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5章
陈春燕就如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浑身舒泰。
许嬷嬷在旁边适时提醒,“小姐,太夫人午饭用得很少。”
陈春燕呀了一声,揉了揉额头,坐起身,“太夫人不如和曾孙女一块儿再用些吧,今儿小厨房做了好克化的东西,您尝尝喜不喜欢吃,若是喜欢,只管叫她们做。”
她赶紧起身,叫文竹来服侍她洗漱。
她其实不是很习惯别人服侍她,但是太夫人在旁边看着,她不让人服侍,反而不好。
太夫人会觉得是因为这些人不机灵,伺候得不好,陈春燕才不让她们服侍的,这就坏了文竹她们的前程了。
陈春燕让蔡大丫先扶太夫人出去歇着,她赶紧梳洗换了衣服,重新抹了脸,便去了东次间。
太夫人就在东次间临窗大炕上坐着。
文竹在门口晃了一下。
陈春燕:“太夫人,饭菜准备好了。”
太夫人:“赶紧摆膳,这都什么时辰了。”
许嬷嬷蹲下身给太夫人穿鞋。
陈春燕亲自扶了太夫人去西次间。
许嬷嬷又给太夫人添了半碗饭。
太夫人看陈春燕吃小碟子里的菜吃得香,便也想尝尝,一吃之下果然很开胃。
“这是什么?”
陈春燕:“这叫白菜豆腐乳。是用豆腐、蚕豆、辣椒面、白菜和菜籽油做的。京城这边都将辣椒当作盆栽,倒是没什么人吃。倒是我嘴馋,把那红彤彤的看着可爱的辣椒摘来吃了。”
太夫人:“嗯,这个里面的白菜吃起来也很爽口。”
年龄大了,就喜欢吃重口味的东西,要么吃特别甜的,要么吃特别咸的,这种辣白菜豆腐乳自然很合太夫人口味。
陈春燕吩咐蔡大丫,“待会儿给太夫人送一罐过去。”
她又对太夫人说:“早上喝粥时吃,正好。”
太夫人连连点头,“好好好,你是个有孝心的好孩子。”
吃过了饭,陈春燕也没时间午歇了,又到了下午上课的时间。
很久没有这样规律过了,她真的很不适应。
魏先生讲画时,她忍不住连连打呵欠。
魏先生终于停了下来,“你没有午歇吗?”
陈春燕摇头,“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学习过了,脑子里塞了太多东西,感觉很累,回去躺着,迷迷糊糊刚睡着,就被叫起来吃午饭了,吃过了午饭,就没时间午歇了。”
魏先生:“你若不能适应,我们刚开始可以慢慢来,少教一点东西。”
陈春燕点头,“嗯,今天太夫人也是这样说的。还说女书女戒读一遍就行了,也不用详解,让我多学一些陶冶性情的东西。”
魏先生目光微闪。
她几乎立刻明白了陈春燕的想法。
陈春燕是不想学女书女戒吧。
魏先生考虑了一会儿,“好,我会重新考虑的。”
陈春燕如释重负。
她才不要被古代糟粕荼毒呢!
魏先生一边讲如何画画,一边带着陈春燕画。
陈春燕看得出来,魏先生的画功非常深厚,画已经有了自己的风格,十分的轻灵飘逸。
魏先生也在看陈春燕的画,“你学过?你这看上去并不像是没有一点功底的样子。”
第1946章
陈春燕:“确实是学过的,不过学的时间不长,底子薄。”
她也就是在五六岁到小学毕业前学过国画,读了初中,大家都学素描,她也就跟着去学素描了。
国画丢了快十年了,没怎么练习过。
魏先生还能看出她有底子,也真是不容易。
魏先生点点她的画,“要画一样东西,你得先近距离观察,你画的花草有了形,却没有神,还得练习。”
陈春燕点头。
要说形,她肯定是没问题的,学素描的,如果连画得像都做不到,那她也就算是白学了。
魏先生又指点了几处陈春燕画得不好的地方,陈春燕重新画了一幅,绘画课便算是结束了。
陈春燕听绘画课听得入迷。
魏先生在画画一道上造诣非常高,她随口指点几句,陈春燕便获益匪浅。
一堂课听下来,陈春燕神采奕奕,一点都不觉得累。
魏先生看得有趣,“小姑娘,这些东西要学,糊弄别人的东西也要学,只是学的时候不要被别人糊弄了就行。”
陈春燕目光微闪,听懂了魏先生的话。
她起身朝魏先生福了福,“先生说得有理,只是糊弄别人的东西,学得像那么回事儿就行了,不用花费太多时间,否则就是本末倒置了,您说对吗?”
魏先生哈哈大笑,却不答陈春燕这话。
两个人各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喝茶吃点心。
休息够了,便有小丫鬟上前伺候两个人梳洗。
陈春燕心说:在这么下去,她就回不到原来的生活了,可是糟糕。
洗个手而已,丫鬟先帮她取手上的镯子,等她洗了手,再帮她擦干净手,又替她抹了香脂,最后再帮她戴回镯子,这简直是地主老财的生活啊。
魏先生闻了闻香脂,“这香脂是哪里买的,味道很是好闻?”
陈春燕也闻了闻,不等丫鬟回答,已道:“这是我家出的,先生若是喜欢,我叫人送点去您哪里。我那里还有独门的,做出来自己用的,不卖的那种。”
魏先生诧异,“你还会做香膏?”
陈春燕:“这方子得自一位天赋很高的大夫,是他研究出来的,比平常用的香脂好,长期用皮肤可以更加细腻白嫩。”
魏先生啧啧称奇。
原来乡下地方也不是完全不出人才的。
陈春燕如果知道魏先生的想法,她一定会说,魏先生想得对。
梁县那里,真的找不出什么人才来,主要是大家连吃饱都成问题,哪里还有心思做别的事情?
