阖府都在前院共度除夕之时，胆大的潜入西墨院行凶。
“于翠婷，你住手！我签！”
杜京墨撕心裂肺的哭声传来，眼泪合着血混入身下的泥土里，狼狈地签了和离书。
“我签了，我签了！你放了我的和姐儿，她只是个灵智未开的孩子……你放了她……”
“早这样不就好了，方才又是何苦呢。”
于翠婷笑了起来，再次把杨静和拎起，低着头打量着自己的杰作，“早早的签了和离书，你这傻女儿哪至于喝了这么多的臭水，啧~可怜的，小脸都冻紫了。”
禽兽！
杨静和头昏脑涨，咬着牙暗骂，奋力甩去口鼻间的污泥污水。
“哟~”于翠婷惊叹着，手上用力，强迫她仰头，“不说不笑不哭的木头桩子，今儿有反应了？”
头皮被她拽的生疼，杨静和猛地抬头，心里的怒气铺天盖地袭来。
就是这个人，害死了原身，如今还咄咄逼人！
于翠婷被她盯得后背莫名发寒，皱了皱眉：“瞪什么瞪！像你这样的废物，留着也是浪费粮食，所以姑奶奶今儿就做做善事，送你去投胎吧，就是可惜了这张脸。”
说罢，拔下了头上的金簪，蹲身揪住杨静和的头发将人翻过来，另一只手里的金簪狠狠的扎了下去。
“和姐儿！”杜京墨在远处看得肝胆欲裂，她想爬起来，下一瞬就一头栽了出来，硕大的肚子磕到门槛，疼得她惨叫出声。
杨静和听得心里一颤，电光火石间，迅速抬手抱住于翠婷揪她的那只手，接着如小炮弹一样撞进她的怀里。
于翠婷猝不及防，被撞得眼冒金星，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第2章 反击
杨静和趁机扯出她刚拿到的和离书，揉成一团，小拳头奋力砸在于翠婷的喉咙，迫使她张口喊痛时，把纸团塞了进去。
“咳……呕……”
于翠婷又痛又反胃，眼白直翻，一时没了还手之力。
杨静和也不恋战，往旁边一滚，连滚几圈，等她站起来，手里已捡了金簪。
这一切发生得突然，旁边为虎作伥的青衣婆子都看傻了眼。
“给我杀了这个小畜牲！”于翠婷连吐带抠的吐出了纸图，指着杨静和尖叫。
这一刻，她疯狂的想杀人。
杨静和警惕的后退。
她头上身上全是水，双丫髻散了一半，惨白的小脸上还挂着污水，方才又在地上滚过，整个人狼狈极了。
唯独那双琥珀色的丹凤眼依旧澄净，此时盯着人看，深幽幽、直勾勾的，像极了暗夜里窥视猎物的猫眼。
“和姐儿……快跑。”杜京墨怕她吃亏，虚弱地喊出声。
此时她趴在地上，身下渗出一大滩的血水，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只是，女儿还陷在危险里，她不敢昏过去，只能诚心祈求女儿能听懂她的话，赶紧逃跑。
“给我弄死这两个不识好歹的贱人！”
于翠婷气急败坏，对着青衣婆子发号施令，“既然她母女不识相，我也没必要再浪费我的好心，好好教教她怎么做人，再送她母女上路。”
“是。”青衣婆子立即转身，然后快速走到一旁，解开了一早就拴好的狗绳，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去吧，好好侍候侍候二太太。”
“汪！”纸包里也不知是什么东西，那大狗闻到之后越发亢奋，狂叫了两声，猛的冲向了杜京墨。
弄死她这个当娘的，杨静和这个几岁的傻丫头成不了威胁！
这一幕，看的杨静和目眦尽裂。
她愤怒的攥了攥小拳头，千钧一发之际，喉咙里发出野兽一般的呜咽。
前世，她就是靠着这一手，发家致富的。
往日财富已如云烟，这技能却是深入灵魂。
“汪！”
正要骑到杜京墨身上的大狗，听到这个声音，忽然停了下来，血红亢奋的爽眼转而瞪向杨静和。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杨静和屏住呼吸，紧紧地看着大狗，嘴上的动作丝毫不敢停留。
院子里的氛围，一时紧张无比。
青衣婆子缓过神来，想去踹它，就见大狗忽然返身，扑向了她。
“孽畜！”
青衣婆子被扑得生疼，忍不住骂出声。
可是大狗闻了药，情绪极度高涨，在她身上又蹦又踩，一人一狗纠缠了很久，青衣婆子最终被咬的遍体鳞伤，连滚带爬的往于翠婷的方向逃。
杨静和看的好不快活。
大狗继续追。
“啊！滚开！”
于翠婷尖叫着将青衣婆子推向前，自己则冲向了院门口，刚出门，她就被重重的弹了回来，摔在了地上。
“放肆！那个走路不长眼的东西！”院门口响起了一个威严苍老又恼怒的声音。
“老太爷救命……”
于翠婷抓着救命稻草般的叫了起来，“妖，妖怪，和姐儿是妖怪。”
杨静和撇了撇嘴，听声音，就知道是原主那个薄情的祖父。
第3章 若有万一，保小
“老太爷救命！”婆子惨叫着朝着杨隽年爬去，边爬，边还在地上蹭两下，身上衣襟也被她扯开，露出松垮垮的胸。
杨隽年看清情况，气得吹胡子瞪眼，急退出去大声喊人：“快来人！这院里的人都死哪去了？！”
“还不赶紧滚过来，把这恶仆恶狗拖出去乱棍打死。”
好端端的年，竟被这么污糟的事情给毁了。
没一会儿，有家丁和婆子闻声而来，看到里面的情况，全都愣在了门口。
此时，大狗还在乱耸，婆子在乱叫，于翠婷在鬼哭狼嚎，最难看的是，两人的衣衫都已的扯得乱七八糟。
“还愣着干什么，打！立刻！”杨隽年在门外暴跳如雷的一通乱骂，“寡廉鲜耻，伤风败俗，丧心病狂，成何体统，打死，全部打死！”
