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5章
陈春燕自然不会放着日进斗金的机会不要,她想都没想就接受了这个建议。
她让人在府城重新看宅子,改造出一个新的私房菜馆来,那边就专门招待男客,而原有的私房菜馆打通了,专门招待女客。
陈春燕还给郑林画了滑梯、旋转木马等游乐设施。
旋转木马的设想当然是小型的那种,而且还全是木质的,不是用电,而是用水流引动。
陈春燕画了一条人工河,不算宽,水是引的护城河的水,那里本就距离护城河不太远,工程相对来说小一些。
再利用地势,水流流动,就能让木马缓慢转动起来。
这些东西是陈春燕离开三井村前就吩咐郑林做的,等她再回到三井村,有可能郑林就做好了。
趁着枯水期再挖人工河,等开春,立刻就能引水,生意也就能做起来了。
郑林当时拿到图纸就说,那些小姐和带来的七八岁的小男孩,肯定都会喜欢这些游乐设施的。
陈春燕收回了思绪,手指轻叩桌面,等着眼前的人回答她的话。
一个丫鬟上前,“奴婢擅长侍弄花草,也擅长制香,盘香、香塔……就连儿臂粗的香也能做。”
陈春燕:“香粉和香露呢?”
呃!
这个香跟那个香是一个意思吗?
丫鬟神情古怪,却不敢反驳一句,“会一点点,也会酿果酒和果子露什么的,也会一点点制作花茶。”
也就是说凡是风雅的东西,她都会一点点。
难怪说大户人家的大丫鬟出来,比很多小户人家的小姐还体面呢!
陈春燕暗自点头,这一门手艺也是她需要的。
梁县那么个小破地方,香火还挺旺盛的,他们要是能制作出好的香来,应该也好卖的。
她的目光又落在了第二个人身上。
然后她就发现送来的每一个人都有特长,有人刺绣特别好,有人甚至会修补首饰,有人会做花灯,有人会做茶壶,有人有一管好嗓子会讲故事……
文家也算是费心了,弄得陈春燕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她点头说:“你们也算是各有所长,今后大家在一起生活,我希望你们各尽其职,不要做无谓的争斗,在我这里,只要你们尽本分,就有机会往上爬。
“而如果让我知道你们给同伴下绊子,不好意思,我会让你们后悔来到我身边。”
她的声音微冷,有着隐隐的威胁之意。
她的眼神一一从眼前的丫鬟身上扫过,她们全都低下了头。
这些丫鬟自诩有见识的,可还是第一次在一个小姑娘身上感觉到这样的压力。
陈春燕:“好了,你们各自忙去吧。”
她说着就看了蔡大丫一眼。
蔡大丫点点头,跟了出去,“你们跟我来,我要把一些规矩交给你们。”
丫鬟们都战战兢兢的,不敢在陈春燕眼皮子底下搞鬼了,毕竟她们的把戏已经被看穿过一次了。
陈春燕看着丫鬟们走远,这才拿起已经摆盘好的糕点来吃。
嗯……不够甜。
这倒也怪不得这个世界的人手艺不好,主要是糖太贵了。
五味居用的糖是自己用甜菜根做的,所以做红烧肉这种才才不心疼。
第1796章
这个世界总的来说,糖还是金贵玩意儿,有蔗糖和麦芽糖,蔗糖主要分布在南方,运过来可贵了。
而甜菜……是老毛子那边流入的,鞑靼人那边有一些,陈春燕除了用来做种的,其他都用来做糖了,大大降低了成本。
陈春燕听说老毛子喜欢做甜菜浓汤,所以那边的种植面积大,鞑靼与他们毗邻,也弄到了一些,不过都是当蔬菜吃。
她当时看到甜菜时,心疼得直抽抽。
明明可以产生更大的价值,偏偏就这么被浪费掉了,这是哪家的败家玩意儿啊!
她当时就表示可以用比较高的价格收购甜菜根。
因为有集市存在,鞑靼那边的东西也暗戳戳往这边流通了不少。
陈春燕也大方得很,除了战略资源,比如铁,不卖给鞑靼人,其他的东西,你要什么都有。
是以她也弄到了不少鞑靼那边的特产。
之前有个鞑靼人甚至还问她需不需要亦力把里的沙棘,如果需要,他们也能运一些过来。
只可惜陈春燕不爱吃那没滋没味的东西,表示不要。
不过那玩意儿吃了是好。
陈春燕又从糕点上看到了商机。
其实努尔干都司那边更适合种甜菜,不过她不是让人去打通努尔干都司那边的商路了么,等探明了情况,之后的事情就好办了。
她又拿起块糕点,依旧差点甜。
这种糕点吃的就是软糯香甜,差一样,就感觉口感掉了好几个档次似的,难怪五味居的糕点那么受欢迎了。
五味居的糕点贵,也舍得用材料,之前没有甜菜时,也会买砂糖,后来南方乱了,她便让人从走海运的商人那里买砂糖,是以口感一直很好。
所以说人就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这具身体最初只求吃得上饭就行,哪里还能苛求吃好吃的呀!
她收回手,不再吃糕点,没她想象的好吃,而且豆沙也磨得不够细,还不如五味居呢。
咦?
来都来了,不如在京城开个分店吧。
她这么想着就让蔡大丫带着几个护卫去牙行一趟。
与此同时,文博也到了永昌侯府。
太夫人听说有了消息,她赶紧让文博到内院去说话。
太夫人早就过了还要顾着男女大方的年纪,直接就在宴息室见了文博。
“你说人找着了?”
文博面带愧色,“找着后人了。”
太夫人的身体晃了晃,“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文博:“去得晚了些,人已经仙去了。不过她的后人与您的画像长得非常像。”
太夫人:“她在哪里?”
文博:“现今就在京城的客栈中。”
太夫人转头吩咐永昌侯,“快,快去将人接回来,怎么能让她住在客栈里呢!”
