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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半袖妖妖     贵妃在民国离婚中txt下载     贵妃在民国离婚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1、贵妃的美梦

    第三十一章

    真是实在太恼怒了, 所以盖着被碎碎念发泄了下,其实她在被底还蹬了好几下腿, 假装那人就在身边, 对他拳打脚踢, 发泄一番,再掀开被子时候,根本没注意到屋里还有别人。红玉叫了她一声,她回眸瞥了一眼,登时再次躺倒装病。

    苏谨言连忙上前,坐了床边:“这是怎么了,怎么还说起胡话来了?”

    徐迦宁哼哼着,声音低低的:“刚才做了个梦, 不知怎么的了,好像都不是我自己了。”

    他登时皱眉:“叫医生来看看,你先好好休息。”

    他垂着眉眼, 神色淡漠, 看着他,徐迦宁不由想起了自己的亲哥哥来,那个傻哥哥, 可紧张她了, 比起这个冒牌哥哥, 不知要好多少。

    反正是‘病’着,矫情点也正常,她想趁机见见徐凤举, 便垂下了眼帘来,可怜兮兮道:“要是我哥哥在就好了,他定舍不得我病着。”

    苏谨言本来起身要走,此时一低眼,见她半阖着眼,有些委屈模样,心中一动。他曾经是有机会当个好哥哥的,那时候苏唯还小,可机灵了,园子里的人都喜欢她。有一次,她受了风,发起高烧来了,难得安静了几天。

    他跟着父亲过去看她,那小模样看着他,委屈至极,问大哥为什么不早点来看她,实在是模样太过招人怜惜,他没忍住,上前抱了抱她。

    小苏唯眨着眼睛,进了他的怀里就哭了,说喝的药特别苦,她不想吃药,还说他是好哥哥,让他跟大夫说,药别弄那么苦好不好。

    不过是个小孩子,他当然是答应下来了,然后那孩子亲了他脸一口,说他真是个好哥哥,是最好最好的哥哥……

    垂眼遮掩些许复杂情绪,苏谨言伸手覆了徐迦宁的额头上面,额带下面是她温热的体温,并没有感受到异常温度。

    徐迦宁一下怔住:“我没有热,就是浑身难受……大哥……”

    话音才落,他温热的掌心又覆了她双眼上面,她下意识闭眼,才想起来不对,人已经站了起来,苏谨言背对着她,那声大哥听在耳中远远没有他想的那般轻松。

    快步走了出去,他头也没回:“我让陈医生过来给你看看。”

    人走了之后,红玉才松了口气,她跟过去关好房门,蹬蹬蹬又跑了回来:“小姐,这是怎么了?我看你脸色不好,有点红呢!”

    能不红么,在被子下面蒙了好半天,徐迦宁伸手在额带上面一下一下轻抚着,大中午的,她竟然有些想睡。

    她上午那一觉,是趴在桌上睡的,当时不觉,这会儿回来了,浑身都真的难受起来,两手碰了一起,手背也疼,这才想起来在车上时候打到什么地方了。

    低头看看,娇娇嫩嫩的右手背上,红肿了些。

    从前她就娇气,这种娇气从几百年前带过来的,习惯了,看着自己的手,心中一动,立即扬眉,叫了红玉过来,彻底伺候着自己好好躺下了。

    不多一会儿,春秀带着陈医生来了,原来她以为是个大夫,没想到医生的确是大夫,但是他背着药箱,没个远近,过来就坐了她床边。

    她忍住没动,紧接着陈医生从药箱拿出了一个奇怪的东西,他戴在了脖子上面,拿了另外一头,奔着她胸口就过来了!

    徐迦宁退后两步,惊吓得不轻:“大胆!啊啊啊!”

    她捂着胸口,连连后退,眼看就要退到床边去了,现在的确还有些人不能接受男医生给看病,陈医生无奈地直看着她:“小姐莫怕,让我听听,看看可有肺音?”

    徐迦宁当然不依,不知随手摸到了什么,抓起来就扔了过去:“出去!你给我出去!”

    红玉只听她的,见她似受了惊吓,也是上前:“陈陈陈大夫,您先出去吧,我家小姐……”

    正是说着话,房门一开,苏谨言大步走了进来,他脚步匆匆,不知屋内发生了什么事,直直走了床边徐迦宁的面前来。

    “怎么了?”

    “大哥……”

    他站在她面前,扶住了她的肩头:“怎么了?”

    徐迦宁一低头,抵在了他的胸前,两手抓住了他西服的两边衣摆:“你让他走……你让他走……不想看见什么医生……”

    真是让人哭笑不得,苏谨言看着陈医生拿着的听诊器,猜到几分,到底是女孩子,不管怎么伶牙俐齿,怎么步步为营,也还是个小姑娘一样的。

    难得地,他生出些别样的情绪,仿佛他眼前的这个人,就这么在一起,能做片刻的兄妹,他看向陈医生,一点头,示意他先出去。

    陈医生也是摇头,转身走了出去。

    等人走了,苏谨言这才低眸,眼底已有淡淡笑意:“他走了,你可以放开我了。”

    徐迦宁回头看看,立即放手,又往后坐了坐。

    她手背还红着,苏谨言看见了,回头在床头柜里拿出一个急救箱来:“怎么?你家里的哥哥,从不带你去医院的吗?”

    徐迦宁在他背后抚了下心口,不想说话。

    片刻之后,急救箱放在了床边,苏谨言坐了下来,他从中拿出了一瓶药水,都不知是什么东西,里面东西颜色怪怪的。

    她看了一眼:“那是什么?”

    苏谨言眼都未抬,拧开盖子,用棉布沾了一些,才看向她:“过来,我给你手擦点药。”

    的确是有点红肿了,徐迦宁向前凑了凑,也坐了床边他的对面。

    她伸出右手来,苏谨言一手搭着她的指尖,一手给她擦药,清清凉凉的,不知什么药水,沾了她手背上黄黄的。

    徐迦宁没有动,苏谨言给她尾指下多擦了一点,她这才发现有一处破了点皮,擦好药了,他又拿出药布来,缠了她的手上。

    他动作轻柔,眉眼间竟也有些许柔情,徐迦宁心气顺过来了,想起自己哥哥来,喃喃道:“我哥对我很好的……”

    苏谨言看了她一眼,把药布剪开个小口,分开系紧了。

    徐迦宁皱着眉,脸上还有点惊色,惹人怜惜,苏唯那样的眉眼,如果长大了,她应该是什么模样的呢,会像她吗?

    系好了药布,他收拾了急救箱:“我看你这精神,应该不是病,不发烧就没事,好好歇着吧。”

    说着收好了急救箱,转身往出走了。

    徐迦宁举起手来,看着手上包着的药布,系带的时候还打了一个蝴蝶结,仔细想了下,也没想出他怎么突然对自己这么好了。

    在她的认知里,只有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和无事不登三宝殿。

    说实在的,她今日实在气坏了,她觉得她被现代人戏弄了,现在的什么医生,还要听什么肺音,实在无礼!

    这会平静了些,一点也不想动。

    红玉送客回来,就看见自家小姐正坐在床上,看着自己的手出神。

    “小姐,好点了吗?”

    她始终以为,徐迦宁是真的病了,才胡言乱语的。

    懒得跟她解释,徐迦宁看了眼南窗外,躺倒:“红玉,把窗帘拉上,我有点累,得搬个救兵来了。”

    红玉听话去拉窗帘,屋里立即暗了下来。

    让她出去,她也乖乖走了出去,光线昏暗,徐迦宁仰面躺在床上,两手交叠在一起,这就闭上了眼睛。

    她开始回想醒过来的一切,在心里理清了关系图,不得不感叹着,身边能真正信任的人真的太少了,不过想她进宫时候,也是一个人,不过如此,心里就豁然了。

    如果这个时候,那个人在就好了。

    可惜,她只能是一个人。

    心心念念从前的事,迷迷糊糊还真就睡着了去,偶尔,她也会梦见前生,每一次,都在宫中,或高高坐在殿上,或走在她的行宫,猫儿乖巧地跟着她,锦衣华服,每一次都是最美的她。

    可这一次,入梦去了,就是哭声。

    身在殿中,碎碎脚步,她还在想,是谁在哭呢,她宫里怎么还有哭的人呢?