而许京墨也是在陈春燕的提示下,才做出的这种香膏,如果没有陈春燕,他可能一辈子也想不到药材要这样用。
话说,陈春燕已经给许京墨提过两次成了。
第三次买香膏的提成等她的回执单送到了三井村,也会给医馆送去。
三次提成一次比一次多。
除开成本,陈春燕将三成利润给了许京墨,算是用方子的“专利费”。
另外请周有成他们去学堂偶尔客串先生,也会另外付钱,可以说陈春燕带着她身边的人在共同致富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
魏先生:“我平时也喜欢做这些东西,不过我做的是香,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第1947章
陈春燕:“是香炉里燃的那种香吗?”
魏先生:“正是。”
陈春燕大感兴趣。
如今佛道昌隆,做出来的香根本不愁卖,如果做出来的香质量比较好,那简直财源滚滚。
她眼睛亮晶晶的。
魏先生:“看来你对这些小玩意儿都很感兴趣。”
陈春燕点头。
她对所有能赚钱的东西都很感兴趣。
魏先生给陈春燕讲了一些制香的技巧,就该上课了。
她守着陈春燕练了足足三百个大字,才放陈春燕去休息。
陈春燕回到东跨院时,手腕都酸得抬都抬不起来了。
“文竹,打一盆热水来给我泡泡手。”
昏省时,陈春燕又看到了张谦。
她依旧装作没有看到。
张谦却还是朝她走了过来。
“第二批流民到了,你准备如何安排?
“只有一批流民,男的挖地基,女的做饭还行,再来一批,很显然做饭用不了这么多人。
“一部分人做工,才能吃到饭,一部分人玩儿着也能吃到饭,这样下去是会出事的。”
陈春燕只当听不见,“我只是一个需要去三枝轩上课的小姑娘,表哥你问我,我哪里懂。”
张谦差一点被噎死,“别玩儿了,这事儿很重要,流民如果在京城外面乱了,咱们永昌侯府也是要吃挂落的。”
陈春燕呵了一声,“桥都被你拆了,你才想起来还有人要过河么?”
有大丫鬟出来叫他们进去。
张谦只好闭了嘴。
他一眼一眼地看陈春燕。
陈春燕只当不知道。
不让这人吃点亏,这人还以为安排那么多人是谁都可以的。
除了被张谦赶回婆家的张诗,张家所有人都到齐了,围在太夫人跟前说说笑笑。
张谦一直没有找到机会跟陈春燕说话。
昏省完了,大家各自散去。
张谦急忙追出去,却哪里还有陈春燕的身影。
他提脚就往东跨院去。
侯夫人眼珠一动就看到了张谦的动作,她轻咳两声,“谦哥儿,你那里去?”
张谦止步,转身朝侯夫人行礼,“祖母。我去找表妹说话。”
侯夫人脸色铁青,“后院哪里是你能乱闯的地方,还不快回外院去!”
张谦:“祖母……”
侯夫人不给张谦机会说服她,拂袖离开,“还不快出去,再磨蹭,我就叫你爹来收拾你。”
张谦嘴里发苦,只恨自己不是一个总角童子,不能随意在后院走动。
他又看了一眼东跨院,一转头却见侯夫人看着他。
他只能垂头丧气地朝外院去了。
一连好几天,张谦都没能和陈春燕说上话,他算是知道了,他把人给得罪惨了。
陈春燕这几天过得倒是好。
魏先生调整了上课的内容,不再逐字逐句讲解女书,只是教读一遍,再讲一遍内容就算完事儿了。
陈春燕被折磨得不算严重。
下午的固定课程是练字,练完字,有时候跟着魏先生画画,有时候跟着魏先生制香,有时候就跟着魏先生窨茶,过得非常愉快。
魏先生不管做什么,都不是完全按照书本上来,书上记载的方法,她试过之后,觉得不好,便会改进,是以做出来的东西都非常不错。
第1948章
陈春燕也信守承诺,送了魏先生一批香脂。
魏先生这天教陈春燕制墨,制好后,她说:“你过几天不用来了。”
陈春燕:“嗯?”
魏先生:“有小厮来禀,你弟弟快进京了,太夫人帮你请了几天假,你先去把你弟弟安顿好。”
陈春燕心里自然高兴,弟弟被安全接到京城,她也就放心了。
“他这一次到得倒是比我快。”
魏先生颔首,“听说永昌侯府、齐国公府和定国公府都派了侍卫随行,一路上浩浩荡荡,根本没有宵小敢靠近,他们一路走官道,速度自然是极快的。”
这就是了。
陈春燕当初来的时候,文博带着她可说是小心翼翼的。
哪怕她也带着卫所的兵士做护卫,文博也不敢大意,主要是因为匪盗确实极为凶残。
她一路上看到了好几个被烧毁的村子,肯定就是那些匪盗干的。
普通人快过年了,都要休息,安排过年事宜,而那些匪盗却要趁着过年干一票大的,不然他们的年就过不去。
是以每年的下半年,距离过年越近,那些匪盗越是猖狂。
陈春燕:“倒是要好好谢谢小公爷和世子爷了。”
魏先生:“这是应有的礼数,你去吧。”
陈春燕起身告辞。
她刚到角门,一名小丫鬟便追上了她,“小姐,先生让我把这个转交给您。”
陈春燕接过小丫鬟手里的食盒,“谢谢你了。”
小丫鬟的脸蛋红扑扑的,不好意思地说:“不,不敢当小姐的谢。”
陈春燕便知道了,这儿小丫鬟是永昌侯府的丫鬟,不是魏先生带来的。
她叮嘱道:“好好照顾魏先生,如果短少了什么,只管到松鹤堂的东跨院来找我。”
小丫鬟讷讷应是。
陈春燕笑着转身离开了。
小丫鬟回到客院,还跟其他人说:“表小姐好和蔼啊。”
一群小丫鬟嘻嘻笑,“我们家的少爷小姐都不凶。”
一个婆子从旁边路过,警告道:“你们这群小蹄子给我当心点,如果因为少爷小姐给了你们几分好脸色,你们就做张做乔的,那就离死不远了,知道吗?”