永昌侯一脸为难地看着文博,“总得先确认了身份才好行事。”
太夫人:“你们赶紧的,不能让孩子住在外面,客栈那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住过的,干净不干净啊!”
文博点了点头,拿出一个包袱,里面全是口供还有一些物证。
永昌侯把东西拿到太夫人面前,两个人一起查看起来。
第1797章
永昌侯有些意外,文家竟然有这人脉这手段,竟然将他妹妹当年走丢时身上穿戴的东西几乎找齐了。
只是身上穿的小衣服好像改成了尿片片。
上面带着淡淡的洗不掉的尿臭味。
文博:“据最后一个经手的人牙子说,将人卖进了一个没有孩子的土财主家。我顺着找过去,那个土财主早已有了亲生儿女,而那个买来的女娃早就被他们用一百两银子嫁出去了。
“就嫁给了他们家的一个账房先生,我再顺着这条线去找,就找到了陈家。
“所以从两条线,不同的角度查,最终证据都指向陈家老太爷已经去世的原配身上……所以我才敢断定,我带来的人是对的。”
文家掌握的证据比陈春燕想象中的还要多。
只是文博一开始也不知道而已,是以才不敢将话说得那么满。
永昌侯朝文博拱了拱手,“文家大恩,我张家绝不敢忘。”
文博侧身避开了永昌侯的礼,“小子万不敢受您的礼,您这就折煞小子了。”
永昌侯哈哈大笑,“我那里有一幅前朝的古画,回头送给你。”
文博笑道:“正是小子所爱,那就却之不恭了。”
太夫人却更加着急了,“还不快去将人接回来。来的是哪个后人?”
文博:“是您的玄孙女。”
太夫人:“快快快,将我旁边的那个跨院收拾出来,今后她跟我住。”
太夫人的精神瞬间好了很多,文博还没有走,就兴致勃勃地吩咐人开箱笼找尺头给陈春燕做衣服了。
文博看向永昌侯。
永昌侯:“她老人家多少年没这么开心过了,我们这些做后辈的,就由着她老人家高兴吧。”
文博想着太夫人已经六十出头了,七十就是古来稀了,是该顺着她点。
他便点头道:“那我赶紧去将小姐接回来,别等会儿她将箱笼打开了,更耽误事儿。”
永昌侯:“我让谦哥儿陪你去吧。”
文博想了想,觉得也合适。
张谦是永昌侯的嫡长孙,这个身份足够了,可以显示出永昌侯府对陈春燕的重视。
永昌侯府子嗣一直不丰,从老永昌侯那一辈开始,一代只有两个孩子,无论男女,永昌侯也只有两个嫡子,而他的嫡子一个有两个嫡子,还有一个有一个嫡女一个嫡子,也就是说与陈春燕同辈的表兄妹只有四人。
张谦听闻人找到了,心里也很高兴。
谁也不喜欢家里鸡飞狗跳的。
他从小就听家里的大人念叨那位姑祖母的事情,找到姑祖母都快成他们家人的执念了。
现在这一份执念终于可以解开了啊。
张谦在路上打听,“我的那个表妹是个什么样的人?”
文博:“是一个很会作画的人。”
没毛病。
张谦一脸无语地看着文博。
这家伙眼睛里面只有画。
“除了这一点呢?还有没有别的?”
文博:“很会赚钱?”
张谦脸色怪异,“你是认真的吗?”
文博点头,“她在庶务上非常厉害,把你家二房所有人绑起来,都比不过她一个。”
这是什么朋友!
说话太气人了。
第1798章
张谦打量着眼前的客栈,“还算你有心了,找的这个地方看起来还可以。”
文博:“我虽然很少管事请,却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怎么可能把一个姑娘送到人多口杂的客栈去住嘛。”
张谦点点头,“说起来,你真准备不读书了吗?你可是少年举人,就这么放弃了,岂不可惜?
“你一天不考中进士,在父母眼里一天就是孩子,你就一天不能得自由。
“我可是知道的,你们家没有考中进士的人,成婚前,一个月只有一两银子的月例,成婚后,也只有二两。
“但是考中了进士,就算没有成婚,每个月都有十两银子的月例。
“我可听说了,你在外面游历,钱不够了,还得卖画赚钱,有时候还得靠亲朋故旧的程仪过日子。
“你真不考虑考一下进士吗?前些天还有消息传出来,皇上明年要开恩科。
“你底子不错,埋头苦读几个月,明年下场考,就算只考个二甲一百多名,也没什么,反正你又不准备入朝为官。
“论资排辈也吃不到亏,何不努力几个月让自己舒服一辈子呢?”
张谦说这话时也只想着,就算文博不愿意读书,去考个二甲的吊车尾也行,可从没想过让文博去考个三甲回来。
有句话叫作:给如夫人洗脚,赐同进士出身。
拿同进士跟如夫人比,从这里就可以看出同进士的地位有多尴尬了。
考一个同进士,还不如名落孙山,来年再战呢!