“老太爷，那是……三太太的表妹……”
有人认出了于翠婷，忙凑到杨隽年身边小声提醒。
“什么……咳，还不把于小姐领去客房？”杨隽年惊了一下，打量于翠婷一眼，冲旁边的婆子瞪眼。
家丁和婆子忙领命，找棍子找石头，驱开了大狗，等人带走于翠婷，就对着大狗和青衣婆子一顿乱打乱砸。
谁也没有顾忌，院子里还站着年幼的杨静和。
杨静和就这么站着，不避不闪，眼睁睁的看着婆子和狗没了生机。
杨隽年负着手站在那儿，脸阴沉得可怕：“清理干净，不得外传。”
“是。”家丁们又一阵忙，很快就拖走了大狗和婆子的尸体，地上的血迹也被冲洗干净。
杨隽年这时才看向了杨静和，眼中明显的厌恶。
“你在这儿做什么？”
他实在不明白，他家二儿那么好的人，怎么就生出了这么个鬼一样的孩子。
杨静和对上杨隽年的眼睛，真切感觉到了这位对原主的态度。
她低着头，指了指母亲的位置，艰难道：“救，救命……娘亲……”
杨隽年脸色大变，有婆子赶紧跑过去看了一眼，立马尖叫起来，“老太爷，二太太怕是提前发动了，羊水早破了，还流了很多血，怕是不太好了。”
“传稳婆和府医，快。”杨隽年顿了顿，“莫要惊动二老爷，还有……”
说到这儿，他侧头瞧了一眼杨静和，淡淡的继续说道：“你留在这儿盯着，若有万一，保小。”
“……是。”粗使婆子轻颤了一下，立即弯下了腰。
杨隽年再次看了杨静和一眼，甩了甩袖子径自去了后面福正院。
粗使婆子也匆匆跟着出去找人。
院子里，除了一大滩的水和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一切好像都没有发生过。
杨静和的心被冻成了冰。
那几个婆子的残忍、原主亲祖父的冷漠，都让她预见到了将来可能会遇见的各种艰难。
“和姐儿，快过来……”
杜京墨的声音越来越弱。
杨静和攥了攥拳头，一跺脚，拔腿跑了过去。
母亲的情况不太好。
她探了探脉象，然后蹬着小短腿爬过门槛，跑进里屋，拖过凳子打开墙角的一个柜子，从最上头取下一个盒子。
第4章 给娘亲接生
盒子里头装的是一支五十年份的人参，是原主外祖母知晓女儿的处境，上个月过来探望时悄悄塞给杜京墨应急的。
她打开看了一下，又吃力的滑下凳子，回到杜京墨身边，用力掰下几根参须塞进杜京墨的嘴巴里：“快吃。”
“和姐儿。”杜京墨恍惚的抬眸，眼中盛满不舍和怜惜，眼泪扑簌簌的掉了下来，“和姐儿……跟娘一起走吧……”
杨静和的心被猛的撞了一下。
一个母亲，亲口提出让痴傻的孩子跟着一起死，该是一种什么样的绝望和不舍？
“和姐儿……跟娘走吧，娘舍不得留下你……”
“娘亲。”
杨静和抓住杜京墨的手，一字一字的说道，“不能走，你走了，别的女人就会占你的屋，睡你的丈夫，花你的银子，还打你的孩子。你得活着，一定得活着。”
这满府的人都说四姑娘是傻子，这都六岁了，还不会哭不会笑，更不会说话。
可接受了原主记忆的她却很清楚，原主并不是傻子，她只是天生慢性子。
她至今不说不笑不哭，只不过是没人可说、没什么可笑可哭罢了，事实上，她心里比谁都明白府里的事情。
无奈，原主一直没张嘴讲过话，她这一开口，舌头就跟打了结似的，一句话下来，累得身上都冒了汗，舌根更是酸得不行，口水都有些不受控制的外溢。
杨静和深吸了口气，用力将口水咽了回去。
杜京墨猛的睁大了眼睛，反手紧紧握住杨静和的小手：“和姐儿，你……你好了？”
杨静和重重点头，又掰了几根参须塞进杜京墨的嘴里：“没娘的孩子就是草，谁都能踩一脚，娘亲，你忍心吗？”
“你说得对……”杜京墨咬牙，松开了杨静和，用力的嚼着嘴里的参须，“我得活下去……我不能死……不能死……”
杨静和趁机又递上参须。
一根参很快就成了光杆子。
参须落肚，杜京墨虽多了些力气，但，阵痛袭来，她闷哼一声，再一次说不出话来。
请稳婆的粗使婆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没回来。
现在，只能靠自己了。
杨静和皱了皱眉，把手里的人参塞到杜京墨手里，再次飞快跑进屋，翻出一把银制的剪刀和一个银葫芦。
银葫芦里，装的是很烈的烧刀子。
杨静和把这些都搬到了杜京墨身边，又从床榻上扯了一条被子，拖到杜京墨旁边铺好，然后又费力的搬了几个凳子挡在外头，扯了床单搭了个简单的遮挡。
这身子挪不动杜京墨，只能先这样了。
杜京墨用力的嚼着人参，一根人参被她咬去了一半，她边嚼边撑着往被子上挪，躺好后又是一阵无力：“和姐儿……”
“娘亲别怕。”杨静和贴过去，伸手拨开杜京墨的衣摆，费力的脱去她的裤子。
“和姐儿。”杜京墨看着杨静和，又想哭又想笑。
她的和姐儿终于开窍了！
“娘亲，弟弟妹妹等着你，你专心些。”杨静和无奈的看着杜京墨提醒道。
第5章 老祖宗
“好，好。”
泪水从眼角滑落，杜京墨却笑得欢喜，杨静和立即倒出了药，等杜京墨确认没拿错才喂进杜京墨嘴里。
“啊……”
杜京墨刚服了药，正要说话，疼痛再次袭来，她忍不住大叫。
“哇~哇~~”
一小团红彤彤皱巴巴的东西滑了出来，接着就是比小猫叫还微弱的哭声响起。
杨静和怔了一下，立即反应过来。
她找到丝线扎住脐带，剪刀用银葫芦里的烈酒消了毒，迅速剪断脐带，再翻了小被子出来，把人包上。