    往前走,一直走,走到角落里面去了,一个娇小少女,穿着中衣中裤,抱膝坐在暗影当中,她低着头,埋首在双臂当中,双肩抖动不已。

    她怯生生的,看身形根本还未变成女人模样。

    好眼熟,徐迦宁还有几分清明,知道是在梦中,她才走过去,已经有人先去了,那人一身锦衣,身上挂着吉祥佩玉,走起路来悄然无息的。

    是了,徐迦宁看见他,这才想起来,那哭的不正是她自己吗?

    原来,她也这么哭过,惶恐得不能自已,那人弯下腰来,蹲了下来:“你为什么哭?”

    少女抽泣着,声音都是抖着的:“我一个人,我不想一个人……”

    那只手就按了她的肩头:“除了自己,都是别人,都是一个人的。”

    她还哭,那人不知哪里变出一只猫儿来,递了她的面前来:“不过,这个可以送给你,你以后就不要再哭了,女人的眼泪,何其珍贵,该哭的时候再哭,知道了吗?”

    徐迦宁脚步一动,心中不知什么东西破茧而出,从来到异世界的镇定,到偶尔被那些不懂的东西惊吓,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

    不知道这个梦为什么那么真实,她本是个观梦的人,可往前一走,那人却是回头了。

    “你回来干什么?”

    “……”

    是呀,她回来干什么?

    想了下,她小心翼翼走了过去:“那个世界有点怪,好多事情都掌控不住,我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那人低眸,推了猫儿到少女怀里,却像和这个她说话似地:“真是被我惯坏了,你要记得,你现在已经不是贵妃了,收收性子,先稳稳站在高处,谁与你利益同在,那就同他站在一起……”

    诶?

    这梦中人,怎个和从前不同,她心中恼怒,坏脾气又上来了:“我怎么不是贵妃了?过了几百年,我也还是贵妃娘娘!是贵妃……”

    她胡乱一动,脚底下不知踩到了什么,狠狠一蹬,这才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梦中事还历历在目,徐迦宁才掀被下床,房门一动,一个人影慢步走了进来,起初她以为是红玉,可目光所及,分明是个男人。

    看那身影,有些眼熟,是苏谨言。

    不知道他来干什么,她立即闭上了眼睛,不消片刻,人就到了床前。

    徐迦宁一动不动,正是暗觉奇怪,只闻一声叹息,来人这就坐了她的身边来。

32、贵妃很缺爱

    第三十二章

    窗帘遮掩着, 屋里光线昏暗,徐迦宁闭着眼睛, 呼吸浅浅, 似乎还在睡梦当中。

    苏谨言坐了床边来, 他低着眼帘,看着她交叠在被外的手,上面是他包的药布,伸手在那蝴蝶结上面轻抚而过。苏唯从小就娇气,父母宠爱,祖母宠爱,叔婶也喜欢她,是生在蜜罐子里面的孩子, 她白白净净,那双眼睛看着人永远是笑眯眯的。

    他不想理她的时候,她就黏着人, 使劲往他怀里扑, 哥哥哥大哥叫起来没完。

    她总有办法让你拿她没办法,父亲从外面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抱起她, 小家伙就喜欢听故事, 跑起来像风一样的, 她……她还最喜欢玩捉迷藏,整个园子里,就算是祖奶奶都要哄着她的, 他真的很不喜欢她。

    昏暗的光线,似乎能遮掩一些东西,此时看着徐迦宁的脸,也不由感叹,她白白净净,长得真的很像年轻时候的母亲。苏婷游街的那天,她的司机捡到了这个包,当时苏婷拿出包中东西,本来是无意间一瞥,看见那张照片,他一下就怔住了。

    他看了很久,才下了决心把人带回来。

    即使是假的,即使这条路已经不能回头,他也得这么走下去。

    坐了一坐,苏谨言站了起来,才要转身,似有呓语声。

    他当即顿足,徐迦宁好像半梦半醒的,声音低低的:“哥……大哥……是你吗?”

    软糯的声音,如同那孩童,多年不曾做过的梦一下入了脑海当中,那孩子的声音一直萦绕在耳边。

    “哥,你在哪里啊!”

    “大哥!”

    “我找不到你!”

    “哥,我想找妈妈去了,我害怕……”

    令人窒息,苏谨言脚步微动,几乎想要逃离,可身形一动,才要离去,一只手突然拉住了他。药布还粗咯着在掌心,徐迦宁握住了他尾指,她的声音,还带着几分哭音:“别走~”

    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苏谨言顿时回眸,徐迦宁慢慢坐了起来:“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哥了,苏先生,你能不能,能不能当一会儿我大哥。”

    她的确是做梦了,梦中那人说她应当收收性子,说她已经不是贵妃了。

    回想从前,初进宫时候,那人是怎么教她的了,柔软是她的刀剑,依赖是她的盾牌,她现在一个人在异世,光有贵妃的心,使不出贵妃的力,那她就从头再来。

    男人总是在被需要被依赖当中得到满足,苏谨言为什么偷偷来看她,他抚着她手上的那个蝴蝶结,还能是因为什么,徐迦宁对症下药,只盼有效。

    果然,苏谨言转过身来,先未拂开她手。

    徐迦宁继续:“我梦见我妈了,我妈没了之后,我哥就当妈一样的,今日和霍七少出去之后,实在发生了很多不好的事,我知道我收了好处没资格抱怨,但心里实在难受,能不能,能不让像我哥那样,让我靠一下,就一下。”

    他看不大清她的脸,心中柔软,一击即中:“嗯。”

    徐迦宁见他答应,掀被下床,她赤脚站在地板上面,伸手抓了他西服衣襟,一低头,额头就抵在了他胸前,只不过,很有分寸地,的确是靠了一靠,又站直了身体。

    “多谢,我心里好多了。”

    “……”

    暗色当中,能看见她的脸,上面似乎还有泪痕,那么刚才是她在哭吗?

    这般模样,更令人怜惜,苏谨言不能再看,转过了身去:“以后你在苏家一日,便当我真是你哥哥吧!”

    他声音低沉,这句话说出来实属不易,又不知该怎样继续,只说难为她了,叫她好生休息,大步走了出去。

    房门再次关合,徐迦宁回身坐下,躺倒。

    心不在焉地,她回味着那个梦,有点想那只猫儿了,不过也习惯了,她自愈能力一向很好,躺了一会儿,打起精神来洗脸下楼。楼下没有人,徐迦宁特意按了铃,将人招了来,叫娟姐陪着她一起去看老太太。

    娟姐在苏家已经算是老人了,两个人一起往出走,闲谈之间,问了老太太平时都吃什么,喜欢什么,又问了问苏谨言的日常,走了一路,说了一路的话。

    到老太太屋里坐了一会儿,苏家老太太精神还真不错,拉着她直问着她,和霍家少爷去哪里玩了,看来是有人跟她说过了。

    她说看电影,将之前看过的一部电影讲出来给老太太听。

    苏家老太太两眼含笑,直拉着她手:“霍家还不错,原来两家早就有过联姻的,可惜从前出了个错儿,这回要是再能结亲,定然不能错了。”

    大家世中人,婚姻都以互助互利为主。

    这很好理解的,徐迦宁乖巧地跪坐在蒲垫上面,她反手握住了老太太一手,伏身在她腿上。老人之间,都莫名地相像,说不清哪里像,总之这老太太和祖母是像的。

    她这般亲昵,苏家老太太坐直了些,腾出另外一只手抚着她发辫,笑意满满地,满眼慈爱:“我觉得我呀,还能再坚持一坚持了,说不定能看到妮儿结婚。”

    徐迦宁嗯了声,声音都柔柔的:“那当然了,祖奶奶长命百岁,以后就好了呢。”

    苏家老太太先还高兴着,不知想到什么了,又叹了口气来着:“要是能早点找到你就好了,说不定你妈还能好,现在疯疯癫癫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苏夫人的确有些可怜,徐迦宁静静靠了她身边,也不由唏嘘。

    提及苏夫人来了,老太太更的惦记:“我有些日子没见着她了,你回来以后看她了没有?她认得你吗?”