这个时代的科举制度和后世还不一样,后世高考成绩不满意,还能再考几次,但这个时代却不行,赐同进士出身,就得认命了,这是一辈子的事情,能够被分到县里当个县丞就不错了。
起点就比别人低。
而考进了前二甲的人,则有机会参加庶吉士的选拔。
被选为庶吉士的,会在翰林院任职。
庶吉士三馆后,这些准官员就会进入六部观政,点儿背,运气不好的,会被送到地方任职。
但就算运气不好,升官也比别人快很多。
这就是所谓的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
会试考核的成绩直接就决定了官员未来的高度。
不过像文博这样只喜欢画画,一点都不想在官场混的,名次自然不重要,重要的是进士那个名号。
有了这个名号后,他的自由度就会大很多,毕竟是准官员,准同僚了嘛,父亲也不好再怎么样管着他。
而且有一点张谦不清楚,文博却是清楚的。
文渊是首辅,为了避嫌,文博就算很努力地去考试,名次也一定不会有多高。
要不然现在就算没什么问题,等到文渊致仕后,弹劾的奏章定然不会少,一个不慎就会晚节不保。
不过文博觉得张谦有句话说得很对,花几个月去考个进士,现在困扰他的很多事情,都能够迎刃而解了。
而且出外游历,人家送的程仪,一方面要看双方关系的远近亲疏如何,还得要看本人的身份地位。
他之前收到的程仪多为三五十两,可他很多朋友收到的程仪少则二三百了,多则三五百两。
不是说贪那个钱,可这就是社会现实。
第1799章
文博朝张谦拱了拱手,“张兄提醒得是!我确实该考虑参加会试了。”
张谦很欣慰地点头,“正该如此。勋贵和文臣到底是不一样的,勋贵只靠皇上一人的信重就行了,文臣却要靠老师、同科、同年、同门……你不考试,关键时刻就没人帮你。”
文博点点头。
他之前没想明白只是因为他身在山中,只想着躲开麻烦就行了,但现在被点破了,他才恍然大悟,有的事情与其躲避它,不如面对它。
两人说着话就看到了一片竹林。
竹林里隐隐有说话的声音。
张谦:“是这里吗?”
文博:“正是这里。”
他上前一步敲了敲门。
文家派来的粗使婆子便打开了门,看到是文博,脸上立刻堆上了笑容。
“二公子,您来了?”
张谦奇怪地看了文博一眼。
这感觉……怎么看怎么像某些人回外室的家里……
文博赶紧解释:“陈小姐过来,只带来了一个丫鬟服侍,我娘怕她在客栈多有不便,便让人补足了丫鬟的缺额,如今这里面伺候的有四个大丫鬟,四个二等丫鬟,四个小丫鬟,两个管事妈妈,两个粗使婆子。”
张谦:“多谢伯母了。只不过我家的事情还是让我们自己解决吧,等接她回府了,我只会让人补齐她的丫鬟空缺的。”
文博蹙起了眉头,“她刚刚才熟悉这些人,如果又换,岂不是麻烦?”
张谦却不是很乐意。
他们家的姑娘身边伺候的都是别人家的人,这算怎么回事?
两家就算是通家之好,可有的事情也不能管得太宽是不是?
文博还想再说什么。
张谦却道:“到时候还是看她是什么意思吧,毕竟是她要用的人,我们还是得照顾着她的意思。”
文博:“……你说的也是这个理。”
两人说着话,穿过了竹林。
陈春燕等在廊檐下。
她率先福了福身。
文博:“姑娘不要客气。”
陈春燕的视线落在了张谦身上。
文博:“哦,他就是你的大表兄。”
呃!
陈春燕的眼皮跳了跳,哪有这样介绍的啊,身份都没有确定,就直拉拉地介绍说什么大表兄,这不是把人往尴尬的深渊里推么!
张谦见陈春燕很不认同文博的介绍,就说:“我确实是你的大表兄,文家手里掌握的证据,以及我家多年查访掌握的证据合起来已经足以证明,我的姑祖母确实嫁到了龙桥村陈家。”
陈春燕朝文博看去。
文博点头,“有的事情,我也是回到京城才知道的,如果不是确定了你的身份,我爹娘也不会贸然让我将你带到京城来。”
陈春燕觉得这是意料之外便,又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张谦仔细打量着陈春燕,见这个小姑娘虽然是乡下来的,神色间却没有丝毫怯懦畏缩之意,心里先生出了三分认同来。
“曾祖母担心你在这里吃不好睡不好,特意收拾了个院子给你,让我接你回家。你的箱笼还没开吧?我们这就回去吧。”
曾祖母什么的,说起来也只是陌生人。
住进陌生人的家里,陈春燕觉得有些不自在。
第1800章
勋贵都是看皇上脸色行事的,只要不是烂泥般的存在,对于察言观色,都有一定的本领。
张谦一眼看出了陈春燕的不愿意。
他笑着问:“不愿意去?有什么困难吗?”
陈春燕当然不能实话实说。
她动了动脚,“我在这里住着挺好的,我明天去给曾祖母请安。”
张谦笑得更温和了,“可是你在这里,会让曾祖母不安心啊。”
陈春燕:“住过去太麻烦你们了。”
张谦:“这有什么麻烦的!你可是我妹妹!”
他看着文博,“借助在亲戚家又不是什么稀奇事,有的人借助是因为要读书,有的人借助是因为希望有经验的长辈教导,有的人纯粹就是来玩儿的。不信,你问文博。”
文博:“确实有这种情况。我家还有几个堂兄弟、表兄弟借住呢,都是在我家读书准备科举的,月例银子,四季衣裳都是我家包了,不是什么稀罕事。”
陈春燕生无可恋。
一入侯门深似海。
她还准备让蔡大丫好好在牙行寻找一番,看看有没有什么店铺可买的。
进了侯府……她总不能还让蔡大丫去打听吧?
没有出嫁的姑娘,不能置办私产!
张谦哈哈大笑,“如果你觉得在我家生活不习惯,你有什么不好意思跟长辈说的,你跟我说,我偷偷帮你办了。
“你听话,赶紧收拾箱笼,我带你回家。”
他是带了马车来的,还是带着永昌侯府标志的马车。
来来往往的人都议论纷纷,打听永昌侯到这里来干什么。
很快就有传言流传出来,说是永昌侯府的表小姐到了京城,侯府的人来接人回家。
永昌侯府的表小姐?
是太夫人娘家的亲戚,还是侯夫人娘家的亲戚?
太夫人的娘家还是很得力的,是世代官宦人家,虽然说亲兄弟不管事了,但是侄儿们都还很尊敬她。
而侯夫人的娘家……那也是正经的勋贵,和宫里和王府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不过如果是太夫人家,这位表小姐就值得关注了。
太夫人娘家在江南,千里迢迢送过来,很有可能就是来找门好亲事的,而这样的人家也值得攀亲。
如果是侯夫人的娘家,就算要攀亲,也不太值得攀了,侯夫人娘家的本家全在京城住,从外地来的,都是旁支,基本上都没落了,或者沦为了商贾。
这样的人家能教出什么好女儿来!