这边才弄好，杜京墨又闷哼着叫了一声。
杨静和低头一看，发现面前又多了一小团，她忙碌的同时，脑子第一反应，竟然是：葫芦娃,葫芦娃,一根藤上……
“和姐儿，照顾好……”
杜京墨话没说完，头一歪就晕了过去。
看着昏迷的娘亲，杨静和强忍焦虑，收拾好两个小婴儿后，她沉思片刻，找了大篮子装上他们，拖着出了门。
老太爷见而不救，爹爹的心全在做官上，更是指望不上了。
如今，能求的，唯有老祖母。
屋外寒风怒吼，吹得脸颊生疼。
杨静和裹紧孩子们的衣裳，低着头，刚出院门，就听到后面传来杨隽年的声音。
“阿娘，今儿除夕，阖家团圆的好日子，您怎么能不在呢？”
狭窄的长巷那头，杨隽年扶着鹤发鸡皮的老太太缓缓而来。
杨静和一眼认出了她——原主的太婆，杨隽年的亲娘，周氏。
她忙把大篮子推到了前头，摆好后，“噗咚”跪了下去。
“恭喜老祖宗，三喜临门。”
大家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弄得措手不及，周氏更是错愕。她打量着杨静和，微侧头问身边的人：“那可是……老二家的静和丫头？”
她平日里长居福正院吃斋念佛，只有过年过节的时候见一见小辈。
二孙子家的这个小女儿，长得最标致，却是一点一拜的木头样子。
为这小丫头，她平日里没少在菩萨面前祈愿，可六年来，这小丫头依旧是不哭不笑不说，毫无长进。
想到这儿，周氏就忍不住叹息，再次看了杨静和几眼。
此时的杨静和，头上、身上、手上都沾了血，面前篮子里的两个小人儿也没有清理过，此时，长巷里点着红灯笼，微弱的灯火照映下，显得格外的渗人。
“是，老祖宗，是四姑娘。”
跟在后头的一老仆妇上前两步，仔细端详了一番，忍下震惊，对周氏点了点头。
“胡闹，还不退下！”
杨隽年顿时沉着脸怒斥，一时都忽略了一向木头人般的孙女不同往常的细节。
“老祖宗。”
杨静和仰头直直的看着周氏，声音糯糯软软，又带着舌头捋不直的含糊。
“真的是静和？你会说话了？”周氏震惊的走到杨静和面前，弯腰细看，“这是怎么回事？”
“老祖宗，救我娘亲。”
杨静和伸手揪住了周氏的裙角，仰起的清眸中满满的依赖和哀求。
“阿梅阿兰，快去看看。”
周氏这时也看清了篮子里的两个小肉团，立即明白过来，冲身后两人急声吩咐，说完，又念了一声佛。
第6章 告状
后头两个老仆妇忙上前来，一个提了大篮子，一个抢先进了院子。
“阿娘，我已派人去寻稳婆和府医，这儿自有人会照应，我们先去前头吧，一家人都等着呢。”
杨隽年厌恶的瞟了杨静和一眼，挽住周氏的胳膊劝道。
“柏儿也在前头？”周氏问。
“是。”杨隽年点头。
“他可知他媳妇儿发动了？”周氏又问，平静的语气听不出什么。
“应是不知，我方才过来前还不曾有人去回。”杨隽年想了想，摇头。
“你不是说一家人都在前头等吗？杜氏和这丫头不是家里的人？！”周氏突然就提高了声音，手中的拐杖重重的敲着地。
“阿娘息怒，柏儿说杜氏怀着双胎不便出席，这丫头……平时也爱粘着杜氏，故此才允许她们留在院中的。”杨隽年忙解释。
“去，把柏儿叫过来，没得他妻女在此受苦，他还在前头吃香的喝辣的。”
周氏生气的推开了杨隽年，冲着杨静和伸出了手，脸上也扬起一个慈祥的笑。
“好孩子，快起来，带我去看你娘亲。”
杨静和立即站起来，伸手扶住了周氏，心里暗松了口气。
还好，这位不像杨隽年那样冷血。
“阿娘，妇人生产的地方太污秽，您哪能去得……”杨隽年忙劝阻。
“你不是妇人生出来的？”周氏回头瞪了杨隽年一眼。
“阿娘，我不是这个意思。”杨隽年则瞪向杨静和。
“老祖宗。”杨静和看了杨隽年一眼，扯了扯周氏的衣角。
周氏低头，又恢复了慈爱的眼神。
“祖－父－说。”杨静和说得极慢，一字一字，“保－小。”
“什么？！”周氏大怒，举起拐杖就打向了杨隽年，“你个糊涂的东西，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你忘记当年你娘是怎么活下来的了？！”
当年，她年轻孀居，婆家就只剩她肚子里这条根，生产时，她婆婆就曾说过保小，要不是她拼了命的活下来，又拼了命的供儿子读书，又哪来现在的好日子！
“阿娘息怒，是儿子糊涂，儿子知错。”
杨隽年不敢躲，只好弯腰讨饶，可是对杨静和的厌恶却多了一层。
要不是这个傻子和她娘拖累，他家二儿完全能更进几步！
“还不滚去叫柏儿回来，府里的稳婆府医？养他们银子都是假的？”周氏连骂带打的赶走杨隽年，才牵起杨静和凝了血的手，“好孩子，莫怕，你娘亲不会有事的。”
杨静和重重点头，乖巧的扶着周氏进院子。
院内，杜京墨已经被送进了屋里。
小厨房的门开了，上头烟囱正袅着炊烟。
周氏带着杨静和进了正屋。
里头忙碌着的老仆妇之一匆匆出来回话：“老祖宗，二太太应该没什么大碍，只是累极昏睡过去了。”
“好好照应着。”周氏点头，拉着杨静和坐到右边屋子的美人榻上，“好孩子，跟老祖宗说说，平日为何不肯说话？”
“没人可说。”杨静和言简意赅的概括。
杜京墨有人接手，她紧绷的心弦一松，只觉得人倦得不行，上眼皮直往下坠。
第7章 把杨知柏给打了
“那今日，你又怎愿意说了？”
周氏顿时愣住，随即脱口问道。
府里人人都讲二房有个痴傻儿，不说不笑不哭如木头，可现在看，分明不是！
