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妮子的戒指
第九十一章
头纱遮住了些许目光, 面前的男人单膝跪地。
徐迦宁两手还提着裙边,看着他抿住了唇:“你这是在求婚?”
他重重点头, 随即又转身跪了苏守信夫妻面前:“如果妮妮愿意, 还洗碗叔叔能答应将她嫁给我, 我是真心喜欢她,想照顾她一生一世。”
明软一听求婚,不知怎么地,突然高兴得不行,说是要给女儿准备嫁妆,急匆匆下楼去了。苏守信连忙让人跟着去看着些了。
他看着霍澜庭,一时间目光复杂。
女儿才回苏家,怎么可能舍得她这么快出嫁, 昨天晚上她才说过要去读书,可他心底以为这两个孩子是两情相悦,又怕冒然拒绝会伤女儿的心, 是以看着她, 叫了她的名字。
“妮妮,你觉得呢?”
徐迦宁知道自己和霍澜庭在苏霍两家人面前,是一对热恋当中的年轻人, 这种儿女的幸福感, 在父母眼中可能更重要。
她一点准备没有, 低眸隔着头纱看着霍澜庭,想了下,冷静道:“我要想一下, 霍澜庭,你跟我过来一下。”
苏婷和苏婉扶着徐迦宁,当即转身,霍澜庭也过去了,他突然间的求婚,让苏家人都惊住了,就连苏婉都看不下去了,直说他突然求婚,别无好意,徐迦宁头纱遮着脸,看不清神色,她直接回了自己房间,现在几个人都过去了,厅中只剩下了三个男人。
苏守信坐在沙发上面抽烟,苏谨言走了一边去给霍家打电话。
霍澜庭突然求婚,打乱了两家人的阵脚,苏谨霖在旁靠坐沙发的一边,目光浅浅。两家的结亲从一开始就不顺利,他就知道今天不能这么简单,假妹妹真的嫁了霍家去,那怎么得了,以后怎么收场?
他伸手在自己额头上轻轻刮着,回眸瞥见苏守信又抽出一根烟了,轻咳了声:“霍澜庭今日是抽了什么风,本来两个人订婚怎么遮遮掩掩的,就惹人怀疑,人一来还这么突然求婚了,简直太儿戏了,霍家和苏家这两边老人怎么看待,结婚的事怎么能这么草率。”
苏守信点着烟了,不言语。
苏谨言打过电话了,转身走了回来:“已经和霍家通过电话了,说霍家老太太要不行了,这可能是唯一的理由,霍澜庭想尽快结婚也不是没有缘由。”
苏谨霖随即怔住:“你的意思,他是为了尽孝了?”
一时间厅中再没有人开口,彻底安静了下来,徐迦宁的房间里却没有那么安静了,她身穿白纱裙坐在床上,长长的裙摆拖曳在地,头纱还遮着她的脸,也看不清什么神色。
苏婷和苏婉一左一右侧立两旁,霍澜庭一进房间,都抱起了双臂。
苏婷怒道:“霍澜庭,草草订婚也就算了,毕竟两个人的心意比较重要,怎么能在今天这么突然地求婚呢?你让妮妮怎么回答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今天的订婚还订婚是订还是不订?”
苏婉只是冷笑:“我才还说,结婚当然要风风光光的,订婚也要天下皆知,这样俩家结亲才有意义,苏唯既然回归了苏家,你这么急着结婚订婚到底是怎么了?这可不像你了……”
霍澜庭当着她们的面,当然不能说别的,只到了徐迦宁的面前,再次单膝跪了下来,戒指举了她的面前。
“请给我一个机会,你想要什么样的婚礼,都可以,上楼的时候看见你穿着这礼服,忽然想,这就该是你的婚纱,多一天都不想再等。”
他此时说的话即便是真的,可她已经不再相信。
早有沈明珠在前,她走回来的路上,忽然想到,是不是霍家老太太身体不好了,他急着结婚尽孝道。
甜言蜜语多半都是说给不相干的人听的,真正感情深厚的人,即使在一起,无需多言。皇帝和皇后一起用膳的时候,也叫她一起过,面前摆着的,分明都是她爱吃的东西,可她满怀欣喜,用着膳的时候,一抬眼,就看见那两个人相互看着彼此。
就好像什么都不做,就看着彼此足够。
那才是真是相爱吧!
那时,皇后说她太小什么都不懂,后来她在宫里待了几年,还是不懂。
有时候,那个翻墙来的会给她讲外面的世界,他以为她不会弹琴,教她弹琴,他以为她不得宠,总是半夜来找她,他和皇帝送她的猫儿都混熟了,给猫儿带小鱼干,却什么都不给她带,还每每诓她,说下次来,就给她带好玩意。
结果,每一次,他都失言。
那么她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上来的呢?
徐迦宁伸手捂住额头,头痛欲裂:“……”
霍澜庭见她动作,连忙站了起来,弯腰抓住她指尖:“怎么了?手怎么这么凉?”
徐迦宁抽出手去,抬头看向苏婷和苏婉:“婷姐姐和婉姐姐先出去一下好吗,我有事要问他,单独和他谈一谈。”
结婚毕竟是两个人的私事,苏婷虽然很想留下来八卦,但还是乖乖拉了苏婉的手,两个人这就走了出去。
红玉很自觉跟了出去,到门口守着了。
等人都走了,徐迦宁这才掀开头纱,她站了起来,拖着裙摆走了窗前靠住了回过身来:“霍澜庭,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的协议上,写的是订婚,不是结婚。”
她现在提起协议,可见与他并无一分私情。
霍澜庭心有不甘,也走了过来,锦盒合上了,紧紧拿在了手中:“可是我想和你结婚……”
他声音很轻,靠了窗边 ,看着她。
头纱服帖地在脑后,徐迦宁今日真是美,她穿着这身婚纱礼服,恍惚让他生出了些许错觉,这就是他的新娘,是她该在婚礼上的模样。
可惜她怎能相信:“是不是,老太太的身体不大好,所以你急着结婚?”
霍家老太太身体不好,他因她病重回国,也因她病重才与她先有了订婚的协议,现在说不是因为这个,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说才能让她相信。
徐迦宁也不给他解释的余地,提起裙摆走了镜子前面去,在镜子前面看着自己的模样,略有叹息:“可惜了这么美的礼服。”
她再次回眸,看着他也笑了:“可你是让我答应好呢,还是不答应好呢?结婚不同于订婚,尤其是我,还牵扯着苏徐两家,霍少可是难为我了。”
她首先考虑的,竟然是家里人。
霍澜庭见她毫无考虑自己之意,婚姻于她,好像没什么特别的意义,心中微乱,脑海当中想起之前她要入股时候模样,想着什么还能打动她,一时间还想不起什么,他上前几步,将装着戒指的锦盒放了她的掌心当中,捂着她手双手合十。
“昨天晚上,我没有骗你,真的是情不自禁,一睁眼看见你,像是在梦中,禁不住诱惑,心怀欢喜,不是故意冒犯,我知道我不够完美,但我是真心的,只要你答应嫁给我,只要我能做到,什么都能答应你。”
那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事实。
徐迦宁扯落头纱,随手放了梳妆台上面:“什么都能答应我?好,让我考虑一下,今天的订婚就算了,你等我消息。”
霍澜庭怔住,他好像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不过她目光坚定,不容置疑。
他订婚的协议还在医院放着,一旦母亲去世,未婚关系就会自动消散,那也毫无意义,他本来骄傲,已将自己姿态摆在最低,好像太冒进了,不觉头疼。
他还拿着锦盒,她低眼看见,别开了眼去:“今天霍家做了不少准备,你还是先回去给你家人一个交代,我来和苏家人解释,我需要一点时间考虑你的提议,结婚或者订婚都得和苏家人以及我哥商量,稍晚点联系你。”
这是最冷静的口吻了,徐迦宁尽量已平和的口气说了。
被下了逐客令,霍澜庭眸光顿暗。
是了,他在这么一天里求婚了,这么突然的,不论是谁都会觉得唐突的吧,不过她的话在他脑中过了一遍,顿时想起了一件事。
大步走了她的面前,目光灼灼:“还有,凤举哥已经同我说了,想要自己出去单干,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强,他和我姐姐的事情,我不能插手,但是我可以将码头的仓库移给他两个,并且暗中帮助他快速成立自己的事业。”
徐迦宁蓦地抬眼,四目相对,在他眼中看见的,是自己的影子。
敲门声起,红玉探头进来说,霍家来人了,当然了,订婚的事情突然发生了变化,他们家也已经乱了,哪有这么乱来的,霍家老爷子一怒之下亲自坐车来了。
毕竟是他儿子挑起来的,他拄着拐,才一上楼就叫着霍澜庭的名字,他才一走出房间,老爷子的拐杖照着他身上就抡了过来!
订婚岂是儿戏,见他一脸恼意,苏家两兄弟当然上前拦着,订婚这么小订,霍家老爷子已经觉得是颜面尽失了,突然因为他这么冒失地求婚订婚取消,就在这个时候,因为他家老太太要结婚的话,将人家女儿置于何地,别说人家不愿意,他都觉得脸面上过不去,怎么能不恼。
毕竟是年轻人,冲动不考虑后果,也是正常的,霍澜庭上楼的时候看着女儿的目光,他都看见了,苏守信身在红尘,知是情意正浓,也未怪罪,上前劝慰了两句,霍老爷子直说着对不住的,给儿子带走了。
至于两家结亲的事,当然还是要从长计议。
霍家父子一走,闹哄哄的楼上顿时安静了下来,
苏谨言扶着苏守信坐了沙发上面,苏婷和苏婉姐妹两个在一旁站着,都有些担忧地看着彼此,苏谨霖在旁已经说了,霍家老爷子这么恼,都是因为霍澜庭突然求婚的原因和霍家老太太有关系,自己都觉得不像话了。
这么一来,想着屋里的徐迦宁,都觉得有些可怜。
片刻之后,红玉出来了,快步跑了他们的面前来:“小姐让我跟大老爷和大家说一声,今天事出突然,她事先也不知道霍少会求婚,订婚的事暂时先作罢了,结婚的事情她还要考虑一下。”
几个人都是面面相觑,尤其两个女人,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看看,长廊那边上房间的门开了,徐迦宁走了出来。高跟鞋的声音走在地毯上,发出闷闷的哒哒声,年轻的女人婚纱脱了下去,竟然换了一身女士西服来。
是之前,买礼服的时候,苏婷陪着她买的。
此时徐迦宁一身干练的西服,里面衬衫马甲,两手还在口袋里,脚步不快不慢地神情惬意,走过沙发的后面时候,目光在家人们的身上一扫而过,还些许愕然。
“那个,我出去一趟。”
纵然有千百个担心,都知道不该这个时候问,苏守信连忙对女儿点了头:“哦,去吧去吧,你有事你先忙。”
其实她能有什么事,徐迦宁发型未变,髻边还是那朵雅致的珍珠珠花,她伸手在西服边上轻抚而过,对着他们摆了一下手,笑着转身,下楼去了。
到了楼下,还有议论纷纷的佣人老妈子,一见了她,都不敢再多话了,徐迦宁头也不回,走过她们的身边。
“给司机老刘打个电话,让他在南门等我,我要去同方医院一趟。”
霍澜庭因为什么求婚,那去医院一趟就好,看看霍家老太太,一问便知,高跟鞋踩在复古的地砖上面,比起地毯,可要清脆多了。
哒哒的,徐迦宁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想休息,想倒过来,可国庆七天,四个婚礼,还有外地的需要两天,累觉不爱。争取二更,希望头不要再疼了,也希望不要再有人骂霍七我那个不争气的儿子了,评论里好多人骂他,我一看脑袋更疼了o(╥﹏╥)o
92、妮子的股份
第九十二章
同方医院的收诊大厅当中, 一个女人披着风衣,站在护士站前。
她手中还拿着手包, 不知和护士说着什么, 护士一脸为难地看着她, 徐迦宁走过一楼的收诊台前,余光当中瞥见,不由多看了一眼。
那护士立即看见她了,对她摆着手:“苏小姐!看见霍少了吗?这位小姐说是要来做助理医师的,得他见一下。”
助理医师?
徐迦宁眼睛毒,不用看前面就知道来人是谁。
果然,女人侧过身来看她,熟悉得很, 昨个才见过,是沈家的沈明珠。
留学回来的,去正规的医院也未必好进, 同方医院是新开的, 霍澜庭花费了巨资引进了国外的制氧机制,和最先进的监测仪,这是上海前所未有的设备。
有不少的医生奔着他来了, 医院现在才营运正常, 徐迦宁有一句没一句的, 是听他提起过的。她才要上楼,回眸见是这位沈小姐,站住了。
这个护士就是在休息室见过她的, 对她很是亲厚:“苏小姐,我听霍少说今天你们要订婚的呀,怎么,您怎么来医院了?”
这姑娘是好意说给沈明珠听的,她知道。
徐迦宁对这护士浅浅一笑,随后扬声道:“不必等他来了,你告诉这位沈小姐,本院不能提供她想要的职位了,非常抱歉。”
不用护士传达了,沈明珠已经听见了。
她看着徐迦宁,向前走了几步来:“苏小姐,我是来医院做助理医师的,你之前可能对我有点误会,我和霍澜庭之间的事,与工作无关,我想你不至于这点心胸都没有吧?”
徐迦宁也侧身过来,目光在沈明珠的身上一扫而过:“你说的没错,本人心胸的确狭窄,不管是助理医师,还是什么,这家医院,你进不得。”
沈明珠闻言顿恼:“不知苏小姐以什么身份对我这么说话,是要挑起霍家和沈家的事端吗?”
徐迦宁眨着眼,面不改色:“你不必拿沈家压我,难道沈小姐执意在我与霍澜庭中间参合一脚,不是故意挑起苏家和沈家的事端吗?”
沈明珠:“你!”
徐迦宁不屑在楼下再做停留,冷冷目光在她脸上瞥过,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还有我告诉你,我为什么能做这样的决定,第一,我是这家医院的股东,第二,霍澜庭的一切决定,我都做得,第三,没有为什么,不信你再去找他试试看,看看他会不会留下你。”
说完,即刻上楼。
沈明珠在后面看着她,真是咬牙。
徐迦宁可无心再关注楼下动静,上了二楼,先奔了徐老爹的病房,徐凤举正在吃葡萄,她爹一旁可怜巴巴地看着,有气无力地。
她站在门口敲了下病房的门,父子两个都看向了她,徐老爹顿时热泪盈眶:“闺女你可来了,看看你哥哥,简直不像话了,你爹我还饿着,他在这吃了一早上了!”
徐迦宁简直哭笑不得,快步走了进去:“怎么样,还很疼吗?”
当然不疼,徐老爹只是对女儿撒娇:“疼,你爹都要疼死了,还饿,你哥哥这个混账东西,馋了我一早上,还得闺女过来,你可来了,再不来就看不见你爹我了呜呜……”
她走了病床前,也是无语地看着徐凤举:“他在禁食,你偏偏在这吃东西,不是故意让他难受么?”
说着到徐凤举背后,推了他一下。
徐凤举又拿了颗葡萄,回头看她:“不馋他怎么办,不然一天天就是个睡,不知道护士给他打了什么**药,眼睛都睁不开,这是让我这葡萄馋的,还好醒了,你得谢谢你哥哥我,不然你来也是白来……诶?今天不是订婚吗?你怎么在这?”
订婚的事一问出口,徐老爹的耳朵也竖起来了:“对对,不是说今天订婚吗?我昨天还记挂着,不对早上霍澜庭还说过,要订婚的,怎么了,订婚了没有啊?”
徐迦宁想了下,如实道:“没有,出了点小差错。”
徐家父子一听订婚的事出了差错,都急了,尤其徐老爹差点要坐起来,还好,她眼疾手快按住了:“闺女啊,怎么回事啊,你说你从小就喜欢他,好容易能挨上边了要订婚了,怎么还订不上了呢!”
她真怕这时候说霍澜庭想和她结婚,徐老爹的刀口裂开,现在还有不能确定的事,所以没有说,只是笑笑,安抚着他,让他好好休息。
病房的门口,沈明珠紧靠在墙边,不由握拳。
她好像听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没有订婚,还有,这病房里的两个人是什么人,都说苏家小姐是在外面找回来的,这其中好像还有不少事情。
她才回国,一听见苏唯和霍澜庭订婚的事出了差错,自然暗喜,不过她在走廊里面不敢久留,赶紧先下楼去了。
徐迦宁在徐老爹病房里坐了一会儿,让他好好休息,说自己和霍澜庭之间没有什么事,让他安心养病。
徐老爹当然什么都听她的,乖巧得不像话,拍胸保证自己马上会恢复健康的。
从病房出来,徐迦宁转身去了护士站,问了霍家老太太的情况,楼上的小护士见她关心,当然实话实说,说老太太昨天晚上差点一口气上不来,抢救了好半天才过来。
她还说霍澜庭在医院守了一宿,早上才离开。
之前时候,因为乱嚼舌根,已经有护士被霍澜庭调走了,护士站的护士都知道,可不敢轻待这位苏小姐,自然坦言相告。
徐迦宁就知道,霍家老太太是有了新的病情,霍澜庭才那么急的。
她在护士站站了一站,转身看了长廊一眼,犹豫片刻,还是走了过去,特护病房当中,两个护士在病房里面守着霍家老太太。
她上前敲门,轻轻走了进去。
霍家老太太的鼻子上,已经戴上了制氧面罩,她半阖着眼,看见徐迦宁了,指尖微动,让护士叫她过来。
徐迦宁连忙走了过去,老太太示意她坐了身边,握住了她的手。
她两手反握住霍家老太太的手,对着她笑:“伯母今天感觉怎么样?”
霍家老太太看见她时,其实也是诧异的:“我还好,你……你们今天不应该是订婚吗?”
