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5章
陈春燕看着许嬷嬷的小孙女憋了半天,都没憋出一个好名字来。
许嬷嬷心里忐忑着,琢磨着是不是陈春燕不愿意给她孙女取名字。
在府里的人看来,主子赐名是很体面的一件事情,如果能赐姓,那简直是荣耀了,可以一直一直拿出来说的事情。
不过如果小小姐实在是不愿意,她也不能逼迫不是?
她正给陈春燕找个台阶下,陈春燕就开了口。
“我屋里的丫鬟有叫文竹、墨竹的,你就叫紫竹吧。”
凑齐一套。
如果再有丫鬟请她取名,她下次就取楠竹,不然还有箭竹、雷竹……
她记得竹子的品种都三百多种,她用不了三百多个丫鬟,所以名字足够用了。
许嬷嬷大喜,立刻带着小孙女给陈春燕行礼,“多谢小姐赐名。”
五六岁大的紫竹说话的声音奶声奶气的,行礼的动作还有些笨拙,却一板一眼,很显然她的家人为了让她能顺利进府伺候,已经刻意教过她了。
陈春燕端起炕几上的糕点,递给紫竹,“拿去吃吧,以后你就跟着文竹姐姐,让她教你怎么做事。”
紫竹又要行礼。
陈春燕拉住了她,“不用行礼了,待会儿把点心撒了,你可别哭。”
紫竹脆生生地说:“奴婢不爱哭。”
许嬷嬷笑得有些尴尬,低声教训,“怎么能跟小姐顶嘴呢!”
陈春燕:“没事没事,这也不叫顶嘴,童言童语的,我这里也热闹些。”
闲话几句,许嬷嬷就带着紫竹退下了。
她把紫竹交给文竹前,还教训了紫竹几句,“把我教你的牢牢记在心里,不许调皮,要好好当差,要不然,你老子娘,可要收拾你。”
紫竹俏皮地吐了吐舌头,“知道了!糕点您吃吗?”
许嬷嬷摸了摸紫竹的脑袋,“你刚来,得了点心记得跟其他人分享,别想着往家带,我们也不缺这一口吃的。”
紫竹连连点头。
许嬷嬷这才找到文竹,“文竹姑娘,这是我孙女,今后就在东跨院当差了。”
文竹笑得很客气。
她昨天就打听清楚了,许嬷嬷是太夫人身边最得力的嬷嬷。
在大家族里,这种老嬷嬷有时候甚至连少爷小姐都能教训,她自然没有拿乔的余地。
不过一转念,她又深深佩服起陈春燕来,让许嬷嬷的小孙女在这边当差,许嬷嬷的心不向着这边才怪。
以后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的,肯定第一时间通知这边。
“嬷嬷去里面坐吧,我泡一盏茶给您喝。我们刚来,还没弄到什么好茶,许嬷嬷不要嫌弃才好。”
许嬷嬷接收到了文竹的好意,立刻道:“我那里倒有二两太夫人新赏的大红袍,我拿来给你。”
龙井明前的最好,大红袍却是秋茶最好。
如今正是秋天,能有二两大红袍,那真是非常不错的了。
文竹哪里敢要,“许嬷嬷跟我这么客气做什么,不过喝我一口茶,您竟还要自己带茶来,真是羞煞我了。
“这就是新来当差的小姊妹了吧,小姐可取了名字。”
紫竹连连点头,“小姐说奴婢叫紫竹。”
文竹的嘴角抽了抽。
第1826章
文竹在茶房里和许嬷嬷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看似闲聊,却打听清楚了自己想打听的事情。
她的关注点跟别人不一样,她得知道缺炭了在哪里领炭,缺冰了在哪里领冰。府里的规矩是什么时候换夏裳,又是什么时候换东裳。
这些每个府的规矩各有不同。
不过各府基本上都跟着宫里来,只是有的比宫里晚两天,有的晚三天,有的晚五天,不一而足。
至于不到换东裳的时候,天气实在是冷了,那不好意思,扛着吧。
而春天也惨,到了换春裳的季节,来个倒春寒,得冻得一群人瑟瑟发抖。
普通百姓家在这种时候就比这些功勋世家舒服多了,那是想穿什么穿什么。
文竹默默把规矩记在了心里,“您且慢慢坐,我那边还有小姐交代的活计,得过去看一眼才行。”
许嬷嬷也站起了身,“姑娘只管去,我也要回太夫人那边去了。紫竹就交给你了,她有什么做得不对的,你只管骂她。”
文竹呵呵笑,“她看起来就是个机灵的,哪里会做错事情。”
她才不接那个茬呢,她又不知道许嬷嬷是个什么样的人,万一她骂了她的孙女,被她记恨上了,那才是糟糕了。
紫竹却真是个乖的,许嬷嬷离开后,她就坐在茶房里,主动看着小炉子。
文竹转去了小厨房。
还未到午饭时间,小厨房里便一片飘香了。
她看到管事妈妈用的食材,脸色就变了。
这个人竟然用了海产。
管事妈妈看到了文竹,主动说:“我想着小姐原来住的地方距离海沿子很近,就想着小姐应该是要吃海产的,就请蔡姑娘弄了些过来。
“你放心,这些海产都是蔡姑娘去外面单独买的,没有麻烦府上的采买管事,不会给小姐惹麻烦。”
文竹撇嘴,这倒是个会讨巧卖乖的。
管事娘子见了,心里也不恼,她要是做事不够圆滑,在外面办事,哪能家家都说她好呢?
赶在午饭前,她做好了饭菜,收拾好装进了食盒。
“待会儿还请姑娘美言几句。”
文竹轻嗯一声。
管事妈妈太知道文竹这样心高气傲的女子的行事风格了,如果表现得比她多有不如,尚且能和平相处,如果表现得比她好,多半要经常看她的脸色了。
不过大家来这里都还没有混熟,倒不至于怕她给她下绊子,那只是自己害自己而已。
被永昌侯府的人看扁了,趁机换掉他们所有人也不是没可能的事情。
陈春燕看到上桌的一道水晶肘子时,整个人都惊呆了。
这么短的时间,哪里能做得出这一道菜呢?