张诗看上去多和蔼一个人,见谁都三分笑,可有一个小丫鬟端茶的时候不小心撒在了她身上,她直接命人将那丫鬟打了二十大板,丢出了府去!
就算是这样,事后也没有人敢议论张诗残暴的,还不是说她性情温和,温柔敦厚。
外界那些评价如果信了,那就输了。
小丫鬟们不知道厉害,才会信以为真。
小丫鬟们听了婆子的话,一个个吓得战战兢兢,这些都是张诗出嫁前的事情,那时她们还没有进府当差,自然连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现在听来,不免毛骨悚然。
大家都知道打板子是要扒了裤子打的,被打二十大板,就算没有被打死,事后也不好意思再活下去了。
还不是一个死字。
婆子:“看你们以后还敢不敢将小姐们当成是泥捏的。”
小丫头们连连摇头,“我们再也不敢了。”
婆子这才满意地走了。
这些都是她负责教导的小丫鬟,出了问题,她也是要跟着吃挂落的。
第1949章
陈春燕完全不知道她离开客院后发生的事情,她若是知道了,定然要教训那婆子一番。
哪有这样败坏主子名声的!
且不说张诗是不是因为那丫鬟撒了她一身茶水,她才打那丫鬟板子的,就说身为永昌侯府的奴仆,不管在什么时候都得维护主子的名声。
她这样将主子的事情随便告诉几个年纪不大,还不知道利害关系的小丫鬟,她们管不住嘴回去再说给家人听,永昌侯府的乐子可就大了。
要不了多久,整个京城的人都会知道张诗因为什么打丫鬟的板子了。
别人只会说张诗性格乖张、嚣张跋扈,连德容言功都没有学好。
如果陈春燕知道这件事情,一定会有所怀疑,能够用张诗的名声作为掩饰,说明真实的情况比这还要严重。
绝不可能是爷们一时花心,要收房,最后又没有收成这点事情。
要么事情涉及谋反,要么涉及通敌。
那丫鬟说不准就是谁派到永昌侯府的奸细。
不事发还好,这种奸细就是个耳目而已,一旦事发,永昌侯府就脱不了干系了,上位者会想永昌侯府是真不知道这人是奸细还是假不知道,又有多少消息从永昌侯府泄露了出去。
是以永昌侯府才会在无奈之下选择有损于张诗名声的做法。
张诗是个闺阁小姑娘,哪怕有什么事情,别人也不会深入探查,也只有她是最合适背锅的。
倒是被这些仆妇妖魔化了。
永昌侯府从来不苛待仆妇。
陈春燕回了松鹤堂,太夫人果然跟她说起陈小六,“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情,他很快就要到了。”
陈春燕:“也不知道他一路上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
太夫人:“我们俩到时候就睁大眼睛看,如果小六瘦了,就去找侯爷算账。”
陈春燕呵呵笑。
整个永昌侯府,也就只有太夫人敢说找侯爷算账的话了。
陈春燕凑趣道:“还得感谢侯爷把我弟弟接来了,要不然我也不能趁机偷几天懒了。”
太夫人哈哈笑,“这孩子像极了我,我小时候也不喜欢去上学。”
陈春燕笑着低下了头。
其他人来给太夫人昏省的时候,太夫人都没有收起笑容。
侯夫人不解,“娘今天怎么这么高兴。”
许嬷嬷偷偷告诉侯夫人,“太夫人觉得表小姐像足了她,她这才高兴得不得了。”
侯夫人愕然,“这不是之前就知道的事情吗?燕儿长得确实像足了太夫人啊。”
许嬷嬷:“不是长得像,是连脾性也像,今天太夫人说起了小时候不乐意上学的事情……”
侯夫人错愕。
要是换作以前,哪个小辈敢这样说,肯定会被收拾得很惨。
不想上学,想干嘛啊?
现在倒好了,不想上学,倒得了太夫人的欢心了。
她在心里暗暗摇头,果然老话说得对,老小老小,老了就像小孩儿了。
她想到这里,心里又有些忧郁,她老了之后该不会也变成这样吧?
算了,顺其自然,她如果真成了老小孩,就只能让小字辈们多担待点儿了。
太夫人让摆了饭。
陈春燕笑着说:“今天又吃大户。”
第1950章
太夫人哈哈笑,“我倒成了大户了。我听说,咱们家的大户是你呀!”她说完又转头对其他人说,“明儿我们去吃她去!
陈春燕很豪爽地说:“都去,我这个大户,吃不垮的。”
太夫人笑得更开心了,“你们瞧瞧,都瞧瞧,就没见过这样不知道谦虚的女孩子。”
陈春燕不依了,“老话不是说了么,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才受穷。家里长辈吃我点东西,我哪里就能被吃穷了!”
太夫人揉着眼睛,“确实是这个道理。来来来,都别在这儿立规矩了,都坐下吃吧。”
在太夫人这里吃饭,侯夫人是不能坐的,她得伺候太夫人吃饭。
不过太夫人发了话,侯夫人也就坐下了。
太夫人:“你年纪也不小了,不用在我面前立规矩。而且我早些年也没让你立过规矩,你这是做什么?”
她说着还看了陈春燕一眼。
侯夫人心中一震,“媳妇并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像孝敬您。”
太夫人摆摆手,“孝顺不在这里。动筷吧。”
筷子一动,厅里就只剩下轻微的碰碟声了,没有人再说话。
吃过了饭,陈春燕又要离开,被张谦眼疾手快地拉住了。
陈春燕面无表情地指着他的手。
他的手跟被烫到了似的,赶紧拿开。
陈春燕:“廊下说话吧。”
她往旁边走了几步,站在所有丫鬟婆子都能看得到的地方。
张谦也只好跟过去,“大妹,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陈春燕似笑非笑,“哦,我这不是刚学了女书和女戒嘛,懂了道理,自然就跟以前不一样了。”
张谦都大如斗,“我是为了你好。”
陈春燕:“嗯,所以我现在知道,就算是哥哥,也不能随意跟你说话了。”
这叫不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张谦:“我跟你说正事,荒地那边儿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不好管了,哪怕有护院提着剑站在旁边,还是会有人闹矛盾打起来,再不想想办法,就管不住了。”
陈春燕:“什么样的矛盾?”