徐迦宁实话实说,没有隐瞒:“霍澜庭早上去接我的时候,突然跟我求婚,说想要直接结婚,我还在考虑当中。”
那般玲珑的个人,怎么能猜不到儿子的心思。
霍家老太太浅浅笑意,都在眼底。
“妮妮,可能你不大相信,那孩子必定特别喜欢你,他看着你的时候,唇角都是笑意,从前我可没见过他这般模样,眼睛都会说话的,你注意看的话,那里面都是你。”
徐迦宁在这特护病房坐了半个多小时才出来,她径直下楼,到护士站才停下。拿起电话拨通霍家电话,她将话筒贴在了耳边,不多一会儿,佣人接通,她直接笑了,说让霍澜庭来医院一趟,只说她不耐烦等人,让他半个小时之内到。
霍家老爷子在家里已经发了一通脾气,电话挂断,佣人还犹豫着,赶紧去找了自家少爷,把徐迦宁这原话说了。
不出片刻,霍澜庭拿起西服外套和车钥匙,就大步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好困,今天二更写一点就更好了,大家明天见。
93、妮子的心意
第九十三章
徐老爹还在禁食当中, 什么都不能吃。
徐凤举在旁收拾着病房卫生,其实屋里定时有人过来打扫, 但是他是闲不住的一个人, 总想做点什么事才好。徐迦宁坐了圆凳上面, 拿着报纸给徐老爹读报纸。
难得这么温馨的时刻,徐老爹仰面躺着,看着屋顶上面的飞虫,笑得眉眼弯弯,徐迦宁声音软软糯糯的,很轻很柔。
徐老爹听着报纸上面那些新鲜事情,真的只是听听:“闺女啊,你说你现在识字了, 能看书看报,多好。”
徐迦宁嗯了声,放下了报纸:“那以后我多多读书, 走很远的路, 游遍大江南北,您觉得好吗?”
阳光明媚,从窗口溢进来的暖意源源不断的, 窗帘半遮着, 屋里半亮半暗, 徐老爹看着她,不由暗自唏嘘。女儿早就不一样了,当爹的, 怎么能感受不到。进了苏家的门了,更像一个大家闺秀了,女孩子嘛,看她穿着,时而温婉,时而潇洒一派风流,他也不得不感叹着,一个人,生长的环境不一样,家庭不一样,她成长的轨迹就不会一样。
读很多很多的书,走遍大江南北。
他的闺女就像长了翅膀一样,能行走四方,再没有比这个更美好的事情了,徐老爹定定看着她,眼中慢慢蓄积了些泪水,狠狠点了点头。
“那当然好,爹老了,走不动了,你呢,多多读书,到处走一走,其实外面的世界呀,真是各种各样的,你看现在好多人还出国呢,都长见识的,你哥这辈子是完了,我让他结婚他不结婚,让他给我生个孙子也说指望不上,让他出去走走,他也不去。我就指望你了,到外面看一看,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就告诉爹,爹也跟着乐呵乐呵……”
徐凤举在旁翻着白眼,拖着地:“妹子,你想去哪里?是出国啊,还是在国内,要是出国的话,那得先学学外语。”
徐迦宁看了眼窗外,笑笑:“想走,但不是现在。”
正说着话,门口传来了敲门声,三人目光所及,霍澜庭手臂上还挂着他的西服,打过招呼了,徐凤举连忙请他进来。
徐迦宁站了起来,迎着他转身:‘我们有事,需要谈谈,你们在病房里不要出去。’
说着到了霍澜庭身侧,拉着他的手,直接将人带了出去,长廊上面只有偶尔走过的护士,对他们之间的亲密已经能做到视而不见了。
徐迦宁一直将他拉到外面,就放开了他的手,她左右看看,指了指长廊的另外一头特护病床,示意他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
霍澜庭手一动,牵住了她的手,直直走了长廊的头上,特护病房最里侧一间,没有人住,刚好适合谈话。
二人走过去,果然很安静。
进了屋里,霍澜庭反手还上了锁,屋里一股子清冽的味道,说不出像什么,他走到窗前打开了窗户,回身侧立一旁,看着她目光浅浅:“你怎么来医院了?”
她身穿西服,也站了他的身边来:“来证实一件事。”
霍澜庭定定看着她,心中了然:“你去看过我妈了?”
轻轻点头,徐迦宁唇角微勾:“怪不得你这般着急结婚,是因为伯母的话,你大可以直接跟我说的。”
婚姻是怎样的神圣,自不必说,但是在这个当口求婚,被人误会也正常。
霍澜庭自嘲地笑笑,随即回眸:“我若说不是因为我妈,你相信吗?”
徐迦宁在霍老太太特护病房当中,听了太多关于霍澜庭的故事,她唇边笑意倾泻,没有回答他的话,只不过转过身来看着他,抱臂以对。
“不管因为什么,现在让我看看你的诚意,如果非我不可的话,那么我就考虑一下,关于结婚,你能给我多少好处呢?”
如果婚姻注定是一场交易的话,霍澜庭宁愿她这样与他谈判,至少他身上还有她想要的东西,医院的股份她之前只占了两股,他身家不仅于此,可知道一旦开口了,那就没有回头路,讨价还价这种事情,在她面前,真是无法衡量。
因为不知深浅,他甚至是说,所有他的东西都给她。
可那样的话,以后她岂不是多了个离开的理由?只能吊着一些,还有余地。
正是犹豫,徐迦宁已经帮他想好了:“我不贪心,就码头上你之前说过的仓库,移出来两个给我哥哥,医院的股份,我要占半,而且必须有话语权。当然了,结婚也得有个时间限制,两年的时间,在这时间内,我们就扮演恩爱夫妻吧,两年之后,可能是我,也可能是你,可以提出离婚,那时候再谈离婚事宜。”
霍澜庭闻言怔住,没有想到,她要求的这么简单,这个时候,只怕她说什么,他都要答应的,订婚已经拖没了,结婚当然要都听她的,他一口应下,眉宇之间顿有笑意:“好,股份再做变动,你是股东,你当然有话语权,那婚礼呢,你想怎么办?办个盛大的婚礼的话,得准备一下,你还有什么要求,什么想法通通告诉我,我一起去办!”
在他来之前,她就想好了,转身走到窗前去看天边的云,徐迦宁指尖在自己的西服上面轻轻摩挲着:“不,我不想要什么盛大的婚礼,我想悄悄地办,不让别人知道的,我还得去读书,此事你不得干涉,怎么样?”
不想办盛大的婚礼,这可能会有遗憾,不过婚礼以后也可以补,只要她是霍太太一天,总有机会的,至于读书么,读书是好事,只要不出国,不去外地,在他能看得见的地方就好,霍澜庭嗯了声,应允:“好,听你的。”
徐迦宁想了下,依旧看着外面:“我现在是苏家的女儿,苏家有生养之恩,苏妈妈神智不好,你约的那位朋友要尽快给她治疗。一有时间,我也会留宿苏家的,不仅仅是要顾及你霍家的颜面,还有苏家的,希望你也能扮演好苏家女婿的角色。”
她在苏家,不过是冒名顶的苏小姐,没想到这件事还要一直持续,不过她用了扮演这个字眼,霍澜庭注意到了,并未放在心上:“好。”
好像没有什么了,徐迦宁转过身来,对着他眨眼笑了下:“婚姻大事,我好像太儿戏了。”
霍澜庭上前来,从口袋里拿出了锦盒来:“谢谢你愿意嫁我,可能你现在不懂,也不相信,可我想说,其实,结婚是一辈子的事,我希望两年以后,你不会后悔今天答应的这一刻。”
见他又拿出了戒指来,她一手推了,歪着头笑:“嗯,我愿意相信一次,儿戏就儿戏吧,你能想到吗?我十五岁的时候,有个人对我说,我像个老古董,他说我不相信任何人,说我做事太过谨慎,冒然的一件也不敢尝试,说我是某人的一个物件没有自己的想法。他说其实我年岁还小,其实什么事都可以试试,霍澜庭,在这个世上,可能我还能相信一些的男人,不多了,希望我们合作愉快,当然了,实在不合适,离婚也很方便的么,没关系。”
这番话说出来,竟有点感伤。
她十五岁的时候,还跟着他身后到处跑,霍澜庭想不出是谁能说这样的话,而且也不觉得那时候的少女是什么老古董,不等他细想,徐迦宁已经先走一步,站在门口处,伸手对他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
“还有最后一个要求,”她打开了病房的门,像是故意难为他的模样对着他笑,“结婚的事,我会和苏家说,但是你需要,去我爹和我哥哥面前,亲自求婚,如果他们真的答应了,我们这些条件才能实行,如果我爹不答应,当然了,刚才那些话只当我什么都没有说过。”
霍澜庭慢慢走了出去,再回眸,女人就站了他的背后。
她站了长廊的头上,完全没有和他一起过去的意思:“霍澜庭,我听闻古人也有浓情蜜意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早有古诗云,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你若有心,我便试试,祝你好运。”
这样的诗句在她的口中说出来,无比的美。
每一天,都是他所不认识的,最美的她,他心中被这首饰添得满满的,走了两步,再转身看她,她背对着他,背着手,慢慢地踱着步。
真的有点老学究的模样,他没忍住,笑了。
臂弯上的西服抖开穿了身上,霍澜庭转身奔着徐老爹的病房走了过去,有路过的护士与他点头,他拿着装着戒指的锦盒,笑着走过。
到了病房门口,伸手抚住心口,心跳有点快。
徐老爹还在一旁数落着自己儿子:“瞧瞧你妹子,瞧瞧你,你什么时候能有她一半懂事,我就烧高香了,你妹子小时候是有点淘气,但是你看看,她长大了以后比你让我省心,她就连说话都温声柔气的,什么事都要先告诉我的,你看看你,说不跟着霍少干就不干了,你能不能像你妹子似地,什么事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徐凤举正剥着葡萄,想转移话题,一回头看见霍澜庭了,连忙对着他打招呼:“澜庭,我妹子呢?怎么就你一个人?”
霍澜庭深呼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徐老爹看见他了,小声嘀咕着:“儿子,要不,你跟霍少说说,收回你之前的话?干得好好的,怎么能说不干就不干了,你出去单干,哪那么容易呢!”
抬眼看见霍澜庭两条长腿奔着病床走过来了,更是唏嘘,不知谁家闺女有这个福气,能嫁了他去,一早上就为女儿祈福来着,没想到订婚的事真的出差错了。
他不愿高攀,那样的家世,女儿真嫁进去,只怕也要受委屈的。
一边松了口气,一边又怕女儿受委屈,这会躺在病床上,更容易胡思乱想,正是推了儿子一把,想让他给人家让点地方,霍澜庭到了他的面前,突然屈膝跪了下来。
徐老爹眼睛瞪得老大:“诶呀,七少爷,这是折煞老夫了!”
这最后一关,就在这未来的岳丈手上,霍澜庭两手将锦盒捧了他的面前来,目光灼灼:“徐叔,还请您将女儿嫁与我,我此生只这一回,必当待她如珍宝,宠她爱她疼她,让她一世无忧。”
徐老爹:“……”
徐凤举手里的葡萄也一下滚落了地上去:“……”
长廊上面,徐迦宁背着手,又转过身来,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边都是笑意,高跟鞋在走廊里面慢慢地走过地砖花面,像是在钢琴上面跳舞一样,哒哒,哒哒哒的,心情愉悦。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猜,贵妃相信他了吗?是相信他为他妈,还是相信了他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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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妮子的哟哟
第九十四章
门第之见, 徐老爹觉得是高攀了。
可是闺女也是苏家女儿,轮到自己身上了, 又私心觉得, 闺女当然配得上他, 可满心满口想答应了,心里又不舒服了。这时候看着霍澜庭,刚才唏嘘过的,谁嫁了他真是有福的那样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了。
眼看着他爹差点要坐起来,伤口不能崩裂,徐凤举在旁也坐不住了,赶紧站起来伸手按住了他, 叫了好声爹:“爹爹爹,别动别动!”
徐老爹两眼圆瞪,看着霍澜庭, 当然不能轻易答应:“七少爷, 我耳朵不是聋了怎的,你说什么,你说要娶我闺女?不是说就先订婚的吗?这么快就结婚了?我闺女……我闺女她虽然是我和凤举拉拔大的, 可也是娇生惯养, 没吃过苦的, 现在年轻人都讲究什么恋爱,爱来爱去的,七少, 结婚可不同于别的,要是结婚了,那你……你对她……”
都有点语无伦次了,徐老爹恨不能这就钻进霍澜庭的心里面去,扒开看看他心,看看他待女儿是不是真心的。
霍澜庭当着徐老爹的面,自然也是再三保证。
徐凤举今个也不站在他这边了,问东问西,一会儿让他保证这个,一会儿又让他保证那个的……徐迦宁靠在门口,忍不住轻笑出声。
亲爹嫁女儿,就是这种的心情吧,她随即走开,到了特护病房里面,霍家老太太还醒着,看见她了,无力地对她摆了摆手。
走到她面前坐下了,徐迦宁让护士先出去一会儿,她握住霍家老太太的手,贴了自己脸边来,眼底都是笑意:“别担心,我答应他了。”
霍老太太看着她,目光温柔,声音已是低得不能再低:“澜庭,就交给你了,他从小在我身边长大,如果我不在了,你多暖暖他。”
霍家深宅大院里面,不知多少事。
儿女那么多,霍澜庭是幸运的,有霍老太太护着,也是不幸的,因此不知招了多少事,她能想象,也知道老太太放不下他的心,是怎样的。
徐迦宁前世冰了那些年,今生心也是冰冰凉,其实她不知道怎么暖人,不过别人怎么待她,她怎么待别人,这还是能做到的。
这么含糊着一算的话,应该就算能做到了吧,轻点着头,她双目含笑:“放心。”
老太太一直看着她,指尖在她细嫩的手背上轻轻摩挲着,年轻多好,看着这姑娘,就像看见了自己当年模样,彼时她还是青葱少女,家世好,模样好,对未来充满了憧憬,没想到一生这么快就要过去了,她听闻苏家老太太要不好了时候,还唏嘘来着。
想不到,自己怕是都熬不过她了。
一滴泪从眼角滑落,霍老太太紧了紧徐迦宁的手,好半晌才发出声音来:“我听说,英租界那有新兴的婚纱,你穿起来一定特别美,你和澜庭,能不能在我眼前证婚?我想看看,看看我儿子,看看你穿婚纱的样子……”
老人家最后的祈愿,也不过如此。
徐迦宁嗯了声:“好。”
霍家老太太很显然已是油尽灯枯,等不了多少时候了,徐迦宁声音柔柔的,就像哄着太妃那样,也哄着她。
坐了一坐,她说回去准备婚纱,霍老太太赶紧放了她去,出了特护病房,赶紧叫了护士时刻看着老太太,再走到徐老爹的病房门前时候,里面已是一片哭声。
徐老爹在哭,捶胸顿足的那种:“我闺女怎么说结婚又结婚了呢!偏赶上我这还下不了病床,什么都做不了……”
她哭笑不得,在门口站了一站,敲了敲门。
徐老爹连忙擦起了眼泪,对着她勉强扯出一点笑意来:“闺女,我刚才哭着玩的,你要结婚了,爹高兴还来不及呢!”
霍澜庭已经被徐凤举扶了起来,此时二人都侧立在旁,徐迦宁慢慢走了过去,姿态惬意:“真的高兴,还是假的高兴?如果您不答应的话,那我就不嫁了,我这辈子都不嫁也没关系的,到时候爹养我一辈子好了。”
那怎么行,说这话无非就是撒娇而已。
可即便是这样,徐老爹也高兴得不得了:“别胡说八道,爹倒是真想养你一辈子了,那可不行的。”
他哭过了,又笑。
徐迦宁看着他,也笑着,到此为此,她替原主跟徐老爹说了待嫁女该说的话,心中欢愉,徐凤举在旁站着,想到妹子要结婚了,一直恍惚着。
霍澜庭这一次在锦盒当中,拿出了戒指,徐迦宁大大方方将手伸了他的面前,他亲自给她戴上了戒指,目光沉沉:“怎么样,喜欢吗?”
她举了在面前,反过手来看着戒指,上面一小颗钻迎着阳光,还发着光,来回动了动,徐迦宁瞥着他,半真半假地笑了:“钻小了些。”
霍澜庭将另外一颗也递给了她:“喜欢大钻的,以后都买给你,这是用我回国之后挣得第一笔钱买的,当时家里掐断了我的经济来源,意义非凡。”
他修长的手也到了面前,徐迦宁拿着对戒的另外一枚,小心地戴了他无名指上面,两手一比,戒指和手都是那么的美。
徐老爹又热泪盈眶了,徐迦宁转身过来,又安慰了他一通,顺便解释了下,自己将来有可能会去读书的事,说婚礼暂时不会操办,只是简单做个见证就好。
徐老爹当然什么都听她的,她稍作停留,拉着霍澜庭就走了出去。
她陪过几个太妃,老人家真的到了最后的模样,只怕她自己都比别人清楚,霍老太太的时间不多了,她跟他说了,她老人家未了的心愿,问他要不要立即找证婚人来,就在病房里,当着霍老太太的面结婚。
霍澜庭当然愿意,他回去需要知会霍家老太爷,徐迦宁也需要回去跟苏守信解释下,并征得他的同意,二人并肩而行,这就走出了长廊。
徐迦宁脚上穿的是高跟鞋,下楼的时候,他牵住了她的手。
到了一楼收诊大厅,二人在护士站站了一站,霍澜庭叮嘱了值班医生,千万仔细盯着老太太的情况,正说着话,门口走进来一男一女。
男的大背头,一身西装,女的一身风衣,二人脚步匆匆,奔着护士站就走了过来,不是别人,正是去而复返的沈明珠和她的堂兄沈明君。
徐迦宁才一转身,顿时抬眸。
她这个人吧,其实是闲了太久,心里痒痒的,真的是没有施展拳脚的感觉,好久都没有那种打人脸的痛快感了,目光这就带了几分热切。
手这就从霍澜庭的掌心抽了出来,护士站的护士也看见了沈家兄妹了,赶紧对霍澜庭使眼色,让他回头。
他才写好注意事项,看见她挤眉弄眼的,侧回身。
沈明君已经快步走了过来:“澜庭!怎么,我听说你们医院哪位股东摆架子啊,我妹子留学回来的,和你一同学医的,做医生助理都没有资格了?”