管事妈妈笑着说:“我有一个小窍门,可以缩短做菜的时间。”
至于是什么样的敲门,她却是不肯说的。
陈春燕点了点头,“听说你姓黄?”
管事妈妈笑道:“这倒是个误会了,我夫家姓黄,大家都叫我黄敏家的。”
陈春燕就知道了,这个管事妈妈的丈夫叫黄敏。
她其实很不喜欢这样的称呼,女子怎么了?女子就不能有姓名了吗?
每次都用丈夫的姓名称呼,怪烦人的。
第1827章
黄敏家的见陈春燕没言语,她心里不免忐忑。
不过她一向是会来事的,亲自取了食盒里的小刀,从水晶肘子上切下一块,又细细地切成刚好入口的小块,这才取了筷子,蘸了汤汁,夹到了陈春燕碗里。
“小姐尝尝。”
陈春燕尝了一口,肘子做得不错,肥而不腻,入口软糯。
黄敏家的名不虚传,果然很擅长做鲁菜。
陈春燕视线一转,落在了松鼠鳜鱼上,那如刺猬一般趴在盘子上的鱼,正好展示了黄敏家的绝佳的刀工。
黄敏家的赶在陈春燕动筷前,先夹了一筷子鱼放到了陈春燕的碗里。
陈春燕不动声色地吃了东西。
就黄敏这眼力见儿,如果都在大户人家里混不好,那就不知道谁才在这种地方混得好了。
这本事,陈春燕自愧不如。
不过看文竹那样儿,似乎文竹也做得到。
所以……练习察言观色是在主子身边服侍的必修功课么。
陈春燕接连尝了几个菜,都还不错,便道:“以后厨房的事情就交给你了。第二天吃什么菜,你先拟好单子,再让人统一采买。
“文竹待会儿去打听一下府里各房每一餐耗银多少,咱们不冒头,也不落在最后就行。”
文竹屈膝行礼,“是,奴婢知道了。”
吃过了午饭,陈春燕沿着回廊走了两圈,才去歇午觉。
她午觉刚起,许嬷嬷又来了。
“太夫人问您想不想去逛逛京城,正好谦少爷已经请假回来了,您若想去逛逛,可以叫谦少爷陪您去。”
陈春燕:“表哥请假,必然有事要办,可不好麻烦他。“
许嬷嬷:“您就放心好了,不会麻烦的,谦少爷请假就是太夫人让请的,您出去逛,总得有个男人在身边陪着为好,单是有护院还是不够的。”
陈春燕汗颜。
太夫人觉得她来了京城可能想逛逛,结果就叫张谦请假回来陪她。
天啊,她岂不是很快就要出名了。
张谦在金吾卫当差,金吾卫那群人可不比女人少八卦。
陈春燕只想把脑袋埋进土里,再也不要拿出来了,真的是……太丢脸了。
许嬷嬷:“小姐,小姐!”
陈春燕抬起头,“不知道京城有什么地方好玩儿的。”
反正已经背了名声了,再不好好玩儿,那更亏。
张谦回到了家里,一口水都没喝上,就被祖父叫了过去,一顿耳提面命。
“刚刚被接回来的那位,你也清楚,可是你曾祖母的命根子,你带着她出去玩儿,得当心她磕着碰着了,一定要注意安全,千万不可麻痹大意,把人给弄丢了。”
张谦嗯嗯嗯地听着,“您放心吧,我会多带点人护卫的。”
张坤感觉没什么好说的了,便道:“反正你自己多长个心眼,别到时候被你曾祖母找了麻烦,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张谦哭笑不得。
自家祖父这是被坑得多惨啊,这都有心理阴影了。
“我办事,您放心。”
张坤挥挥手,放张谦走了。
他其实很想说,能不带那姑娘出去就别带出去了,万一人真不见了,全家都得跟着脱一层皮。
第1828章
张谦虽然觉得自家祖父的反应太过夸张了,却还是增加了护卫的人数。
他正带着护卫预演出去之后该如何如何做,内院就有人来传话了,来的还是太夫人身边最得力的许嬷嬷。
许嬷嬷:“谦少爷,老奴这厢有礼了。”
张谦侧身避过了许嬷嬷的礼。
这种服侍了太夫人一辈子的老仆的礼,他也是不太敢受的,这都是他半个长辈了。
“许嬷嬷无需多礼,你有事就说。”
许嬷嬷笑了,“老奴能有什么事,是表小姐的事情,太夫人说了,请您带着表小姐出去逛逛,她一个小姑娘,第一次来京城,就这么待在府里,也憋得慌。”
张谦:“确定今天下午就要出去了吗?
许嬷嬷:“表小姐也不知道应该去哪里逛逛,说是看您的安排。”
张谦就有点想挠头了。
男孩子出去和女孩子出去玩儿的肯定不一样。
他们经常出城跑马、爬山,偶尔击鞠,就是打马球,夏天的时候还泅水,而这些都不是女孩子能玩儿的。
还是等他看到了陈春燕再说吧。
陈春燕也不知道要玩儿什么,她只是想走走看看,了解了解京城的情况而已。
她换了窄袖的裙装,头上只戴了少量饰品,便戴着帷帽朝外院走去。
张谦已经准备好了车马。
他看到陈春燕,便先一步行礼,“表妹。”
陈春燕福了福身,“表哥。”
她对这样的打招呼方式表示有些牙疼。
如果换成于玲玲喊盛小冬,那一定是插着腰站在田埂上,扯着嗓子喊:盛小冬,你这瘪犊子,给我过来。
她已经习惯了这种接地气的打招呼方式,忽然变一种方式,她有些适应不良。
张谦站在距离陈春燕两步远的位置,委婉地表达出了,他实在不知道该带陈春燕去哪儿玩儿的意思。
陈春燕:“表哥平日还去跑马?”
张谦点头,“是啊,就在城外,城外有个马场,有专门的人维护,皇家的人都经常过去。”
陈春燕非常干脆地道:“好,我们就去那儿!”