    其实为了让她的身份看起来更真实,苏谨言故意让下人传出话去了,说苏守信见着她,落泪了,下人之间传话很快的,表面上看,她已经快要融入到这个家里了,可实际上,她知道,她还一脚门里一脚门外。

    陪着老太太说着话,难得享受这片刻的温馨:“不认得,我就能远远看着她,不敢上前去。”

    老太太嗯了声,又问她手怎么伤。

    她当然是编了谎话,说不小心刮伤了,没什么事,老太太还像模像样地给她揉揉,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祖孙一起就这么相互陪伴着,也很惬意。

    在老太太那回来,宽心不少,这次走了东园楼下,还特意站了一站。

    果然,这个时间,苏守信都是在陪他夫人的,苏夫人今日又在园子里坐着,她穿着长靴,戴着遮阳帽,东看看西看看更像个监工。苏守信在园中拔草,能看见他的背影,弯着腰动作不快,可能是有些急了,苏夫人嫌弃着,直叫他快些干活,她说她都要热化了,娇嗔着如同少女。

    或许这样也还不错,徐迦宁转身走过。

    晚上没什么特别的事,她早早睡下了,这一觉可睡得踏实,连个梦都没做。一早起来,穿衣梳头,算着的话,今个应该没有人会来烦她,刚好独自出门。

    为了方便行走,又穿了西裤衬衫,长发全部编在脑后,还特意戴了一轻橙色的贝雷帽。

    红玉日常夸赞,徐迦宁在她脑门上敲了一记:“今天带你出门。”

    她更是高兴,赶紧出去准备早点。

    早饭才过,苏谨言并未回到东园,徐迦宁想出门,还得跟他说一声才行,下楼问了春秀她们,都说大少爷才出去,奔着南门去的。

    她带着红玉赶紧往出走,才到南门前,不等走过去呢,先在交错的青砖路上遇见了苏婉兄妹。

    苏谨霖一身西服,自是风流,苏婉走在他的身边,依旧是白裙温婉,长发飘飘,俩人都看见她了,当然要打招呼的。

    徐迦宁自认是有教养的人,上前一步:“二哥和婉姐姐要出门么~”

    苏婉微笑着上前,亲亲热热拉了她的手,还正好是她包着的那只:“诶呀,你平时就该多穿穿新潮时髦的,这帽子真好看,我跟二哥出去一趟,今天一早上吧,霍家……哦对了你可能不大知道,就是澜庭哥哥,他今日做东,打电话来特意邀请我们去他们家坐一坐,之前有点小误会,其实我不在意的……”

    看来,苏谨霖是给霍家施加了压力,至于电话是谁打来的,她说的话当中几分真假,徐迦宁可一点不在意的,不过当着苏婉的面,她还得继续做出错愕的模样,随即假意遮掩哦了一声,抽出了手来。

    苏婉见她神色,笑意更深:“你要干什么去?也出门吗?”

    徐迦宁嗯了声,看向苏谨霖,犹豫了下,要不要趁机同他一起走出南门,不想他也正瞥着她,目光撞了一处去,她连忙低下了眼帘。

    苏婉今日分外热情:“你去哪里,时间还早,我和二哥去霍家也来得及,送你一送。”

    不过是为了要压她一头,借此昭显去霍家的事,徐迦宁心中明镜似地,正要顺路溜出去,南门处喇叭声连响两声,下意识抬头,苏谨言坐在车中,正是看着她。

    司机在前面,他坐在后面,车窗摇下来了,能看见他正看着她们。

    她赶紧拒绝了苏婉的提议,走过苏谨霖身边,出了南门。

    阳光明媚,今个是个好天气,苏婉这一去霍家,霍澜庭又有糟心的事了,在其中搅这么一搅,心里痛快多了。心里痛快了,眼底便多了几分笑意。

    到了轿车前面,苏谨言目光浅浅:“你这是要干什么去?”

    徐迦宁本意就是想跟他打个招呼,这么好的天气她当然是想出门逛逛:“出去买两本书,一会儿就回来,可以的吧,大哥。”

    她笑眯眯地看着他,还特意叫了声大哥。

    苏谨言坐直了身体,嗯了声,目光在她手上的药布上一扫而过。

    那药布还是他昨晚包的,似未换过。

    嗯就是好的意思,本来以为他要走了,徐迦宁与他挥手作别,叫了红玉,这就往前走了。

    才走两步,轿车又追了上来。

    男人的声音,不容置疑:“上车,一起走。”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事出门了,今日继续三更,并且会在这几章抽发红包,三更之后,大概会在凌晨左右发,大家举好手哈!

33、贵妃的一天

    第三十三章

    上海图书馆前, 轿车缓缓停了下来。

    徐迦宁带着红玉下车,对司机说再见。

    苏谨言在后面抬腕看了眼手表, 并未抬头:“时间还早, 你可以多走走, 十一点我会回去,到时候再来接你。”

    买书是随口一说,她连忙拒绝:“不用麻烦了,我一会儿就回去了,找得到路的。”

    好在他并未坚持,只看了她一眼,叫她注意安全,早点回去。

    苏谨言离开之后, 徐迦宁转身进了图书馆,红玉亦步亦趋地跟着她,东张西望惊叹连连。图书馆陈列了不少史记, 在里面看了会书, 白话文当中,掺杂的简字有一些猜不到。

    来到苏家之后,学习都怠慢了。

    有两个女学生到图书馆看书, 说要到学院去义务教学什么的, 谈论起里面的小孩子, 都小声笑着。徐迦宁蓦地想起顾君书来。

    他在上海的豫园求学,那里有一所小学,一所私学。

    仔细想了下, 幸好记忆好,想到豫园九曲桥文昌路,买了两本书,这就在街边叫了一辆黄包车。红玉与她一起上车,在车上直回头,让风吹着她的辫子,怪叫连连的。

    徐迦宁摇着头,从包里拿了墨镜出来戴上,她仰望天空,也感受着这一刻的自由,红玉吹了会风,回身来靠住了她,感动得直想哭:“小姐,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这辈子都不想离开你的。”

    徐迦宁伸手勾下眼镜,看着她:“说什么傻话,你早晚会离开我的。”

    红玉都要哭了,直摆着手:“不会不会的,我一定不会离开小姐的,我要在小姐身边伺候小姐一辈子!”

    徐迦宁将墨镜推了上去,嗯了声。

    她在镜中看着天空,心里却想,上一次这么跟她说的小宫女,后来走的时候,还背后给了她一绊子,人性在争名夺利当中,根本没有人性。

    唯有利益可固。

    黄包车一路拉着她们到了私学学堂门口,徐迦宁收起墨镜,缓步下车。

    学堂门口人来人往,门口竖着大牌子,她从未来过,当然不知道怎么去找,只好让红玉逮到人就问。一旁的梧桐树郁郁葱葱,徐迦宁站了树荫下面,双手拿包。

    偶然有飘落的树叶被轻风卷着,飘过她身边,徐迦宁想起她殿外的那棵树,也是这般模样。那人曾在树下,教她弹琴,那样的日子不再有,他总是说,人有聚散,就像树叶一样,风起的时候,它自己都不知道会去哪里。他摘下一片树叶,说渡一口仙气,就让那片叶子飞走了,他说他们也一样,就是分别的时候,好好道别不必回头。

    有时候,真的觉得,他说的真对。

    她道过别了,她没回头,不过她偶然会想起他。

    仰脸看着树上树叶,徐迦宁翘起脚来,伸手拉住树枝,摘下了一片叶子来。

    微风徐徐,树荫下有点凉,她对着叶子吹了口气,一放手,叶子飘落。

    好生无聊,徐迦宁不喜欢等人,站了片刻就想走,不过她才一回头,少年已在眼前。

    红玉在旁笑着十分得意:“小姐!真个让我找着了!”