徐迦宁站在旁边,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沈明珠落后两步,看见霍澜庭了,可是松了口气,再怎么说,他也应该给沈家这个面子,她进医院没什么问题的,尤其当着徐迦宁的面,当然更觉苏爽,自然是要告一状的。
到了面前了,她顿时哽咽了:“澜庭,我们之间的私情自不必说,我来医院是为工作,为了治病救人的,按说以我的资历做医生欠缺不够,但是当医生助理还是够的吧,可是我刚才来了,这位苏小姐,却擅自说她是什么医院的股东,不许我来,我可是一句谎话都没有,不信你可以问问她……”
说着眼圈已经红了,委屈至极。
沈明君在旁看了,都已心疼:“好好好,二哥这不是来了吗?我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事,澜庭你快看看,你们医院怎么就进不得了,赶紧给明珠安顿安顿,我请你出去吃饭。”
霍澜庭听他们这么一说,就明白过来了。
沈明君上前来扶他肩膀,他伸手拂开,顿有笑意:“抱歉了明君,沈小姐说的没错,苏唯的确是医院的股东,现在不仅是医院,就连我,都是她的了,所以同方医院,真是不能留下沈小姐。”
说着,牵着徐迦宁的手,这就要走过。
沈明君脸色顿变:“霍澜庭,你这是不给我面子,不给我们沈家面子?”
其实对于沈家来说,他家和苏家向来都是竞争的模式,直到这一代还未分出什么胜负,沈明君和苏婉之间的博弈也体现得特别有趣,小心翼翼又相互试探,看着交往当中,事实上,两个人都在几家关系当中周旋。
可是霍家在上海是枝杈早已根深蒂固,不过因霍老四去世之后收敛很多。
若不是顾及几分沈家三爷,顾念着相辅相成才维持着表面,自然也不惧他的,霍澜庭单手在他肩上轻拍了拍,神色也是淡漠。
“抱歉。”
他稍微用了点力,不想徐迦宁却挣脱了他的手。
她无意离开,回身在护士站拿起了电话,竟是打起了电话来。
霍澜庭顿时转身,半拥着她的:“我先送你回去,还有很多事要准备的。”
电话已经接通了,徐迦宁自他怀中转过身来,浅浅目光就落了沈明珠身上,声音也带了几分委屈,似倔强得不肯离开。
“大哥,你来同方医院接我一下。”
95、妮子的未来
第九十五章
沈明珠来同方医院的意图, 一看便知。
霍澜庭当着她兄妹的面,拒绝了她, 沈家和霍家从来交好, 他牵着徐迦宁的手, 本意是给她留了三分薄面,让她知难而退,不想沈明珠虽然心气高傲,但上午才听到他们两个订婚出了差错,犹不甘心,还将自家哥哥找了来。
沈明君也听见徐迦宁打电话了,其实三家关系都不错,也不只是三家, 四大家族当中,因为苏谨言周旋着,所以苏家是最和缘的。男女之事本来就不能勉强, 他看霍澜庭有维护徐迦宁的意思, 才要上前和解和解,不想徐迦宁挂断了电话,一头扎了霍澜庭的怀中。
她双肩微抖, 声音已是哽咽:“她单单要是为了一个工作, 那让她进医院又何妨, 别说是同方医院,别的医院也可以帮她,可沈小姐非但不避嫌还挑衅在先, 说起来虽然要打破封建残留思想,但多少人家还兴大小的,如果她实在愿意,那就让她做小,我为了几家做和,委屈了又能怎么的……”
她声音本就软糯,带了哭音的,听起来委屈至极,护士站里面的护士都面面相觑,偷眼看着沈明珠。
沈明珠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她一大家闺秀,什么时候撒过泼?
做什么小?
很显然,她站在收诊大厅当中,过往的病患和医护人员都竖着耳朵关注着这边动静,别说等苏谨言过来当众问起了,就是现在,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她,她的脸也要烧熟了。
沈家的脸都被她丢尽了,沈明君还待上前解释,沈明珠拉住了他,她对他摇了摇头,直咬着唇,这个时候怎么能承认自己别有用心。
也弱弱地解释着:“苏小姐误会了,我也是一名医者,不过是想找一个合心意的工作,当今女人工作不易,如果因为我言辞不当有所误解,那还请苏小姐谅解。”
沈明君也看着霍澜庭怀中的那个人,这个时候,按理来说,哪怕是维持着表面的友善,也当对他妹子说一句,没什么,握手言和。
可惜徐迦宁见多了这样的人,并不回头,她一只娇软小拳头甚至还在霍澜庭肩头捶着,这一次也不怪沈明珠了,怪起霍澜庭来了。
“都怪你!都怪你!”
徐迦宁揪着霍澜庭的衣领,埋脸在他怀里,他拥着她,轻言细语地,这样的区别待遇,心在谁身上明眼人一看便知。
收诊大厅里,人来人往,沈家兄妹面面相觑,可这个时候就这么离开的话,还指不定等苏谨言来了,他这个妹子怎么编排她们,就这么站在这里更令人觉得丢脸。
沈明君上前两步,对霍澜庭直使着眼色,想去休息室等苏谨言,可他低着眉眼,全心全意都在怀中人身上,根本没注意到他的眼色。
想等徐迦宁不哭了,好好解释一下,可人嘤嘤嘤地,这一哭可是没完没了了,沈明珠心里更是焦躁,她有时候走到长廊上面,来回踱着步。有时候走到诊疗大厅外面去,来来回回地抱着双臂,懊悔不已。
就这么僵持了十多分钟,苏谨言到了。
他脚步匆匆,身边还带了几个黑衣人的,因为电话挂得匆匆,不知道什么事,进了医院了,看见她们几个人,也怔了一怔。
沈明君连忙上前,对着他伸出手来:“诶呀谨言大哥,幸会幸会。”
这的确是缓和了些许气氛,苏谨言匆匆与他握手,说了声稍等,快步到了徐迦宁的面前来,目光沉沉:“妮妮,怎么了?”
他语气急切,徐迦宁在霍澜庭怀中,蹭了片刻,眼睛蹭红了,这才回眸:“大哥,是我误会沈小姐了,我以为她对霍澜庭还有旧情,其实眼下她急着找工作,想去大一点的医院,你不是和玛利亚医院有往来么,介绍她过去当助理医师吧,也算是苏家对她的一点补偿。”
徐迦宁向来不是吃亏的主,她这么说话,更有两分刻意。
苏谨言是什么样的人,当即明白过来,转身看着沈明珠兄妹,淡淡道:“舍妹骄纵,若有不周之处,还望见谅。沈小姐如果有意去玛利亚医院,苏家还是可以帮忙举荐一下的,眼下苏家和霍家正是结亲的敏,感时候,我想为了沈小姐的清誉,也不要再到同方医院来了,有什么不好听的话,传出去了,流言都能杀死人了。”
做足了姿态,看起来都是为了沈明珠好的。
可这个哑巴亏,真是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了,徐迦宁刚才在这哭嚷了两句,如果她不应下来,做个找工作的模样,反倒要落人口实了。
沈明君都觉得尴尬了,干笑两声,上前来和苏谨言说着话,徐迦宁不知哪里拿出来的手帕,还擦着眼角。
时间不早了,她得回去准备婚纱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苏谨言了,对他淡淡一瞥,低着眼帘软软道:“大哥我先回去了,总之你好好跟沈小姐谈谈吧……”
苏谨言嗯了声:“回吧!”
徐迦宁这才看像霍澜庭,他顺势揽过她的肩头,拥着她走了出去,出了收诊大厅,刚才还哭哭啼啼的徐迦宁脸上委屈神色立即消失了。
她刚才擦眼泪的帕子是从霍澜庭口袋里拿出来的,此时也面无表情地塞回了他衣袋当中。她轻揉了两下眼睛,脚步轻快,跟刚才那般小女儿姿态简直天地之别!
他一直瞥着她眉眼,走了远了些,徐迦宁这才回眸看着他:“今天的事,也算给她一个警告,如果再来纠缠,那么身败名裂等着她,实在不甘心,那不若真个进霍家做小,我非但不会反对,还会举双手赞成。”
说着还对着他示意举了下手,霍澜庭伸手将她指尖握住,牵着她奔着自己的车走了过去:“胡说什么,齐人之福,非我所想。”
徐迦宁小脾气还未消散,看着他这张俊脸半真半假地笑:“反正你想好了,和我结婚,若有人欺到头上来,那日后少不得鸡飞狗跳的,我没有好性子容忍,即便是假结婚,也不行。”
知道了,她有哥哥呢!
霍澜庭更有笑意。
这样的人进了霍家才能安然无忧,他带了徐迦宁上车,先送她回苏家。
这一次不比订婚时候,结婚是一件大事,他本意是想好好操办操办,举办一场盛大的结婚典礼,但是她不愿意,只能后补了。
霍澜庭亲自登门,徐迦宁让他先在客房等候,随后让人去寻了苏守信过来一同看望苏家老太太,在她面前说了,想要答应霍澜庭求婚的事情。
她也为自己的将来做了打算,读书是一定会去的,校园生活也想体验体验,父母也是一定要陪的,每星期都会有一半时间在苏家住的。
她说婚礼暂时不能操办,想家里人知道就好了。
老太太不能理解这个,徐迦宁说霍家夫人要不行了,她也就明白过来了,感同身受地,只是叹着气。
其实苏霍两家结亲,于两家有益。
可到底是自己的亲孙女,苏老太太握了她的手,直摩挲着:“其实奶奶还没有看够,但是别说霍家大夫人,就是我也怕是时日无多了,我的孙女啊,才刚刚回来没多久呢,就要结婚了,祖奶奶且问你,你是真心喜欢霍家那小子的吗?”
当着她的面,徐迦宁怔了下,随即说喜欢,苏守信走了窗前站住,沉默不语。
老太太捏着徐迦宁的手,直点着头:“喜欢那就是及时抓牢,当初你爹和你娘也熬了好多年呢,两个人都有些情意,到我跟前不说实话。后来呀,还是祖奶奶跟你妈说,要是真动心,就别管这个那个的,守信那么想和你结婚,你就答应了,有什么事,都让他担着就是。她才活心了,不然还不知道要磨多少年呢!”
徐迦宁点着头,唇边都是笑意:“还是祖奶奶说得对。”
老太太抬手在她脸上轻轻捏了下,满眼都是笑意:“我自己的儿子,我不帮他帮谁?其实我哪里都是为了你妈,我是实在看不下去了,你爹那时候为情所伤,瞧他那点出息!”
说着还看了苏守信的背影一眼,叹了口气。
徐迦宁坐了床前,聆听她的教诲。
事实证明,苏家老太太从来就不是一个普通的老太太,她爱怜地看着孙女,丝毫没有为她想要结婚的事烦恼,反而看着她笑,开解她,教导着她:“妮儿,祖奶奶告诉你,霍澜庭那小子重孝义,是好事,霍夫人不是他亲生母亲,但是多年来母子感情如同亲生。他这个时候想结婚也是正常的,可见他重情重义,不过是年轻了些,可能有些事还考虑不周,你若待他有意,那结婚了便是。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现在年轻人都该潇洒地活着,尤其是你,你上有父母,下有兄姐,都护着你呢,怕什么,就算日后日子没那么舒心,学着你婷姐姐,离婚就是,知道吗?”
徐迦宁轻笑出声,被这老太太的从容感染到了,更是无所畏惧。
她回过头来看着苏守信,他在窗口站了片刻,也走了回来,伸手在她肩头上轻轻按了一按,和他母亲一样,对于女儿想做的事,唯有支持。
“你奶奶说的对,莫怕,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的眼里,还有红丝,徐迦宁定定地看着他,也生出了许多心疼,反手按住了他的手了:“爹放心,书要读的,我还要走遍大江南北,我妈的病也会好的,明天就带她过去见医生去了,会有好结果的。”
苏守信点着头,对女儿也露出一丝笑意来。
徐迦宁都说好了,便叫人将霍澜庭带了来,给苏家老太太磕头,他当着长辈的面,自然是又将自己的心意表了一番。
96、妮子的新生
第九十六章
宁静的夜晚, 月色怡人。
星空当中,月已半圆, 同方医院当中, 医护人员如同往常一样忙碌着, 二楼上面,不时有宾客进入到特护病房当中去。因为病房容人有限,有些个进去就出来了,霍家来了不少的人,就连霍家老太爷难得的,都陪着老太太说了一会儿话。
偌大的家族当中,能来的都来了,看过霍老太太, 一些人被霍老爷撵走了,晚上快九点的时候,苏家人来了。
紧急通道开了, 徐迦宁从车上下来, 直接从紧急通道上了二楼。
她身穿精挑细选的婚纱,戴着头纱,身后还跟着帮她提着裙摆的红玉和春秀, 这件婚纱, 是之前礼服当中的一件, 看前面,是长袖的,将身体遮掩得严严实实。
蕾丝勾勒着胸型, 从肩到裙摆,都是精美是蕾丝勾边,徐迦宁双峰有致,腰肢纤细,长长的裙摆,随着她走动飘起来的白纱,都是美极。
黑衣人已经将二楼隔离了开来,徐迦宁挽着苏守信的手臂,走得不快。
特护病房的门开了,父女二人走过长廊,走了进去,门口的人不经意一回眸,登时愣住了,徐迦宁这件婚纱背后拖着白纱,所以不怎么引人注意,事实上,白纱下面是她裸着的少许后背。
此时隐隐约约,更是要命。
这是仓促之间,能选到了最好的婚纱了,苏婷帮她挑选的三件,其余两件都是裸肩,她怕霍家老太太不喜欢,特意选了这个,背后有层层白纱,看不大清楚的。
霍家老太太眼睛已经快要睁不开了,徐迦宁进门的时候,她眼底终于现出了一丝笑意来,霍澜庭从苏守信手中接过了新娘来,与她一起上前,站了病床前面。
婚书上是以苏唯和霍澜庭的名姓写的。
上面龙凤呈祥,牡丹吐蕊,分别写着他们两个人的姓名,籍贯、祖宗三代以及媒人、主婚人、订婚人等名号。
婚书是徐迦宁和霍澜庭亲笔所书,一人写了两句,证婚人是特意请的陆家学者,在旁读着婚书。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
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
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古风古韵,霍家老太太不由想起了自己年轻时候,她看着霍澜庭,也看着徐迦宁,几乎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病房内,苏家只来了苏守信父子。
徐凤举也搀扶着徐老爹来了,他才排了气,勉强可以走动,疼得脸色发白,可他一直坚持站了苏守信的身边,说什么也不肯坐。
霍家老太爷留下来了,还有霍家几个兄弟,共同为此做此见证,徐迦宁站在霍澜庭的身旁,他牵着她的手,一起聆听父辈教诲。
简单的结婚仪式,真的很简单,老太太看着他们一脸笑意,她抖着手,让新人上前,一手抓了一个人,将她们两只手交叠着放了一起。
霍澜庭已是哽咽:“妈……”
徐迦宁有点不习惯,不过也改口叫了一声,霍老太太应了两声,微凉的指尖就在他们的手背上轻轻摩挲着,好半晌才说出一句话来。
“好好的啊!”
霍澜庭点着头,跪了下来。
这一场特殊的婚礼,就算礼成了,霍家老太爷额角直冒冷汗,坐不住了,让老太太好好将养身体,先走了。
霍家七子当中,唯有已经去世的老四是霍老太太亲生的,可惜先她一步走了,剩下几个也来床前看她,她摆了手,让他们回家,只想让霍澜庭陪着她。
那些个人也知道,老太太向来只疼澜庭,先后离开了。
徐老爹久站也受不住的,徐迦宁让他回病房躺着了,苏守信这才知道徐老爹也在医院住院,让苏谨言亲自去准备礼品,先去他病房和他闲聊去了。
一时间病房内,只剩下了一对新人。
长廊上的黑衣人也都撤走了,霍澜庭拿了椅子过来,让徐迦宁坐下,他一转身,这才发现她的婚纱背后还有玄机。
他肩一动,立即脱下了外套来披了她的肩上,轻轻出声:“天凉了,少坐一会儿,一会儿我先送你回去,你还没看过新房吧,我亲手布置的,你会喜欢的。”
徐迦宁嗯了声,两个人轻言细语的,老太太低着眼帘,唇角边都是笑意。正看着他们,病房的门被人敲响,外面忽然传来了一声吼声:“霍澜庭!”
三人的目光都看向门口,早有来阻止的小护士,门口似乎喧闹起来,霍澜庭安抚地拍了拍母亲的手,立即大步走了过去。
徐迦宁也站了起来,她两手抻出身上西服的袖子,跟了过去,到了门口,特护病房的门一开,苏谨霖一身寒气已经闯了进来!
他一身军衣,都湿透了,头发上还滴着水,被霍澜庭迎了出去,徐迦宁站在门口,看着他们目光浅浅。
苏谨霖腰上的枪匣子是空的,他军靴上都是泥,肩上还有一片血迹看不真切,徐迦宁上前看了他一下,抿住了唇。
伸手往楼下比了下,苏谨霖紧紧握着霍澜庭的手腕,目光沉沉:“玛利亚医院的医生不敢手术,子弹距离脊椎很近,还有打在心肺上面的,还有别的地方……他们说不能手术了,你从国外回来,应当接触过此类手术,他不能死,也不能伤!务必将人抢救回来!”
霍澜庭也看见他身上狼狈了,去苏家的时候,苏家这老二就不在,现在看着他,他并未说中弹的人是谁,但看着紧张模样,一定要紧。
这样的手术,就是国外成功率也不高,霍澜庭没有十足的把握,只低声询问:“是谁?”
苏谨霖几乎是咬着牙了无声说出了总统两个字,此事非同小可,霍澜庭说了声先去看看,才要走又回过头来。
徐迦宁就站在门口,看见她了,心底柔软:“手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做完,我让你送你先回去。”
她摇着头,一手还扶着病房的门:“你不在我去霍家干什么,你去忙吧,我替你多陪一会儿老太太。”
霍澜庭更是动容,对她点头:“好,那我尽快回来,你在这等着我。”
说着看向苏谨霖,这就下楼。
苏谨霖还不知道一个下午的空,徐迦宁怎么又穿上婚纱了,不过他浅浅目光扫过她身上白纱,已无暇顾及,立即跟了霍澜庭下楼。
徐迦宁一直目送他们离去,这才转身。
两个小护士在一旁换药,她回了病房当中,重新坐了老太太的病床前,两个小护士在一旁换药,还笑着劝慰着老太太好好将养,说她今天精神不错,快好了。
霍家老太太只是笑笑,她看着徐迦宁一个人回来的,又看向房门,徐迦宁连忙对她说,有一个特急抢救的病人,霍澜庭去做手术了。
老太太目光当中,更有柔意:“澜庭呀,从小就立志当一个医生,他说要让我长命百岁呢!”