张谦愣了一瞬就差点跳起来。
好什么好,怎么就好了,要是把你摔着了,祖母不剥了我的皮才怪!
“这不好吧,骑马挺危险的。”
陈春燕笑着说:“我在九边长大,如果不会骑马,鞑靼人杀过来了,我可能都跑不掉。”
这回轮到张谦诧异了,“你会骑马?”
很少有女子会骑马!
陈春燕点头,“会的。大丫,你去把踏雪牵过来。”
踏雪不允许别人靠近它,而如果久不让它出去散散,它的精神会变得不太好。
是以陈春燕离开三井村的时候,是带上了踏雪的。
踏雪很乖,即便不怎么管它,它也会自己跟着马车跑。
蔡大丫也很怕踏雪,不过她带着奶片,是五味居密制的奶片,踏雪吃了会老实一阵……
会老实到奶片吃完。
到了永昌侯府后,踏雪就一直待在马厩里,就连其他马想靠近它都会被尥蹶子。
它看到蔡大丫靠近就打了个响鼻。
蔡大丫远远地递出奶片,“别闹,我带你去找大小姐。”
第1829章
踏雪似是听懂了一般,立刻安静了下来,乖乖站在原地等蔡大丫带它去找主人。
蔡大丫松了一口气。
这位主要是闹起来,可没人受得住它一脚啊。
蔡大丫把马牵出了角门,停在了上马石边。
张谦刚刚看到踏雪,便目露精光,“好马。”
他伸手想摸一摸踏雪。
踏雪却打了个响鼻,退后了一步,警惕地看着张谦,一副随时可能咬他的模样。
张谦收回了手,“这匹马刚成年吧,怎么这么凶?”
蔡大丫一言难尽地看着张谦一眼。
如果张谦去马厩看一眼他们家其他的马,就知道踏雪比他想象的还要凶很多。
陈春燕朝踏雪招招手,“我们家小姑娘一点都不凶,最听话了。”
踏雪踢踢踏踏地走到陈春燕身边,亲昵蹭了蹭陈春燕的脖子。
张谦看踏雪的眼神就更加火热了,“如果你的马生了小马,可不可以给我一匹?”
陈春燕:“表哥喜欢马?”
张谦的视线就没有从踏雪身上移开过,“男人嘛,哪有不喜欢马的。”
陈春燕:“我正好有一个马场,表哥若是喜欢,可以过去挑一匹。”
她确实有个马场。
严格说起来,那个马场也不算是她的,是三井二村的,那群鞑靼人弄出来的马场。
不过三井二村都是她的东西,说起来,那个马场也能算她半个。
她若要马匹,是可以优先挑选的,这是已经跟鞑靼人谈好的事情。
以往鞑靼王每年都会让他们上交一定量的马匹,还不给钱。
陈春燕虽然也不给钱,却会拿东西交换,相比较起来算是比较有良心的人。
张谦大感兴趣,“靠近九边也有靠近九边的好处啊,还能有个自己的马场。”
陈春燕点头,“我大姑家也有个马场,这一匹踏雪就是她马场里寻来的。”
张谦的兴趣更浓了,“不知什么时候能去看看。”
陈春燕仰头看着张谦,“如果现在出发,你年前就能回来。”
现在出发,时间非常充裕,起码可以在三井村逗留一个月。
但是……他能出发吗?他不能啊。
看陈春燕这个样子是想他顺带送她回家的。
太夫人正在兴头上,谁敢提出送陈春燕回家啊,那还不得被太夫人看作是想赶走这姑娘呀!
张谦闭上了嘴巴。
陈春燕也不觉得遗憾,她本来就是准备试试的,既然不行,那就算了。
她先留在这里,过段时间再找机会吧。
她翻身上马,“表哥,往哪边走?”
张谦原本以为陈春燕就算会骑马,也只会跟那些小姐似的,得被人扶着上下马,再牵着麻绳走两步。
却原来陈春燕上马的动作这么利落,根本没有用上马石、上马凳辅助,唰的就上去了。
这骑术肯定是经过长时间训练的。
张谦朝前方指了指,“往那边去。”
他说完话,就朝着蔡大丫看去,蔡大丫在两人说话时也牵了一匹马过来。
蔡大丫也干脆利落地上了马。
她每天晚上跟着村里的其他人加练,终于还是有了效果。
张谦这就诧异了,陈春燕身边的丫头竟然也会骑马!
第1830章
陈春燕看到了张谦的神情,并不准备解释。
她的理念跟他不一样,多说无益。
就像这个时代很多人的理念一样: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他们实行的是愚民的政策,根本不会教普通人什么东西。
但陈春燕的理念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也就是说这些人有能力,那就随他们,他们没有能力做事,却有愿意学,那就教会他们。
陈春燕轻夹马腹,驱马跟了上去。
张谦刚开始时故意放低了马速,他见陈春燕跟得上,便渐渐提速,陈春燕依旧跟得上,他的速度便渐渐趋于平常正常的策马速度。
陈春燕身体一动,踏雪便知道她的心意,赶超了张谦。
“表哥,闹事策马疾奔,不太妥当吧。”
这条街上住的基本都是权贵没什么普通人来往,在这里策马反倒没什么问题,而出了这条街,就进了闹事,往来挑着担的人,摆地摊的人,慢悠悠逛着街的人,就多了起来。
撞到谁,踩到谁都不好。
张谦:“到街口我们就慢慢走。”
几个少年骑着马在街上闲逛,忽然看到了护卫群中的张谦。
“你们看,是不是张谦那小子,哈哈,这小子好好的当着差,却要请假回家陪表妹,他那表妹是天仙不成。”
“他脾气可不好,最好是不要惹他。”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难不成我会怕他?”