张谦:“有时候是很小的事情,什么你的水泼到了我的门前,你打呼噜吵着我睡觉了,都是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陈春燕:“人活着可不就是全是这些小事!吾等凡夫俗子参与不到国家大事中,所思所想就是如何吃得好,如何睡得好,谁让我吃不好睡不好了,我可不得寻他晦气。
“所以那些事情你看起来是小事情,可在他们看起来却是天大的事情,你让他们忍着,忍得了三五天,也忍不了七八天。
“有的矛盾可以先解决,就比如说随处泼水的事情。
“这就是一种坏习惯,脏水随处泼,被人踩得到处都是,容易滋生蚊蝇,蚊蝇会传染病菌,如果处理不好,形成瘟疫也不是不可能的。
“处理流民的问题,还是得让他们养成良好的习惯。
“如果他们看到违反了安置地的规矩,你们也不处罚他们,他们的胆子就会大起来。
“规矩今天被破坏一点,明天被破坏一点,哪里还有规矩可言?!”
第1951章
张谦一阵无语,“知易行难!如今流民都比守卫多了,动手赶他们走,他们立刻就能纠集起来对抗守卫,我们现在也骑虎难下了。”
陈春燕讶然,“你们这几天到底做了什么?”
她一阵无语,她明明差不多将荒地那边的事情理顺了啊,只要照着章程来,又有训练好的伙计辅助,怎么可能把事情弄得这么糟?
“我明天亲自去看看吧,我真不知道你们干了些什么。”
张谦很是羞愧。
陈春燕:“可耽误不得,进度慢了,等第一场雪下来了,就会冻死人了。”
张谦连连点头,这个道理他自然是知道的。
陈春燕说到做到,没再为难张谦,翌日晨省过后,便跟着张谦去了荒地。
伙计们看到她的马车都很热情,主动过来车边汇报情况。
说完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伙计委婉地道:“小姐,那个……工钱什么时候发?”
陈春燕:“不是每天发吗?”
伙计摇头,“蔡姐姐最近几天都没来,我们几天没拿到工钱了。”
蔡大丫就坐在车辕上,自然听到了伙计的话。
“休要胡说,我哪怕没有来,也将工钱如数给到位了的。”
陈春燕:“给谁了?”
蔡大丫:“工部那个过来主事的大人。他说他管理这里,让我将工钱交给他,他会按时发放的。”
陈春燕:“你去让他现在将工钱发下去。”
“等等。”陈春燕挑开车帘,“不必告诉他,我来了。”
蔡大丫眼神闪了闪,明白了陈春燕的也是。
她朝着工地那边狂奔。
陈春燕这片荒地非常大,不会比一个村小,他们等在刚刚进入荒地的地方,工地那边的人还没看到他们。
蔡大丫跑到了那位大人面前,“大人,听说这几天的工钱还没有发下去,这是怎么回事?”
那大人笑眯眯的,“哪有天天发工钱的道理?”
蔡大丫的脸立刻黑了,“之前说好的,每天发工钱,我才把钱给了你。”
大人立刻收起了笑脸,“你不过一介奴婢,竟敢质问本官,你好大的胆子。”
蔡大丫:“我只是就事论事。那些钱也不是大人的,是我们小姐的,小姐定下了规矩什么时候发工钱,就是什么时候发工钱。”
大人:“你再在此咆哮,本官就要命人将你拿下了。”
蔡大丫转身就走,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陈春燕,还描述了那位大人的表现。
陈春燕:“去看看。”
马车再次动了,朝着工地驶去。
蔡大丫提前跳下车,叫住了那位大人,“大人请留步。”
那位大人极不耐烦,“怎么又是你!”
他忽然看到了马车,眼皮立刻一跳,换了一张脸,“这是……小姐到了?”
陈春燕:“大人,你不愿意发工钱,这是什么原因?”
大人义正言辞,“规矩是每月结工钱,每日结,岂不是惯坏了这些刁民?本官是为了小姐好。”
陈春燕的声音波澜不惊,“多谢大人了,大人说得也有道理。”
大人心中一喜。
陈春燕却道:“那么请大人归还财物,我们下个月再来给这些人结工钱。”
第1952章
工部主事的脸顿时黑了。
他平生没什么爱好,就喜欢赌。一大笔钱到了手里,他一时间没忍住,可不就输出去了么。
他想翻本将钱赚回来,将这笔窟窿填上,奈何越输越多,根本不可能填得上了。
工部拖欠人家工钱是常有的事情,他也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他们工部欠钱谁敢来讨?
都说民不与官斗是不是?
工部这些人都习惯了这样的作风。
而且就算付了工钱,工钱也不是预定的数额,那必然是层层盘剥后的结果。
如果工钱是一百钱,落到工匠手里能有十个钱就不错了。
就这样的环境,工匠们能又心为朝廷效力那就怪了,那还不是成天磨洋工么。
陈春燕的声音从车厢里传出来,“大人,可是有什么为难之处?”
工部主事:“倒也不是为难,只是这钱存在了工部,要去拿,手续极为麻烦,恐怕……”
陈春燕:“没事,我最不怕麻烦了,我一个小女子,什么都不多,就时间多,可以等得起。”
工部主事在心里哼哼,这个小女子真是没眼色,给了她台阶她都不知道下,那好啊,那就让她去工部碰一碰,她撞得头破血流了,也就知道厉害了。
他道:“工部在哪里,想必小姐知道,小姐自去便可。”
陈春燕在心里冷笑,她早就知道朝廷从根子上坏了,直到此时,她直面这种腐坏,才深刻地意识到这种坏坏得有多彻底。
她吩咐蔡大丫,“去找找看小公爷、世子爷,他们哪位在这里。我一个女子出入工部多有不便,这件事情还得请他们出手才行。”
这话还是说得轻了,她去工部不是多有不便,是根本就进不去。
朝廷的衙门哪里能容一个女子说进就进的?