    毕竟在一起生活了那么久,少年读书读报教她认字尽心尽力,看见他,其实还是很高兴的,徐迦宁蓦地笑了,上前一步。

    “君书。”

    她跟从前更不一样,细腰西裤,上面衬衫上还打着时下最流行的结扣,一顶贝雷帽遮住她编结的长发,那光洁的额头全部露出来了,笑盈盈的。

    顾君书顿时怔住:“嫂……徐小姐,你怎么来了?”

    顾家在苏谨言的授意下,并未参加寿宴,他们也再未见过,可能还不知道她在碧情园的事。这样的事,当然不能乱说,徐迦宁避重就轻,只看着他:“来看看你。”

    其实她离开顾家之后,顾君书去徐家找过她,她不在,他把整理好的书贴都给了徐凤举,此时看着她,才这两天不见,换了个人似地,少年心底生出了些许别样情绪。

    他神色淡淡地:“走的时候都没打一个招呼,看我干什么。”

    他还算厚道,之前让他教自己读书读报,都未对别人说起,徐迦宁从包里拿出了一个小锦袋,里面装着的几块钱,是她出门之前放好的。

    递到他的面前了,她还晃了一晃:“我学哪里了,你是知道的,以后隔几天我来找你,你继续教我,这些是酬劳,应该够你们娘几个生活一段时间的了。”

    顾君书和他妹子,在她的眼里,是顾家那些人当中,难得的好孩子。

    她把他当成什么了,顾君书薄唇微抿,顿恼:“你除了有钱,会花钱买东西,还会干什么?我为什么还要教你!”

    他一把将她手推开,低眸间看见她手上的药布,才要转身又站住了。

    徐迦宁万万没有想到,他会拒绝。

    他需要钱,她需要读书,互利互惠的事,不好么?

    她将钱袋放进包中,不解地看着他:“不愿教我,只说不愿的了,那我再找别个就是了。”

    说着叫了红玉,俩人转身就走。

    顾君书目光浅浅,看着她们背影,到底别开了眼,他往私学门口走了几步,懊恼地踢了几脚石子,顺不过这口气,可还忍不住回头,只不过,人来人往,却怎么也看不见徐迦宁的身影了。

    私学和小学挨着,徐迦宁拉着红玉,挨着墙边站着。

    她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看见徐凤举,本来在顾君书那碰了一鼻子灰,回身看见哥哥了,想上前打招呼,目光一动,赶紧拉着红玉躲了起来。

    顺着墙根站着,徐迦宁探出半个身子去,徐凤举一身青衫,手里抱着一摞书,就在他的身边,正和他说着话的,是一个女人。

    她长发绾在脑后,穿着及膝旗袍,身形高挑,看着三十岁上下,因为有点远看不清模样。

    不过两个人一路走过来,始终说着话,徐凤举抱着这一摞书,不时会偏过脸来,不知他说的什么,逗得那人掩口笑着。

    到了小学门口,近了些,才看清,女人看着像是素颜,可也眉清目秀端庄秀丽。

    徐凤举站住了,他将怀中书递给了她,还对着她摆手。

    女人抱了书走进小学,遇着两个小孩子还叫着她老师,她显然对孩子们很亲切,笑得眉眼弯弯,跟她们一起进去了。徐凤举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一直到看不到人影了,才是转身。徐迦宁忙在包里拿出零钱给红玉,推了她一把,叫她在小学门口盯着,伺机打听打听看看那个老师姓什么叫什么家住哪里。

    “等我走了,你再出来,千万别惊动她人,说不定这就是我嫂子呢,回头你自己先回苏家,我出去还有点事。”

    红玉得令,收好零钱,靠墙站好了。

    眼看着徐凤举转身走了,徐迦宁看准了时机跟了上去,她不紧不慢走在后面,出了文昌路了,徐凤举的车就停在路边,他刚要上车,她连忙喊了他一声。

    “哥!”

    徐凤举手还扶着车门,回头:“迦宁,你怎么在这里?”

    徐迦宁大步走上前去,将包塞到他手里,走快了还有点喘:“我……我来这边来找顾君书有点事,你怎么在这里?老远看见是你,走得这么快差点追不上了。”

    她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徐凤举也并未提及:“哦,没事,我路过,你找那小子干什么?”

    他特意绕到另外一侧,给她打开了车门,让她上车。

    徐迦宁扶着车门上车,才要坐下,一低眸脚下躺着一个莹润的玉石,飞快上车弯腰拿了手里,上面还有耳线,像是耳坠上面的。

    她不动声色地放进包里,坐好。

    徐凤举上车启动汽车,他似乎有点紧张,直问她顾君书的事,她解释了他还问,分明是心慌着拿些别的欲盖弥彰。

    徐迦宁也不戳穿他,耐心回着他的话。

    转上街路,怕她晕车开得很慢,提及了顾君书了,徐凤举忽然想起点事,这一次说出来了:“顾家那二少爷其实来找过你,还给你拿了些书,让我撵走了。”

    竟然还找过她,不过这会儿徐迦宁心思不在这上面:“哦,书啊,在哪里?”

    当然是在他家里,徐凤举想了下:“一会儿我开车停在路口,你等一会儿,我进去拿给你。”

    徐迦宁看着他,不说话。

    他开车看着前面,余光当中瞥见她目光,更直直看着前面。

    真是心里有鬼,一看就知道。

    她这个哥哥呀,这个哥哥呀……

    不知不觉间,唇边就扯出了笑意来,徐迦宁靠坐好了,不再问他。

    徐凤举开车到了华安街巷前就停下来了,他让她坐在车里等着,一个人下了车,这巷口本来就是小吃一条街,徐迦宁打开车窗,百般无聊地四处张望。

    人来人往,她目光所及,忽然一面大旗入了眼底。

    那面旗何其熟悉,惊得她一下弯下腰来藏身驾驶处不敢再看,离得远了些,估计他也不会注意到,想着,还是慢慢抬起身来了。

    徐老爹扛着他那面大旗,一身戏服,看样子是练嗓子才回来。

    他在人群当中,看着特别显眼,走到巷口了,一撩戏服还走起了台步,虽然看不见,但能猜到这时候口中指不定唱的什么东西,走起路来有些夸张。

    徐迦宁没忍住,一下笑出声来。

    她单手托腮,靠了车窗边,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忽然多了什么东西,满满的。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在此,休息几分钟,继续第三更。

34、贵妃小心眼

    第三十四章

    在华安街处耽搁了一会儿, 徐凤举果然拿了一袋书出来,坐进了车里。他说书是顾君书整理好的, 她通通收下了。亲哥哥这会儿好像缓过来了, 直问她在苏家住得好不好, 问她苏家都有哪些人,问苏家老太太看起来怎么样,还能活多久,她不知道该先回答他哪一条,他最后又问她,苏谨言为什么早早送了两万大洋来。

    这个,该怎么和他解释呢。

    徐迦宁想了下,干脆不解释了:“送去了, 你便拿着,问那么多干什么。”

    徐凤举双手扶了方向盘,脸色复杂:“说是老太太不行了, 才答应让你过去住几日, 钱不钱的,我不想收苏家的钱,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你住几日就回来吧, 明日我把钱给他退回去。”

    说什么退钱?

    徐迦宁顿时皱眉:“不许退, 这是我的,你帮我收着,我还有用。”

    说是她的, 可徐凤举还是心有不愿:“妹子,这两天爹直说要回老家,怕你一个人在老家无人照顾的,我怕瞒不了几天,住几日看看那老太太就回来算了,那苏家不是什么好地方,那里面能有什么好人,就那苏谨言……”

    老太太还在世,这个谎言一旦开了口,怎么能说退就退,徐迦宁心思细腻,看着徐凤举这般模样,竟生出些说不清的感觉来:“苏家大少爷让我去冒充下他妹妹,我不能白去,说好了的,住到老太太离世,怎么能言而无信?你为什么要把钱退还给他,你从前和苏家有过瓜葛?你认识苏谨言,怎么提起他了就有点不对劲呢?”