“你当然不怕他,出了事儿,你比谁都跑得快,谁抓得到你的把柄啊。”
“喂,少说两句,你们看他那样子,该不会准备出城遛马吧。我们上次输了那么多东西给他,这回定要讨回来才行。”
“走走走,跟上去。”
这一群都是勋贵圈子里的纨绔,只不过他们跟张谦不一样,他们混吃等死,张谦却有正经差事。
张谦怕弟弟跟着这群人学坏,对他们向来没有好脸色。
陈春燕微微侧头,看到了那一群纨绔子弟。
刚开始她并不能确定这群人是跟着他们的,直到过了一条街,这群人还不远不近跟在身后,她就觉得不对劲了。
她说:“表哥,后面那群人,你认识吗?”
张谦连头都没有回,“不用理会他们,那只是一群欠收拾的人而已。”
好嘛,原来张谦已经发现了,那她就不多事了,在旁边看着就行。
到了人少的街道,速度才提了起来,直奔城门而去。
纨绔们看到张谦狂奔起来,他们吆喝一声,也紧跟上来。
出了城,张谦才说:“前面有个岔道,你往左去,那边有座寺庙,叫慈济寺,你在那里等我,我收拾了他们再过去找你,省得他们冲撞了你。”
陈春燕摇头,“算了,我还是跟着你吧,一起出来的,总要一起回去。你别担心我,他们再凶,能凶得过鞑靼人吗?我连鞑靼人都不怕呢。”
张谦:“有时候他们比鞑靼人更可怕。”
那群纨绔一味地寻求刺激,之前逼死过一个秀才。
也不知道怎么做的,就把那个秀才逼上了手,最后秀才吊死在了家门口,听说放下来的时候,下身的血把亵裤都染红了。
第1831章
这群人玩儿得太脏,张谦颇为嫌弃,一直管束着两个弟弟,不让他们与这群纨绔多接触。
而他的做法无疑是对的,之前有一次,差点让这群人引诱着堂弟学坏了,他们带着堂弟去了小倌馆,说是带他去见识厉害的东西。
堂弟可是二房唯一的儿子,真要是被带歪了,让二房绝了嗣,那可真是出大事了。
那一回他出手几乎把这群人打个半死,然后赶在这群人的父母告状之前,跑到皇上那边告了状。
道家讲究阴阳平衡,孤阴不生,孤阳不长,他就贴着皇上的爱好这样那样一说,等这群人的大家长到了皇上面前时,反倒被训了一顿,让他们好好管束孩子,别做那等苟|且之事。
这几家人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有时候先一步告状,确实能起到决定性作用。
只是张萱彻底跟那一伙子人结了仇,只要有机会,那一伙子人必定要找张谦的麻烦。
张谦倒是不怕他们,只是烦不胜烦而已。
跑出一段路,张谦放慢了马速,等那伙子人追上来。
“哟,这是谁,这不是大名鼎鼎的张谦嘛!今儿怎么有空出来跑马啦?哦,我倒是忘记了,你专门请假回家陪你的小表妹,嘿嘿,你的小表妹是天仙不成,竟然劳动你请假。”
他说着话就朝陈春燕看来。
陈春燕躲在帷帽后面,却还是感受到了这人不怀好意的目光。
张谦恼火地调转马头,挡在了陈春燕前面。
“你们最好给我适可而止。”
“我们如果不呢?”
陈春燕突然出声,“我最讨厌麻烦了,如果有麻烦上门,我一般出手解决给我惹麻烦的人。”
纨绔们突然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起来。
“你们听到她说什么没有?她在威胁我,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小爷我在京城混了这么久了,第一次被个女人威胁,不给她点颜色瞧瞧,她还不知道京城不是她能够嚣张的地方。”
陈春燕拍了拍踏雪。
踏雪猛然疾冲而出。
路过张谦身边时,陈春燕忽然说:“我可不习惯被人保护,表哥不用挡在我身前。”
踏雪快冲到纨绔身边时,突然转身,后蹄猛地朝那纨绔的马踢去。
纨绔完全没想到陈春燕会来这么一手,他顿时中招,从马上甩了下去。
陈春燕翻身下马,速度极快地用膝盖压住了那纨绔的胸口,不等那纨绔有什么动作,一把匕首就已经抵在了纨绔的脖子上。
纨绔脖子一痛,紧接着便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流了出来,他顿时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声。
陈春燕露出了一双冰凉的眸子,“真是不好意思啊,我是在九边长大了,不知道你们京城的规矩,但是在我长大的地方,嘴贱是要付出血的代价的。”
纨绔冲着张谦大吼:“你从哪儿弄来的野丫头,还不快把她弄走,你是想跟我结仇吗?”
陈春燕高举起了匕首,猛地扎进了纨绔耳朵边的泥地里。
纨绔吓了个半死,浑身一抖,一股热流从身下流出。
陈春燕轻声说:“要让一个人在世界上消失可太容易了……”
第1832章
纨绔惊恐地看着陈春燕。
陈春燕:“进山打猎,掉到沟里啊,肉打成酱,喂狗吃啊,都能让一个人消失得无影无踪。你有办法一直与其他人待在一起吗?”
一句话说得这些纨绔透心凉。
他们确实是惯会好勇斗狠,可倒霉的都是别人,他们自然不怕,轮到他们自己了,哪里能不怕呢。
特别是陈春燕那一句把他剁成酱喂给狗吃,真是把他吓得够呛,他恐怕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再吃肉酱了。
陈春燕却还不准备放过他,“你觉得我都是吓唬你的,那你尽管试试,看看我有没有这个本事。”
她临了亮了一样东西给他看。
是定国公府的信物。
这一下这纨绔真被吓着了。
他们敢惹张谦,那是因为他们笃定张谦再凶,都会在规则内行事,但是祁轩那狠人不一样。
他们有个朋友,也是勋贵圈子里的纨绔,调戏了祁轩家的一个婢女,他们敢肯定,祁轩肯定连那个婢女是谁都不知道。
结果祁轩竟然把他们那个朋友约出来,打断了第三条腿。
祁轩有贵妃娘娘在宫里撑着,被训斥了一顿,罚了一年俸禄,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一年的俸禄那才多少点儿啊,就用那点钱就平了那个朋友成了太监的事情。
这么久了,那个朋友依旧没有脸面出来见人,还不都是因为祁轩那个狠人!