徐迦宁坐在旁边,也是笑:“他是个孝顺的。”
老太太嗯了声,扬着脸看着屋顶,呼吸重了些:“我的老儿子啊……”
她神色似有疲惫,徐迦宁在旁握着她手,默默陪着她,这一夜分外地长,霍澜庭换了衣服到了一楼抢救室,发现这个病人比想象的要危险。
玛利亚医院的医生说的没错,病人身上中了几枚子弹,有的根本不能手术,有的需要小心取出,仔细检查一番,立即将人送上了手术台。
不用苏谨霖说,他也知道这个人的重要性。
四大家族只怕都牵连其中。
抢救室的灯一直亮着,霍澜庭在抢救室整整忙了六个多小时,浑身已经被汗水和鲜血浸透了,再出来时候,已是快亮天了。
苏谨霖一直在外面等着了,医院不让抽烟,他手里夹了一根,蹲在手术室门前守着,军靴上面的泥踩了一地,他整条手臂都是麻着的,才盼得手术室的门开了,一站起来,还踉跄了下。
霍澜庭脱下了手套,也摘下了口罩,到他面前才站住了。
苏谨霖一手扶着麻痹着的左臂:“怎么样?”
霍澜庭微微平息了下,才将手中的手套和口罩交给了护士:“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体内的那一颗子弹不能取,脊椎上的那一颗已经取出来了,还有其余的两颗,现在麻醉还未过,也未过感染期,需要小心的后续看护,才能完全脱离生命危险。”
那就是说,现在没有生命危险了!
苏谨霖喜出外望,抬臂拍了他胳膊一下,冷不防疼的一抽气,血迹又添新茬。
霍澜庭伸手扶了他一把,解开他纽扣看了眼,发现是子弹的擦伤,没什么事,连忙叫了护士来给他处理。
他脱下了带血的白大褂,又去洗了把脸,两手在凉水当中泡了一会儿,才觉得从刚才那场手术当中脱离了出来。
擦了手脸,霍澜庭上了二楼,进了特护病房,霍家老太太半阖着眼,看见他了,呼吸更重。
徐迦宁伏身在床边上,还穿着他的西服,呼吸浅浅,睡着了。
他回身叫护士收拾了下旁边的病房,铺了软褥,这就到床边来将徐迦宁抱了起来,动作之间,她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见是他,一低头靠了他肩头上。
霍澜庭将她抱到胳臂放了病床上,徐迦宁身上还穿着繁复的婚纱,他给她脱了鞋,摆正了婚纱,俯身看着她,伸手撩起了头纱。
其实,今天,他还没有好好看过她,头纱掀开了,露出年轻女人白皙的脸,霍澜庭低下头了,抵着她的额头了,轻轻摩挲了下。
他还有事,不能陪着她了,暂时先让她在这里休息一会儿。
给她身上的西服脱下来挂了一边,盖上薄被关好房门才出来,再回到特护病房当中,霍家老太太果然在等着他。
霍澜庭端端坐了她身侧,她伸手轻抚着他的脸,万般地不舍。
他也舍不得她,给她讲回国之后遇见徐迦宁的故事,在他的故事里面,那姑娘真是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吊瓶当中的药快要没了,他抬眼瞥着,才要起身去叫护士换药。
老太太却拉住了他。
他已站了起来,蓦地回眸。
老太太还笑着:“儿子,那么喜欢她么?”
她嗓音当中,还带着些许的沙哑,含糊不清的,可他听清了,点了点头:“嗯。”
这般就好,喜欢就好。
那她就没白多和那姑娘说那么多的话。
霍老太太眨着眼,看着年轻的男人,是那样的俊秀,一滴泪从她的眼角落了下来,她终于笑着闭上了眼睛。
97、妮子有温暖
第九十七章
心中记挂着事, 睡也睡不踏实。
徐迦宁实在困乏了,眯了一会儿, 半梦半醒间听见了一声惊呼似地, 这就睁开了眼睛。天大亮了, 她坐起来看了看窗外,提着裙摆穿上了鞋。
之前,霍澜庭抱着她的时候,她有所察觉,现在左右环顾,知道自己是在病房当中,他的西服外套还在一旁挂着,清早醒了感觉到丝丝的凉, 走过去将外套就穿上了。
婚纱真是行走不便,伸手摘下头纱,徐迦宁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长长的走廊里, 特别安静,霍澜庭就站在特护病房门外。
他身上还是昨天晚上的衣服,不过是身上穿了件白大褂。这时倚了墙边, 扬着脸, 不知看着屋顶什么, 目光轻轻地,又仿佛什么都没看,身侧手臂无力垂下, 修长的指节略有弯曲,贴了墙边神情麻木。
若是平时,那肩,那人,不管是做了几台手术都神采奕奕的,徐迦宁走了过去,站了他的面前:“怎么不进去?”
霍澜庭看见她了,这才站直了身体。
她以为他只是疲惫,才要走过他身边,进病房当中去,他伸手拉住了她。
回眸,她心中突然生出些许不好的感觉来。
果然,他低着眼帘,沙哑着嗓子开了口:“她已经走了。”
说话间特护病房的房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了,一个男人推了人出来,霍老太太此时整仪完毕,身上盖着白单。
到了霍澜庭面前,他定定看了两眼,亲手将她头脸都盖住了。
人生啊,到了这一站,就像坐电车,到了终点站,想不想下车,都得下车了,徐迦宁站在他身侧,和他一起看着老太太被推走。
其实老太太早就剩心口这口气了,霍家老爷子心里清楚得很,他得到这个消息什么都没说,毕竟是结发夫妻,在办丧事的时候,可不含糊。
灵堂设立在偏院的一个楼下,室内摆满了老太太生前的照片,她就躺在棺椁当中,周身都是百合花,屋里飘着香气,两侧许多来吊唁的人送的花篮,一时间许多人来了去,去了来。
霍家的儿孙披麻戴孝,都跪在一旁,霍澜庭特意在前面回礼。
徐迦宁早换了衣服,她和霍麒麟一起也在后面跪着,来吊唁的人很多,霍澜庭自始至终没有落泪,从白天到晚上,都是他一个人在回礼。
一日光景也就那样,徐迦宁才进霍家门,老爷子生怕累到她,让人带了她去新房休息,霍澜庭的新房在后院一个独居的院里,三层的洋楼,一楼通透的厅,二楼卧房,三楼还没上去看过,楼里有四个佣人,认得她了,都恭恭敬敬的。
新房在二楼中间的一大间,打开房门了,入眼了,里面是喜庆的红,大床上玫瑰花瓣散落,下面用桂圆花生大枣摆了早生贵子的字,窗边还有书架,上面摆满了书,床头上两盏欧式床头灯,灯下还放着电话。
带她上楼的佣人叫做芬姐的,跟她笑笑:“诶呀七少有心了,非要自己摆,因为时间紧,匆匆就走了。”
徐迦宁叫了她进来,没什么精神头听这个:“收拾下去吧,我躺一会儿。”
新少奶奶一进门,佣人们都想拍马屁来着,没想到拍马屁也没拍正,芬姐忙低了头,进来收拾东西。
徐迦宁走了窗边来,站在书架上面前看了看,架子上除了书,还有望远镜,怀表等小物件,外面漆黑一片,她站了片刻,芬姐收拾了东西出去,已经是晚上快九点了。
这两日忙得困乏,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还不习惯,合衣躺了床上,看着昏黄的床头灯灯光,也睡着了。
再醒过来时候,天已微亮。
霍澜庭守灵一夜未归,不过不仅是芬姐,门口还有两个丫头都一直守着她了,她们说七少嘱咐了,要守着少奶奶不敢离去。
已经四点多了,天亮了个边,徐迦宁让她们去休息了,径自下了楼。
灵堂的音乐远远传了过来,霍家后院却安静得不可思议,徐迦宁记忆力好,记得来时候路,奔着灵堂就走了过去。
到了前面,香火缭绕,灵堂里面竟然只有霍澜庭一个人守着,他此时面无表情地坐在棺旁,肩头靠着棺身,也不知坐了多久,长腿似无处安放,裤腿上都是灰,两手圈了一起。
徐迦宁缓步走了他的面前:“怎么就你一个人?”
脚步声落,霍澜庭顿时回眸,看见是她,眼中才有了些光亮,站了起来:“醒了?这两天怕是得辛苦你在这连续住两天了,等过了孝期再回苏家好吗?我让人去接红玉。”
她点头,表示理解:“好,你忙你的。”
二人正说着话,霍家老六匆匆走了过来:“澜庭,医院来了电话,说昨天晚上抢救的病人出了点情况,让你快些过去!”
那人关系着四大家族,多少双眼睛盯着,可不能出任何的差错,霍澜庭叮嘱了六哥守灵,才要走出灵堂,回手抓住了徐迦宁的手腕。
她看着他,不明所以。
他些许用力,滑下分寸用力握紧了她手:“你一个人在这我不能放心,跟我一起走。”
他眼中却又担忧,徐迦宁嗯了声,随即向前。
二人出门,让司机开车,上了车霍澜庭才脱下孝衣,他连续熬了多日,此时眼底略青,神色略显疲惫。
徐迦宁同他一起坐在后面,直看着窗外,一大清早的,街边已经开始有鱼贩子卖鱼了,这个世道就是这样的,有些人还在温饱处挣扎,有些人在上流社会抗争,可能老天爷对每个人的公平之处,就是归途,归途是一样的。
不论贫穷与富有,走的时候,什么也带不走。
她浅浅目光在外面流连,微凉的指尖又被人握住,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她也没有回头,随后,霍澜庭从背后抱住了她。
他低着头,额头就抵在她的后肩上面。
徐迦宁没动,低下了眼帘。
就这么靠了一靠,能有几分钟的空,霍澜庭扳着她双肩,让她转过身来,四目相对,他眼眶红着,薄唇微动:“以后,我就只有你了……”
说着倾身,轻轻吻在她的额头上面。
再退开些许,定定地看着她,在这样一个日子里,没有想到老太太多一天都没能过去,他嗓音沙哑,已是疲惫至极:“委屈你了。”
说着,坐直身体,轻拍了自己肩头:“昨晚在新房住,怕也没休息好,还有十几分钟到医院,要不要靠一靠?”
事实上,他心中更痛苦,不过脆弱不外露而已。
徐迦宁心中柔软,实在不忍拒绝,侧身靠了上去:“嗯,那我眯一会儿,到了你叫我。”
她靠了他肩上,霍澜庭一只手臂揽着她,低着眼帘看她:“嗯,睡吧。”
还有十几分钟的路程,由于事关重大,司机开车较快,他看着窗外街景,一幕一幕闪过眼前,怀中娇软的人闭上了眼睛,似乎很快睡着了,这一刻,更觉温暖的人是他,就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惊扰了她。
十几分钟,车到了同方医院,霍澜庭轻拥着徐迦宁,将她叫醒了,她无心打盹,可奇怪的是就这么短短的十几分钟,竟然真的睡着了。
睁开眼睛还觉得似在梦中,霍澜庭打开车门,带着她下车,始终牵着她的手,一边走还一边叮嘱着她:“你去我休息室休息,我去监护室看看,这个病人身中多弹,得严加护理,不能出任何的差错。”
她嗯了声,与他一起走进收诊大厅。
厅中已经有人在等着他了,除了霍家有丧,苏沈陆三家都来了人,苏谨霖昨夜一直守在医院了,他手臂上的伤口已经做了紧急处理,此时包着,披着军大衣看不出来。
霍澜庭走了过去,手在背后对她摆了摆。
一旁的护士拿了白大褂给他,他脱下外套交由护士手上,抓过白大褂这就披了身上,几个人将他围住,他站在其中,与他们一同走向监护室了。
徐迦宁看着他走过面前,一走一过,他与身边的人谈论着病人病情,目光却在她脸上扫过。等他们都走了,她这才转身,一楼他的休息室没有锁门,不过她径直上了二楼,。
走到徐老爹门前了,没想到这么早的时间,里面竟然已经有了动静。
他起来了,似乎在和徐凤举说着话。
她脚步也轻,到了门前,手扶了门上,才要将门打开,里面传出了徐老爹的哭声,言语之间还提到她了。
这就站住了,徐凤举还劝着他:“别哭了,行了,这都哭多半天了啊,我看着苏守信那模样,他也不知道丫头就是他家妮子的事,咱们打死不认,他有什么办法?他昨晚上过来跟你闲谈不也是连提都没提吗?你怕的是什么呀!”
徐老爹还哭着:“他越是这样,可我心里越难受,都是当爹当妈的,你说这叫什么事啊!”
徐凤举被他哭得心软:“你要是心软,那你就跟他们苏家说,都挑明了……”
徐老爹立即打断了他:“那不行,闺女有了亲爹,和我不亲了怎么办?你看见没,霍家老太太人多富贵的个人,说没就没了,我还不一定活到哪年呢,可我要不说,万一哪天说走就走了,剩你们哥俩单门独户的,我对不起你妈对不起你,还对不起闺女她投胎一回富贵人家,我也不知道现在怎么办……”
他还哭着,哭得像个孩子。
徐凤举好言好语劝慰着他,徐迦宁长长出了口气,看起来,苏守信遵守了与她的诺言,并未透露出半分,徐老爹还苦恼着要不要对她说实话。
她何等的福气,有这样的父亲。
好像,她来得不是时候,慢慢后退侧避开来,徐迦宁可刻意放轻了脚步,下楼去了。
98、妮子的戒指
第九十八章
霍家老太太的丧事一过, 霍家很快就恢复了往日模样。
同方医院里面住了个大人物,几大世家都轮番来过, 不用说她也知道是个了不得的人, 霍澜庭与她说是总统, 她了解,那是个相当于皇帝又不同于皇帝的人。
这位总统先生,现在还秘密住院当中。
这些日子,霍澜庭也因此在医院次数比较多。
在孝期时候,他几乎是走到哪里,就把她带到哪里,她随着他走动,去了医院就陪着徐老爹, 他做手术之后,又经历了霍家老太太的离世,最近一直有点感伤, 她天天陪着他, 给他带各种各样的粥,给他读读报纸,讲讲外面的事, 时间长了, 也就好了。
没些时候, 徐老爹出院了。
霍澜庭联系了他的朋友,明软也正式开始了催眠疗法。
因为想篡改她的记忆,所以不敢冒险, 只能一点一点疏通,因为每次徐迦宁和苏守信都陪着她,所以效果还不错。
一切都似乎又都步入了正轨,孝期一出,徐迦宁独自回了苏家,苏守信帮她联系了个高等学校,她在去之前,一直狂补教学来着。
白日里无事就去徐老爹家里,顾君书特意给她加了课,因为她从未上过学,其实要考虑的事还很多。顾君书今年本该考走的,不过家中窘状,连连出事,连累他差点退学了。
现在,他在徐老爹家里,还挣着徐迦宁给他的工钱,虽然不愿,但也解决了一部分问题。徐老爹很是欢迎他来,因为他一来,闺女就回来了。
他身体恢复得不错,现在依旧健步如飞,做饭炒菜也很有劲头。
今个又是一个艳阳天,徐迦宁来得早,在后院收拾东西,红玉和院里新来的佣人一起拾掇着,自从徐老爹出了院,徐凤举就雇了两个佣人,都是四五十岁的老妈子,平时收拾收拾卫生什么的。
徐老爹很不自在,不让她们进他的屋收拾东西。
家里多了两个人,他有点别扭,不过徐凤举可省了不少心,他没有平白要霍澜庭的仓库,与他签订了协议租了来,现在做些倒手买卖,一天早出晚归的,总看不见人影。
徐迦宁是在收拾自己的衣物,她现在有时候会住在苏家,有时候也回徐家住,衣服都来回走动带着。屋里收拾了一通,有几件换季不穿的裙子都收了起来,红玉出去倒水,回来的时候,抻着脖子直看着窗外。
徐老爹在外面唱大戏呢,徐迦宁以为她在看他:“你爱听这个?”
徐老爹刚开始唱的时候,还没有人在前面,这会已经有了观众了,徐凤举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这会坐了马扎,就坐在他面前扬着脸一脸笑意。
红玉瞧着他笑着的模样,直叹着气:“小姐,你说你家徐少爷都二十八了,为什么还不结婚呢?我看他样貌堂堂的,家里条件也不差,为什么呢?”
她当然不知道其中那些事,徐迦宁扒着窗口看了眼,自己那个为情所困的哥哥,这会正对徐老爹拍着巴掌,他手里还拿着车钥匙,很明显是出门有事又回来的。
她这就走了出去。
今日天气好得很,一早穿了高领修身旗袍,秋天快要过去了,她腿上穿着时下流行的厚筒袜,粗跟的高跟鞋走在石阶上面,声音沉闷。
走了院子里去,出了后院的圆门,直奔着徐凤举就走了过去:“这个时间能看见你真是难得,今天不忙吗?”
徐凤举才点了一根烟,坐了马扎上面转过身来,笑意顿时消散了去:“本来是有事的,但是现在没心情了,什么都不想做就回来了。”
徐老爹还吊着嗓子,徐迦宁看了他一眼,对自己哥哥摆了下手,二人并肩,往前面大屋去了,徐凤举手上还挂着车钥匙,走动时候钥匙在手心里来回转动着,与挂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
走开了几步了,他这才开口:“刚才去英租界转了一圈,你开的那两家药店生意都不错,尤其那些女店员们,在外面都能听见她们介绍药品的的声音,态度都很不错。”
徐迦宁点着头:“苏谨言办事我还是放心的,你那两家怎么样了?”
徐凤举特意用仓库备货,屯了一些,倒着手,为了保险起见,也开了两个药店,当然了,这其中霍澜庭也帮了他的。
徐凤举对生意还算满意的:“挺好的。”
他抽了口烟,吐了个烟圈,还有点厌世模样。
徐迦宁太了解他了,他这么多天都一直忙着生意的事,从未低落过,心情落差这么大,必定与霍麒麟有关系,一语道破:“说吧,麒麟姐怎么了?至于你现在这个样子的?”