一时间,和永昌侯府门当户对的人家都行动了起来,打听这位表小姐到底是谁家的小姐。
陈春燕当然不知道,她刚刚进了永昌侯府的门,就引起了这么大的关注。
她由张谦带着给太夫人行了礼。
太夫人笑呵呵的,让大丫鬟递上一个盒子。
陈春燕知道是见面礼,没有推辞,大大方方地收了,恭恭敬敬地道谢,却没有打开看。
太夫人越看陈春燕越喜欢。
陈春燕长得并不太像燕儿爹,之前她一直以为是像燕儿娘,燕儿娘在饱受太阳摧残前,应该是个美人。
但现在看到太夫人,她才觉得,她有可能是隔代遗传了祖母的样貌。
第1801章
太夫人指着陈春燕对永昌侯说:“你看她这眉眼,一看就是我们家的人。”
她说起来又有些伤感了,“我的女儿我没能养大,燕儿一定要养在我的身边才行。”
陈春燕的冷汗一下子就滑了下来。
她要真是被留在了京城,那才真是被废了武功呢!
她笑着说:“我们这些做小辈的,在您身边尽孝是正理,只是家母身怀六甲,月份渐渐大了,精神难免不济,我们也不太敢让她操劳。
“弟妹还小,帮不上忙,家里的中馈由我主持,我如果在京城待得太久,难免牵挂家里,一心挂两头的,实在不美。
“此番前来,本就是为了认亲而来,如今认了,心愿已了,过几日我也该回去了。到时候我让人送了幼弟过来,在您膝下承欢。
“幼弟机灵可爱,已经启蒙了,在跟着秀才读书,到了京城也好跟着更好的先生学点真本事,还请您不要嫌弃他的好。”
陈修言这家伙听到这消息有可能会跳起来。
合着二姐有用就留在家里,就把他这个没用的丢出来了,是吧?
太夫人想的却和陈春燕不一样。
她丢了女儿,执念什么的都是因为女儿而起,有这么个跟女儿有七八分相像的孩子,才是慰藉。
有玄孙什么的,当然得照顾,要接到身边来读书当然是可以的,但她依旧希望陈春燕能够留下来。
她听到陈春燕这样说,根本不接茬,“你去看看给你准备的跨院好不好,那边也是个五间三进的院子,你带来的人肯定住得开。”
这里不是乡下,长辈都发话了,如果她再坚持,就显得很没有教养了,在外面得给家里挣脸。
陈春燕只得起身福了福,跟着太夫人身边的嬷嬷朝外面走。
嬷嬷边走边说:“老身是太夫人的陪房,姓许,小姐叫我一声许嬷嬷即可。”
陈春燕从善如流,“许嬷嬷。”
许嬷嬷呵呵笑,“这里是正院,从这个月洞门过去,就是东跨院,一进住粗使婆子和看门的婆子,您住第二进,从垂花门过去,正房就是您平时起居、宴息的地方。
“东厢房是书房,西厢房是库房,丫鬟们都住在第三进,后罩房里。”
陈春燕见正屋两边都有一道小小的月洞门,想来丫鬟就是从那里往后面去的。
许嬷嬷:“正院那边有个小厨房,这边也有个小厨房,只是这边的小厨房没有配厨娘,平时只能用来烧水,正院的小厨房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有吃的,您要吃,打发人去拿就是了。
“不过太夫人已经打发人去庄子上叫了一个厨艺很好的管事妈妈过来,等她来了,您这边厨房要做什么,也是可以做的。
“至于食材,您打发人去大厨房,叫人准备着也就是了。”
上台阶时,许嬷嬷下意识扶了陈春燕一下,弄得陈春燕挺不自在的。
许嬷嬷:“您的丫鬟都安排住了进去,现在应该在收拾箱笼吧。那些丫鬟都是文家的,您要是不喜欢,回头我打发一批丫鬟来给您挑。”
陈春燕听得一头汗。
从这些安排可以看出,太夫人对她真挺重视的。
第1802章
陈春燕这个人就是这样,别人要是对她不好,她的心就可以很冷很硬,别人对她好,她即便再不乐意,也会收敛起脾气来。
太夫人明显对她很好。
她哪怕不愿意在京城久留,还是从善如流地听从了太夫人对她的安排。
她走进正屋,屋里摆设无一不精致,而且还十分贴心地给她准备的是粉彩的茶具、花瓶等等,看上去十分俏皮,是年轻女孩子喜欢的样子。
窗台上还摆着一盆鲜花,旁边还有一个冰裂纹的鱼缸,里面养着一红一黑两条金鱼,浴缸里还养着寥寥几根铜钱草,看上去刚刚好。
炕几上供着的是佛手,是大家族平常家里常供的水果。
撩开门帘进入内室,内室放着琴、萧等常见的乐器,还放着绣架,旁边的小笸箩里,各色绣线一应俱全,就连白色的线就有七八种。
陈春燕听说南方最讲究的绣坊,单是白色的线就有十几种。
永昌侯府大概把市面上能买到的绣线都买了吧。
陈春燕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短短时间内能准备得这么妥帖,连细节处都帮她想到了,大概就是希望她住在这里跟住在家里一样自在。
她还怎么好意思提出要离开啊。
想到这里,她就想哀嚎一声:我埋在书房里的金砖啊!