蔡大丫领了命令转身就走。
工部主事这才慌了,“哪里就能劳动小公爷和世子爷!下官一定会盯紧这件事情,尽快给小姐一个答复的。”
小公爷和世子爷分别指的谁,工部主事再清楚不过了,他在工地不止一次见过这二位。
陈春燕:“不想请他们也行。要不咱们换个地方说话?”
工部主事以为陈春燕想以此把柄为要挟,威胁他做些什么事情。
他在心中冷笑,等他做成了那件事情,他们就互相握着把柄了,谁也不能把谁怎么样。
他刚想答应,就看到一直手在车窗外面晃了晃。
他定睛去看,腿脚立刻软了,差一点跪在地上。
那是御赐的腰牌,可以无需递牌子直接进宫的腰牌。
这个姑娘竟然是想让他去皇上面前分辨!
“小姐,这事儿并不大,何必要去麻烦皇上呢,万一惹了皇上不高兴,您也得跟着吃挂落不是?”
陈春燕:“我无所谓,你选吧。”
工部主事擦了擦额头的汗,“呵呵,下官前半生没见过皇上,后半生也不指望见皇上。”
原本殿试时,皇上应该在的,但从皇上他爷爷开始,就没在殿试出现过了,他们在那里枯坐也是无聊,还得坐一天,实在无趣,于是能偷懒就偷懒。
工部主事这才没有见过皇上。
第1953章
陈春燕:“既然你不愿意见皇上……”
工部主事的脸都白了,“那是君父,下官哪里会不想见!下官只是……才疏学浅,不敢见天颜。”
陈春燕:“嗯,那你就是选择了第一条路了。也行。蔡大丫,你去吧。”
工部主事额头不住冒汗,两条路都是死路一条啊。
他立刻跪在了马车钱,“小姐饶命,是我鬼迷了心窍,我拿着那么多钱,它咬手啊,我就……我就去了赌坊,谁知道全部输光了,小姐饶我一命,我再也不敢了。”
陈春燕:“你谎话连篇,我怎么知道你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工部主事:“下官保证再也不赌了。”
陈春燕:“那些被砍手砍脚的赌棍,被砍手砍脚之前也是那样说的。”
工部主事都快哭了,“下官也是饱读诗书的,知道些为人的道理,今后一定痛改前非。”
陈春燕原本想狠狠教训一下这个工部主事的,甚至还想弄掉他的官职。
像这种贴在工匠身上吸血的蚂蟥,能除掉一个是一个。
但她脑中灵光一闪。
她之前想弄枪炮和船舶的图纸,一直没有弄到,祁轩那边因为是外戚,虽然有门路,可目标太大,动作不敢太大。
这个工部主事或许能成为一个突破口。
她不疾不徐地说:“我是生意人,从来不相信别人的空口承诺。你跟我来,好好说说你能帮我做什么,如果能让我满意,我不但不计较你吞掉的那些钱,还会给你一笔银子,让你过一段好日子。”
工部主事的心口砰砰跳。
诚如陈春燕所说,她是个商人,她看重利益。
他一个小小的工部主事,能给陈春燕带来怎样的利益呢?
那些工匠?
工匠确实可以偷偷弄出来,让他们在外面帮陈春燕做活,点卯时,再让他们回去。
可说老实话,那些工匠只有极个别的手艺还可以,其他的都是废物。
可要不是工匠,工部还有什么值得商人看重的呢?
工部主事的心脏又嘭嘭狂跳起来。
他可真是糊涂了,工部可不就有商人看重的东西吗?
而且那东西已经被好多南方巨贾买过了呀!
海船!
有了谈条件的筹码,工部主事的心立刻安定了下来。
只要有所求,大家就有得谈嘛。
马车停在了树林边缘。
车夫停好了马车,根本不用谁吩咐,他主动走得远远的,生怕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东西。
蔡大丫也准备走开。
陈春燕却叫住了她,“你是我的左右手,如果我的事情连你都瞒着,我岂不是要亲力亲为?留下吧,我信得过你。”
蔡大丫的鼻子一酸,险些流下泪来。
她的舅舅舅妈都没把她当家人看,陈春燕却把她当自己人看!
她立在了车边,帮陈春燕戒备着。
工部主事躬身对着马车说:“小姐是想做海上生意吧?那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陈春燕:“没有能力做海上生意。”
糟糕!
工部主事刚刚还志得意满的神情,立刻寸寸龟裂,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立刻变得谦逊了许多,“如果不是要造船图,小姐又想与我谈什么呢?”
第1954章
陈春燕:“我对各种图纸都很感兴趣,我曾经看到过海船,我站在海船边显得极为渺小,是以想看一看海船图。不过却真的是造不起海船的。
“大人也知道,哪怕是南方豪族,要造海船,建一支船队,也得举家来建,更何况是我了。”
工部主事:“你拿了图纸去建船和看一看图纸,对我来说,要承担的风险都是一样大的,我得将图纸偷出来。”
陈春燕:“大人就小看自己的能力了,也高看了那些图纸,朝廷不重视,也不造船,那些图纸放在那里,其实就是一堆废纸,平时也没谁会去翻看,你说对吗?”