男人低下了眼来,将未抽完的烟扔了地上,一脚踩过:“没事,她挺好的,今天早上得了空去看她,几天没见着,有人去接她了,说是陆家什么大少爷,人家比我年岁还小,跟人家没法比的。”
徐迦宁:“……”
走上大屋前的石阶,徐凤举掀开门帘,仰脸看着蓝天白云,叹了口气才走进去。
徐迦宁上前一步,真是失魂落魄地模样,门帘差点打到她脸上,平时他都要帮着掀开,让她先进的。
她随后走进,摇着头:“瞧你这点出息,麒麟姐都有什么好的,你来说说!”
说到霍麒麟的好,徐凤举坐了桌边,几乎是下意识地回头:“她当然好了,她长得漂亮,人又知书达理,学识渊博,她也不光是人长得好看,有文化,她家世好,心怀中还有国事,男人都比不上她的。”
徐迦宁走了过去,坐了另外一侧:“对了,你说她这么好的一个人家世好,模样好,秉性好,什么什么都好,凭什么就你一个人会喜欢她呢?按我说,单一个陆家少爷还少了的,就应该呀,追着她身后的人,排就排到上海火车站去!”
徐凤举怔住,随即转过身来,笑了:“对,你说得对,她这么好,当然要有很多很多人喜欢她了,我就是……就是看着她好就行了。”
徐迦宁将空茶碗推了他面前去,不忍看他那副傻模样:“给我倒茶。”
他痛快答应了一声:“诶!”
立即起身,给妹子泡茶来了,徐迦宁见他有点生气了,也真是看不下去了:“我让你跟她说,你说了没有?给自己一个机会,总得先透露出自己的心意,让她知道些才行。”
徐凤举拿了茶叶给她泡着茶,低着头:“现在还不行,我这点身家,能给她什么呢……”
他挣到的所有钱都捐了学校了,她以苏唯的名义帮助霍麒麟开的学校已有三所。
徐迦宁伸手抚额:“别人只能帮你表面,你现在条件也不算太差,也脱离了霍家了,你觉得差,是你心里认为你配不上她,麒麟姐在我心目当中,也是一位很让人尊敬的姐姐,她就像你说的那样,人美心善,还有思想有抱负,特别好的一个人 。但是即便如此,我也觉得我哥哥也是这世上最好的哥哥了,你这一腔痴情,为了她所做的一切,我都看着,也是百年难遇。”
徐凤举可不这么认为:“我看着还是陆家少爷待她好些,你别管了,我看着她高兴,我就欢喜。”
徐迦宁十分无语。
不过她哥哥的事情,向来不许别人插手。
感情的事,从来不是能勉强的事,她劝不了,只能暗自叹息。
“行吧,我不管你,也幸亏我现在不缺钱,不然真想问问你,你挣的钱是拿来给你妹妹我,还是给她?”
话音刚落,门帘一掀,顾君书来了。
徐老爹最近特别欢迎他来,在院子里就打过招呼了,少年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正听见徐迦宁说那句不缺钱的话。
他低着眼帘,提着书袋,走过来,将书袋放了桌子上面。
之前还不知道,昨天晚上他无意间听见顾君行跟顾家老太太提起了徐迦宁,这才得知,她原来就是苏家走丢的那个孩子。
命运可真能开玩笑,她因顾家走失,又嫁进过顾家,他一夜未睡踏实,早上醒过来了,也在窗口吹了好半天的风。
实在难以冷静,这会听见她说不缺钱,心中莫名的酸涩。
徐迦宁才捧了茶碗,看见他了,让他坐:“君书来了,坐,容我喝口茶。”
少年没有动,从口袋里面拿出了五块钱来,是之前,她给他的学费,轻轻放了桌子上面,他看着徐迦宁,目光灼灼:“我不要你的钱,我想和你一起去读书,你负责我的学费就好。”
才喝了口茶,徐迦宁将茶碗放下,伸手抿了下耳边碎发,露出了她光溜溜的手指。
十指如青葱,白皙,纤细。
她想了下,去学校的话,有他一起其实省了她很多事,苏守信再安插他一个人过去应该也很简单,这就很痛快地就答应了:“好,没问题。”
正说着话,院子里又有动静,徐老爹的笑声很爽朗,徐迦宁才又拿起茶碗,来人叫了一声爹,她手一抖,茶水差点溢出来。
说起来,这个名义上的丈夫,她已经有两天没有见过了。
不过片刻,门帘一动,霍澜庭走了进来,徐凤举连忙迎了上去,二人见面说着话,顾君书先一步坐了徐迦宁的身侧,打开了书袋,似在正经找着书本的模样。
脚步声起,徐迦宁浅浅目光,透过少年的肩头,看向他背后的男人。
霍澜庭几步走了过来,目光在少年身上一扫而过:“在学习?”
她嗯了声,淡然得很:“什么事?”
拿起茶碗了,两手都袒露在了他目光之下,霍澜庭站了她的面前,一手轻搭桌面,指上戒指还有微亮。
“你手上戒指呢?”
作者有话要说: 由于国庆太多婚礼需要参加,所以倒时差失败了,不过我会努力倒过来的。
另外,现在你们知道了吧,文名为什么叫《贵妃在民国离婚中》哈哈!
99、妮子的退缩
第九十九章
她没有戴戒指。
那枚戒指只有回霍家的时候, 才戴。
反正不是真的结婚,得有离婚之后将损失降低到最小的打算, 若是人人都知道徐家养了十几年的姑娘, 原来是当年苏走丢的那个, 她还和霍家七少结婚了,想必这样一跃成为上流小姐的人,得招多少人议论。
她现在还想平静地陪着徐老爹,结婚的是苏家小姐和霍澜庭,她不想带到市井之间来,更何况还想去读书的,戴着戒指不方便。
霍澜庭一个人戴着戒指,似乎不大高兴。
问她戒指呢, 她如实说在包里,红玉将她的手包拿了来,戒指就在包里的锦盒当中放着, 他亲手将戒指拿了出来, 当着顾君书的面,握着徐迦宁的指尖,给她无名指戴了上去。
徐迦宁低着眼帘, 将手举了起来, 目光随着戒指而动。
霍澜庭伸手到她面前, 薄唇微勾:“霍太太,你不喜欢这枚戒指吗?”
说不上喜欢,还是不喜欢。
她细看了看:“还好吧。”
一直看着她的脸, 连她脸上的一丝丝神情都看在眼中,霍澜庭低眸想了下,买戒指的时候,其实是想给她个惊喜,但是看她现在这个模样,好像不是很喜欢。
他立即握了她的手,轻轻一捏:“一会儿我带你去看看,你喜欢什么样的,那就买什么样的。”
这两枚戒指,其实已经很精细了,霍澜庭不喜欢大黄金粗戒指,他在英租界挑了很久才买到合心意的钻戒,没想到她似乎不大喜欢。
徐迦宁将他推开,在桌子上拿了本书,她光洁的手腕上松松挂着个翡翠镯子,衬得她肌肤更是白皙:“今天医院不忙吗?怎么有空过来,可不巧了,我这才要学书。”
霍澜庭当然忙,不过,忙也得顾着她。
这两天没看见人,就连电话都要联系不到她了,他知道她积极学习,准备去读书,当然也支持她读书,不过心中隐隐不安,这才赶了过来。
轻点着头,他瞥着少年,侧身避开,站了她的身后:“你学你的。”
二人手上的戒指已经能说明了一切,说什么霍太太,顾君书脸色微变,直看着徐迦宁:“什么时候成霍太太了?霍少那样的人,怎个连婚礼都没有,报纸都没上呢!”
霍澜庭就站在背后,生怕他和一个半大小子较真,徐迦宁反手按了他手上,只漫不经心地嗯了声,将书页翻开了:“教书吧,这件事你不要对别人说起,他说的没错,我现在的确是霍太太了。”
少年低眸,也翻开书页来。
徐凤举在一边招呼着霍澜庭,他侧目看见,转身走了过去。
其实是很不想问的,但是生怕问出点什么来,徐凤举犹豫好半天了,到底还是给人拽了门口去,用极其小声的声音扯着他:“澜庭,我问你个事,你姐姐这两天是不是又有追求者了?我看她跟陆家的大少爷最近走得很近,是不是真的啊?”
霍澜庭回眸看着他,叹了口气:“是陆家二少爷,的确有这么回事,上次不是去沈家给他家老爷子祝寿么,陆修远的弟弟,陆修竹和她跳了一支舞,现在我总看见他来我们家接她,应该是在追求她的吧!”
徐凤举自己猜测是一回事,听别人说又是一回事,他眨着眼睛,掀开门帘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霍澜庭随后走出,在门口抓住了人。
徐凤举站在屋檐下面,回头看着他,脸色略白。
霍澜庭也在他身侧:“你不让我透露给她,我未曾提起过。”
徐凤举嗯了声,从口袋当中又摸出烟来点着了:“别说,千万别说,我跟人家怎么比,陆家是什么样的人家,或许只有那样的人家才能配得上她。”
天边上挂着白云,这种陈旧的思想自古至今都横在门第之间,霍澜庭有心想劝慰一番,可徐凤举拍了拍他的肩膀,已是扯出一丁点牵强的笑意来。
“没事没事,你姐姐这年纪,要是能找到一个真心待她的男人,那我为她高兴。”
“……”
“澜庭,”徐凤举抽了口烟,看着自家房檐,“你出生在富贵之家,可能理解不了,我有心爱慕,可即便我现在使尽浑身力气了,也不过是才达到个暴发户模样,说白了,还是我妹子和你一直在帮我,有时候我挺自私地想,如果麒麟年纪再大一些,她还没有结婚,那我或许还有机会,那时候再对她说也是好的。可是现在,我心里既害怕她这就中意人家,又盼着她能有个好归宿,我也不知道,难受得很。”
说着掸了下烟灰,扬着脸看着天空。
为情所困,世人皆有不同烦恼,霍澜庭抬腕看了眼手表,他连续忙了十几天,难得空闲片刻,可还不得不等着。
他一眼瞥见徐老爹穿着围裙已经往后院去了,连忙走了过去:“爹!”
徐老爹听见他叫,立即回头,更是笑容满面:“怎么了?想吃什么,爹给你做!”
霍澜庭跟了上去:“你做什么,我帮你。”
怎么能用他动手,徐老爹当然是将他撵了回来,不过他左右看看,看见院中还有没劈好的柴,虽然这辈子都没做过这样的事,但是站在柴堆面前看了片刻,卷起了袖子来。
徐老爹才出来,一眼看见,吓得不轻,赶紧推了他往前院去:“要不得要不得,你这手是救人的,可不要做粗活,赶紧的……凤举!凤举!”
徐凤举闻声赶来,立即给霍澜庭拽走了。
哥俩在前院徐老爹的花架子下面,帮老爷子收拾兵器架子,一起坐在外面的马扎上说着话。
徐迦宁心中清楚,霍澜庭定是抽空来的。
他空余时间不多,就学了两页,让顾君书先回去了,他也一起去读书的事,先答应下来了,她亲自送了少年出来,还千叮咛万嘱咐,告诉他对她结婚这件事保密,暂时不要对外讲起。
到了院中,那哥俩一起给徐老爹的长花1枪缠着红布条,她站在屋檐下面,对顾君书摆了摆手作别,目光却落在了那人的背上。
其实这个院落,对于霍家来说,简直不如一个其中的小院子。
也难怪徐凤举耿耿于怀,自始至终都自卑。
从古至今,门第之见,都无法消除。
门当户对是必须要的,因为两个人站在一个高度上面,才能互相理解,互相扶持,体贴得过一生,可如果从一开始就不对等,那么只怕闲谈说话都说不到一起去,那样的两个人,如何能相守一生呢!
那天在宴会上,她也看见了。
霍麒麟周旋在男人当中,谈笑风生。
那样的她,是耀眼的,徐凤举光只一腔痴情,如何能打动她。
她慢慢走了过去,站了霍澜庭的背后,他刚好缠好了一杆长1枪,手上都是灰土,听着脚步声了,蓦地回眸,唇角边还有笑意:“这么快下课了?”
徐迦宁伸手按在他肩头,示意他站起来。
徐凤举也连忙将花架子收拾了一通,让他先走,霍澜庭站了起来,他身上已经有了尘土,手上更是有点灰,有心来牵她手,发现脏了,只得跟了她的身后。
一同回了屋里了,徐迦宁拿了帕子过来,迎着他站住了。
霍澜庭一身西服,里面衬衫洁白如雪,穿得这么正式,在徐老爹这院子里还动手做什么事,扶着西服领口,她轻轻给他掸着灰,目光浅浅:“为我的话,不必做到如此。”
说着握了他的指尖,拿帕子给他擦了擦手。
霍澜庭低着眼帘,看着她手上戒指,又想起她的话来:“我带你一起去挑戒指,你喜欢什么样的,再换一对就是。”
屋里没有别人,他转身取下戒指去洗手。
那枚戒指就放在了桌子上面,徐迦宁伸手拿了起来,和自己手背上的放了一起比了比,随后将自己手上的也取了下来。
一回身,她坐了桌边。
霍澜庭洗了手,拿了毛巾擦手,一转身看见她危襟正坐的模样,立即走了过来。桌子上齐齐正正摆着她们的婚戒,他瞥过一眼,到跟前拿了自己的那枚依旧戴了手上,回身也坐了下来。
徐迦宁见他拿走一枚,顿时抬眸:“霍澜庭,我觉得我好过分,不过依仗着你母亲的最后时日想看你结婚,就与你以婚姻交易,你一直迁就我,还有医院的股份,从前不过是一份,现在又要一半,你已经帮了我哥了,是他不争气始终没有勇气开口。我忽然想到,我们徐家和你们霍家,其间的沟壑怕是逾越不过去的,现在你母亲已经去世了,我想趁着两年的协议还没有签,就算了吧,医院的股份我不要了,那两个仓库我哥租了你的,只当是人情,日后还你就是。现在……”
其实打心底,她还是更喜欢徐家父子一点。
刚才看着霍澜庭和徐凤举一起坐了院中,恍惚间竟觉脏了他的衣角,实属不该。
不等她话说完,霍澜庭目光已沉了下来:“的确是过分,我母亲才走几日,你便要抛下之前盟约,弃我于不顾。”
他定定看着她,一手在桌上的戒指上轻轻摩挲着。
一时间,她竟无言以对。
摩挲片刻,霍澜庭登时站了起来,他略一倾身,直接将她拉了起来,牵手,那枚戒指随后又放在了她的掌心当中。
他合上她手,让她将戒指握紧:“不巧,我已经约了陆律师,关于医院股份变更,也不单单是医院股份,还有我个人的资产,都需要将合约重新变动一下,现在就去,两年时间不能再改,如果两年过了,你还想离婚的话,那时再离不迟,现在不行,你须得遵守约定,戒指不喜欢戴,那就收起来,但你必须是霍太太,这是我最后的底线。”
说着再次牵起她手,直接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霍七小可怜
100、妮子的浴室
第一百章
霍七莫不是疯了?
徐迦宁站在律师事务所的时候, 还有点恍惚。
他带她出了徐家,让她先上车, 他回大屋打了个电话, 之后开车带她直接来了陆修远的律师事务所, 之前委托过他的,什么手续都齐全,三人碰面,霍澜庭给她的合约当中,不仅有医院一半的股份,还有他个人的产业。
数目之多,简直不敢置信。
他甚至当着陆修远的面,对她说, 想与她做长久夫妻,如果她愿意的话,那么以后还会有更多的更多的资产给她。说实话, 她动心了。
她不是原主, 对苏家有愧疚之心。
因为她更喜欢徐家父子,始终不愿真正回归苏家,所以也对苏家的产业不想伸手太长, 现在, 霍澜庭那合约上写得清清楚楚, 两年时间,她需要做两年的霍太太,然后去留由她。
她身娇体软, 读书是为充盈自己,脑海当中不断有一个声音,说,我儿子是这世上最好的孩子,他秉性就是那样的,喜欢谁,恨不得全世界都拿过来给她,他从来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神一样的,不是什么救世主。可他在意的人,会全心全意,你如果在他身上得到了足够的退让和隐忍,那还请你珍惜他,因为那一刻,他一定是真心的。
事务所的贵宾室里,霍澜庭和陆修远面面相觑。
徐迦宁手里还拿着地契证明和产业名单,正低头过着目。
陆修远拿了笔来,递到她的面前,也是劝着她:“此事我会保密的,不会对任何人透露半分,如果没有什么问题,那苏小姐就签字吧。”
苏守信已经帮她办好了苏唯的身份证明,只不过霍澜庭还不知道她是真的而已,抬眼看着他,还有半分犹豫。
他以为她还有顾忌,目光更是灼人:“任何事都不会难为你……”
莫名地,觉得自己好坏。
徐迦宁定定看着他,接过了陆修远的笔:“我是想问,写哪个名字?”
她与徐家羁绊更深,霍澜庭当然是想让她写自己的名字,他说出口时候陆修远不由多看了他一眼,徐迦宁则痛快地签了字。
见她签字,霍澜庭这才暗自松了口气。
这三份合约一人拿了一份,二人出了律师事务所,与陆修远作别,回了车上,合约暂时放了一起,都被徐迦宁放了包里。
她的戒指也在包里,还是没有戴。
霍澜庭看在眼里,启动车子,立即开往了英租界,徐迦宁其实更喜欢翡翠一些,平时对一些金首饰什么的,都不太佩戴,他注意到了,特意带了她去翡翠店里看,她果然很喜欢,来回走过,目光停留许久。
有一个女士翡翠戒指特别的美,四瓣翡翠镶嵌成了一个小花朵模样,霍澜庭见她多看了两眼,立即买下来了,当然了,因为她别的也有多看的,问她喜欢哪个,她说都喜欢,所以一口气买了六七对。
在英租界逛了小半天,不仅是翡翠的戒指指环镯子什么的,还有换季的衣服鞋,甚至是小小的头饰,手表都买了不同款式的,这半天过得可真是充实了,徐迦宁只管看,霍澜庭负责在后面签字,店员会自己登门取钱的。
离开英租界的时候,车里都装满了东西。
她还给家里人带了礼物,因为明日要带明软去催眠,所以还是直接回了苏家来,霍澜庭开车到碧情园南门处,停车下来,徐迦宁下车叫老林招呼两个人过来拿东西。
一时间三个大男人才连连抱带提,将所有的东西都拿了进去。
关上车门,徐迦宁拿起自己的包,对霍澜庭直摆着手:“今天辛苦你了,你忙吧。”
霍澜庭:“……”
她见他没有走的意思,想了下,恍然大悟:“哦对了,你的这份合约还在我包里,我拿给你,你仔细收起来。”
说着当真向前一步,要拿合约给他。
霍澜庭却从她身边走了过去,他伸手扶着领带,正了正,走到南门门口才站下。徐迦宁在他背后看着他,连忙走了过去。
他就站在门口等她,还仔细抚过袖口。
她与他并肩,突然有点底气不足:“你……你医院没有事的吗?这是要进去拜访一番吗?”