“……阿弥陀佛。”
杨静和默了默，在陷入黑暗之前，喃喃了一句。
前后不一的变化，总得有个说法，且，原主母女处境艰难，唯有抱住这府里最粗的大腿，她才能平安的长大。
“快，快传府医！”
周氏看着面前的小人儿就这么倒了下去，不由心里一紧，急忙喊道。
杨静和这一觉，睡得黑甜。
直到后来，渐渐的做起了梦。
梦里，她隐约看到了她以前那豪华的家，家里客厅的电视开着，里头播放着新闻：
“……本台最新消息，‘杨氏集团总裁重病不治，生前捐赠所有财产，疑为自杀’的传言。
经调查证实为假，杨某之死，实是其担任集团副总的未婚夫凌某、杨某保姆于某联手刻意所为，现，二人已被收押，二人均对谋害杨某的所做所为供认不讳……”
随即，似乎有人在她耳边轻声说话，讲什么宫里赏菜、什么佛缘福气、什么好儿好女，又讲了什么宫中赏赐，乱糟糟一团，听得杨静和云里雾里。
到后来，她又感觉到，有人在摸她的脚，有人握住了她的手，冰冰凉凉的东西抹上了她脚底和指尖。
又过了好一会儿，周遭终于安静下来，可，那只恼人的手又落在了她脸上。
杨静和最烦睡觉被人打扰，她想也不想，抬手就一巴掌拍了过去。
“啪！”
清脆的声音响起，手心传来实打实的疼痛。
杨静和愣了愣，倏然睁开了眼睛。
眼前，凑着一张俊雅的脸，墨染般的长眉，精致的丹凤眼……这是原主那个视她如无物的御史爹杨知柏。
杨静和一下子清醒过来。
她……把杨知柏给打了！
古时，孝比天大，她这一巴掌会不会让人直接灭了她？！
“老爷，和姐儿一定不是故意的，她昨儿也吓坏了，方才一定是做梦魇着了。”
旁边，杜京墨惊慌的帮杨静和说话。
杨静和侧头就看到清醒的杜京墨，眼中一亮，一骨碌爬起来躲到了杜京墨里侧。
身上的衣服都换过了，手脚也被包了药，显然是后来被人清理过送到杜京墨身边的。
杜京墨立即伸手将杨静和揽进了怀里。
杨静和清晰的感觉到，杜京墨在发抖。
她微定了定神，重新抬头打量杨知柏。
他穿着藏蓝色的棉长袍，头上戴着黑色进贤冠，仔细看，眉目间藏着疲惫，如玉的脸上隐隐有个小巴掌印。
杨知柏看着杨静和那双和他一模一样的丹凤眼，一如既往的澄净，一样的不知愁，心里五味纷杂。
他肩负着杨家兴旺之责，平日里忙公事忙得脚打跌，也没多少功夫看顾自家后院。
对这个女儿，也只是她出生时看过几眼，后来……后来……
他都记不清上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了。
明明，她就住在这院里，长在妻子眼皮子底下。
到底是他疏忽了她们，让她们受苦不说，还险些没了命。
第8章 会被当妖怪
杨静和被盯得微有些心虚，但，输人不能输阵，这种时候，她必须得撑住气势，于是，也定定的看着杨知柏。
杨知柏低叹一声，转头望向杜京墨，抬手想握她的手：
“你好好养身子，昨晚圣上赐了菜，后知晓和姐儿开了灵智，你又给我添了一对双生儿女，宫里又赏下了不少恩典，我得马上进宫谢恩去。”
“老爷只管忙去，不用记挂屋里，我……妾身会照看好孩子的。”杜京墨垂眸，避开了杨知柏的手。
杨知柏的手落了空，他目光微凝，略顿了顿，不动声色的收回手：“好。”
杜京墨也没再抬头，抱着杨静和轻轻的拍。
杨静和此时已经能肯定，杜京墨在躲杨知柏，她想到之前于翠婷的话，对杨知柏也起了怀疑，一双眼睛更是盯死了他。
杨知柏望了杨静和一眼，再次叹了口气，起身出屋。
“和姐儿莫怕。”杜京墨这才抬头，拍着杨静和的背低声哄，“娘亲不会扔下你的。”
“娘亲，我知道。”杨静和也抬手拍了拍杜京墨的肩。
她那么努力的拼搏，为的就是生病和体弱的爸妈，可后来，钱越滚越多，爸妈也只多撑了几年，给她留下一顿斩不断理不清的人情就走了。
午夜梦回，想念爸妈的同时，她多少还是有些怨他们抛下她一人的。
也因此，杜京墨为保痴傻的女儿甘愿舍弃一切的举动，莫名触动她的心。
或许，新生的她，在为自己活的同时也能多一个可以守望相助的人。
“和姐儿，我……那竟不是梦？”
这时，杜京墨却后知后觉的睁大了眼睛望着杨静和，手紧紧的捂住了自己的嘴。
“不是。”杨静和愣了愣，回神。
她说得很慢，倒是能控制自己的舌头不打结。
“我的儿……”杜京墨一把抱住杨静和就要哭。
“嘘！”杨静和忙捂住杜京墨的嘴，竖着手指小声说道，“不能说，不可说，会被当妖怪。”
“娘亲不说，不说。”杜京墨一惊，立即重重点头，眼神也变得坚定起来。
杨静和笑笑，从杜京墨怀里挣脱出来。
昨天她亲手接生的两个小肉团也被收拾一新，正并排躺在大床一侧，嘬着小拳头甜睡。
看着两人的睡颜，杨静和心里软软的。
她小心翼翼的绕过了两个小肉团，滑下床穿好了鞋子，抓起杌几上的棉袄套上。
杜京墨看着一向木头似的女儿突然这么灵活，泪意又涌了上来。
“不能哭。”杨静和转头，一本正经的望着杜京墨。
女人的月子要养不好，可是会落下一辈子的病痛的。
杜京墨连连点头，胡乱抹去了眼泪，冲杨静和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娘不哭，再也不哭了。”
杨静和无奈，便不再管杜京墨，迈着小短腿往外跑。
“和姐儿，你做什么去？”杜京墨忙问。
“去……出恭。”杨静和应了一声，忽略了杜京墨说隔间就有恭桶的话。