她转头笑着说:“这里是许嬷嬷帮着布置的吗?真是麻烦你了。”
许嬷嬷呵呵笑,“哪里敢当小姐一句麻烦,我也就是帮着开开库房,跑跑腿而已,要说布置这个房间,都是孙小姐的主意。”
陈春燕疑惑地看着许嬷嬷。
许嬷嬷道:“孙小姐比您大四岁,及笄后,就嫁到了沧州林家。”
陈春燕这才知道许嬷嬷口中的孙小姐是永昌侯府二房的嫡小姐,也是整个永昌侯府唯一的小姐。
永昌侯府因为陈春燕祖母丢失的事情,行事作风跟别的簪缨世家很不相同。
别的簪缨世家在少爷十五六岁时,就会往他们房里放人,一般是两个通房,主母进门后,如果觉得喜欢,就把通房留着,如果不喜欢就打发出去。
等主母生下嫡子,就会给通房停药,生下孩子才会被抬做姨娘。
而一般主母也会带陪嫁丫头过来,在主母不方便的时候侍寝,这种也是通房丫头。
除了以上两种情况,还有男主子看上的,从外面抬回来的良家女,或是看上家里的丫头,抬成姨娘的。
这样一来,孩子就会生很多很多。
永昌侯府就不一样了,别说姨娘了,就连通房都没有。
太夫人看谁都不顺眼,下面的小辈都鸟悄着,谁都不敢冒头。
就这么着,永昌侯府的名声却越来越好了,很多心疼女儿的人家都想把女儿嫁进永昌侯府。
丈夫身边没有乱七八糟的女人,会少受多少闲气呀!
但相反的是却很少有簪缨世家愿意娶永昌侯府的女儿,就怕娶个妒妇回去呀!不准爷们纳妾,子嗣不丰怎么办?
本朝律法可是无子夺爵的,至于过继……那还得看皇上高兴不高兴,愿意不愿意让嗣子继承爵位。
第1803章
鉴于这样那样的原因,簪缨世家的人都卯足了劲儿生孩子。
永昌侯府倒成了另类。
另类的府邸养出的女儿在婚事上就比较困难,前前后后忙活了两年多,才最终定下沧州林家。
定的是世家大族,人家家规很严,有男人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家训,而且他们家都晚婚晚育,主要是因为男子都走武举路子,至少要考个功名才好成婚,这是好的一面。
不好的一面是……他们的人对子弟的教育非常严格,绝对不穿僭越的东西,他们一家子又不是没有钱,女人全都作布衣的打扮,绫罗绸缎想都不要想。
刚定下这门亲事永昌侯府的长辈们都接连给小辈做思想工作,就怕娇养着长大的女儿吃不了那个苦吵嚷起来。
好在孙小姐张诗是个拎得清的人,知道在外人面前要给家人长脸,每年准夫婿家派管事妈妈来请安时,表现得都大方得体的。
如此一来,永昌侯小姐知书达理的名声也传了出去。
而永昌侯也被说成了允文允武的儒将。
有一个说法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他们反正推,下梁很正,那么自然是因为上梁也很正的缘故。
是以二房的嫡长子张词走考科举的路子,倒是没什么人给他下绊子。
没谁硬性规定功勋世家的子弟不能考科举,只是就算考了,在官场上也走不远,从本朝开国以来,功勋家族的子弟通过科举入仕,最高也不过只做到四品官而已。
而得到了三品,才能算是封疆大吏。
由此可见,功勋子弟走科举路多么不划算了。
其实功勋家族只需要跟皇上贴紧点,皇上说啥,他们认可啥,一直跟着皇上跑,随便恩荫个官职都是世袭罔替的百户、千户、指挥佥事。
这么做划算多了。
也不累。
只是永昌侯府的路子早就跑偏了,只不过还没有放弃军中的人脉,算是文武皆抓的这么一个状态。
二房从了文,长房从了武。
陈春燕见过的张谦被安排进了金吾卫,虽然是守门的,但这门也不是谁想守就能守的,那可是皇宫的大门,非天子近臣不可托付。
金吾卫里基本都是功勋子弟,就算不是的,也是身家清白,查了三代的。
长房的嫡次子张让可就没那么舒服了,被放到了五城兵马司。
一天天的巡城,专门管鸡毛蒜皮的小事,哪个小商贩又缺斤短两了,哪个大妈又当街打起来了,谁谁谁又把脏水泼到别人家门口了。
张让烦不胜烦。
他几次提出想去西山大营都被父亲驳回了。
如果张让去了西山大营,张谦就不能留在金吾卫了。
拱卫皇宫最重要的几股力量,一个是金吾卫,一个是九门提督,一个是西山大营。
张家既往金吾卫放人,又往西山大营放人,这是在干什么?
这是在作死的边缘大鹏展翅。
张谦曾经委婉地表示可以转去旗手卫。
旗手卫也是个体面的活计。
但是……那基本就等于赋闲在家了。
只有皇上需要出宫时,才需要旗手卫在前面扛旗。
皇上……都宅宫里多少年了?
第1804章
皇上不出宫,旗手卫就没有露脸的机会,清贵是清贵了,就是没什么前途了,还不如在五城兵马司呢!