霍澜庭眸光微动,略低了头,在她耳边低语:“你瞧见哪个夫妻天天都不在一起的,我一回霍家,你就回苏家了,我来苏家找你,你又回徐家了,你这是故意在躲着我?”
若是之前,她还能面不改色说没有。
但是现在合约就在她包里,她这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软,还真找不到理由不让他进去,一时间又无言以对。
霍澜庭见她神色,牵了她手,不给她再多想的时间。
进了碧情园了,也有老妈子认得他们的,还保留着老一派,直叫着她们小姐姑爷的,霍澜庭一走一过,都应了,只徐迦宁还有点恍惚。
到了东园,一楼厅中,苏婷和苏婉已经在感慨了,突然间买了那么多东西,不知道怎么回事,等这二人到了,一下明白过来。
是正式登门了,之前他一直在医院忙着总统的事,家里人一再说可以理解。
徐迦宁连忙分了礼物,家里的哥哥姐姐都有份的,听说霍澜庭登门了,苏守信也取消了应酬,特意让厨房做了几道精致的菜色,长房这屋里就算吃了个团圆饭。
徐迦宁一直是有点恍惚的,因为她也不知道,霍澜庭是怎么做到的,就像是一瞬之间,他立即赢得了大家的认同。
就连从前一直骂他的苏婉都夸了他两句,一顿饭了,苏守信和苏谨言又同霍澜庭在楼下说着话,苏婷和苏婉则在楼上和徐迦宁拆着各种锦盒。
光成对的戒指都六七对,还有单单女士佩戴的,手镯也有七八对,小首饰摆了一床,苏婷向来更喜欢西洋的东西,但是她也不得不感慨着,拉了徐迦宁的手,叹气:“霍少真是不懂女人的心,买东西怎么能这么买,比如手镯戒指,当然是要挑选最喜欢的,才有意义啊!”
徐迦宁想了下,坦然道:“可是我都喜欢。”
苏婉在背后一下笑了,过来扶住了她肩头:“好姐姐,很显然,这不会是霍澜庭能做的事情,是你好妹妹难以抉择。”
徐迦宁又想了下,看看前面的苏婷,又回眸看看后面的苏婉:“为什么一定要选择,我真是都喜欢。”
好吧,那姐妹两个已经是乐不可支,说起她买东西的豪劲,当真是和苏夫人一模一样,据说年轻的时候,她跟着老太太出去,老太太带她挑选首饰时候,她就这样,都喜欢,然后看过的就一样一样全都买回来。
红玉还在徐家没能赶回来,春秀收拾着东西,苏婷又跟妹妹们说起了自己的烦恼,因为她爹开始追着她问,她什么时候再结婚的事了,所以近日巧不巧地身边总有些年轻男人出现,她看了都好烦。
徐迦宁今日才见过陆修远,不由有些好奇:“那陆律师呢?你要跟别人结婚了,他怎么办?”
苏婷摇着手指,啧啧出声:“你姐姐我是不婚主义,记着我这句话,我是不会再结婚给自己找罪受的。”
她说自己又接了电影要拍,要去北边一带,明天一早就走。
真是潇洒,徐迦宁看着她,对她竖起拇指,苏婉毕竟相处年头太多了,闲闲道:“嗯,我想你要是想和别人结婚,怕也是结不了,据我所知姐夫前几天还来过的吧,你要是这么走了,他得气疯。”
苏婷耸肩,不以为意:“我偷偷走,不会让他知道的。”
姐妹一起说着话,她不愿一直说陆修远,又问起苏明君来,直推着苏婉,八卦得很。徐迦宁也是有些好奇的。
当初要死要活的,说爱霍澜庭的,这么快就放下了,也是洒脱。
她哪里知道世家小姐的命运和意图,苏婉压低了些声音,以手遮唇:“我哥说,现在变着天呢,总统一旦被人再推翻,议员制度也会随之改变,那样的话,沈明君那个花花公子他算什么,现在就那样呗,牵扯着就行。”
身不在政坛中心,自然不知其中事。
不过世家轻易不会倒,只不过新旧交替,自有风险,也难怪几大家相互搭手,徐迦宁听在耳中,放了心底。
坐了一会儿,苏婷和苏婉都走了。
春秀将床上的饰品和锦盒都收了柜子里,徐迦宁起身去浴室洗澡,她舒舒服服在浴缸泡了个澡,将近一小时都快睡着了才出来。
浴室当中都是热气,对镜披上浴袍,系上腰带,包上湿发,女人伸手将在镜面抚过,镜子当中顿时出现了清晰的画面,她雪白的肌肤吹弹可破,擦干头发就能舒舒服服睡觉了。
站在浴室当中,她打开浴室的门,习惯性地叫了红玉一声,想起不在,顿时改口,扬声叫了人:“春秀,把柜子里我的睡裙和内裤拿来。”
等了片刻,没有动静。
她以为春秀不在,伸手将头上毛巾打开了。
湿漉漉的长发披在肩头,徐迦宁才将长发甩到肩后,浴室门口脚步声起,她长发微乱,微敞的领口处还有水滴,转身迎去,可来人哪里是什么春秀。
春秀根本不在,霍澜庭手里拿着她的睡裙,睡裙上面,他的指腹之下,还卷着她的四角内裤,带蕾丝的。
他递到了她的面前。
几乎是下意识地,她伸手接了过来,连忙捂在了胸前。
四目相对,他立即别开了眼睛,转身走了。
心快跳几下,他怎么……
片刻之后,屋里没有动静了,徐迦宁从浴室再探身出去,男人就倚在浴室门口,见她目光,也看向了她。
这个时间还未走,他这是准备留宿了。
站浴室门口干什么,她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没话找话:“你……你要洗个澡吗?”
话一出口,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
101、妮子的试探
第一百零一章
听说西洋奇货店里出了个新东西, 苏婷用了还不错,送了她一台。
徐迦宁坐在梳妆台前, 有心□□秀上楼来帮她擦擦头发, 一想到浴室里还有个男人, 就算了,苏婷临走时给她写了使用书,拿起来看看,原来这个奇怪的家伙叫电吹风,需要通电才能用的。
她看了下使用说明,拿着电源线看了眼。
浴室里哗哗的流水声传了过来,她拿着电源线敲了下桌子,有点懊恼, 其实问他要洗澡吗,真是随口说的,她哪里知道, 霍澜庭真的进去洗澡了。
水流声不绝于耳, 徐迦宁开始梳头发,镜子当中,她的目光转过去, 无意识地瞥着浴室那边, 再转回来, 镜中人穿着吊带睡裙,胸型微露,她盯着看了两眼, 重新又拿手巾擦了擦头发。趁着人还没回来,快步走了衣柜面前,打开了衣柜。
才要在里面找自己的长袖宽松睡袍,先怔住了。
柜里她衣服旁边,不知什么时候挂了几件男士外套衬衫什么的,她伸手拨开,似乎都是霍澜庭的。
还有他的……睡衣。
一种说不清的感觉,徐迦宁看了两眼,飞快在柜子当中找到了自己的长袖睡袍,侧耳细听,水流声还在,连忙脱下吊带睡裙,换上了。
才关上柜门,浴室里面的水流声突然停了下来。
紧接着浴室门突然被人拉开了,只听着脚步声从浴室传了过来,徐迦宁顿时回眸,男人赤着上身,下身围着浴巾,还拿毛巾擦着头发,奔着她就走过来了。
几乎是下意识地,她连连后退,一下靠了墙边。
霍澜庭揉着乱发,从她面前走过,浅浅目光在她的睡衣上面扫过,随即站了衣柜前面伸手拿出了睡衣裤来。
还好,他的睡衣裤都是长袖长腿的,徐迦宁靠在墙边看着他抖开了,以为他就要在这解开浴巾穿上,一下转过了身去。
走到镜子前面坐下,结果背后的人又进了浴室了。
徐迦宁将电吹风通上电,扭头给自己吹着头发,第一次用,感觉热乎乎地,才吹两下,霍澜庭又出来了。
他穿着白涩棉格的睡衣,到她背后站住了,顺手从她手中将电吹风拿了过去,在国外的时候用过,霍澜庭拿着梳子给她吹头发。
徐迦宁在镜中看着他,他头发有点乱,动作温柔,神情专注。
不过手法的确不错,她心中起疑,本来就不闷趣自己的性子,顿时扬眉:“给别人吹过?手法很娴熟。”
霍澜庭也在镜中看着她,唇边还有浅浅笑意:“国外早就流行用电吹风了,经常用自然手法娴熟,给别人吹的话,你是第一次。”
这还差不多,徐迦宁不再问,垂下了眼帘。
他仔仔细细给她将头发都吹干了,梳理顺了,这才将电源切断,收了电吹风,走了几步,差点踢到猫窝,低头一看,顿时蹲了下来。
糖球正在窝里抱着个毛球玩,抬眼看是他,喵呜一声,不理他,霍澜庭伸手轻抚着它的背脊,直逗着猫儿。
果然,他背后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刚才面对面,她没有走,才一转过身来,她就走了,两个人从结婚到现在,还从来没有一次同过房同过床,此时面对面还是有点尴尬的。
糖球时间不见他,似乎有点生分了。
霍澜庭想要抱它,它不给抱还亮出了自己的爪子,直挠着,他低笑出声,不再看它,回浴室洗手,再出来时候,徐迦宁已经躺了床上了。
床头灯开着,她靠坐在软垫上面,还拿了一本书,正在看书。
他走了过来,看着她,目光灼灼:“能不能问一下,我住哪里?”
徐迦宁眼帘微动,有心说让他住床下,心里都觉得过意不去,可是说让他住床上吧,她习惯一个人睡了,还是个男人,虽然现在名义上是她丈夫,但是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和他这么亲密,正是犹豫,霍澜庭已经拉开了柜门,在上面格子里取下了一个被和一床毛毯。
他动作也快,将被铺了地上,随手在床上拿了个枕头这就躺了床下,她余光当中瞥见才诶了一声,他盖了毛毯已经闭上了眼睛。
“连续几天没有好好休息过了,我先睡了,明天早些叫我,别让人看见。”
她些许倾身,看见床下他蜷缩着身体,侧身背对着自己,好像真的准备睡了,定定看了他片刻。霍澜庭一动也不动,她慢慢坐回床头,继续看着书。
不同于往日,这屋里还住着个别人,她一点也没有困意,坐着看了一会儿书,眼睛疼,在床头上拿了眼镜戴上,躺了下来。
她的眼镜是好奇才去买的,不过据说能缓解眼睛疲劳,侧身躺着,翻开书页,徐迦宁的注意力一直在书上,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一本书都快翻到头了,她实在困乏,这才慢慢闭上了眼睛。
她一只手还在书边,心里还记挂着床头灯没有关,可床下还住着个人,犹豫着就没有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霍澜庭睁开了眼睛,慢慢坐了起来。
他挨近了床边,枕着自己手臂,看着女人熟睡的脸。
长发披在身下,她雪白的脸上肤若凝脂,大大的眼镜架在鼻梁上,呼吸浅浅地。
看得出来,她对他,是有防备之心的。
轻轻将床边的书拿过来放了床头柜上,霍澜庭小心翼翼地将她脸上眼镜也摘了下来,她眼帘微动,他回眸间看见了,忍住笑意,将眼镜放了枕边。
徐迦宁还闭着眼,他将她脸边的碎发撩起,随即给她盖好了被子,回身关掉了床头灯,继续躺回原处。
黑暗当中,徐迦宁再次睁开了眼睛。
适应了一会儿,她也能看见屋里摆设,霍澜庭在床下一动不动,她也未动。
很久之后,床下的人翻了个身,转过来看着她了,她也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了,再不知过了多久,真个进入梦乡了。
晚上一直睡不着,睡着了之后没想到还睡沉了,徐迦宁是被春秀叫醒的,听着是春秀的声音,她惊得连忙看了眼床下,可这个时候了,床下哪里还有人。
霍澜庭早不知哪里去了,被和毛毯都收了起来,枕头就放在自己身侧,就连她也守着床边,好像身侧才住过人似地。
她坐了起来,春秀在一旁笑着:“小姐快起吧,大老爷说一会儿带夫人去医院,让您一起呢!”
徐迦宁连忙掀被下床,昨晚上好像是一场梦,打开衣柜了,霍澜庭的睡衣还挂在里面,她从里面挑了一件旗袍出来,回头看着春秀。
“霍澜庭呢?他走了?”
春秀笑意更浓:“没,七少在楼下陪着夫人说话呢!”
穿上衣服,洗漱一番,已经八点多了,徐迦宁匆匆下楼,一楼果然很和气,苏守信夫妻和霍澜庭都坐了沙发上说着话。
见她下楼了,苏守信嘘了一声:“妮妮起来了,可别说她了,让她听见可不好了。”
很明显,这话是故意说的,明软被逗笑了,反而叫着徐迦宁了:“妮儿,快过来,你爹和澜庭说你的坏话。”
徐迦宁脚上穿着的是脱鞋,走不快,慢步到了沙发背后,这就站住了:“说我什么坏话了?我听听。”
一家人其乐融融,霍澜庭靠坐了沙发上面,反手抓了她柔软纤细的手,这就到了唇边,轻轻一吻,要多自然就有自然。
指尖一动,徐迦宁不着痕迹地抽手出来。
明软在旁笑道:“说你是被惯坏了,让澜庭多担待呢!”
笑笑,徐迦宁嗯了声,越是这样说的人,才越是有大智慧,只知道让女儿隐忍的爹,那不是真心为女儿着想。
说说笑笑,问她吃了早餐没有,别的人都吃过了,她不愿耽误时间,说不饿,准备好了,这就要走。
春秀给她送了鞋,伸脚穿上了,徐迦宁今日一身旗袍在身,额前梳了刘海,长发在脑后绾了个髻,随便戴了一朵珍珠珠花,下楼之前,她在桌边盯着戒指看了好半天,还是没有戴。
这会准备妥当了,苏守信扶着明软就站了起来。
一家人出了碧情园都上了霍澜庭的车,已经跟医院里联系好了,他的朋友也被挖了自己医院来,二人志同意合,已经在谈分院的事情了。
霍澜庭亲自开车到了同方医院,医生约在二楼,在上楼之前,明软想要去一趟洗手间,苏守信就陪着她去了,收诊台里的护士见了霍澜庭,赶紧迎了上来,说是今日那个特殊的病患,来了不少探病的人,都是了不得的,让他去特护病房看看。
他回身看着徐迦宁,她连忙推了他,让他去忙自己的:“去忙吧,我陪着他们就好。”
也是,人在医院里,能有什么事,霍澜庭牵过她手,两手捂着在唇边呵了口气,让她在大厅当中等着苏守信夫妇。大庭广众之下,她自他掌心抽手,再瞪着他,他知道她不自在了,对她笑笑,再不闹她,赶紧奔了特护病房,先一步上楼了。
片刻之后,徐迦宁正看着一楼长廊头上的女士洗手间位置,背后脚步声起。
她下意识回头,能有四五个黑衣人,拥簇一个男人走了过来。
他依旧一身长风衣,脸上戴着墨镜,从头到脚的黑,本来脚步匆匆,才要走过她面前,忽然站住了。
徐迦宁认出人来,后退半步,避让开来。
男人身形高大,脸上天生戾气,周身都是冷漠的模样,伸手摘下墨镜,他眸色沉沉,盯着徐迦宁,眉峰微皱:“你个小姑娘,在这干什么?”
她唇瓣微动,对着他眨眼轻笑,略一点头:“三爷。”
102、妮子戴戒指
第一百零二章
这个世上, 总有些人独来独往。
正如苏谨霖提过的,沈弋是沈家背后的最大支撑, 他多年混着黑白两道, 比起另外三家表面的善, 他似乎不屑维持着这个表象,所以人人都知道,沈家的沈三爷,是个恶人。
可是徐迦宁心里知道他这个人,怕是和表面一样不是善人,但是也讨厌不起来。
大概是那天,他祭奠着旧人时放的那一束花,实在让人厌恶不起来, 她始终记得她站在街边时候,他车窗下的那张脸,神色有多么的冷漠, 话语就显得有多随意。那样的眼睛, 她见过,皇后去世后,皇帝每次发呆时候, 就是那样的。
厌世, 孤独, 亦或冷漠。
所以她不怕他,只不过理智告诉她,不能招惹他, 所以后退。
可他停下来了,既然遇见了,总要好好打个招呼的。
沈弋淡淡目光落了她身上:“看来,你还记得我。”
当然记得,徐迦宁也看着他,目光浅浅:“当然,也多谢沈三爷还记得我。”
说话间,她从他背后看见了苏守信夫妇就站在长廊的头上,也不知道怎么了,明软无力地靠了他怀里,她心中担忧,连忙对着沈弋摆了下手:“我有事先走一步,再见~”
说着快步走开,与他擦肩而过。
她毫不犹豫地,既不像是矫揉造作,也不是故意吸引他的注意,沈弋淡淡回眸,看见长廊那头的夫妇,不由多看了一眼。
徐迦宁走过去,和苏守信一边一个扶住了那女人,沈弋随手将手里墨镜给了身边人,再不回头,直接上了楼去。
父女两个扶着明软走回一楼厅中,又站住了。
明软说想洗手,苏守信哭笑不得地拥着她,每次看医生都这样,像个孩子似地,她总会找很多个理由,一会儿要上洗手间,一会儿又要洗手,刚才说什么都不出来,非说头疼要回家。他真是拿她没有办法,只能哄着,说一会儿看过了医生,回去的路上,带她去外滩去坐游船转转。
一人一句,哄了又哄,才将人劝上了二楼。
这个陈医生,之前已经打过交道了,在楼上的个人诊室里,将明软带了门前时候,他人已经在里面等着他们了。
苏守信扶着明软一起坐下,她一见一声就紧张,还抓着他的袖子。
陈医生为了放松她的情绪,还和她打着招呼,说昨天晚上梦见她了,明软当然好奇问他梦见她什么了,他借着话题立即将她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苏守信在旁看着她,目光温柔,陈医生和明软聊了会,问她最喜欢什么颜色的花,她想了一会儿,很认真地回答了,见她精神始终不放松,陈医生更是随便和她闲聊了起来。
每一次,明软的情绪都不太稳定。
如果她突然发起疯来,又哭又叫的,那她和苏守信就会负责安抚她,今日看着精神状况还不错,徐迦宁慢慢退了出来。
对面的长廊上,门口守着不少人。
有军官,还有黑衣人,看来,那位特殊的病人还未出院。
她站在这边,目光不由远了些,不多一会儿,特护病房门口人又多了两个,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几日未见的苏谨霖和霍澜庭并肩而行,才走几步一抬头看见她了,两个人都各自别开了目光。
这二人身高差不多,苏谨霖一身军装,霍澜庭是一身的白。
这两种颜色,都很扎眼。
走到二楼的护士站,霍澜庭仔细检查了下医疗车里面的用药,他脸色凝重,不知回头又说了什么,留了苏谨霖一个人在护士站站着,当即转身。
徐迦宁一直看着他呢,走过厅中,他又大步走了她这边来。
到面前了,他看了眼诊室里面:“怎么样了?今天没出什么状况吧?”