工部主事:“谁都不能保证万无一失。”
陈春燕:“我知道了。算了,我不看就是了。这种好奇心实在是可有可无的。”
工部主事寒毛乍起,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好奇心没了,就准备收拾我了呗。
陈春燕:“蔡大丫。”
工部主事:“等等,也不是绝对没有办法。只是万一出了事儿,小姐可得捞我。”
陈春燕:“我可不敢给这种保证,我只能保证你的一家老小不会出问题。”
工部主事:“这事儿够不上抄家灭族。”
陈春燕:“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出了事,我会让你的家人一辈子衣食无忧,老有所养,幼有所依,还会让孩子读书,生病了有大夫看,有药汤喝。”
工部主事咬咬牙,“我是个不成器的,没能让家人过上好日子,如果小姐真的能如你说的那样,给好日子我的家人过,这事儿我做了又有什么?”
陈春燕:“你回去让你的家人收拾一下,我会派人将他们送到安全的地方去。”
工部主事差一点跳起来,“京城难道还不够安全?”
陈春燕:“在京城,随便出来一个官就能碾死你的家人,而我也没有足够的力量保护他们,还是去我的家乡为好,在那里,他们会生活得很好的。”
工部主事在心里嘀咕,如果真是那样,他的家人岂不是成了陈春燕手中的筹码,让他不敢不听话。
陈春燕也不催促工部主事,留时间给他好好想想。
等了许久,工部主事才下定了决心,“下官跟着小姐干了,小姐可不能翻脸不认人!”
陈春燕:“你放心,我是有口皆碑的,凡是帮我做事的,哪个又没有赚到钱呢?你若不信,大可以出去打听。”
工部主事:“这两天我就会安排好家人,过几天会帮小姐将图纸换出来。小姐还得尽快找画技高超的人,准备临摹图纸。”
陈春燕自然称好。
工部主事在心里哀叹,为了区区十几两银子就将自己卖了实在是不值得啊。
但他现在真的拿不出十几两银子来……
哎,戒赌,戒赌啊!
陈春燕心里很满意,她当然不是满意她得到了工部主事的效忠,她满意的是海船图马上就要落到她的手里了。
等她拿到了海船图,就可以图谋枪**了。
那时候工部主事已经上了她的贼船,下都下不去了,只能硬着头皮帮她办事!
这事儿想想就美啊。
第1955章
工部主事还不知道陈春燕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他心里还在琢磨事儿,海船的图纸一直被封存在柜子里,看那封条也不是很牢靠的样子,肯定过一段时间就有人去揭一下,他去揭倒也不会被人死盯着不放。
毕竟这事儿是拔出萝卜带出泥的,揪着他不放,事发了,搞不好会牵扯出一大群人,那些人自然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觉得这事儿能干,而且没什么难度。
只是……一想到他偷海船图,竟然只能得这样一点钱财,心里就揪着疼。
陈春燕:“大人还留在这里,是有事?”
工部主事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他竟然还站在陈春燕的车驾之前。
他赶紧行礼告退。
陈春燕撩帘看去,工部主事仍是高一脚浅一脚的,仿佛受了不小打击。
她趁机教训蔡大丫,“这就是沾赌的下场。可别说什么小赌怡情,心里底线被突破了,之后花多少钱去赌都是正常的了。
“你要切记这一点,只要是三井村的人,谁敢赌,一定要重处。不过过年的时候,打叶子牌,往脸上贴条子这种可以不用管。”
蔡大丫点头,“嗯,就是不能赌钱呗。”
陈春燕应了一声,放下车帘,“走吧,去看看安置点。”
蔡大丫叫来赶车的小子。
小子跳上马车,扬鞭打马,马车便又向前驶去。
安置点的人比陈春燕来的那天多了三倍有余,有的帐篷门前堆着杂物,看上去乱糟糟的。
才几天而已,安置点就有难闻的味道飘了出来。
陈春燕不由得蹙起了眉头。
很显然,她没有来,张谦几个在执行规章制度时,并没有执行得很彻底。
“去把督察叫来,顺便让护卫全部集合。”
蔡大丫犹豫地看着马车。
她怕她离开了,有谁不长眼过来冲撞了陈春燕。
陈春燕笑着说:“没事,去吧。我可比你先学功夫。”
蔡大丫这才放心地去找督察了。
督察的意思与后世不同,这不是官职,而是陈春燕给这一片的“宿管”取的非常威风的名字,有监督检查的意思。
她总觉得如果不给他一个职位,他就底气不足似的,做时期名不正言不顺的,这才想了这么个名头。
蔡大丫找了一圈,才在最边缘的一个帐篷里找到了督察。
“赶快起来,小姐找你。”
督察一骨碌坐起身,“小姐不是不来了么。”
蔡大丫凉凉地看着他,“小姐不来了,你就一大早躺在床上挺尸是不是?”
督察:“不是,不是,他们这不是不听我的么!我也是没办法啊。”
蔡大丫:“少废话,快起来。你任由安置点变成这样就是你的错,至于小姐问罪不问罪,那是小姐的事,你不要在我面前狡辩。”
督察嘴里发苦。
他这接的是什么活儿啊!
他当初也是伙计中的一员,因为规矩学得最好,蔡大丫就说给他一个轻松体面的活计,他就成了督察。
他还喜滋滋的,觉得这活儿轻松又体面。
他哪里知道会碰到一群刺儿头,根本不服管教啊,还把更多流民给带坏了。
第1956章
督察这几天焦头烂额的。
他也很怕陈春燕兴师问罪,他承担不起的。
到时候他丢了这边的差事,连廖家都回不去,那可就糟糕了。
他苦着脸,说:“这位姐姐,还请你帮我美言几句。”
他说着话就往蔡大丫手里塞荷包。
蔡大丫甩开手,“你做错了事,还贿赂我,罪加一等,我一定会如实并报给小姐。”
督察的嘴里更苦了。
出门办事,塞个把个红包,不是很正常吗?