外面，朝霞满天。
院里，依旧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杨静和皱了皱眉头，费力翻出门槛，回西厢自己的屋子解决了三急，跑去了小厨房。
小厨房里冷锅冷锅没半点烟火气。
第9章 老祖宗，我饿
木架子上散落几片白菜叶子。
下方的米缸里只剩小半袋糙米和小袋面粉。
灶右侧的水缸里也只剩一半的水。
杨静和踮脚扒着水缸沿往里瞧了瞧，转头拖了小凳子过来，脚踩在上头费力的舀了水，又踩着凳子刷了锅，来来回回往锅里注了半锅的水。
这一番忙碌下来，整个人都出了一层虚汗。
她拉着袖子随意抹了抹，坐到了灶台后面。
片刻后，小厨房里浓烟滚滚，灶膛里的火却不见半点。
杨静和被呛得直咳嗽。
这动静，很快惊动了住在后面福正院里的人。
“快，快去看看。”周氏带着人赶到，就看到小厨房的门窗都在往外窜着浓烟，吓得直喊人，“快问问是谁在里头！”
杨静和听到声音，扔下手里的柴禾跑了出来。
“四姑娘！”周氏身边的梅嬷嬷刚到门口，见状，惊得脱口喊道。
“和姐儿，你在里头做什么？！”
周氏在兰嬷嬷的搀扶下，脚步匆匆的冲过来，一把抓住了杨静和的手，把人给拖到了院子里，惊吓之下，问话的语气也不由自主的严厉起来。
“老祖宗。”杨静和仰着头，眼中噙着泪花，望着周氏软软的说道，“我饿。”
她原本白净精致的小脸上，横七竖八抹了好几道黑，身上手上也全是锅底灰，头发还乱糟糟的没梳理，整个跟钻了烟囱的小花猫似的。
周氏看得又是好气又是心疼，伸手摸了摸杨静和脸，问道：“你饿了找侍候的人呀，怎么能自己动手？万一烧着自己怎么办？”
“没有人。”杨静和摇头。
“什么？”周氏怔了一下，随即就怒了，“阿兰，你去问问三房，她都是怎么代为掌家的！堂堂御史府正经夫人的院里，竟连个烧火的丫头都没有！”
兰嬷嬷匆匆领命离开。
梅嬷嬷也进了厨房，开窗散烟，动手烧水熬粥。
周氏牵着杨静和进了正屋。
杜京墨正一脸急色的撑着要下床。
“还不躺下！”周氏带着余怒喝止，“你也是生过三个孩子的人了，不知道月子病会落下病根么？”
“老祖宗。”杜京墨僵坐在床边，一脸惭愧的行礼，“孙媳不孝，又惊扰您了。”
“我跟前有的是孝顺的人，不缺你一个。”周氏冷哼，拉着杨静和坐到旁边，掏出手帕给她擦脸上的脏污。
杜京墨脸色发白，想辩又不敢辩，只好红着眼睛垂头。
看到这软包便宜娘的表现，杨静和在心里叹了口气，伸手扯了扯周氏的袖口，央求道：“老祖宗，别骂娘亲，她也急。”
“好好好，老祖宗不骂。”周氏立即软了下来，用手指轻柔的梳理着杨静和乱糟糟的头发，抬头看向杜京墨，“我跟前不缺人，可你看看你的孩子，你要是不好了，他们靠谁去？”
杜京墨头垂得更低，默默的躺回被窝里。
“好好的日子，被你过成这样。”周氏忍不住又带出了不满，“不就是先生了三个女儿吗？不就是和姐儿说话晚了点儿吗？你自己都觉得低人一等，也怪不得别人要骑到你头上来！”
杨静和这次没的阻止，她觉得周氏说得对极了。
第10章 我们得活着
“是孙媳糊涂。”杜京墨的声音已经有了哭意。
周氏没了再说下去的兴趣，低头整理好杨静和的双丫髻，温声问：“和姐儿，可愿搬去福正院住？”
杨静和愣了一下。
周氏一脸慈祥的等着回话。
杨静和认真的想了想，摇头，嘴上慢吞吞的解释：“不能去，娘亲没人照顾。”
“真是个好孩子。”周氏也不嫌杨静和身上脏，一把将她揽进了怀里，轻摇着说道，“昨夜你说菩萨保佑，菩萨既佑你通了灵智开了口，以后，每日来福正院与我一起做一个时辰的午课，以谢菩萨大恩。”
“嗯！”杨静和求之不得，立即重重的点头。
小小的人儿只穿着粉色单衣单裤，身上弄得脏兮兮的，细软的长发也只是简单的扎成双丫髻，精致如画的小脸蛋也没有清理干净，可，这双眼睛如今添了光，让她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
周氏看着，心里更加高兴。
她二孙儿前程似锦，如今终于连最后的污点也没了。
阿弥陀佛，真真是菩萨保佑，列祖列宗保佑。
“老祖宗。”梅嬷嬷端着热水进屋来，欲言又止。
“和姐儿，先去洗漱，自己会吗？”周氏眸光微动，看着杨静和问。
杨静和点头，乖乖过去。
梅嬷嬷把热水放到小凳上，帮着将猪鬃刷沾上青盐牙粉，又绞好了帕子放到一边，才退到周氏身边，以手遮挡，低声说道：
“厨房里只有一些糙米、面粉和菜叶子，府里杂役们都不会吃的……”
周氏颌首，脸色更加冷：“你回院里取些过来，先应付这一顿。”
“是。”梅嬷嬷应声离开。
杨静和已经慢吞吞的给自己洗漱好。
“和姐儿，照顾好你娘亲，莫要乱跑。”周氏摸了摸杨静和的小脑袋，起身叮嘱道。
她心里存了怜惜，态度更加柔和。
“嗯。”杨静和重重点头。
周氏离开没一会儿，梅嬷嬷就送来了白粥和花卷，另外还有一碗鸡汤，是给杜京墨的。
“谢谢嬷嬷。”杨静和坐在小圆凳子，咬了一小口花卷，一脸满足的道谢。
“四姑娘太客气了，这都是老祖宗吩咐的。”梅嬷嬷微笑摇头，看着杨静和目光带着同情。
“老祖宗和嬷嬷是好人。”杨静和毫不吝啬的颁发好人卡。
梅嬷嬷被逗笑，又多留了一会儿，侍候着杜京墨喝了鸡汤、杨静和吃完东西，这才收拾了一下准备离开。