这个小姑娘不仅有永昌侯府的背景,更和祁轩扯上了关系,这姑娘惹不得。
陈春燕将这纨绔的表情尽收眼底。
她收回了脚。
这种纨绔就得一次把他弄怕了,他才不敢再来找麻烦,要是他来一次与他理论一次,那以后有得烦了。
纨绔爬起来,顾不得身上传来的疼痛,缩到了同伴身后。
“快快快,带我走。”
纨绔同伴看了一眼他湿哒哒的裤子,却在催促下,无奈地把他拉到了马上。
陈春燕抽出手绢,擦干净了匕首,微一躬身,插回了小腿上帮着的刀鞘里。
张谦都惊呆了。
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个软软小小的表妹竟然是个好勇斗狠之徒。
要知道就连他当初那么收拾这群人,让他们落了很多面子,输了很多钱,都没能吓住他们呢!
结果他小表妹竟然可以!
怎么做到的?
纨绔们骑着马跑了,却露出了后面几个看热闹的人。
张谦嘴角一抽,今天是什么日子,勋贵世家的子弟相约出来跑马吗?
他策马上前,朝那群人拱了拱手,“徐兄,你们也出来跑马?”
张谦都打了招呼了,陈春燕也只好停步,朝那边福了福身,行完礼,便翻身上了踏雪的背,一气呵成。
那个被称为徐兄的人并没有回答,倒是他身边的人说了话,“这倒不是,前两日有一小股流民流窜到了京畿之地附近,造成了不小的骚乱,我们刚去处理了回来,正好路过这里。”
闻言,陈春燕抬眼朝那位徐兄看去。
她很想知道这些人是怎么处置流民的。
她那里很缺人很缺人啊。
陈春燕细微的动作没能逃过徐兄的眼睛,徐兄朝她这边看了过来。
第1833章
这位徐兄给陈春燕的压迫感比祁轩还大。
祁轩当初以陈春燕的性命为要挟时,陈春燕也只觉得愤怒,要将祁轩打倒,再……再如何如何报仇。
但眼前这位仁兄,只淡淡看了陈春燕一眼,陈春燕就像是被谁掐住了脖子似的,不敢动弹了。
这人有一双看透世情的眼睛。
好在张谦说话了,“不知道二位如何处理流民的?”
跟在徐兄身边的人是文臣圈子的,因崇拜徐兄的能力,才一直在徐兄身边鞍前马后地跑,是以张谦并不熟悉。
这一伙子人,张谦唯一认识的就是小公爷徐懋了。
其实徐懋应该是齐国公了的,但他为人纯孝,拒绝了吏部奏请他立刻继位国公爷的好意,执意要服完斩衰才继任。
这位小公爷的斩衰刚刚服了一年,还得再服十五个月,他身上的衣饰都素净得很,亦没有太过华美的饰物。
徐懋收回了落在陈春燕身上的目光,“这件事情,我也很头痛,只能暂时将他们收押起来,等审问过后,找出了那些烧杀抢掠的人,剩下的人再看着安置吧。”
陈春燕:“遣送回原籍?”
这是这个时代普遍的做法。
抓到了流民,知道原籍的都遣送回原籍,不知道原籍的,一律遣送到关外。
关外人少地多,让他们自己种地去。
张谦紧张地看着徐懋,生怕这位一不高兴给表妹好瞧。
徐懋想起了陈春燕果断对付那个纨绔的模样,鬼使神差地道:“已经不知道原籍了,多半会遣送到关外。”
陈春燕:“可有妥当的安置地点了?没有人愿意做流民,只要他们有一口饭吃,就不会作乱,所以安置很重要,不是吗?”
张谦策马上前,挡住了陈春燕,他都想捂住陈春燕的嘴了,身为女子怎么能妄议朝政呢,要是传了出去,一个牝鸡司晨的名声是逃不掉了。
徐懋神情淡淡的,“多半去努尔干都司。”
陈春燕真想大骂一声,你们这群渣渣。
说起来朝廷对努尔干都司都没什么控制力了,一群女真人在那边搅风搅雨,根本不听朝廷号令,让一群流民去这样的地方,无异于让他们去送死。
陈春燕:“我家在关外有几亩薄田,可以安置一些人,如果公子信得过永昌侯府,不如将人交给我安置吧。”
嗯?
张谦猛然转头看着陈春燕。
这鬼丫头,一句话就把永昌侯府给绕了进去。
他压低声音说:“如果我爹打我,你可得帮我拦着。”
陈春燕嘴角微抽,同样低声道:“放心,有我呢。”
流民很麻烦,别人躲都躲不开,张谦却往里面跳,他爹不打他才怪了。
徐懋上上下下打量陈春燕一番,“你?那一小股流民足有三百人,可不是凭着善心和几亩薄田可以安置的。”
陈春燕:“哦,我忘了说了,我那几亩薄田大概有两万亩吧。”
张谦恨不得捂住陈春燕的嘴,他哼哼哈哈的,只可惜在场的人都听到了陈春燕的话。
他磨着牙说:“妹儿啊,财不露白啊。”
陈春燕无所谓地笑笑。
她手里最值钱的可不是地。
第1834章
其实田虽然听着挺多的,但实际上真不算值钱。
南方的豪富人家嫁姑娘,陪嫁一个田庄,可能就一二百亩的水田,这都算是不错的了,而北方的豪富人家嫁姑娘陪嫁的田庄都是按顷算的,可见南北田地的价格差异了。
陈春燕看着徐懋,她确实是需要人,却并不是非得把那些流民弄回家去。
她还不是看那些流民可怜,不希望有无谓的牺牲。
他们只是想活着,想活着有什么错!
徐懋的视线从陈春燕和张谦的脸上一扫而过,“此事回头再议。”
没有一口回绝,就是还有得谈。
陈春燕点了点头,也不再强求,她能救人就救,救不了,她也算努力过了,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了,这就行了。
她转头对张谦说:“大表哥,我们走吧。”
张谦巴不得离这群人远些,他们是一个圈子里的,却又不是一个圈子的,平时玩儿的不是同样的东西,到了朝堂上也各有立场,表面客气就行,没必要硬拉在一起玩儿。
他朝徐懋拱了拱手,调转马头,朝前方疾奔而去。
陈春燕轻夹马腹,踏雪知道她的心意,立刻跟了上去。
徐懋眯起了眼睛。
京城什么时候出了一个骑术这么好的姑娘?