    换一个人,这些话她都不能问出口。

    因为是徐凤举,所以并无防备。

    徐凤举启动汽车,当即气短:“我也就那么一说,两万大洋呢,退什么退,你愿意住就住,反正那老太太也没多少日子了,你就当是咱们家奶奶在世,陪陪她好了。我怎么能认识苏谨言,呵呵……呵说出来怕你不信,我这两天想着你的亲事,琢磨着能不能让媒人再看看,附近有什么合适的没有?”

    一下子拐到她的亲事上面去了,徐迦宁想起小学门口那个女老师,什么苏家都抛之脑后了,她一手扶了车窗上面,想了想,回头笑了:“说起亲事了,哥你都多大了,像你这个年纪的孩子怕是都该上学了吧!”

    他那时候的确流行早婚,徐凤举并不打算回答她:“哥这辈子没打算结婚,你就别问了,等给你嫁出去了,我就伺候咱爹,反正一个人挺好的。”

    看来,他并不打算说,不知道刚才那一幕,是朋友之意,还是有别的,既然看见了,当然得查清楚了。兄妹两个各靠一边,两下心思,好半晌谁都没有再说话。

    徐凤举开车送了徐迦宁回来,停车到南门前,这才让她下车。

    徐迦宁拿了包,又抱了书,下车的时候没站稳,扶住了车门。有两本掉了地上,徐凤举连忙下车,帮她捡书,他站在苏家大门前,真是五味杂陈,难免又细细叮嘱一番,让她留神身体,有事好去找他。

    来的时候,就同苏谨言说好了,可以走动的,从前家世早就编好话了。兄妹两个,坦坦荡荡,本来也没有什么好掖着藏着的,站了一站,她当然是应下了,抱好了书走向碧情园去。

    徐凤举站在车边看了她好半晌,等她进了大门这才回到车上,掉头往回走,刚好与另外一辆车交错开过,他自然是没有注意,上了正街加了油门走远了。

    可等他走了之后,那辆车也随即掉头跟了上去,车中年轻的男人亲自开着车,不紧不慢跟着徐凤举。两辆车相隔不远,一直跟到华安街巷口处,眼见着他开进了一院中,才停了下来。

    车中男人目光沉沉,盯着那关起的大门皱着眉。

    旁边坐着的苏婉也看见了:“二哥,你说这个苏唯,和他能是什么关系?大哥不是说她在外地找回来的吗?原本我听着口音就不大像,难道大哥骗了我们?”

    开车的不是别人,正是苏谨霖,他们兄妹才在霍家回来,没想到在苏家门前撞见有人送苏唯回家,看模样两个人很熟,才跟了徐凤举一路。

    苏谨霖勾唇便笑,懒得猜。

    调转车头往回走,姿态慵懒:“明个让人查一查就知道了,何必在这猜来猜去呢。”

    徐迦宁进了南门,抱得两条胳膊都酸了,老远看见人了,赶紧叫过来一个帮她拿书,一路走了东园去,手上的药布都松了。

    上了楼,苏谨言还未回来,红玉倒是先回来了。

    她赶紧把东西收起来,关上房门,两个人在一起说悄悄话。

    红玉这个小机灵,竟然不负所托,她在小学门口等了一个小时,那个女老师上完课出来,被一辆轿车接走了。她追不上到处打听,竟然真的打听到了。

    附耳过来,她声音当中还带着雀跃:“真是没白等,我听人说了,那女老师姓霍,她在小学教国学,为人很好的,附近孩子们都喜欢她。”

    姓霍?

    徐迦宁心里一紧:“不是我想的那个霍吧?”

    红玉眼里亮闪闪的:“你想的哪个霍?我问了,就是报纸上面天天报道的那个议员家里的,她这个人不知道为什么,听说要为什么教育奉献,三十了还没结婚呢!”

    心凉半截,霍家的人,就算有什么,徐凤举想都不敢想的吧。

    从前,他说她的那些话,还似在眼前。

    徐迦宁从包里摸出那个小玉石来,举了眼前细看:“还打听到什么了,我哥这会不会是凑巧遇见送的呢,看他们那模样,也没避讳旁人,难道是我看错了?”

    红玉想了下:“没什么了,霍小姐才一下课,就有人接她走了……哦对了,说是叫什么西什么然的,街边摊贩都不大识字,对上我了都白字先生,想着赶紧回来跟您报信就没再问了。”

    这些信息已经足够了,徐迦宁默默记了心里。

    在屋里说着话,外面不知谁叫了一声,说是大少爷回来了,她连忙起身,去床头柜那拿急救箱。

    红玉直跟着她:“小姐,您这是要干什么呀!”

    能干什么,做什么事都要有敬业精神,徐迦宁推了她让她留在屋里,提着急救箱就走了出去。房门在身后慢慢关上,她出了长廊,听着厅中有错乱的脚步声。

    娟姐的声音远远旷了过来:“……少爷喝茶。”

    没大听清,应该就是大少爷吧,徐迦宁快步走了出去,绕过转角,厅堂当中却不是一个人。

    苏谨言才脱下上衣递给了娟姐,他低头打开袖扣,没有抬眼,反倒是他对面的苏谨霖回过头来,看见是她,薄唇一动,笑了笑。

    不知道为什么,他这笑意可有点意味不明。

    她见过太多人笑脸,最会揣摩人心,此时见他,已是提高了警惕。

    心中防备,脚步就慢了下来。

    苏谨言虽未抬头,却知道是她:“妮儿,怎么了?”

    快速进入角色,徐迦宁快步走了他的面前,将急救箱往方几上一放,这就坐了他身边来:“想找人帮我上些药,没看见香秀她们呢……”

    苏瑾言两只袖扣都打开了来,亲自将袖子卷了一卷,这才抬眼:“我来吧。”

    说着转身过来,往后坐了一坐,扶着她指尖,先解开了蝴蝶结。

    他动作不停,也没忘了对面还坐着那个:“谨霖,你找我什么事?”

    苏谨霖看着他小心翼翼解着药帯,靠向椅背:“今天应霍家之邀,我和苏婉去了一趟,见到了霍老爷子,和霍老板,当然了,还有霍澜庭。这门亲事两家早就有意结了,我爹不在家中,我这当哥哥的自然要费些心思了,可说来我管那些兵蛋子还行,这种事实在不适合我操办,大哥您看,帮着弟弟费费心?”

    药帯轻轻解开,伤口已经消了肿,苏谨言回手打开急救箱,拿了消毒水出来,用棉布蘸着给徐迦宁擦药,他动作娴熟,似乎并未受他话影响:“苏霍两家,能结亲最好了,不过已有苏莹和霍家老四的事在先,我觉得实在不必太过主动。霍澜庭对苏婉没上心,再出什么事,两家关系可就岌岌可危了。”

    苏谨霖不以为意,两手拍了拍,笑道:“这个我也知道,已经同霍老爷子说好了,霍家当然要登门提亲,才能订婚,错不了的。”

    苏谨言重新剪了一段药布,缠在了徐迦宁的手上,重新系了个蝴蝶结,简直是轻车熟路:“那就好,你军务繁忙,若是顾不过来,我费费心也是应该的。”

    苏谨霖当即起身,过来拍了拍他肩膀:“这样的话,就谢谢大哥了,改日我做东,请你和妮儿去西餐厅,她才回家里,一家人总要亲近些才好的。”

    都是客套话,苏谨言应了,见他要走,徐迦宁也与他作别,说了句二哥慢走。

    苏谨霖可是下楼了,她看着他背影,心里却是痛快。

    既然他说霍家老爷子表态了,那么霍澜庭今日被扣留在家里,指不定被他们压着多糟心,她心里痛快了,眉峰自然舒展得更开。

    苏谨言盖上急救箱,提起来,又送到她面前:“怎么,听说霍家要定下苏婉,你好像很高兴。”

    徐迦宁顿时扬眉,举了包着的这只手让他看:“说什么呢,我是看大哥给我系的这蝴蝶结高兴,我家里那个哥哥,虽然对我很好,但是他呀,他笨手笨脚,可不会这个。”

    胡说八道,向来是她的强项,看着苏谨言,对症下药就好。

    果然,他看着她脸色稍缓,压低了声音道:“小心别着水,用不了几天就能好了,霍家的事你不用理会,成不了,回去歇着吧。”

    说着,站起身来,不知要干什么去。

    他这个人多少有点别扭,其实从他动作上来,其实好像有点兄妹情结,他卷好袖子时候,下意识往后坐了坐,可能他自己都没太注意,但是她察觉到了,是有所躲避。

    徐迦宁完全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在苏家立足,当然要同盟友站在一起。

    就像那人说的,站得高看得远些,利益相关,就同他在一块,她明白的,脚踩一条船上,才能保证不轻易翻船。眼看着苏谨言要走,她也站了起来,诶呦了一声。

    男人立即顿足,转回身来:“怎么了?”