张谦因着这事儿还被父亲张溪训斥了一顿,批评他纵容弟弟。
他只觉自家这位老世子爷,脾气相当大,比祖父的脾气有时候还大,当时就缩了脖子,不敢再提帮弟弟谋个好差事的事情。
而张让知道了哥哥帮他求过情,他反倒不好再挑三拣四的了,毕竟他都让哥哥为他挨过骂了,他便老老实实地在五城兵马司待着。
张溪呢,是武军都督府的都督,他爹张坤和他弟弟张沐就都不方便出仕了,太扎眼不是什么好事。
永昌侯这两年迷上了画画,倒是和首辅文渊家的小儿子挺投缘的。
至于张沐,则管着永昌侯府的庶务,只是他不擅经营,仗着永昌侯府,每年除了走礼和基本的嚼用,一共也落不下多少银子来。
而之前嫁张诗那次,买田置地的不算,单是陪嫁的金银玉器等物都花了一万两银子,临出嫁还给了五千两的压箱银子。
那一次算是把永昌侯府这么多年的继续掏光了。
张沐这两年盯庶务盯得越发紧了,生怕哪里出点问题,就让银子有了窟窿,脸上不好看。
张诗毕竟是他的女儿,他不能说嫁了女儿,就不管自家儿子和侄儿的婚事了吧。
特别是侄儿,他卯足了劲想给侄儿挣一份体面的聘礼,再给侄儿一份体面的私产。
功勋世家是这样的,有能力的都会在孩子成亲前给置办一份私产,不能让孩子盯着公中的月例银子过日子,那样的话想给媳妇买个花戴都得看别人的脸色,也太不方便了。
是以张沐并不在京城。
许嬷嬷说:“我们家孙小姐之前接到消息,说文公子会护送您回来,她便赶了过来,说是要在这边住一两个月,好跟您联络联络感情。”
沧州距离京城来回需要三天时间,属于那种想随时娘家不太可能,有事却又能跑一趟的距离。
陈春燕却差点眼前一黑。
张诗说要在京城住一两个月陪陪她,就意味着她一两个月内是不能离开了。
总不能她跑了,把专程来陪她的张诗给撂空里吧。
“表姐真是太客气了。”
她的脑子飞快转着,琢磨着应该用什么东西给这些个平辈做见面礼。
女红什么的,她完全不会,现在学也来不及了。
送一幅字,会不会显得有些托大?
她颜体练得还可以,写大字可能力气显得有些不足,但好歹是个心意。
要不就写字吧。
总不能端一盘点心过去,说是她的见面礼……那才真是失智了。
许嬷嬷:“小姐你先休息,老奴去回太夫人话了。”
陈春燕微微行礼,送许嬷嬷出去。
她从箱笼中翻找出笔墨纸砚来。
她给张谦写的是: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给张让写的是: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给张词写的是: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给张诗写的是:莫失莫忘,不离不弃。
恰好符合这些表兄表姐现在的状态。
第1805章
陈春燕叫了蔡大丫过来,拿了钱给蔡大丫,让她找个熟悉京城的人陪她去笔墨铺子,将字裱起来。
多给点工钱,让他们尽快送过来。
一般裱一幅字画需要两三天时间,她送了四幅过去,怎么说都得等半个月,但她急着要,肯加钱,别人听说是永昌侯府上的人裱的,多半会多派师傅来完成这个工作。
她可能明天就能拿到字了。
她交代蔡大丫:“你打听打听,裱画裱的好的有几家,如果他们表示明天没办法把画给我们,你就把字分别送到那几家去裱。不管花多少钱,我明天都要见到裱好的字。”
正式见面没有见面礼可真是太失礼了。
蔡大丫看到陈春燕的表情,就判断出这件事情很重要。
她立刻去找了文家派来的丫鬟。
文家派来的那些丫鬟在书香门第受过熏陶,哪怕自个儿没有亲自去裱过字画,可是总该听说过的,只要从她们嘴里知道些基本情况,剩下的事情蔡大丫都能自个儿搞定了。
果然有人知道,这个人叫文竹,原本是文夫人身边的二等丫鬟,跟在夫人身边,时不时能听少爷们的丫鬟说外面的事情,知道的自然比别人多些。
文竹:“距离永昌侯府不远的地方有个叫清意斋的铺子,他们家的手艺特别好,师傅还多,不如去那里问问吧。”
蔡大丫就叫文竹跟她一起。
两个人刚刚离开角门,就有人报给了太夫人。
太夫人手里拨着佛珠,睁开了眼睛,“那孩子差什么东西,怎么也不说,还拍了人出去,外面的东西哪有家里的好。你去问问,她需要什么,直接开了库房拿给她。”
许嬷嬷连声喊老祖宗,“不聋不哑不做阿翁,小姐才刚刚来咱们家,人生地不熟的,要是让她觉得她时刻被人盯着,该更不自在了。
“您且先看着,小姐如果弄不到想要的东西,您在出手帮她也不迟。”
太夫人呵呵笑,“你这老货,有时候考虑事情还挺全面的。”
许嬷嬷:“也是您教得好,我跟在您身边多少年了,可跟着您学了不少东西。”
太夫人就嘁了一声。
她眼睛忽然睁大,“啊,对了,告诉溪哥家的,让她把燕儿的月例银子准备好,月初就给她送过去,千万不能跟府里的少爷小姐两样对待。
“她刚来京城,要置办的东西肯定多,恐怕银子不凑手也不好意思说。
“这样吧,你从我的银子里每个月拨些给她,给她的月例凑够五十两。”
许嬷嬷眼皮狂跳,还说不要两样对待呢,哪个少爷小姐的月例是五十两的!
侯夫人才五十两呢!掌中馈才另外有二百两银子的补贴。
这偏心偏的,毫无自觉。
许嬷嬷:“这是不是太多了点?”