这丫头的反应才不正常吧。
他从来只见过那些人偷偷把红包往袖子里面塞的,还从来没有见过有人甩手避开的。
但他见蔡大丫神情严肃,一脸正气,确实不像作伪,想要以此多要银两的样子。
他赶紧道歉,“姐姐请见谅,我也是不动姐姐行事的规矩,刚才莽撞了,姐姐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这回吧。”
蔡大丫淡淡瞥了督察一眼,嗯了一声。
督察松了一口气,知道蔡大丫这是不跟他计较了。
他暗暗擦了一把汗。
燕老板身边的女人都特么不是女人,一个个的比男人还男人。
他之前听去过三井村的同伴说,他们每回去,都是女人出面接待他们,而且每一个都非常干练,不输男子。
他本来是不信的,这话怎么听都像是这些人为了奉承燕老板说的。
但他今天信了,这群女人真是不一般,脑子比谁都清楚,而且一根筋认死理,只要是决定了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他心里想着事情,不知不觉到了陈春燕面前。
陈春燕:“督察。”
督察吓了一大跳,这才回过神来。
陈春燕的车帘已经被挑了起来,挂在车门上。
陈春燕端坐在车里,等着下面的人回事。
“督察可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怎么大白天被人叫一声,也吓成这样!”
督察连连摆手,“没有的事儿!我只是在想该怎么回话。”
陈春燕不咸不淡地说:“你编好说辞了吗?”
“编……”督察头皮发麻,“哪里能编!我自然要如实禀报了。只是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我一时没想好哪些要禀报,哪些不要禀报。
“免得我拉拉杂杂说一堆,没说到点子上,倒是浪费小姐时间了。”
蔡大丫:“你只管说便是,至于有用没用,这不是你需要考虑的,我们家小姐自会判断。”
陈春燕点点头。
督察汗颜,“事情还得从第二批流民过来说起……”
第二批流民也是河间的灾民,只不过这群人原本就比较彪悍,每年春季抢水耕种,从来都没有输过,十里八村的人见了,都害怕他们。
他们到了安置的地方,只老实了一天,发现这里并没有官差和兵士看守,心思就活络了起来,让他们干活他们不干,一到吃饭的时候,那些人就钻了出来,抢在前面先吃。
特别是还破坏陈春燕再三强调的纪律。
他们尿急了,也不愿意走远,就对着别人的帐篷尿,把安置点弄得乌烟瘴气的。
后面又来了一批流民,有样学样的,就更加不好管理了。
至于第一批流民,见过陈春燕的手段,暂时还老实着。
第1957章
陈春燕:“做好登记了吗?”
督察一愣,旋即道:“您吩咐过的,要详细记录每个流民的情况,我们自然是登记了的。”
蔡大丫知道陈春燕的心意,当即呵斥督察,“谁问你这个了!你有没有登记哪些人犯了哪些事?”
督察连连点头,“登记了,都是偷偷登记的,我不敢声张。”
陈春燕:“把册子拿过来。”
督察看向蔡大丫,“姐姐要保护我。”
那些穷凶极恶的流民,看到督察提笔记录就要打他,他虽然是个伙计,但是真的不抗揍,挨了一拳,就蜷缩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蔡大丫心里的嫌弃一阵阵漫上来。
“走!”
督察如蒙大赦,赶紧走在前面带路,生怕蔡大丫反悔,不陪他回去拿册子了。
陈春燕的车就停在安置点门口,来来往往的人都看得到她。
一个吊儿郎当的青年便靠近了马车。
“哟,小娘子,你一个人在这里,寂不寂寞啊?”
陈春燕缓缓掀起眼皮,看向那个青年。
她没有出声。
青年却以为她害怕了,呵呵笑着就要爬上车来。
赶车的小子要来拦那青年,被陈春燕用眼神制止了。
青年得意洋洋地爬上了马车。
不等他站直了,陈春燕突然起身,一脚踢在他脸上,将他踢飞了。
青年发出了一声惨叫,重重摔在地上。
这一动静立刻引起了那些没有出工的刁民的注意。
帐篷里陆陆续续钻出人来。
青年羞愤难当,一骨碌爬起身,大喝:“小娘皮,看我不弄死你!”
陈春燕不紧不慢地走出马车,跳下车辕,平静地看着那青年。
青年拳头忽至,陈春燕偏头躲开。
青年是市井中打架练出的本事,如果再多几分狠劲儿,或许威力会更大,只可惜他没有以命换命的决然。
那就只能被陈春燕压着打了。
陈春燕可是练过的。
她力气不大,就得扬长避短,辗转腾挪,根本不让青年攻击中她。
而她瞧到破绽,立刻攻击青年最痛的位置。
青年痛得脸变形,捂着伤处,退后几步。
他神色变幻不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被个女子所伤,极为丢脸,如果不能拿下这个女子,他还有脸混吗?
他呼喝一声,“兄弟们,一起上。”
周围响起窃窃私语声。
“对付一个女孩子也需要群殴,真是不要脸啊。”
“他们这群青皮,几时要过脸。”
青年朝附近扫视而去,那些人立刻闭上了嘴巴,仿佛说那些话的不是他们一般。
人群中走出了几个与青年差不多年纪,一脸痞相的青年。
他们将陈春燕团团围住。
陈春燕:“不守规矩?如你们所愿。”
在青年们冲过来时,她脚下一旋,裙摆微微翻起,她速度极快地从小腿位置抽出了一把匕首。
这把匕首自打她离开了三井村,便每天带在身上。
离开了三井村,她没有一点安全感。
这次已经是她离村后第二次动用这把匕首了。
匕首寒光闪闪,要么不出招,出招必然见血。
她避开了青年的要害,可也刺得一群人胆寒。
这个姑娘真的敢用匕首伤他们!
第1958章
青年们不过是一群青皮,根本没有与人拼过命,多被刺了几下,心中的争斗之意便立刻消散了。
他们有了退意。
陈春燕却不给他们机会退了。
她翻身上车辕,指着那一群青皮,“全部拿下。”
青皮一愣,拿下?拿下谁?谁拿下他们?
他们还没有回过神来,一群护卫便冲了进来将他们按住了。
青年慌了,“你们要干什么?”