走之前，她深深看了杜京墨一眼，说了一句：
“二太太，今早三老爷执意要抬于家表小姐做平妻，三太太大闹一场，气病了，这几日怕是理不了事，二太太可需要派人给亲家太太捎个话？”
“还是不要惊动我娘……”杜京墨下意识的拒绝。
“娘亲，要报喜。”杨静和立即插话。
这种时候不找娘亲，什么时候找？
“老奴这就去安排。”梅嬷嬷福了福，顺手带着东西退了出去。
“和姐儿，不该安排的，你爹知道了要不喜。”杜京墨叹气。
“他喜不喜有我们的活着重要吗？”杨静和不客气的反问。
“……”杜京墨顿时沉默。
“我不会烧火，还够不到灶，总得买个人回来的。”杨静和说着，靠到了床沿，“娘亲，我们得活着。”
第11章 不去
“是娘亲没用，想岔了。”杜京墨闻言，心疼得不得，眼睛瞬间就再次红了，“今儿初一，你要去给你祖父祖母磕头吗？”
“不去。”杨静和想也不想的拒绝。
往年都是杜京墨带着去给府里其他长辈磕头拜年的，可现在，杜京墨刚生产，下不得床，若是让她一个人去，岂不是上赶着给人当菜？
“别人那儿可以不管，你祖父祖母那儿是不能不去的。”杜京墨忙劝道。
“祖父说，保小。”杨静和抬眸，眸光深幽的看着杜京墨说道，“祖母说，我是傻子。”
一句话，终于惹得杜京墨落下泪来，她倾身过来，隔着两个小不点环住了杨静和的肩，哭道：“都是娘亲没用，让你受委屈。”
“你要哭坏了眼睛，有些人会很高兴的。”杨静和最怕人哭哭啼啼，见状，忙扯过枕巾盖住杜京墨的脸，语带无奈的哄道，“娘亲好，我们才会好，别哭。”
“好，娘亲不哭，不哭。”杜京墨用枕巾重重的抹了一把脸，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和姐儿不想去，那就不去，都听你的。”
只要她的和姐儿能一直这样开窍鲜活，她什么都愿意听。
“我回屋换衣裳。”杨静和怕再说下去又把杜京墨惹哭，忙找理由脱身。
“你自己会吗？要不，把衣裳拿过来，我帮你穿。”
杜京墨忙叮嘱，可想到女儿这么小连个侍候穿衣的人也不见了，心里再次一酸，险些又掉眼泪。
“我自己会的。”杨静和几乎落荒而逃，不过，换好衣服后，她还是老老实实的回去陪杜京墨，在两个小不点哭的时候搭把手。
中午，倒是有人送来了两份饭菜。
一份寡淡无味，汤浓油醇，是给杜京墨做的月子餐。
另一份量不多，品相精致，是给杨静和的。
送饭的，是个陌生婆子，放下食盒就退走了。
杨静和看着这些东西，转头拖了凳子放到柜子边，再一次取出了杜京墨的那个藤箱，从里头翻出一根银针戳进了菜里。
“和姐儿，你这是做什么？”杜京墨疑惑的问。
“试毒。”杨静和随口应道。
“不会吧……”杜京墨瞪大了眼睛。
“之前，你相信于翠婷敢杀人吗？”杨静和板着小脸盯着杜京墨，心里很无语，人可以绵软，但，绝不能蠢啊。
杜京墨顿时沉默，白着脸坐了起来。
杨静和拿着银针仔细的试。
等了一会儿，试过所有吃食，银针都没有什么变化。
“并没有毒。”杜京墨松了口气。
杨静和满意的弯了弯眉眼，直接把这枚银针别在了衣领上，转头把收拾好的藤箱放回柜子里。
她个子小，这一来一回的攀爬，弄得她气喘吁吁。
“喝口汤缓缓。”杜京墨忙分了一些汤给杨静和。
杨静和也不客气，接过喝下。
母女俩头靠头的在床头吃着饭。
这时，两个小不点就吭吭唧唧的哭了起来。
两人忙又放下筷子，喂奶、喂水、换尿布，好一阵忙活。
好在，杨静和打小和两个姐姐不一样，杜京墨也没敢把她完全交给奶娘管，一直都是自己照顾的，经验也算丰富，处理起两个小不点的事情也算熟练。
下午，杨知柏带着一身寒气回来了。
第12章 升官发财死老婆
杨知柏一进来，杨静和就看到他眼角和嘴角都有淤青。
“老爷，你这是？”杜京墨也惊了一下。
“大舅哥打的。”杨知柏苦笑，坐在了床边，第一眼看向床头几上放着的空食盒，确定两人都吃过饭，略略放心，“孩子可有闹你？”
“我哥……为什么打你？”杜京墨猜到一个可能，心猛的跳了起来，也顾不上回话。
“老祖宗派人报喜，他已知道这里的事。”杨知柏也没有隐瞒，“因是初一，不便上门走动，他便在路上拦我。”
“……”听到兄长的维护，杜京墨高兴的想哭，可唇角却不由自主的上扬，只是，看到杨知柏还坐在面前，她不好太明显，便又死死压下嘴角，垂首掩饰。
杨静和站在一边，看得清清楚楚。
“和姐儿，过来爹这儿。”杨知柏侧头看到，朝杨静和伸手。
杨静和连退三步，一脸拒绝。
“和姐儿，叫爹。”杨知柏有些受伤，不过，他还是很耐的引导。
“我不。”杨静和很不给面子的摇头。
“为何？”杨知柏愕然，急忙问，“可是怪爹平日冷落了你？”
“于翠婷说，是你允许她来的。”杨静和想了想，直接捅破。
杜家人已经知道杜京墨的处境，还打了他，那么，就算现在点破，杜京墨暂时也不会有危险。
“什么？”杨知柏一脸懵，有听没懂。
“她要杀我，要杀娘亲，她说，你允许的。”
杨静和定定的盯着杨知柏，不放过他任何一个微表情，想确定这便宜爹是好还是渣。
“我从未和她搭过话。”杨知柏的表情由迷茫到震惊，最后焦急的转向杜京墨，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墨儿，你就是因此疏离我的吗？”
杜京墨想躲。