太夫人横眉,“这是我的银子,我爱给谁就给谁。”
太夫人可是个超级有钱的老太太,她陪嫁了五千两银子的东西,但几十年前,物价和如今又不一样,如今一万两恐怕都置办不齐当年五千两置办的东西。
过了那么多年,那么些个陪嫁又有出息,出息又置办产业,太夫人的钱就越来越多,每年有二三万两银子的结余。
第1806章
太夫人的陪房比较厉害,这么多年了,很少有吃亏的时候,就算吃亏,也不伤筋动骨。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太夫人真是一个非常有钱的老太太。
这也就是永昌侯府人口简单,要是换成别的侯府,小辈们还不想尽了办法在太夫人身边刷存在感啊,给太夫人留下好印象,太夫人从指缝中漏出来的钱都不是一笔小数目。
这一点从太夫人给陈春燕置办的全套摆件就可以看出来了。
是的,那一套粉彩的摆件,是张诗看好后,太夫人拿了对牌拨了银子现买的。
其实就算太夫人不给陈春燕提高月例,陈春燕现在也够扎眼的了。
许嬷嬷觉得还可以再抢救一下,“您赏的是您赏的,月例是月例,您要是心疼小姐,不如平时叫了绣坊来给小姐做衣服,或者叫了银楼来给小姐打首饰。
“只是这月例,实在是不好跟夫人平齐,哪怕夫人不是个小气的人,叫别人家看了,也会觉得咱们家的小姐没有规矩,这可就不好了。”
太夫人猛然抬眼看着许嬷嬷,“你说得对,我只顾着补偿她了,倒是忘记了长幼尊卑。不能让她刚刚回来就被人非议。
“她能做什么主?即便有问题,也是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没考虑到,但人家说也只会说她而已。
“你明天就叫了绣坊和银楼过来,我好生给她置办几件行头,再让她正式认亲。”
许嬷嬷松了一口气,小姐刚回来,最重要的是不要树敌,要真是让夫人觉得心里不舒服了,那才真是糟糕了。
说句不好听的,太夫人还有多少年好活的,今后小姐真正能依靠的,只有这些叔伯兄弟。
陈春燕完全不知道正房这边发生的事情。
蔡大丫已经回来了,她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说好了加钱,但明天还是拿不到,他们加班加点地裱,最快也得后天早上才行。”
陈春燕:“那就后天早上吧。”
蔡大丫踌躇了一下,拿出一个荷包来,放到陈春燕的面前。
陈春燕打开荷包,从里面取出了三个扇套和一卷金丝。
她捏了捏荷包底下,还装着一些圆滚滚的东西。
她捏了一颗出来,原来是一颗颗浑圆的米粒大小的宝石。
蔡大丫:“这是我做主买的,如果当真赶不上认亲,几位表少爷是男子,送扇套就可以。”
她压低声音说:“男子大多粗心,就算是买的,稍微粗糙些,也不会计较。那些宝石是边角料,银楼舍不得扔,就打磨好了,放在那里卖,因为做不了大件的首饰,都不贵。
“我看到有人用金丝做手链,跟着学了学,觉得不甚难,就买了些边角料回来准备编成手链,也能当做一件礼物。”
编手链什么的,其实陈春燕也是会的。
她读小学那会儿,有很长一段时间流行编手链,编出来很好看。
她也跟着编了一阵,但总觉得戴在手上不舒服,洗了手,手链就湿哒哒地粘在身上,她编的那些手链便全被她挂在了书包上。
她笑着说:“你这个想法其实很好。”
第1807章
陈春燕:“我看你买了很多珠子,不如再去找些彩线来,我们一起编。”
蔡大丫松了一口气,她就怕陈春燕说她自作主张。
不批评她就好。
她将找零的钱放在桌子上。
陈春燕看都没看那些钱一眼,直接说:“我屋里的钱,你帮我管起来,这些零钱你拿个匣子装了,需要支取的时候,你自己拿。”
蔡大丫也不矫情拿着找零去了内室,开了箱笼,腾了一个匣子出来,将钱装进去锁上。
蔡大丫收好了钱,去吩咐文竹找彩线,她才回到陈春燕身边,“我看他们都有打赏的规矩,我们是不是也需要打赏?”
陈春燕点头,“你打开我那个装厚衣服的箱笼,去摸最底下的那个匣子,里面是银锞子,你拿荷包装了,需要打赏的时候,直接摸出来打赏就行。”
蔡大丫只觉得大户人家规矩大,活得真累。
给个钱而已嘛,还要用荷包装着,那么多荷包拿来干嘛,又没有用。
而且荷包不要钱啊?!
陈春燕说的银锞子,其实就是她让人打的铸币,上面有燕子的印记,有一部分她让人运给祁轩了,让祁轩用来发粮饷。
只不过她一直都在兑换金银,也一直在铸币,是以她手里一直都有这所谓的银锞子。
蔡大丫打开匣子就惊呆了,满满一下子银锞子,得有二三百两那么多吧。
陈春燕见她那么震惊,笑着说:“我出门衣服收拾什么的都没带多少,但至少钱得带够吧。”
她身上还揣着几万两银票,是她临出门前,让人送了玛瑙去太平镇,又让人带回的银票。
蔡大丫简直无言以对,觉得陈春燕说得真有道理。
出门在外,确实带够钱就行了,在京城要什么买不到?!
陈春燕:“你今天去牙行,情况如何?”
蔡大丫:“不怎么好。我问过情况了,京城地段比较好的商铺都掌握在大户人家的手里,都是祖产。
“他们即便有银钱不凑手的时候,都是托相熟的人买卖产业,绝对不会公开挂到牙行卖。
“五味居要是开到外城去,恐怕吸引不到真正的达官贵人,反倒是不美。”
陈春燕:“……”
倒是她低估了这个年代世家大族爱面子的心情。
她接着说:“既然买不到最好的,索性别在城里了,你去京郊看看,有没有卖田庄的,不拘多大,三五十亩的也行,带着山林的自然更好了。
“卖那些产业,比买京城的店铺更好些。”
蔡大丫:“我会注意留意的。对了,我去银楼时,看到了玛瑙的摆件,拳头大小的香炉能卖八百多两银子呢!”
陈春燕摆手,“人家的师傅有那个手艺,该人家赚钱,我们不眼红。我们就是卖原料的,老老实实卖原料就行。”
拳头大小的一块玛瑙,人家雕出来值八百多两银子,陈春燕找师傅雕,可能就只值五百两了,她自个儿雕可能就一钱不值了。
这事儿啊,根本就不能这样算的。
陈春燕:“聂家的东西进城了吗?”
蔡大丫:“不知道,我不知道聂家的店在哪里。”
第1808章
蔡大丫:“大小姐想知道聂家的事情吗?需要不需要我明天去打听?”