    徐迦宁微弓着腰,扶着一条腿:“腿、腿麻了……大哥扶我一下……”

    她嘶嘶着,对着他伸出手去,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扶住了她。

    ‘兄妹’两个一步一步,挪着脚步,徐迦宁走得很慢,能多亲近,才好说话。

    她这辈子被太多人扶过,这一次很是微妙,她今日收获颇多,刚在心头一件一件算过,厅中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娟姐清了场,楼上没留下人。

    苏谨言让她站着等他,大步过去接起了电话。

    徐迦宁百般无聊地站着,本来以为没有她什么事,正盯着自己脚尖,突然听见苏谨言客气了两句,叫了声七少,她耳朵一下竖了起来。

    有一种不好预感,她蓦地回头,正好对上苏谨言的目光。

    他刚好放下电话,向她走了过来:“是霍澜庭,他说有话对你说,让你听电话。”

    徐迦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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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贵妃的花儿

    第三十五章

    话筒放在了桌边, 苏谨言回头又来扶她。

    徐迦宁不情不愿走了过来,拿起话筒时候手一滑, 话筒重重摔在了桌上, 她出了这口气, 才又拿起来贴在耳边,发出了一点声音来。

    电话听筒里面,霍澜庭的声音立即传入了耳中来:“苏小姐?”

    她嗯了声。

    他的话简单明了:“说话方便吗?”

    苏谨言还在身边,声音大一点,他都能听见,当然不方便,徐迦宁面色不变:“我大哥在旁边,说话没什么不方便的, 什么事,说吧。”

    这就是明明白白告诉他,说话很不方便。

    果然, 霍澜庭故意说:“今天有事, 没能约苏小姐看电影,很是遗憾,这个时间了, 不如一起喝下午茶吧!”

    这是有事要同她商量, 多半还是让她做幌子, 好打退苏婉兄妹的攻势,徐迦宁低眼看着手上包着的药布,回头看了眼苏谨言, 淡淡道:“真是对不起,昨个和你出去时候,手受伤了,怕是连茶碗都拿不了。”

    能拿话筒,为什么不能拿茶碗。

    这么显而易见的谎话,霍澜庭知道她心中想的什么,连忙说道:“你昨天对我说的事,我答应你……”

    昨天他要是答应了,当时她可能也就顺水推舟了,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她被戏弄的恼意可还未消散干净,这时候他越是难为,她心里越是痛快,怎么可能轻易答应。

    握住话筒,将耳朵紧紧贴上去,徐迦宁的声音听起来略显遗憾:“哦,好好,既然七少这么说了,那行,那改天我们再约看电影,我等七少电话。”

    霍澜庭:“……”

    徐迦宁还在那自言自语:“就这样……”

    霍澜庭似有怒意:“等等……你要敢挂我电话……嘟嘟……嘟嘟……”

    她为什么不敢,她前世十三岁进宫,面对的都什么人,七年时间,她可从未怕过。

    徐迦宁径自挂了电话,转身看着苏谨言,低着眉眼:“他大概是不愿意同苏婉订婚,这两天总约我,想搪塞搪塞。”

    不愿意才好,苏谨言眸色微沉,事实上话筒被她捂得严严实实,他真没听见里面说的什么,老太太寿宴那天,霍澜庭突然当众宣布,说对苏唯一见钟情,他就知道,哪来的一见钟情,不过是他给了苏家一个面子而已。

    其实苏霍两家曾经联过姻,婚事还曾轰动了整个上海,可惜霍四那个痴儿抗争不过霍老爷,在结婚的当晚带着个丫头离家出走了,他命不好,不知道怎么地就被车撞死了。

    苏莹是苏婷的姐姐,不能轻易离婚,现在还在霍家。

    为此霍家总觉得对不起苏家,这一次又想按着霍澜庭低头,两家互相扶持当然好,但是现在苏家二叔在军中逐渐做大,苏谨霖出尽了风头,老太太也很喜欢他,眼看着大权旁落,苏谨言怎能甘心。

    他上前一步,对着徐迦宁伸出了手:“走吧,我送你回去休息。”

    徐迦宁搭着她的手,小心翼翼挪动着脚步:“好像不怎么麻了,刚才可能太紧张了,呃……我是不是太娇气了点?”

    苏谨言配合着她脚步,走得很慢:“女孩子,娇气是正常的。”

    走到门口,想到红玉还在屋里,她故意出去找他换药的事,一进去这点心思怕是藏不住了,徐迦宁站住了,伸手接过他手中的急救箱,这就笑了,十分温婉:“多谢大哥了,我回去休息休息,如果霍少爷再打电话过来,算了……他多半也不会再打过来了。”

    她微扬着头,贝雷帽扣着一边,那般笑着俏皮得很。

    苏谨言点头,没忍住,伸指在贝雷帽上面压了一下,这才转身离开。

    帽子遮住了她一边目光,徐迦宁伸手正了正,回头看着他背影,好像更亲近了点,这很好,她完全没放在心上,推开房门赶紧走了进去。

    红玉在屋里偷听了半天的动静,很是担心,迎上来先接了急救箱去:“怎么样?发生什么事了?”

    徐迦宁来回在屋里走了两圈,霍澜庭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还会再来找她,她当然不想帮他,却不知道该怎么搪塞他,看他焦头烂额才痛快,想起刚才挂掉电话时候,他的语气,不由勾唇。

    想到霍家人了,心里还不放心,在包里拿了点零钱交给红玉,让她去华安街后巷那打听打听,平时徐凤举都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回来,在小吃一条街上蹲守着,看看他下午还有什么蹊跷举动。

    红玉应声去了,徐迦宁在屋里坐了一会儿,继续她的孙女工作。

    下楼时候没看见苏谨言,出了东园,直奔老太太这边院子来,快入秋了,院中不少花儿都枯萎了,不少下人在各个花圃里面收拾着残花落叶,忙忙碌碌。

    徐迦宁一路走过,皮鞋走在彩砖路上哒哒作响,有人看见是她还叫着她小姐。她微笑走过,到了一楼厅堂,问了人说是老太太在二楼,赶紧上了楼。

    转角楼梯都是彩砖,她慢步上楼,皮鞋声音哒哒,哒哒地。

    二楼厅堂当中,一个男人站在落地窗前,他一手插兜,听见脚步声转过身来。苏谨霖口中还叼着烟,一手拿着打火机啪嗒一下按开,他瞥着她,火苗在眼底跳跃着,一低头将烟点着了。

    打火机随手放回口袋,他目光沉沉,两指将香烟夹住,随后吐出一口烟圈来:“今天天气真不错,是吧?”

    天气好是真的,徐迦宁点头,慢慢走了过去:“嗯,二哥怎么这么有闲情逸致,要晒晒太阳的么?”

    苏谨霖靠在落地窗前,径自吸着烟,轻笑一声,不再看她。

    徐迦宁保持着最后的教养:“那我去看看祖奶奶。”

    说着奔着二搂长廊,她想同老太太说会话,没想到人到了老太太这会儿睡着了,里面的丫头说她没吃什么东西,真叫人担心,精神头都是在孙子孙女来时候才有些,其实看着不大好。

    可能真没多少时日了,徐迦宁连忙退了出来。

    她走在长廊上面,低头想着心事,顺着长廊上的地砖地线走,走到厅堂当中,一转过去,冷不防差点撞到一人身上,惊得她赶紧后退一步才站稳了。

    苏谨霖不知道什么时候掐了烟,此时两手插在口袋里,正是拦住了她的去路。

    徐迦宁抬眼看着他,似懵懵懂懂地:“二哥在这干什么?差点撞到吓我一跳。”

    他瘦瘦高高,看着她的眉眼,向前一步。

    这一步步子略大,徐迦宁没动,任他欺近。

    到了面前了,苏谨霖低头,刻意压低了声音,叹了口气:“妹子,苏谨言若是想找你,早就该找回来了,不会等到今天。这个时候了,苏婉马上要和霍家七子订婚事了,偏偏这个时候,他变出个妹妹来,你说可疑不可疑?”