陈春燕:“每人打二十棍,赶出安置点。”
青年:“你凭什么打我们,你又不是官。”
陈春燕神情淡淡的,“你们吃我的,用我的,住我的,我说的话就是规矩,不守规矩的,给我滚。呵,还别想全须全尾地滚。
“打,给我用力打,好叫他们知道,这里不是他们可以嚣张的地方。”
一群流民呆呆地看着陈春燕。
他们还没有见过这样凶残的姑娘。
刚才手起刀落利落干脆,偏偏面上毫无表情,就好像她剁的是一块豆腐、一块凉粉,而不是一个人似的。
他们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他们不怕之前来的那两个世家公子,因为他们知道,那两个人是要面子要名声的,就算扬言要处罚他们,他们跪在那两人面前哭一哭,求一求,他们就不好意思在处罚人了。
但眼前这个小姑娘却不一样,她那样出手,就是不在乎名声了。
一个不在乎名声的人,随时可以不在乎他们的死活,将他们赶走。
陈春燕:“如果这群青皮再敢回来,回来一次打二十棍,我看他们受得了多少棍!”
她看到青皮眼神闪烁,猜测这群人恐怕会在她离开之后,又赖回来,她先说出了处罚的手段,省得护卫束手束脚的不敢施为。
青皮们哇哇大叫,“皇上让你救助灾民,你就是这样救助的?我要上京去告你。”
陈春燕:“你去吧,我等着。我无官无职的,出手安置流民,只是因为善心,但我的善心有限得很,绝对不会分一点给那些找麻烦的人。”
这时候所有人才意识到,安置他们并不是官府的行为,他们吃的不是官府的赈济粮食,如果他们真的不听话,很有可能没有饭吃。
督察在人群里探头探脑的。
陈春燕朝他招了招手。
督察伴着打板子和哀嚎的声音走到了陈春燕面前。
他现在看陈春燕小腿肚子都在打战。
陈春燕转身走进车厢,“念。”
督察便转身面对流民,“张五五,十月廿一,随地大小便……”
他一条一条往下念。
念完了这个人犯的错误,便看向陈春燕。
陈春燕:“按照规章制度,该怎么处罚就怎么处罚。”
督察:“……是。”
他朝护卫招手,“拖下去打……”
人群暴动起来,“我们又不是你家的奴隶,你说打就打!”
一群人挤挤攘攘的,要往马车围拢。
陈春燕抬手,将匕首甩了出去。
匕首稳稳插进了泥土里,只露出了半柄雪亮的刀锋。
人群再次胆怯了,不敢继续冲撞陈春燕。
陈春燕:“愣着做什么?督察指使不动你们了?”
护卫汗颜,立刻上去按住了张五五打板子。
第1959章
督察忽然就觉得呼吸顺畅了许多,他似乎不用害怕流民了。
他挺直了脊背,继续往下念。
被念到名字的人,一个个面色苍白。
反抗的勇气也是需要一鼓作气的,再而衰……他们根本不敢再反抗陈春燕了。
被念到了,就老实挨打。
又有一个人被点中了,他大声哭喊:“我是无罪的啊,我看他们那样做,才跟着做的,我不是有意的。”
蔡大丫看了一眼马车。
马车里面安安静静的,陈春燕并没有要解惑的意思。
她明白了陈春燕的心意,立刻呵斥道:“你看到狗吃|屎,你怎么不去吃。”
呃!
陈春燕瞪大了眼睛。
她虽然也是这个意思,但是这么被蔡大丫一解读,忽然就觉得有点恶心是怎么回事?
蔡大丫说完之后,也觉得有点恶心。
她抚了抚胸口,挥手让护卫把人拖下去。
这边的动静闹得不小,终于惊动了茶棚那边的张谦和徐懋,两人带着人联袂而来。
徐懋看到这么多人围在一起就蹙了眉头。
他最怕的就是流民闹事,在天子脚下闹事,他这个负责人肯定会被问责。
张谦也头皮发麻,人最容易从众了,人一多,不管是什么事情,都不大容易控制失态。
他大喝出声,“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流民已经有了畏惧心里,听到喝声,下意识让开了一条路。
张谦这才看到一群流民被按在地上打板子,而其他的流民也不是准备闹事,只是在围观而已。
这真是咄咄怪事。
之前不是没有人想处罚那些不守规矩的人,只是他们一有这样的意图,流民就联合起来对抗护卫,事情就弄得尾大不掉的了。
现在这群人竟然就这么任由护卫按着打……
等等。
张谦看到一群青年身上还汩汩冒着血,这是……谁动刀了?
他的视线再移动,就看到了一把插在地里的匕首。
他的眼皮狂跳。
这一把匕首他有些眼熟。
可不就是陈春燕从不离身的那一把吗?
所以……这是陈春燕将人给捅了?
张谦面皮一阵抖动,这个妹妹读女书女戒读到什么地方去了?读书读得这么流于表面的吗?
他想着就要上前。
可转念一想,如果不是陈春燕,他现在恐怕还震慑不住这些流民,如果真的出了乱子,报到了皇上那里,再叫徐懋出面摆平。
他在十年内恐怕都会成为笑话。
徐懋天天跟着他,却从来不发表意见,只冷眼旁观着,心里恐怕一直在计算他行事有那些漏洞,等出了篓子,他好从那些地方入手收拾残局。
张谦其实也无奈得很,他偶尔问徐懋一句,徐懋也会回答,但他总不能事事都问徐懋吧。
最近实在是弄得他有些有心无力了。
好在他妹妹跳出来稳定了局面。
督察看着张谦,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念。
蔡大丫:“有不认识的字?”
督察额头冒汗,这个姑奶奶哟,非得坑他么。
他又看了一眼马车,见马车里面没有动静,他才继续往下念。
被念到的人心如死灰,乖乖趴到地上,等着打板子。
张谦翻身上了马车,却见陈春燕悠然地喝着茶看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