他侧头问长随,“去查查永昌侯府的表小姐是什么来历。”
另一边张谦却在教训陈春燕,“我知道你想帮那些流民,可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是好心,可谁知道你的东西会不会被人觊觎呢!
“而且流民虽然可怜,做出的事情却可恨,他们一路上烧了多少村庄,杀了多少无辜的人,你知道吗?
“他们去了你那里,万一起了歹心,你怎么办?
“是,我知道,你想说不是所有的流民都那样做过,但是你能分辨出他们谁做过坏事吗?看不出来的。”
其实……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陈春燕曾经听人说过,只小偷小摸过的人的眼神和杀人犯的眼神是不一样的,杀人犯的眼神看着就叫人心寒。
那些烧杀抢掠过的流民肯定和别的流民不一样。
不过这听起来有点玄乎,张谦不一定会信。
陈春燕知道解释不清楚,索性不解释了。
反正张谦也是好意,她接着就行了。
她笑着说:“这次的事情是我莽撞了,还请表哥不要跟我计较。”
张谦点头,“如果小公爷真的让你安置那些流民,你别管了,我来处理。”
那可不行!
陈春燕:“大表哥如果不放心,不如帮我甄别一遍,没有问题的人再由我带走去安置吧。
“我跟你说,我们那儿真的有很多荒地,可以让他们去开荒嘛。
“他们可以自己挣一碗饭吃,还可以增加国库的收入,何乐而不为呢!”
张谦:“只怕他们去了九边,也未必会认真种地,他们就是九边跑进来的,见识了战火的残酷,多半不会再愿意回去了。”
有句话他没有说,人赚过便宜银子了,再受累赚银子,恐怕就不是那么乐意了。
陈春燕:“不是说遣返是强制性的吗?那他们愿意不愿意根本不在考虑中啊。”
第1835章
张谦无言以对。
这话徐懋确实说过。
朝廷强制遣返,哪里有流民说不的余地。
张谦看着天空,心里与说不出的滋味,这个大表妹还真是不好忽悠啊。
陈春燕笑了笑,“大表哥就不用担心了,我能处理好的。”
张谦:“我家有旧部在辽东都司,到时候我把名单和名帖给你,你如果有需要可以去找他们,都是过命的交情,遇到事情不用顾虑,直接去就行了。”
陈春燕心中一动,笑着谢过了张谦。
她生活的地方虽然有祁轩这条明线护着,暂时安全无虞,但明线是很容易对付的,如果能再有一条暗线握在手里……她觉得她以后的日子能过得更放心些。
张谦这才松了一口气,他真的是怕了曾祖母了,绝对不能让陈春燕在他手里出任何事。
他侧头看了陈春燕一眼,这表妹啊,惹事的能力看起来也不小。
两个人保持着差不多的速度到了马场。
虽然说是马场,其实后面还连接着一个猎场,养护马场的人会在猎场养些兔子、野鸡之类的小动物,而且养得呆傻无比,根本不怕人,就是为了能让贵人们来打猎的时候找个乐子。
马场角落处还设有一排箭靶,是为了练射箭而设置的。
陈春燕朝箭靶看去。
张谦:“想学射箭?射箭很苦,得一直练习,还得练一把子力气出来。不适合你们女孩子。”
陈春燕朝张谦伸手,“我试试。”
张谦:“勒到手了,你可别哭。”
陈春燕:“给我箭就行。”
她从踏雪背上的褡裢中摸出了一把弓,这把弓的造型奇特,不是张谦见过的模样。
这是她画了图纸,叫郑林造出来的复合弓。
复合弓两端安装了两个轮子,利用杠杆的原理,可以省很多力气。
这个时代的人问箭术如何了,回答的都是已经能拉得开两石弓或者三石弓之类的,足见力气对于拉弓来说有多么重要了。
陈春燕是女子,力气天生不如男子,她就想起了复合弓,她拿到弓之后,试了试,又让郑林改动了她觉得不合理的地方,她现在手里这一版已经是改过好几次的了。
她一直没有机会好好练习一番,既然这里有靶场,她就趁机练习练习好了。
张谦手里拿着箭,递给陈春燕之前再三叮嘱,“一定不能射到自己了。”
陈春燕:“……”
她得是有多笨才会射到自己啊。
难道不该是叮嘱她不要射到别人了么!
她接过张谦手里的箭,看了看,就摇了摇头。
张谦用的箭是这个时代的人通用的箭,长度和粗细程度都远超陈春燕用的箭。
她还是得用自己特制的箭。
她将箭递还给张谦。
“大丫,箭来。”
蔡大丫策马上前,递上了一把箭。
陈春燕接过箭,开始瞄准。
后世的复合弓,特别是比赛场上的复合弓,采用的都是光学瞄准,只是陈春燕肯定办不到,她只能自制一个简易的机械瞄准器。
因为技术限制,这种瞄准器的精度肯定远逊于后世的瞄准器,不过陈春燕用也够了。
第1836章
陈春燕不需要成为神箭手,说射胳膊就射胳膊,说射腿就射腿。
她只需要在要射人时,能射中一个人就行了,不管射中哪里。
她搭箭上弦,开始瞄准。
身后有哒哒的马蹄声传来。
张谦回头看去,却是徐懋那群人跟了上来。
他微微蹙起了眉头。
皇上给了他们差事,他们办完了差事不该马上回去复命吗?到处跑什么跑。
他远远地朝徐懋点了点头。
徐懋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收拾。
一群人便大气都不敢出了。
弓弦一响,箭嗖地飞了出去,嘭一声射在了靶子上。
徐懋眯了眯眼。
刚才飞出去的那支箭,飞行轨迹竟然几乎是平直的。
要知道他们射箭,箭的飞行轨迹都有弧度,越重的弓,弧度越小。
可看陈春燕手里那把弓却非常轻巧,竟然也能达到这样的效果,这就殊为难得了。
陈春燕高兴地转头,“射中了。”
她这才看见徐懋等人。
因为要射箭,她撩起了帷帽,正好被那群人看个正着。
众人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原来是个小美人,难怪张谦愿意陪着玩儿了。
陈春燕点了点头,大方地解下了帷帽。
反正都被看见了,再戴着就很矫情了。
徐懋却被她的举动弄得愣了一下。
陈春燕却已经转头看向了张谦,“表哥,我们来比赛吧。以一个时辰为限,看谁打到的猎物比较多,输的人请客吃饭。”
张谦:“好。”
陈春燕朝蔡大丫打了个手势,率先骑马跑了出去。
徐懋的眼睛却一直落在那一把弓上。
但凡有点军中经验的人,都会知道那样一把弓的价值,军中的神箭手太难得了,不就是因为要求高么。
而那样一把弓却让一个女子可以轻松射靶,谁看了不心动?