她轻点着头,让他放心:“你忙你的,我们没事。”
霍澜庭嗯了声,伸手扶了下她两肩,低了下头,在她耳边低语:“一会儿别走,我带你去吃早点。”
他还记着她没吃早点的事,徐迦宁没忍住,笑着推开了他:“嗯,知道了,快去吧,我不喜欢等人。”
他嗯了声,对她摆着手,转身走了。
霍澜庭这是下楼配药去了,苏谨霖站在护士站抽着烟,看见他走了,这才晃了这边来,往门里看了眼,也知道明软在接受催眠治疗,不敢大声说话。
“怎么样了?”
徐迦宁回身坐了门口的长椅上面,两手提着包,放在双膝上面等着:“挺好的,谢谢二哥惦记。”
苏谨霖轻笑出声,一回身也坐了她身侧。
他挨得有点近,徐迦宁回手将包放了二人中间,自己又动了下,靠边坐了一坐。
这小动作都看在眼里,苏谨霖弹着烟灰,不由摇头:“没想到你能在苏家住这么久,说实话我前两日看见徐家那爷俩了,现在好像过得还不错,你想过没有,有朝一日,祖奶奶不在了,你被打回原形了,一个假冒的千金小姐,即便是你现在进了霍家的门,那时候霍家还能容你吗?还有流言蜚语,会怎么说你?你这名声一旦坏了,苏家还徐家谁还会留你?你以为苏谨言会在意你?就是我,那时候看着你可怜或许还能留你三分情面吧!”
徐迦宁眼帘微动,不由失笑,也压低了声音去:“二哥还是多多担心你自己吧,我听说军阀体制从上到下都要改动,你效忠的总统王朝都可能被颠覆,到时候苏家维持住体面要靠的还是我大哥,你若是再有个差错,只怕要把苏家都搭里面了,一旦苏家被牵扯其中,你知道后果的,谁还能在意你的三分情面?”
当真是伶牙俐齿,苏谨霖目光顿冷。
今日看着她穿着旗袍,脑后还绾了个髻,像个小少妇似地,怎么看怎么别扭。
才知道,原来就是这张樱桃红唇,看起来小媳妇一般柔顺的,才不顺眼。可一旦杠起来了,真真是个磨人的小魔头!
苏谨霖在旁瞥着她,伸手搭了她的包上:“等我忙完这阵子,再来看你,且让你在苏家得意几日。”
徐迦宁一句不让,目光也冷:“我劝你少做手脚,不然挨打挨骂的,只有你。”
她眸光发亮,刘海之下,本来柔美的一张脸因着三分淡漠,多了些冷艳,就这么看着他,眼睛仿佛会说话一样的。
好像在骂他,真是欠收拾。
苏谨霖伸指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她捂了额头,不等她发作,人已经站起来,转身走了。他手上的烟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扔了地上,还亮着火光。
她对着他的背影咬牙。
这个二哥,还不信她,回头得想想办法,堂兄妹呢,让他再闹,打折他的腿!
今天明然的治疗很顺利,催眠之后,她在诊室睡着了,苏守信一直陪着她,让徐迦宁先回去,说不用陪着了。
一晃十点多了,徐迦宁的确有点饿了。
好在这个时候霍澜庭回来了,他白大褂已经脱下去了,穿着早上的西服,安顿了特护病房的一切事宜,走了这边长廊上。
他无名指上,还戴着他们的婚戒,过来牵起她的手了,戒圈碰到了她的手背。
徐迦宁不由多看了一眼。
注意到她的目光,霍澜庭牵着她往楼下去了,一边走一边跟她说着话:“别看这一枚小小的戒指,因为我结婚以后一直戴着它,但凡看见它的人就会明白,我是一个已经结婚了的人。这是我对外释放的一个信号,告诉别人,我有妻子,我戴着承载着结婚时候说过的誓言的命运戒指,尤其是一些异性朋友,自然望而却步,离我远些。”
徐迦宁想了下,任他牵着手:“你结婚的时候,没有誓言。”
霍澜庭登时失笑,脚步缓慢:“说过的,在心里。”
她半信半疑地瞥着他:“胡说八道。”
他见她不信,顿时扬眉:“不然我现在说给你听?”
楼梯上上下下都是人,她另只手拎着包就捶了他一下:“快走吧,谁信你!”
下了楼去,出了收诊大厅,霍澜庭带着她一直到了停车场边上,医院大院还未修建完善好,里面有泥路,他让她站在边上等着,这就去取车了。
微风徐徐,秋日晴朗。
徐迦宁两手提着包,站在停车场的边上等候,刚才在医院的时候,霍澜庭有意无意地,又提起戒指了,想必他还是希望她戴戒指的吧,至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戴上,他一定欢喜。
这么想着,低头在包里将锦盒拿出来,这就将那枚婚戒戴了手上。
来回翻手看了两眼,想到一会他看见戒指时会有的反应,也是笑了。
不多一会儿,一辆吉普车开了过来,这样的车霍澜庭也有,她没太在意,上前了一些。
车停下了,车窗摇下,露出了里面沈弋的侧颜:“上车,我送你。”
若说第一次,是巧遇,是他漫不经心帮了她。
那么第二次了,那他就是有心帮她,这完全不一样的。
徐迦宁见是他,错愕之后,想起霍澜庭说过的话,对他摆了摆手,为了让他看清手上的戒指,动作间还特意稍作停留:“多谢了,我在等人。”
话音才落,又一辆黑色的轿车开了过来,三声喇叭响起,沈弋在后视镜当中看见,戴上了墨镜,叫司机开车。
车窗摇上,吉普车缓缓驶离了去。
随后,霍澜庭停车在她面前,他在车内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倾身过来看着她,面露笑意,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要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他就不会连续按了三次喇叭了。
徐迦宁侧身上车,关好车门。
车上挂着个小挂件,是个小铃铛,平时她见过也没问过的,今日不知怎么的,她伸手拨弄了两下,似乎很有兴致。
叮当作响的,她一直在动,霍澜庭叫她坐好,漫不经心地一回眸,却看见摆弄风铃的那只纤纤玉手上,多了一枚婚戒。
再回眸,徐迦宁已经坐好了。
笑意实在忍不住,他侧身过来,紧紧将人抱在了怀里……
103、妮子的心思
第一百零三章
手上的戒指, 轻轻一转,上面的小钻被窗外的阳光一照, 闪着些微的光亮。徐迦宁喝着茶, 眼睛却是盯着对面的男人。
霍澜庭目光灼灼, 定定看着她一脸笑意。
她伸手拿着茶碗,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高兴,她不过是戴了婚戒而已,想到他会开心,因为他在意,但是没有想到他这么开心,一整天都对着她笑。
霍澜庭还是不笑的时候,看起来更好看一些。
笑起来了, 有点孩子气,看久了,她也总想笑。
从医院里出来, 他们就一直在一起, 吃过早点了,他又一时兴起去看电影,从电影院出来, 她想回家了, 他又问她要不要喝下午茶, 这就来了茶馆了。
怎么办,她被他勾着也想笑了:“就那么高兴吗?”
霍澜庭靠坐在椅子上,笑意渐渐收敛:“嗯, 你呢?你不开心?”
也说不上不开心,挺开心的。
毕竟,她现在已经有了很多的资产了,徐迦宁想了下目光浅浅:“还好。”
他定定看着她:“难得有空再陪你一会儿,你想做什么呢?看电影,逛街,还是去学跳舞?有什么想做的,我带你去。”
徐迦宁很认真的想了下,这一次可是真的笑了:“看电影,逛街还是什么的,我一个人都可以去,你这么耗费时间陪着我不如快点将分院开起来,合约当中有这个,我看见了。”
霍澜庭目光灼灼,好半晌才说了一个好字。
从茶馆出来,徐迦宁脚步也快,早早等在路边,他结了账,慢慢走到她背后,站住了。轻轻自背后环住了她,他双臂收紧,自然想亲密一些:“我们走一走?”
她回头看着他,还很诧异:“为什么要走一走?我想回去了。”
昨天晚上没有睡好,今天中午还没有睡午觉,她有点困乏了,在街边被阳光一照,真是一动也不想动了。
霍澜庭也看出她脸上疲色来了,虽然还想陪她一起,但还是去一旁取了车来,开到了她的面前,徐迦宁随后上车,这就靠了车座上面。
他车速不快,余光瞥着她:“好多天没回霍家了,也该回去住两天了……”
徐迦宁半阖着眼,表示理解:“好,回去吧。”
她伸手还转着戒指,声音低低的:“我回苏家带点东西,先回苏家。”
霍澜庭勾着唇角,嗯了声:“实在累了,那就闭会眼。”
徐迦宁犹豫地看了他一眼,这才伸手将戒指捂住了:“过几天就要去上学了,我年纪大几岁,在学校是不会戴戒指的,而且读书都是用的徐迦宁这个名字,可能会有很多人不知道我和你的婚事……”
她稍有犹豫,一直看着他神色。
霍澜庭车速未变,沉默片刻,才是开口:“为什么不想让别人知道?”
她直接闭上了眼睛,什么也不想了:“一旦在风口浪尖上面,我的身世会被人放大,我自己无所谓,但是到时候人们深究起来,怕徐家我那个傻爹爹伤心,或许等他自己想清楚了,以后我是谁都没什么了,那时候我们还没有离婚的话,就随便了。”
虽然还不是全然明白她的意思,不过想来也是为了保护徐家父子和她自己,他甚至想,她可能是在为两年后的离婚安放退路。
他目光沉沉,握紧了方向盘:“你高兴就好。”
她没再开口,闭着眼睛似是睡着了,他也没再叫她,一路街道还算平稳,开回碧情园门口了,才停下车来。
徐迦宁立即坐直了身体,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看来,她也根本没有睡着,霍澜庭坐在车上,无力地看着她,有的时候觉得她远,有时候觉得她近,有的时候觉得她在天涯,有的时候觉得她们咫尺间,就差一句话,可他真的说出来了,她又不轻不重推开了。
顿了下,随即也下了车。
二人并肩而行,霍澜庭脚步轻快了些许,回眸看着她:“要拿什么?”
徐迦宁当然是想拿自己的睡袍,之前结婚的时候很仓促,她放在霍家的衣物都是之前霍麒麟和苏婷帮着她挑选的,没想到这两个人喜欢的东西完全不一样,但买的睡衣可都是千篇一律,露的地方太多。
想到和霍澜庭在一个房间里,就有点说不出的……不自在。
走到东园时候,离老远就听见女人的哭声,她仔细辨别了下,好像是苏婷的声音,脚步更快了些。
东园没有人,哭声是从北边传出来的,二人再往北,这次可听清了,的确是苏婷。近前了,才看清,四五个女人都围着她正拦着她,劝着她。
她短发乱着,脸上还有眼泪,这时穿着西式衣裤,竟然是光着脚的。
前面陆修远更为狼狈,领带被扯歪了一边,头发似被她扯得也乱着,脸上还有明显的巴掌印,手里还拿着女士脱鞋,对着苏婷的叫骂充耳不闻:“你先穿上鞋,穿上鞋,地上太凉了!”
徐迦宁和霍澜庭面面相觑,立即上前。
佣人们都拼命拦着苏婷:“小姐快穿上鞋吧,地上真是凉,伤着身体可怎么办……”
苏婷正是恼怒,推着她们:“让开!让陆修远给我滚!我不想看见他,从今往后,我和他井水不犯河水,让他现在就给我滚!”
其中一个佣人转身也来劝陆修远:“陆少爷您就先回去吧,我们小姐正在气头上,她现在身子不好,可让她好好休息休息吧!”
徐迦宁过来了,也赶紧来扶苏婷:“这么凉的天气,怎么不穿鞋,不管因为什么生气,身体是自己的,先把鞋穿上。”
陆修远趁机将脱鞋递给霍澜庭,霍澜庭赶紧将脱鞋放了苏婷脚边上,徐迦宁在旁劝着,让她穿鞋,可苏婷一弯腰将脱鞋捡起来了,照着陆修远就摔了过去:“滚!”
他并未躲开,只略一偏身,脱鞋摔了肩头上。
徐迦宁也上前拦着苏婷了:“姐,消消气,穿上鞋啊!”
说着回头看向霍澜庭,让他把鞋再捡回来,可霍澜庭才一弯腰,苏婷的第二只鞋也摔了过来,他才一抬头,不偏不倚刚好打了他的后脑上面。
这一来,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回眸,手里的脱鞋掉落了地上,陆修远连忙上前,直说着对不起,依旧要去捡鞋,霍澜庭一把握住他手臂,推着他走了出去。
陆修远一走了,徐迦宁立即将脱鞋拿了过来:“快穿上,什么事跟我说说,别骂他了,若是他真的过分,我帮你骂他不迟。”
苏婷伸脚穿鞋,再控制不住情绪,又哭了起来,刚哭了两声,一阵干呕,捂着唇哭都顾不上了,弯腰到一旁蹲下了身子。
几个佣人都是慌乱起来,纷纷上前。
徐迦宁也跟了过来:“这是怎么了?”
苏婷干呕一阵,什么也吐不出来,偏偏浑身难受,气的又骂起陆修远来,她拉过徐迦宁的手,一路疾行。
回到自己的房间,苏婷一下瘫软在自己的床上,屋里也是一地狼藉。
苦口婆心的佣人们都被撵了出去,她伸手揉着短发,还捂着眼睛哭着:“妮妮,你知道我为了得到这个角色,我付出了多少努力吗?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完了,我什么都演不了了,我也不能跟着去外地了,不……我一定要去……我一定要去……陆修远那个混蛋王八蛋!”
徐迦宁还是没有明白过来,她演电影和陆修远有什么关系,苏婷骂了一通,坐了起来,开始收拾皮箱,床上乱七八糟都是她的衣服,一边往箱子里面装一边嘀咕着:“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今天就走……呕!”
话未说完,人已经冲进洗手间去了。
徐迦宁错愕地看着她,后知后觉地突然想到,这一幕似乎在什么地方看过,立即站了起来,追了过去,到了洗手间门口,果然苏婷已经在吐了。
看着这场景,她眨着眼睛,也有点激动:“你这是有孕了?”
苏婷吐了一阵,漱口,晃晃悠悠从里面走了出来:“你也看出来了,对吧,我现在这个样子还怎么瞒过别人,我还怎么拍电影,我这……我真是要疯了!”
徐迦宁这才明白过来,她为什么要骂陆修远,看来是他闯祸了。
苏婷还抓着头发:“要不,把这个孩子拿掉,我晚些再去……”
徐迦宁顿时看向她了:“拿……拿掉?”
苏婷嗯了声,走回床边瘫在床上,看着屋顶:“嗯,反正离婚了,只要打定主意,和陆修远划清界限,以后绝交了再不来往,抱着这样的决心,打掉这个孩子,那么,一切就都结束了,一切的一切,所有的。”
话音才落,门口已然传出了一声怒吼:“你敢!”
徐迦宁都吓了一跳,陆修远不知什么时候去而复返,霍澜庭站在他身后。
苏婷坐了起来,看着陆修远,也是怒目以对:“你可以试试,看看我敢不敢?”