    徐迦宁动也未动:“我听不懂你说的话,什么意思。”

    苏谨霖蓦地失笑,目光在她的贝雷帽上面一扫而过:“你会明白的,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什么真的假的,这世间的事,从来没有这么绝对过。

    徐迦宁对上他的眼,目光不变:“二哥这是不相信我了?”

    苏谨霖后退一步,上下打量着她:“苏谨言不知道哪里找的你,模样倒是有几分相像,可惜了啧啧啧……”

    徐迦宁也是轻笑出声:“随你怎么想吧,其实再回苏家之前,我过得也不错,之前还期盼过兄妹姐妹共处一堂的情景,现在看来,没什么必要了。”

    说着侧身从他身边走过,擦肩的时候,还撞到了他的肩膀。

    她径自下楼,再未回头。

    这般镇定,倒叫他又有怀疑,随后下楼,给他父亲打了个电话,一通电话了,他父亲提及那孩子,说苏守信有一次醉酒后说漏过嘴,他说妮儿已经死了。

    如此确定了,心中更是放心。

    苏谨霖在一楼坐着,两三朋友给他打电话,问他去不去舞厅,说是有两个小歌星出场,他心情极好,跟着闲说两句,祝福朋友们玩得愉快,挂了电话,直接躺倒在了沙发当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前院来了人,脚步匆匆进了厅中直找着二少爷,苏谨霖似在梦中惊醒,一下坐了起来。一个黑衣人快步走了他的身边来,躬身附耳:“二少爷,事情都查清楚了,大少爷之前特意开车去的华安街那请人回来的,我请了客吃醉酒一套话就说出来了,这位小姐姓徐,家里一个老爹一个哥哥,前不久还离婚了的。都依着您的吩咐做了,那徐老头可能这辈子都没看见过那么多钱,愣了好半天呢,他可都说了,他闺女是他亲闺女,这会儿答应了,说是拿了钱,晚上就过来把闺女领走。”

    苏谨霖伸手抚眉,笑意更深:“我以为是何方神圣,原来是个不足一提的闹剧,苏谨言这么谨慎个人,这是看苏婉要嫁进霍家了,急着从中搅局,一时连脚步都乱了。”

    黑衣人嗯了声,也在旁笑:“二少爷,晚上可有好戏看了。”

    苏谨霖一下靠坐在沙发上面,盯着自己的鞋尖,好半天才嗯了一声。

    苏家园中一到下午,景色又变。

    夕阳映着玻璃,玻璃倒影映着花花草草,霞光一片。

    苏谨言站在厅堂当中,看着楼下。

    苏守信和苏夫人又出来了,他们手拉着手,偶尔遇见下人也不避讳,来回走了好几趟了,能看出来今个苏夫人特别高兴,一边走还一边晃着男人的手,两个人就这么在园子里走来走去,走来走去的。

    这原本就该是世外桃源的,却不想变成了战场。

    目光沉沉,正低头看着外面,电话在厅中响了起来。

    娟姐接了电话,回头叫他:“大少爷,找您的。”

    苏谨言顿时转身,偌大的厅堂当中,能听见他的脚步声,他走得不快,到了桌边,摆手让娟姐下去了。

    接过电话了,里面传出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来:“苏谨言?”

    他应了声:“嗯。”

    那人口气有点急,似还有恼意:“他们已经走了,事情也安排好了,我可告诉你,为了我妹子,我只能帮你这么一次。”

    他似早就知道一样:“嗯,一次就够。”

    正说着话,哒哒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徐迦宁手里捧着一把野花,上了楼来。

    她心情似乎很好,才上二楼,看见他了,对着他挥了挥了手里的花儿,笑了:“大哥~”

    他挂断电话,转过身来。

    真不知道她刚才干什么去了,帽子上还沾了两个花叶,可能是急着回来,没有察觉到。人走到他面前,将花儿在他眼前晃了晃,笑脸在花儿之后:“我自己采的,一会要插在花瓶里,好看吗?”

    苏谨言抬手将贝雷帽上的两片花叶摘掉,便也勾起了唇:“嗯,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忘了在前面写了,贵妃年纪不大的,(此处我想想,有空在前面加上)她青春都被压榨在宫中,所以不知年少,现在她有机会重活一回,被这些人教会的,不光是享受青春,没有深宫压制,她的心也会慢慢放开。

36、贵妃很生气

    第三十六章

    夜幕降临, 苏家有贵客到了。

    这两年,霍苏两年致力于修复两年关系, 其实做了不少事。

    霍老爷怕夜长梦多, 苏谨霖顺水推舟, 刻意提点了,可以先让霍家人出面,当着苏家老太太的面,求个亲,老太太只要点头答应了,那婚事就这么定了,择日宴客再大定一场。

    这不,天才黑, 霍家长子二子,霍至庭霍原庭这就来了。

    苏谨霖让人通知了苏谨言,先行迎了二位去。

    下人急匆匆来东园报信, 苏谨言穿上外套, 当即下楼。

    徐迦宁剪掉了些许枝叶,才把花儿插在瓶子里面,红玉就回来了, 小姑娘好像受了很大的惊吓, 进门就先关上了房门。

    徐迦宁也被她拉到床边坐下了, 红玉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还直喘着 :“小姐,你猜我看着谁了?”

    给她急的都开始你你的说话了, 本来是让她看着自家哥哥的,想看看他跟那个女老师还有没有互动,见她这般模样,徐迦宁顿时回眸:“谁?我哥又开车拉着霍老师,出门了?”

    红玉摇着头,扒着她的耳朵急急道:“我看见苏家人去巷口了,悄悄打听了下,今天有人拿着小姐的照片打听你小时候的事呢!”

    打听她小时候的事,徐迦宁蓦地抬眼:“你看见谁去巷口了?可见着我爹了?”

    红玉狠狠点着头:“就是看见了我才急,那个穿黑衣服的,一看就是苏家的人,从前在院子里见过的,就不知道他是哪一边的。”

    能是哪边的,徐迦宁垂下眼帘:“是二少爷让去的,他一直怀疑我的身份。”

    红玉心急如焚:“那怎么办?老爷要是没对上话,不就露馅了吗?”

    那又怎么样,她本来就不是苏家的孩子,苏谨言让她来苏家,不过是为了尽孝,她早说了,不得打扰她的家里人,因为他们自己的原因出错了,与她有什么关系?

    徐迦宁想了下:“为今之计,若被拆穿,那就说大哥为了尽孝心,给他开脱出来就好,至于我们,也许明天就能离开这园子了,没事。”

    红玉见她不在意,总算安心了些。

    徐迦宁让她先去歇着,想出来找苏谨言撇清下干系,可她出来之后,厅中无人,有心想去对面长廊苏谨言的房间敲门看看,才往前走了几步,楼下忽然传来了脚步声。

    东园平时没有客人来,除了苏守信夫妇,只有苏谨言会来。

    她转身下楼,不过才走到楼梯转角处,来人已经上来了,二人一上一下,四目相对,徐迦宁转身上楼。

    男人腿长,快走两步,一下就追了上来,站了上面拦住了她。

    这一次变成了徐迦宁在下面,他在上面。

    本来就高,她扬着脸,对他举起了那只包着药布的手来:“霍少爷,我想我现在并不想见到你。”

    来人正是霍澜庭,他向下一步,顺势握住了那只手:“很抱歉,你今日必须见我。”

    他并未用力,徐迦宁当即抽手出来:“不,我并不打算帮你。”

    说着她绕开他,想要上楼,霍澜庭一回身又拉住她的左手,这一次紧紧握住了,拉着她就往下走:“你昨天跟我说的那件事,我会帮你做的,还有,你还有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我大哥二哥现在就去了苏家老太太那提亲去了,一旦老太太答应了,两家的结便解不开了。”

    怎么解不开,那他就娶了苏婉不就好了。

    徐迦宁被他拉着下楼,脚步也快:“那是你们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打定主意就不想去,她两手掰着他手,直拖着不想往前走,霍澜庭长臂一伸,直接将她环进怀中,他紧紧钳住了她两臂,更是恼:“如果非得娶一个苏家女,那我宁愿娶你!”