陈春燕摇头,“不需要。能知道他们货卖得如何就知道,如果不能知道,就算了,不要勉强。别让人觉得,被咱们盯上了。
“咱们做上游卖家就好好做上游卖家,不能紧盯着下游商家的出货渠道,但如果能了解了解,也可以趁机了解一下。
“万一哪一天他们不仁把我们踢开了,我们就能顺理成章地绕过他们,跟出货渠道对接上了。”
陈春燕说得很绕,但蔡大丫还是领会了陈春燕的精神。
就是不刻意去打听,如果遇上了,就顺便了解一下,他们不害别人,但要防着被抛开。
蔡大丫:“我知道了,我会留意的。
“我没有看到聂家的商队,倒是看到有绣坊在卖咱们家出品的杯垫,有一种鹅黄色的杯垫很受欢迎。”
陈春燕:“明天让跟车来的那两个小子去街上溜达溜达,调查一下京城人民喜欢什么样的花色,让他记录什么东西卖得最好。
“跟着别人跑,只能在后面吃灰。我们要引领京城的时尚,要让他们认为只有我们出的东西才是好东西。”
这句话是有典故的,之前廖敏柔跟陈春燕抱怨过,说南方流行的衣服样式换得太快了。
春天听说苏杭流行八幅湘裙,她让针线坊做了一条,那一条刚刚上身穿了一回,南边又传来消息说已经开始流行二十四幅的湘裙了。
这不是穷折腾嘛,给她烦的。
偏偏因为要去府城宗家做客,不想被堂姐妹看扁了,她只能捏着鼻子跟着流行的款式做新衣服。
陈春燕当时就从这件事情里面听出了巨大的商机。
为什么一定要跟苏杭的流行趋势呢,咱们北方也能有北方的流行趋势啊。
追流行的永远追不上流行。
这是陈春燕这么多年来的生活经验,相反的,不追流行的,如作家三毛,她的穿着打扮,现在看起来也很时髦。
再说了,很多流行元素都是今年流行,明年不流行了,后年又流行了,追那个得累死。
陈春燕要做引领潮流的人。
就比如说链子。
后世很多明星都喜欢在牛仔裤上加一条。
这个年代没有牛仔裤,那么在腰带上加一条行不行呢?
是可以的,她试过了,还挺好看的。
总之,她来都来了京城,得先将京城人民的品味摸透了,回去再做出相应的东西来,这样就可以一本万利了。
蔡大丫眨巴眨巴眼睛,什么时尚啊,什么吃灰啊,她都没听懂,但陈春燕的主要思想她明白了,就是要弄懂京城人民都喜欢什么呗。
她回头就去告诉那两个小子,让那两个小子去街上蹲着看京城人都是怎么穿着打扮的。
她坐下来帮陈春燕做手链。
“我看银楼的人做珠花也是拿金丝做的,只不过比这种金丝要细一些,绾成好看的形状。”
陈春燕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你想学这个?”
她向来很赞成身边的人多学点东西,只要有条件,他们想学什么学什么。
第1809章
蔡大丫大方承认,“嗯,看到就觉得很喜欢。”
陈春燕:“只是你这样去看,只能学个皮毛,去银楼学……三五年都不一定能够出师。”
蔡大丫有些失望,“我也知道,自己是妄想了。”
陈春燕摆手,“其实也不算是妄想,只要能请到愿意跟我们回三井村的师傅,你就可以跟着他学了。
“那些春风得意的大师傅肯定是没办法的,你注意打听一下那些二流的师傅里有没有愿意离开的。
“记住了,要找埋头做事的人,我不要那种能力不行,却还觉得自己怀才不遇,看不起大师傅,说大师傅这样那样的人。”
蔡大丫点头,“我明白。”
陈春燕:“嗯,这件事情就交给你来办了。”
蔡大丫:“好。”
两个人说着话,文竹端着茶点进来了。
“小姐,这是太夫人的小厨房刚送来的茶点,您尝尝。
“这是山楂糕,是今年新收的山楂做的,看上去很不错。”
陈春燕点头,“你放那儿吧。”
文竹咬咬唇,“您准备自己做手链吗?奴婢手不算笨,会几种花样子,要不奴婢编给您看?”
陈春燕将金丝往前一递,便坐在旁边看了。
文竹的话却是谦虚了,她的手非常巧,她做的不是手链,而是一个胸花,做成了牡丹花的样子,串上小颗小颗的红宝石,一朵牡丹花便变得艳丽无比了。
陈春燕:“很漂亮。”
文竹腼腆地笑。
陈春燕:“你除了会做这个,还会做什么?”
文竹:“还会做绒花、打络子,一般配饰,我都能做。”
陈春燕:“以后我的衣饰就归你管了。”
文竹大喜,“多谢小姐。”
陈春燕微微颔首。
她其实不太明白文竹的逻辑,不过是正常地给她安排个工作而已,为什么要谢她?这有什么好谢的。
但文竹想的不一样,同来的有那么多丫鬟,她是第一个被安排活计的,那就是一分体面,今后在丫鬟里面是头一份儿的,虽然小姐没给她们排名,她也能指使其他人做事情了。
正说着话呢,许嬷嬷又来了。
许嬷嬷笑着说:“太夫人说了,您刚来府里,肯定有诸多不习惯,不用去正屋用饭了,就在自己屋里,自在些,想吃什么吃什么。
“太夫人免了您的晨昏定省,您愿意在屋里玩儿就在屋里玩儿,愿意去逛花园……您身边的丫鬟不熟悉府里,您叫我一声,我领着您去。
“不是我吹,咱们府上的花园景致是顶顶好的,这个宅子以前是皇家别院,后来圣上嫌弃太小了,在城外另外修了园子,这个园子便空了下来。
“再后来,咱们老侯爷立了大功,皇上便将这个宅子赐给了我们家。
“只是因为是皇家的东西,给侯爵用有些逾制,这个园子便由三个侯府分了。三个侯府都是当年在战场上立了大功的人家。
“我们家是头功,分了整个东路这一块,另外两家平分了西路。”
陈春燕这才知道永昌侯府其实是很得圣宠的人家,不是那起子落魄的簪缨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