杨知柏抓得更紧，眼中有受伤和心疼：“在你心里，我是那样的人吗？”
“人人都想，升官发财死老婆。”杨静和偏着头，一字一句的刺激杨知柏。
“和姐儿！”杨知柏气得心口痛，可看到面前认真的小人儿，天大的怒气都被梗在了喉咙口，“我从没想过，从没有！”
“和姐儿，不可乱说。”杜京墨急得不行，生怕杨知柏会对杨静和动手。
“那婆子喊于翠婷二太太，于翠婷说，娘亲不会生儿子，说我是傻子，她拿簪子杀我，放狗咬我们，她还让婆子对娘散药粉。”
这么长的句子，杨静和说得很累，口水不受控制的溢上来，她没有没理会杜京墨，只盯着杨知柏继续说。
“祖父看到了，娘亲求救，他说，保小。”
“！”杨知柏不受控制的身子轻颤，这些全是他不知道的。
“今早，三叔突然要抬于翠婷为平妻，三婶气病，没人理事，娘亲连水都没得喝。”杨静和说完，狠狠的咽了口口水，“昨夜，于翠婷是沾了药粉离开的。”
这内里的细节有多恐怖，自个儿想去！
杨知柏的脸色一变再变，最后已然铁青，他松开杜京墨的手，站了起来。
杜京墨跟着紧张的坐起来，想叫杨静和过来，又不敢。
第13章 便宜爹的反应
“好好歇着，我去找父亲。”
杨知柏低头看到杜京墨一身的防备，心又被刺了一下，他深吸了口气，温声安抚。
“墨儿，我从未有别的心思，你要信我。”
杜京墨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她仰望着杨知柏，重重点头。
杨知柏微松了口气，转身离开。
“和姐儿，你怎能和你爹那样说话？”杜京墨似乎被打了鸡血，整个人精神都不一样了。
“他是一家之主，该知道。”杨静和舌头顶了顶腮帮子，慢悠悠的说道。
“不可胡说，一家之主是你祖父。”杜京墨吃了一惊，急忙阻止。
“娘亲，这是御史府，不是杨府。”杨静和目光幽幽的望着杜京墨。
“你呀。”杜京墨无奈的躺了回去，“以前你不说，我急，如今你会说了，我也急，唉。”
“我不会乱说。”杨静和这才露出笑模样。
杜京墨这次生孩子大伤元气，很快就睡了过去。
杨静和无聊的守在两个小不点身边，等着杨知柏回来。
初生婴儿的脸红彤彤、皱巴巴的，却也是水嫩嫩的。
杨静和看得稀罕极了，干脆脱了鞋上去趴在两个小不点旁边，时不时抬手戳戳这个的脸，摸摸那个的小手。
两个小不点被戳得不舒服，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呶嘴，一会儿又扭动小身子涨红了脸。
杨静和乐得不行，轻拍着安抚，等到两人安静下来，她又故伎重施。
等杨知柏回来，已是两个时辰后，他带回三个人。
两个四十多岁的仆妇，一个十岁的小丫环。
杨知柏见杜京墨睡着，就把杨静和带了出去，给她介绍这三个人。
仆妇一个姓张，擅厨艺，负责厨房，另一个姓刘，负责帮杜京墨带孩子，小丫环则派给杨静和。
“买的？”杨静和歪头打量着三人。
“嗯，牙行买的。”杨知柏蹲了下来，手抚着杨静和的头顶，温声道歉，“和姐儿，是爹不好，爹光顾着外头的事，忽略了家里，让你们受苦了。”
“以后，你管吗？”杨静和有些意外，凝望几眼才问。
“管。”杨知柏点头，“只是爹很忙，家里的事难免有看顾不到的，若有什么事，和姐儿记得及时告诉爹，像这一次，你就做得很好。”
杨静和眨了眨眼睛，暗自分析着这番话是真心还是假意。
“和姐儿这一次保护了娘亲，保护了弟弟妹妹，还及时提醒了爹，立了大功，你想要什么？”杨知柏被看得有些不自在。
不知为何，他莫名觉得，这女儿的眼睛能看透人心。
“我想养大狗。”杨静和立即顺竿爬。
她如今太弱了，得有个听话的保镖。
“你不怕？”杨知柏惊讶。他已知道了整个事情的始末。
“不怕，大狗能保护我和娘亲。”杨静和说的很认真。
“好，我找找。”杨知柏想了想，答应了下来。
杨静和这才赏了杨知柏一个笑脸，她也没问怎么处理的事情，带着小丫环回自己屋。
小丫环姓夏，生于夏天，因家贫孩子多，昨天才被卖进牙行，今天就被杨知柏买了回来，规矩都还没学。
说完自己的情况，她站在杨静和面前，怯怯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
第14章 被弃乱林
“以后，你就叫夏豆。”
杨静和小大人一样的安排着小丫环。
原主年纪小，又是那样的情况，之前侍候的丫环就安排住在外屋，如今，外屋的榻和被褥就归了夏豆。
“要记得，你是我的丫环，得以我的话为主，不听话就再卖出去，听话，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的。”
“是。”夏豆怯怯的点头。
“你先收拾，我睡会儿。”杨静和说着就进了里屋，甩去鞋子，吃力的爬上床，直接迷糊了过去。
她太累了。
从穿越过来到现在，全靠一口气撑着，现在杜京墨有人照顾，她终于好好睡一觉了。
一觉睡醒，马上有热水可以洗漱，热粥可以饱腹，杨静和立即元气满满。
“四姑娘，老祖宗让你过去。”外面传来刘妈的喊声。
杨静和立即出门。
夏豆忙扔下手里的事跟在后头。
“你不用跟，忙你的。”杨静和想着老祖宗喜静，转头吩咐夏豆不要跟着。
夏豆乖乖的点头，停在了院子里。
杨静和出了门，往后面福正院走。
福正院的门虚掩着，里面却安安静静的。