陈春燕注意到了徐懋的视线。
呵呵,想要弓啊,拿钱来买啊。
三井村提供了多少原材料给这些人练技术啊,那些可都是成本,不赚点钱回来回回本,陈春燕觉得她会很心痛。
至于祁轩那边,她从来没有想过要把弓给他。
她都已经用过热武器了,今后的战场上,她也会弄出更多热武器来,热武器才是今后战争的决定性因素。
冷兵器用来强身健体也就行了。
陈春燕和张谦蹿入林子里,两人跑出去没多远就分道扬镳了。
蔡大丫也拿出弓箭来警戒。
徐懋:“大家累了这么久,也辛苦了,不如各自去打猎,赢了,我那一条你们垂涎了很久的马鞭,就给你们了。”
众人欢呼一声,也跟着冲入了林子里。
徐懋却跟在了陈春燕的身后,他想看看清楚,那一把弓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春燕却并没有射箭,她的水平射静物都勉强,更别说射活动的靶子,根本不行。
她就是想走走看看散散心而已,而她出来跟张谦玩儿过了,就算是给太夫人有个交代了,之后就可以窝在家里,琢磨赚钱的事情了。
她想做的很多事情,都需要有大量财物支持。
她骑在踏雪背上,溜溜达达地走着。
后面的草丛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她闻声回头,就看到徐懋。
第1837章
徐懋的视线还落在弓上。
他似乎没有找到合适的语言跟陈春燕沟通。
顾客是上帝嘛,他不会跟女孩子沟通,陈春燕可以主动沟通嘛。
陈春燕:“喜欢这把弓?”
她驱马走到徐懋身边,主动把弓递给徐懋看。
徐懋愣住了,他根本搞不清楚陈春燕的路数了。
陈春燕又扬了扬弓。
不是要看弓吗,怎么不接了?
“你别看这把弓小,造价却不便宜,你看啊这儿这儿这些……全都都精密的小零件,用了很多人才打造出来的。”
炫耀吗?
徐懋觉得不太像,所以……这是在推销东西?
他忽然觉得永昌侯府的这个表小姐画风更诡异了。
陈春燕见徐懋没有动,还以为自己猜错了,她笑笑收回了弓。
徐懋立刻感觉到陈春燕对他的态度变了,一点都没有了刚刚的热情。
废话嘛,不是顾客,就不是上帝,凭什么要理会你!
陈春燕调转马头朝林子深处走去。
徐懋:“你这样,打不到猎物。兔子野鸡听到马蹄声就会逃走。”
陈春燕点头,“哦。”
徐懋上上下下打量陈春燕,见陈春燕果然对他很冷淡。
他想了想才说:“你那把弓在哪里买的?”
陈春燕挑了挑眉。
徐懋:“我没有探听什么的意思,就是觉得这把弓不错,想买一把。”
陈春燕立刻堆上了笑脸,“大丫,把你的弓拿过来。这把弓还是新的,如果小公爷要,可以分给你呀!”
徐懋忽然很想见一见张谦,他很想问问张谦,有这么一个变脸比翻书还快的表妹,他是什么样的感受。
他终于还是接过了蔡大丫手里的弓。
这把弓的造型奇特,构造复杂。
他拿着瞄准了一下,便看到了弓上自带的瞄准器。
他看了陈春燕一眼。
陈春燕:“大丫,给小公爷讲讲这把弓怎么用。”
蔡大丫虽然面无表情,实际上却非常乐意,徐懋要真是买了弓,这弓的提成算她的,她当然不会拒绝。
她策马走过来,告诉徐懋,“从这里往外看,遇到风,这样校准……”
讲了半天,虽然听上去很复杂,但是熟练之后,应该也不难。
徐懋朝蔡大丫伸手。
蔡大丫立刻递上一支箭。
不愧是本来就会射箭的人,拿到复合弓后,很快就上了手,他手握弓箭,寻找着林子里的猎物。
忽然一只兔子出现了。
徐懋松开了手,箭速度很快地飞了出去,准确地命中了兔子。
兔子被箭飞来的巨大力道给钉在了地上,腿不停弹动,却没能再移动一步。
好弓!
徐懋:“这种弓怎么卖?”
陈春燕:“两种卖法,你提供材料,作坊代加工,这种就便宜。第二种是,我们提供材料,这可就贵了。你知道的,我们辽东都司不怎么产铁矿。”
祁轩派出去找铁矿的人,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到铁矿,倒是找到了煤矿。
煤矿还不少。
祁轩找到的煤矿都被他的人接管了,每个月三井村给那边下单子,那边自然会保质保量地送过去足够的煤炭。
徐懋:“这弓是铁制的?”