他立即走了床边坐下,语气放软了许多:“电影以后还可以拍,孩子不能拿掉,那是我们的骨肉,不得玩笑。”
她定定盯着他,一抬臂两手都扯住了他的头发,气得要疯了:“我告诉过你要小心了吧,你是不是故意的,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啊啊啊啊啊……”
佣人们已经自动退了一边,徐迦宁也觉得不好上前,走了出去。
站在院子当中了,似乎还能听见苏婷崩溃地叫骂声,陆修远倒是听不见个动静,就这么吵着,从中也品出一二夫妻之道来。
他们更像冤家,站了院中,她看着霍澜庭,霍澜庭也看着她。
好半天,徐迦宁忽然说:“我不喜欢这么吵架。”
他想了下,想象了下她要是这么又打他又骂他的模样,也是摇头:“我也不喜欢。”
幸好,幸好他们都不喜欢,莫名地两个人都松了口气,四目相对时,目光当中都带了些许的庆幸,之后,看着彼此,就都笑了。
104、妮子的什么
第一百零四章
苏婷和陆修远这一次吵架, 可是惊动了两家人。
因为她怀孕了,两家人都把陆修远骂了一通, 从她们结婚到离婚, 再到现在, 孩子不能这么稀里糊涂地出声,陆家火速来了人,在苏家大院里,商议着二人婚事。
被一个孩子捆绑,因为一个孩子复婚,这是苏婷不愿意的。
还好,陆修远太了解她了,暗地里又下了保证, 一定将此事妥善处理好,复婚是一定要复婚的,但是现在苏婷情绪不好, 他怕刺激到她了, 又做出什么后悔不及的事情来。
小一辈的人里,这可是头一胎,苏家老太太都听说了, 可给这两个小的叫去说了一通, 千叮咛万嘱咐, 可千千万万要让这重孙辈分的孩子,好好生下来。
当然了,老太太思想比较开明, 说不复婚也没什么,苏家养得起,让苏婷宽心。
气的苏家老三夫妻两个都颇有微词,当着老太太的面又不敢说,推了女儿出去,好一顿啰嗦,苏婷脾气火爆,哪里受得这个,又闹着要立即去医院,把孩子做掉才好,吓得两口子又来哄着她,这才消停了下来。
这么一吵闹,还惊动了明软。
她才在医院回来,今天催眠之后,记忆已经串联起来不少,精神状态很不错,听说侄女有了身孕,立即过来搭了把脉。
徐迦宁也好奇跟了来,一起到了苏婷房间,明软脱下外套和围巾,将别人都撵了出去。她从小学中医的,好好给苏婷看了下,说她胎气不固,容易滑胎,让她安胎吃药,可不能再胡闹了。
说起滑胎了,苏婷可安静下来了。
之前,她和陆修远其实是有一个孩子的,但是因为他应酬的事,二人吵架流产了,忙问起了这孩子会不会再滑胎了。
一个再字,就暴露了她的秘密。
明软向来心善体贴,并未追根究底地问,拿笔写下了安胎的草药,直安抚着她:“你现在脾气暴躁,很明显就是受了胎儿影响,所谓面赤心烦,口干咽燥,或五心烦热,多是自身损伤,虚火旺盛。那必须是要清热养血,滋肾安胎,我给你开些药,让人去抓了,可选用保阴煎生地、熟地、黄芩、黄柏、白芍、续断、甘草这些,没事的,孩子和父母都是缘分,小心将养着就好。”
徐迦宁一直站了她身后,更觉神奇,一个生命的孕育,原来一开始是这个样子的。
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平安降临,从母体滋生开始,未来的命运有太多的变数,她见苏婷沉默,也忙坐过来劝慰着她:“你和陆修远,到底是因为什么离婚的?我看他待你百般迁就,也不像是能欺负你的人,你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一定是有些情意的,那些父母定的婚事,没见过面的吵着离婚也还能理解,你这若是没有个理由,我不相信你会坚持离婚。”
明软收拾了药单,回身找佣人去开了。
一时间屋里只剩了姐妹两个,苏婷红着眼睛,片刻之后,眼泪就流了下来:“结婚是一件特别可怕的事情,你能想象吗?结婚之前,深爱着彼此的两个人,一下变成了亲人,你和他家里的阿猫阿狗没有分别,他会有诸多的忙的借口,我不喜欢那样的生活,所以我也不想结婚,陆修远忍让我,是因为他觉得那个孩子没了,是他对不起我吧,我已经不相信他了。”
徐迦宁连忙拿了帕子来给她擦眼泪,今日的困乏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孩子搅没了,在旁陪着苏婷,二人说起孩子了,苏婷还想去医院看看。
她接受的是西方文化教育,中药保胎毕竟慢一些,可明软是什么人,明目张胆地说去医院,又怕园子里的人多嘴,传到那去,说苏婷不信人的,不懂事。
之所以对徐迦宁说了,也有这层意思,当然了,徐迦宁看她再三问及保胎的良方,就知道她心里是希望留住这个孩子的。
既然如此,自然是想帮她的。
回头拿了苏婷的风衣围巾和墨镜来,给她都全副武装起来了,这就叫了霍澜庭,悄悄地,带着她出了园子。
由霍澜庭开车,直奔同方医院。
由于他在国外回来的,对于医院管理思想比较先进,所以医院当中还有比较靠谱的女医生,虽然这个时期还不能对孕妇做太深的检查,但是关于安胎保胎,还是有一番见解的。
西药和中药各有妙处,开了些药,仔细询问了下关于孩子的周期,苏婷在医院坐了能有不到一个小时的功夫,陆修远匆匆忙忙又追了医院来。
他以为苏婷要将孩子打掉,差点将车开进收诊大厅,上了楼了,挨个诊室都看了,等找到人时候,苏婷正拿着纪录药单的单子细看,冷不防被他闯进来,都吓了一跳。
徐迦宁在走廊里就看见他了,可他不听解释,急着进去真是疯了一样的。
真的是太疯狂了,这样的感情,真的像苏婷说的结婚了就平淡如水了吗?她理解不了,觉得他和苏婷之间的事情,还得他们自己去解决,这就避让了开来。
片刻之后,苏婷从诊室走出来,要和徐迦宁一起回去,陆修远讪讪地跟了她身后,她也没有想要理会他的意思。
巧的是霍澜庭又去了特护病房,说是那位对新药有了反应,不能大意,这会忙着顾不上送她了,徐迦宁说在医院等他,陆修远趁机上前,连劝带拥着,直接把人牵走了。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变天了,徐迦宁不喜欢等人,下了楼去发现外面变天了。
淅淅沥沥的小雨,雨滴不大,她站在石阶上面,伸着手,凉风夹杂着雨点落在她掌心,才接了几滴,背后就有人站住了。
蓦地回眸,霍澜庭才脱下了外套,看着她有些愕然的模样笑了:“故意说有事的,给陆修远一个机会,让他们自己去解决自己的问题,或许孩子来的不是时候,也或许,这个孩子来地正是时候也说不定。”
徐迦宁眨着眼睛,将掌心的雨滴拍落,看着他将自己的外套举过自己头顶,还有点不明所以:“你这是干什么?”
他上前,将她纳入自己衣下:“天凉了,不要被雨淋到,医院休息室的刚才给了陆修远了,我车上还有一把,不过得快些走过去了。”
雨很小,其实根本没有这个必要吧。
她看着他,有心想说,见他有意护着,也就没说话了。
下了石阶,二人走向停车场,霍澜庭脚步不快,她被他紧护在怀里,只有鞋袜上才淋到了星星点点的雨点,一点事没有。
直到将人送上车了,才收起衣服,扔了后座上面。
车上不冷,徐迦宁拿了自己的手包,这才发现自己本来回苏家拿睡袍的,结果因为苏婷的事忘记了,现在再说回去取,有点太刻意了,犹豫再三也没说出口。
霍澜庭直接开车回了家,时间也不早了,下雨天阴冷阴冷的,打着伞护着徐迦宁回了新房新院去,佣人们都特别高兴。
这两天都有传言说七少爷和少奶奶吵架了,少奶奶才不回来的,看着他们一起回来,院里的佣人都格外高兴,尤其芬姐,立即识趣地去放了洗澡水。
奔波了一天,徐迦宁的确是累了,这时候舒舒服服泡澡,再好不过,她并未客气,真个去浴室泡了泡。
浴缸水深,这一泡就是半个多小时,实在睁不开眼睛了,才草草冲了冲,擦了头发裹了浴袍出来,霍家也有电吹风,霍澜庭亲自帮她吹干了头发,才去浴室洗澡。
没有去苏家取睡袍的后果就是,对着两件吊带睡裙无言以对。
徐迦宁也是困乏了,无力去计较这个,随便拿了一条穿上了,浴袍挂了一边,卧室窗帘严严实实的,只柜上的床头灯灯光昏暗,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时候了,她这便上了床,关掉灯,钻进被下就闭上了眼睛。
这样的天气真是有点冷,下意识地就往被底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迷迷糊糊地,徐迦宁觉得身侧有人,她习惯了一个人睡,半梦半醒之间动了下,随即一个温热的身体就在背后贴了上来。
很温暖,但是……
她睁开了眼睛,屋里漆黑一片。
男人的手臂将她锁进怀里,霍澜庭灼热的呼吸点点落在她的颈间,不等她动,薄唇带着余温就落在了她裸着的肩头上面。
呼吸交错之间,她登时翻身,抬手打开了床头灯,转了过来面对着他:“霍澜庭,你想干什么?”
四目相对,他呼吸又近,已是抵到了她的鼻尖,再一错开的话,只怕唇就要碰到她唇了:“迦宁,我想与你做真夫妻。”
105、妮子睡得好
第一百零五章
床头灯亮了, 徐迦宁翻了个身。
四目相对,他呼吸又近, 已是抵到了她的鼻尖, 再一错开的话, 只怕唇就要碰到她唇了。他说什么,她似乎没有听清:“你说你想做什么?”
那双薄唇这就轻轻落在了她的唇瓣上,霍澜庭伸手扶住她两肩:“我说,我想与你做真夫妻……”
话不等说完,他灼热的呼吸又到,噙住了她的红唇。
心底悸动,男人的气息充斥在鼻底,那柔软的唇舌纠缠着她, 他顺势欺身过来,一切的动作都仿佛是自然而然的,出自于男人的本能。
女人穿着吊带睡裙, 星星点点的浅尝, 指尖也游弋起来,呼吸紧了又紧,徐迦宁一直没有出声, 霍澜庭迷情当中, 终于清醒了片刻, 两臂支撑着在她身侧,他一低眼,就对上了她些许迷茫的目光。
她定定看着他, 他以为,刚才她的沉默,就是允许。
可是现在看着她,神色略有隐忍,眉峰微皱。只是一直看着他,他轻抚着她脸边的长发,一低头就抵在了她额头上面:“为什么这样看着我?嗯?”
吊带已经挂了两肩旁,雪白的肩窝,再往下双峰若隐若现,这一幕已足够令人疯狂,霍澜庭强忍着紧绷,呼吸已乱。
徐迦宁两腿微动,不小心还碰到了他,他颤着眼帘,绷着额角,咬着牙:“别动。”
他气息太近,她没有推开他,反而伸出双臂揽住了他的后颈,柔软的手臂,润白如玉,二人额头相抵着,徐迦宁的声音轻得不可思议。
“闺房之事,做了就是真夫妻了?”
霍澜庭下意识想说是,但是,很显然,他们距离真正的夫妻,还相差甚远。真夫妻并不是像他们这般的,有合约,有不为人知的假戏码。
见他没有回答,徐迦宁再次开口:“我突然明白过来了,苏婷为什么那么生气,你现在对我说想与我做真夫妻,如果就是为了闺房之事,那我可以配合你,毕竟现在世人对于离婚男女容忍度还是很高的。
这无所谓,我都离过一次婚了,即便以后再有别人,他也不会在意的吧,我没有什么贞洁概念,随便你了,只是你想过没有,孩子不是冲动就要生下来的,苏婷不想放弃她的电影事业,我呢,我还没有去读书,没有走遍大江南北,没有做过的事情太多太多了,总觉得少了什么,所以,你想到怎么避孕了吗?”
他哪里想过避孕!
他恨不得想让她这就怀孕,或许潜意识当中也抱着一种庆幸,希望有了孩子,两个人自然而然就成了真正的夫妻。
但是作为一个医生,他当然知道,这不行:“没有。”
就知道他未想过,她虽然勾着他颈子,但那样恳切的目光告诉了他,她说的都是很认真的,这样对待所谓夫妻之道,闺房之乐,她这样随便对待的态度,说什么没有贞洁观念,他反而动弹不得,心底一股无名火莫名地喷发了出来,抬起眼帘,挣开了她的手臂。
说不清是懊恼,还是什么,他自上面看着她:“夫妻知道,首先,是要彼此忠诚,彼此信任,彼此相爱……怎么能随便,不能随便!”
胸膛还起伏着,他赤着上身,全身上下都只穿着一条内裤,徐迦宁睡裙也早就卷了上面来,光滑的腿与他的缠在了一起。她两手抵了他肩头,柔软的指尖从上至下慢慢移动,他呼吸更紧,让一个男人忍着这一刻,简直要命。
他意志未定,正受折磨,指腹已到了他腰腹,真是全身都绷紧了,可他才一低头,她一把将他推开了,即刻翻身背对着他了:“所以,你想做真夫妻,那就从这夫妻之道开始吧,忠诚,信任,相爱,你说的这些,我们都没有,还谈什么夫妻?你若想做这事,我奉陪,你准备避孕,我就当你是个情人,也没什么……”
说着勾起了肩带,整个人又蜷缩在了被底。
霍澜庭仰面躺在她的背后,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虽然意识是冷静了下来,但是他身体还绷着,悸动不是片刻就能平息的。
再侧身过来,他盯了她的背后片刻,到底受不住,掀被下床,奔着浴室大步走了过去。很快浴室的门开了又关上了,片刻之后,哗哗的水流声又传了出来。
徐迦宁没有关灯,绷紧了脚尖,这么阴冷的天气,她在想,一个人好像是有点冷。
过了好半晌了,霍澜庭从浴室出来,擦着头发。
他出来一次,拿了电吹风又回到浴室吹头发,她困乏了一天,这会儿是怎么也睡不着了,大约又过了十几分钟,他脚步轻轻,又走回来了。
细碎的脚步声,霍澜庭走到了大柜前,打开了柜门,随后,他在上面拿出了一床被子,才弯腰要铺了地上,徐迦宁背后就像是长了眼睛似地,开了口:“毕竟是你家,天还这么冷,你就住床上吧,忍得住就行,忍不住就去地下。”
他顿住,立即将被子重新放回柜上,然后解开浴袍走了床边。
才掀开被子一角,她的声音又传了过来:“把睡衣穿上。”
回身,打开柜子穿了睡衣裤,再次回到床边来,掀被上床,这一次徐迦宁没有说什么,她守着她的那一侧,两个人中间,隔着快有一个人的位置。
即便是这样,霍澜庭也是松了口气。
伸手关掉了床头灯,他仰面躺了床上,徐迦宁在另外一侧一动不动。
都不动,过了一会儿,她似梦呓一样地轻语着:“我睡觉不老实,一个人习惯了,如果滚来滚去的话,别踢了你就好。”
他嗯了声,说没事。
再一会儿,徐迦宁呼吸浅浅,似乎睡着了。
她身上的沐浴香膏用的他的,所以那淡淡的香味,是那样的熟悉,平时不觉得怎么样,此时呼吸之间,真是要命地蛊惑人心。
怎么睡得着,霍澜庭索性枕起了自己双臂,在黑暗当中看着屋顶模糊的吊灯出神,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身旁的女人轻轻动了一下。
徐迦宁翻了个身,他侧目过去,已经适应了黑暗的眼睛,能看见她还往被底缩了缩,紧接着她腿一动,冰凉的脚尖搭了他的腿上。
他微凉的身体,薄汗早就去了,身上又一股阳刚火气,灼热得很。
冷不防被她冰凉的脚尖蹭了蹭,一动不敢再动,很快,那一只脚也到了他的小腿肚边上蹭着了,霍澜庭蓦地抬眸,这才明白过来,她这是在靠近他取暖。
他肩头一动,整个人都挨了过去。
就那么枕着自己双臂,果然热源很快被徐迦宁身体注意到了似的,她迷迷糊糊地,很快就滚了他身边,这么蜷缩着身体,娇软着小小一只。
冰凉的双脚都被他腿挨住,她还弓着身体,似有些许防备。
他等了好半天,人也没有再动,到底是伸手到她颈下,轻松穿过了枕下,让她枕着自己手臂了,手臂也暖,再略一收紧,躺平了,徐迦宁顺着他弯曲的手臂贴着他的胸膛,这就枕了他的肩上。
软香在怀,可这个时候,他满心的欢喜。
心满意足,没有那种冲动,想的更多的是,让她好好睡一觉,轻轻拥着她,她开始还胡乱动着,一手贴了他颈边,指尖也是微凉。后来动来动去,自动窝了一个舒服点的姿势,整个人都窝了他的怀里,慢慢睡沉了。
夜深人静,霍澜庭也闭上了眼睛。
这个夜晚,无疑是温暖的,徐迦宁难得舒展着身体从睡梦中醒来,她指尖微动,掌心下面好像是谁的肌肤,胸骨?
睁开眼睛,她眼帘微动。
霍澜庭呼吸浅浅,似在梦中,她枕在他的肩窝上面,他一只手臂环着她的腰身,两个人姿势亲密。盯着他的眼睛,那长得过分的睫毛偶尔还微颤着,目光往下,他身上的睡衣纽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解开了两颗,她一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探了进去……
慢慢抽出手来,她轻轻抓了他的手,移到了一边。
轻手轻脚从他身上爬了起来,徐迦宁松了口气,掀被下床,走了还不忘给他将被子盖好。早上不到六点时候,她离开了那一点温暖,起床了。
拿了衣物去浴室换,人前脚走,霍澜庭就睁开了眼睛。
徐迦宁穿上了旗袍筒袜,再从浴室出来时候,脚步也轻,坐了镜子前面,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头。
从镜子里能看见大床,霍澜庭还是她起床时候模样,似乎睡得很熟。
她草草梳了刘海,将长发绾在脑后,打开了化妆台上的抽屉,现在很多事已经能独立完成了,她轻轻描眉,对镜梳妆。
好一会儿,才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外面的芬姐早听见屋里有动静了,可等着少奶奶叫她,可人一直没有叫过去也不敢冒然敲门,徐迦宁一出门,她立即迎了过来。
下了楼,腹中已经有点饿了。
昨天下午被苏婷闹了一通,就连晚饭都没吃什么,到了楼下,问了芬姐,幸好霍家早饭都早,叫她去取了,这就坐了餐桌旁边。
桌上还摆着报纸,随手拿了起来,大幅度报道都是关于这几天总统遇刺的消息,她细细看了好半晌,两面报纸都看过了,才要放下,楼上楼梯处忽然有了脚步声。
是轻微的皮鞋声,脚步声还有点熟悉。
徐迦宁自报纸后面抬起眼帘,刚才那个还睡着的人,这时候已经走了下来,霍澜庭一边下楼还一边系着衬衫上的袖扣,这么低着眼帘,看着俊颜稍冷。
他一步一步走下来,她看了他一眼,随即低眸继续看报。
脚步声逐渐近了,随后伴随着芬姐命人摆早饭的动静,对面的椅子被人拉开了,她下意抬眸,霍澜庭却绕了过来,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只一低头,在她脸侧轻吻了下,随即走回对面坐下了。
她看着他,他对她勾唇一笑,倾身抽走了她手中的报纸,抖开了去看。
一张报纸,隔了两个人。
他的声音,却似在耳边一样:“昨晚睡得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