“老祖宗。”杨静和费力的翻过门槛，好奇的看着四周。
上一次，她是在外面遇到的周氏，这院里，还是头一回来。
佛堂设在正屋，中门大开着，一眼就能看到一尊一人多高的白玉观音。
观音前摆着铺了红布的供案，案上摆了果瓜糕点和香炉，左侧还放着一个小小玉碗，里头盛着满满一碗米。
杨静和一眼就明白了，周氏念的是米佛。
她进了佛堂，直接跪到蒲团上，冲着白玉观音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又去寻周氏：“老祖宗。”
然而，没有回应。
整个福正院的人跟消失了似的。
杨静和心里咯噔一下，直觉情况不对，她忙往外跑。
忽然，有个黑影从后面拢了过来。
杨静和惊觉转头，整个人却一下子腾了空，嘴上也被一块布帕死死捂住，片刻间，她就晕了过去。
她晕倒后，被人装进了一个泔水桶抬出后门。
随后，装泔水的牛车慢悠悠启动，缓缓离开长街。
杨静和恢复知觉的时候，天色只剩微弱的光亮，天空还在下着淅淅沥沥的细雨。
她睁开眼后，下意识缩起身体躲雨。
四周，是纵横交错的乱林。
鼻间，全是被雨淋过后升腾起的土腥味。
稀稀落落的虫鸣声中，偶尔有狼嚎声从不远处传来。
只这两眼，杨静和心更沉了。
这儿离御史府不知多远，但有一点，她能肯定，有狼的林子决不可能离城很近，而她这身体，才六岁，翻个门槛都吃力，更别提从这林子里走出去，再回到御史府里。
背后黑手把她抛在了这样的乱林里，比直接杀了她更阴险。
想到自己刚过来，就接连遇到这样的坑，杨静和有种想骂人祖宗的冲动。
“嗷呜~~”
狼嚎声似乎又近了些。
杨静和动了动耳朵，果断站了起来。
再难，她也不能待在这儿等着被狼啃。
“呜！”
忽然，脚下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吓得杨静和一蹦三寸高。
她匆匆退开几步，藏到附近的一棵树后面，才敢探头去看是什么东西。
第15章 初遇
“呜呜~~”
毛茸茸的小白团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跌跌撞撞往前两步，又软软的趴了回去。
听到动静，那小白团抬起了小脑袋，冲着杨静和的方向叫了一声。
那声音，又惊惶又痛苦。
杨静和眯了眯眼睛，抿嘴发出低呜声。
片刻，确定对方没有攻击力，她才从树后出来，慢慢的靠近，用最轻柔的动作托起了那小白团。
凑到跟前，她才愕然发现，这是一只受了伤的雪狼幼崽。
它的皮毛淋了雨，粘塌塌的，看着竟比她拳头大不了几倍的样子，应该出生不足一月。
“小东西，你怎么在这儿？你也是被坏人偷出来的吗？”
杨静和也不嫌脏，将它抱进怀里，撩起衣摆轻柔的擦着，心里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幼狼只呜呜的叫，时不时伸出粉粉的舌头来舔杨静和的手。
它腿上的伤口形状像是被什么东西咬过的牙痕，雨水淋过后，还在不断的渗着血。
杨静和解下自己的发带，小心的给小幼狼清伤口，简单的包扎起来。
小幼狼疼得呜呜叫，一直在她怀里拱，让她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两个小不点在杜京墨怀里的样子。
“走，送你回家。”
杨静和仔细检查过，确定小幼狼没有别的伤，才抱在怀里，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外走。
林子里树枝横七竖八，毫无章法。
地上也没有路，枯叶还积了厚厚一层。
比她人还高的杂草东一堆西一丛。
她分不清东南西北，也就只能凭感觉走。
费了很大的劲，她才走出了乱草丛，找到了一条羊肠小道。
“呜汪~”
小道左侧尽头，传来隐约的狗吠声。
接着，似乎有人在喊着什么。
杨静和心里一喜，马上往那边走。
她不敢奢望会遇到好人救她，但起码，她可以藏起来，偷偷跟着人离开这鬼地方。
来到小路尽头，杨静和看到，路下方的空谷里，几十头野狗正围攻一个玄袍少年。
玄袍少年背靠着一棵树，手中举着剑不断砍杀着扑上去的野狗。
野狗太多，他似乎还受了不轻的伤，反击的动作越来越慢。
“呜汪！”
一只红褐色的野狗从背后斜扑过来，硬生生的从少年胳膊上撕咬下了一块肉。
少年闷哼着，手中剑横扫过去，斩落了那只野狗的头。
野狗头滚落一边，无头的身体倒下，鲜血涌了出来。
冲天血气吸，让噬血的野狗更加疯狂起来。
少年咬着牙撑着站起来，手中的剑舞得密不透风，饶是如此，他的腿上还是被咬了一口，他绷着脸，跟没事人似的，一脚踹飞了那一只，剑锋横扫，又削去了几只野狗的头。
被踹飞的那只野狗，恰巧就落在了杨静和的前面。
它叫了一声爬起来，血红的眼睛盯住了她。
“！”杨静和咬住已到舌尖的国骂，敛神静气的酝酿情绪。
刹那间，野狗扑了上来。
“嗷呜~”杨静和本来想学老虎叫吓退野狗，结果，一着急，一声清亮的狼嚎脱口而出。
野狗一下子懵了，它缩了回去，警惕的看着杨静和。
杨静和只好将错就错，盯着野狗，喉间仿着狼警告对手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