第1838章
说是铁制的,徐懋却不是很相信,铁的东西很重,而这把弓的重量明显轻很多,给人精巧的感觉。
徐懋低头研究起弓来。
陈春燕:“原料是铁,但准确说起来是钢。你知道的,百炼成钢,所以抛费很大,我们出原材料,价格自然很贵。”
她当然是想让徐懋出材料的。
祁轩在北边,要弄到生铁,也不太容易的样子。
但看徐懋,他的权势好像不比祁轩家差,而且他本人已经算是国公了,权势自然又比祁轩更盛一些。
要弄生铁或许比祁轩容易些。
再说了,徐懋出能够做十把弓的料,陈春燕说只能做五把出来,那不就只能做五把出来么。
当然了陈春燕狠不到那个地步,不过每十把弓扣一把起来,把三井村上下全部武装一遍还是有可能的。
徐懋自然听得出陈春燕很希望他选择出原料,他们代加工。
他只是觉得奇怪,一个姑娘家手里怎么会有制作弓箭的作坊,或者说这个作坊是永昌侯府的,只是把一个小姑娘推出来做挡箭牌?
如果作坊是永昌侯府的,他觉得他还是跟永昌侯府直接谈比较妥当。
如果不是,他就得弄清楚这小姑娘背后的人是谁,最近朝廷波诡云谲的,别被谁卷入到什么争端里才好。
如果以上的情况都不是,他才能好好跟这个小姑娘合作。
陈春燕勉强从徐懋毫无表情的脸上读出了一点什么东西。
她笑着说:“你是觉得我一个小姑娘,手里有个做弓箭的作坊很奇怪,是吧?
“其实也没什么奇怪的,每年春秋两季,鞑靼人都会到我们那儿打草谷,我们得活着啊,就得想办法。
“这种弓就是我们想出来的办法。我们那儿,无论男女,人人能骑马,拿上弓,我们就是战士。
“要不然为什么宣府大同那边都有流民南下,就我们那儿没有呢!我们早就想清楚了,求人不如求己,只有自己强大了,在鞑靼来袭时,才能更好地保护自己。”
徐懋蹙起了眉头,“卫所呢?”
陈春燕:“小公爷是不是没去下面的卫所看过?卫所的兵士都变得跟农民差不多了,种田种得比谁都要好,可要说让他们拉弓射箭,恐怕是不行的。
“我们的箭术虽然也不行,但我们会改进弓箭啊,这样虽然缩短了攻击距离,但是却降低了学习射箭的难度。”
徐懋:“你说的可是真的?”
陈春燕:“是否是真的,不是很好验证吗?小公爷也不用走远,就去周边的卫所看看,看看那些兵士是训练的时间多,还是种地的时间多。
“这样的卫所,我们真不敢把自己的安全寄托在他们的战斗力上。”
徐懋神情凝重,却还没有十分相信陈春燕,“你一个侯府的表小姐,怎么会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陈春燕勾了勾唇,“你也说是表小姐了!表小姐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不都有可能吗?呵呵,皇帝还有三门穷亲戚呢!”
徐懋:“……”
确实是这个道理。
他早年是去军中历练过的,却完全不是陈春燕说的这个样子,是以他并没有马上相信陈春燕的话。
第1839章
功勋世家的规矩,只要不是那些溺爱孩子的破落户,一般都会在孩子十五六岁时,让孩子去军中历练。
当时徐懋是去的东南沿海,那个卫所正好在打倭寇,他是见识到了战争的残酷的。
陈春燕却说卫所成了农庄,这让他怎么信?
徐懋拱拱手,“此弓先还给姑娘,若有机会,定当合作。”
啧!
还是不相信人啊。
陈春燕撇嘴,不再说了。
她跟徐懋没什么交情,自然不是她说什么,徐懋就能信什么的。
果然还是得对比,这样一对比,她就觉得祁轩好了。
祁轩那个人护短得很,他们成为朋友之后,只要是她说的,他都会听。
陈春燕收回了视线,继续策马在林子里瞎逛。
徐懋:“……”
这姑娘的态度真的是……让人一言难尽。
觉得有机会卖出东西了,态度好得让人如沐春风。
一旦觉得他不会买了,态度立刻回到三九天。
这是钻到钱眼儿里去了么。
徐懋几次想直接就走,但又觉得如果那样似乎跟陈春燕没什么分别了,只能策马跟上。
陈春燕心里还犯嘀咕呢,这个人怎么回事,不买弓就走开呀,男女授受不亲的,谁耐烦接待你!
逛了一会儿,她就不想逛了。
她往林子外面走,不知道是谁挺机灵的,在马场的亭子里准备好了茶点、瓜果。
她竟然在桌子上看到了奶片。
她视线就在奶片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主事笑呵呵地说:“这是北边传过来的,是一家很有名的酒楼制作的奶片,吃起来浓香,却一点都不腥,小姐尝尝?”
陈春燕:“什么酒楼,不知道我听说过没有。”
主事:“哦,是一家叫五味居的酒楼。”
陈春燕点点头,拿起一片放进了嘴里,她又拿起一片递给踏雪。
踏雪闻了闻,别开了脑袋。
踏雪挑嘴着呢,不是五味居出品的正版奶片,它是不吃的。
陈春燕摇了摇头,“我们家踏雪是吃五味居的奶片长大的,你看它都不吃,很显然,你们被骗了,花了钱,买了假货。”
蔡大丫的脸都绿了,他们之前才清理过假冒五味居的各种糕点,如今又冒出来了!
主事的脸色也很不好看,“不可能啊,我是在城里最大的南北货铺子买的。”
陈春燕拿出自己带着的奶片,“主事不信就尝尝,一尝就知道区别的。”
主事果然拿了一颗来吃,区别果然很大,最明显的一点就是五味居的奶片入口即化,二人他买的奶片竟然会黏牙。
陈春燕:“以后要买五味居的东西,还是去廖家的商行吧,他们家卖的是正品,可别花了正品的价格,买了假货。”
主事连连点头,“是是是,我以后一定注意,不去买连马都不吃的东西。”
徐懋又看向了陈春燕。
这一回他确定了,陈春燕就是个商人,而且货物涉及的方面特别广。
看陈春燕那个样子,那个五味居酒楼肯定也是她的产业。
这一瞬间,他的心情有些复杂,一个小姑娘怎么能这么会做生意呢?
他不由得朝一边擦汗一边朝这边走的张谦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