    “……”

    这叫什么话,徐迦宁哪里信得,直推着她:“你放开我!”

    男人低头,并不放开:“听着,我被拐子拐的那年,是你妈救的,你原来不是喜欢我么,如果必须是苏家人的话,那宁愿是你……”

    他竟也被拐子拐过,徐迦宁正是诧异,门口匆匆走进来一个丫头。

    霍澜庭立即放开了她,紧紧拉着她的手,与她十指交缠。

    那丫头正是老太太身边的那个,她看见他们愣了下,连忙低头:“霍少怎么在这里,刚才霍先生还说呢,说您有事不在府上。哦对了,大少爷叫小姐过去呢,家里来了客人了,都在老太太那院呢!”

    霍澜庭回眸,更是握紧了她手:“走吧。”

    苏谨言叫她过去,当然是想促成她跟霍澜庭,借此先拖延时间,可就这么过去,以后她怕是真要变成幌子了,还是个明晃晃的幌子。

    不去不妥,必须去的话,不能就这么去。

    徐迦宁站稳了,一动不动:“刚才七少说的话,可还作数?”

    霍澜庭缠着她的指尖,更是扬眉:“自然作数。”

    她摆手让丫头先走,等人走远了,才举起俩人交握在一起的手来:“好,如能救你出火海,不用嫁你,我只要利。”

    他目光灼灼,此时更觉不敢置信一样。

    不过已是来不及多想:“好,只要在我可承受范围内,我现在就应你。”

    徐迦宁也还未想好,怎么个讨要法,不过反正她也要去的,同他一起不过是顺路,讨点便宜总是好的。

    她任由霍澜庭牵着手,一起走了出去。

    晚上时候,碧情园当中总是亮着许多路灯,二人走得不快,既然霍澜庭不顾霍家颜面,势必要反抗他的婚事,这次定是狠了心一次做个了断的。

    徐迦宁跟着他走在彩砖路上,不由想起了前尘往事。

    其实她做过幌子的,而且做得还很好,说起来她真是像祖母夸得那样,学什么像什么,聪慧得紧。

    没想到,到了这异世来,还是个替身。

    胡思乱想着,到了院中,霍澜庭站在了石阶下面,停了一停:“以后,我再补偿你,今天就委屈你了。”

    这有什么委屈的,互惠互利的事。

    不过,男人的同情心和愧疚心向来莫名其妙,徐迦宁还是嗯了声。

    上了石阶,厅堂当中已经传来了笑声,苏家老太太被人推了出来,坐在沙发一侧,她身边坐着苏婉,正和霍家人说着话。苏谨霖和苏谨言在对面坐着,说到婚事,正是其乐融融。

    来得刚刚好,霍澜庭牵着徐迦宁的手,这就走了进去。

    两个人都是西装西裤,同色衬衫,一个俊美天成,一个英姿飒爽,立即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苏家老太太也看见了,诧异地坐直了些:“妮儿,你,你们怎么在一起?”

    苏婉的脸色一下沉了下来,苏谨霖父子这几年如日中天,其实能娶到他家女儿,当然最好,霍家兄弟也看着霍澜庭,霍原庭当即站了起来:“澜庭,你胡闹什么!”

    苏谨言坐在对面,仿若未见,他旁边的苏谨霖却是掐了烟,瞥过来一眼。

    这一眼似有笑意,他甚至还对她眨了眼,像个调皮的孩童。

    厅堂当中,这些人的神色都看在眼里,尤其是苏谨霖的,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可怎么办,既然都来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徐迦宁在心底暗自叹息。

    霍澜庭举了他们交握在一起的手,扬声道:“大哥,二哥,这便是我的态度,我说过了,我对苏唯是一见钟情,除了她我不会娶别人,霍太太非她不可。”

    苏老太太直看着徐迦宁:“妮儿,你过来,祖奶奶问你两句话。”

    霍澜庭真个牵着她的手走上前来,目光环视一周,才定定道:“这两天,我日日来接她去看电影,苏小姐对我也有好感,婚姻讲究两情相悦,相信这也是两家老人才想看到的。”

    说着,放开了徐迦宁,亲自推了她到老太太面前:“还请祖奶奶成全,我是真心喜欢苏唯小姐的。”

    老太太一把拉过了孙女去,气都不匀了:“妮儿,他说的可是真的?你对他也有好感?你喜欢霍家这小子?”

    苏婉在旁边脸色苍白,直直跪了下来:“祖奶奶!妹妹才回来,您不能由着她抢我的婚事啊!”

    老太太好像没听见一样,她只管拉着徐迦宁的手,可见偏心:“妮儿,你告诉祖奶奶,你说实话,什么事有我呢,我活着一天,就不能有人欺负你们娘俩。”

    她这态度,很明显。

    霍至庭和霍原庭面面相觑,此时不好说话,就怕得罪了苏家老太太以后不好办事,苏唯是苏家才找回来的女儿,虽然霍谨霖说是假的,但他一面之词,怎可全信。

    一时间厅中安静了下来,徐迦宁能感受得到,这些人都等着她回答。

    她定了定神:“我……”

    才一开口,苏谨霖一下站了起来,打断了她的话:“问她干什么,事到如今,当着祖奶奶的面,我不得不站出来说一句话了。原先顾忌老人家身体不好,想着家里不差一双碗筷,但现在看来,不说不行了,大哥故意在外面找了个冒牌货,回来说是当年被拐子拐走的妮儿,这是干什么呢?如果单单就为了尽孝,那么在祖奶奶身边尽孝就是,可现在你们在干什么?是故意破坏我们同霍家的婚事吧?”

    他几步走了徐迦宁面前来,伸手扶住了她的肩膀:“这位小姐,你要不要告诉大家,你姓甚名谁,到底是怎么被我大哥找来当个假妹妹的?”

    徐迦宁回眸看着苏谨霖,神色不变:“二哥说这话,原先我也不信的,我好好在徐家活了十几年,除了从小没妈疼,爹爹疼我,哥哥疼我,日子也滋润得很。是大哥找到了我,跟我说我是苏家姑娘,你不如问大哥,我若不是苏家人,走就是。”

    苏家老太太握着徐迦宁的那只手,抖了又抖:“谨言!”

    苏谨言大步过来,单膝跪了下来:“祖奶奶,谨言当年无意遗失了妹妹,至今愧疚,此事怎可玩笑,既然找回了人,当然是真的。”

    本来是来求亲的,没想到演变至此。

    苏家老太太胸口起伏不定,气息已是不平了,苏谨霖倾向徐迦宁一些:“行吧,我就知道你们不会承认,今晚上就让你们痛快一回,把人带过来吧,问问这位小姐他亲生亲养的爹爹,是真是假,不就知道了。”

    说着他啪啪拍了两下手,很快楼上便有一下人带了个男人走了下来。

    他身形高大,一身粗布衣裤,走路虎虎生风的,不是徐老爹,还能是哪个?

    苏谨霖扬着眉,以肩头撞了下徐迦宁:“看看,这个人,你不会不认识的吧?”

    撞了一下,竟是没有撞动。

    徐老爹从走过来时候,一直看着自己女儿,他甚至还红着眼,徐迦宁一眼看见,回眸瞥着苏谨霖,那目光当中,已是冷冷寒冰:“你不该让他来的,你真的,不该让他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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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案:

    姜宝身娇貌美,和瑞欣集团总裁霍言行联姻后,生活平淡幸福。

    然而,一场意外,让她进入了女配系统。

    姜宝很淡定。

    有白月光?那就赶紧去拿离婚证书,还你自由;

    带球跑了又怎么样?我只要女儿,不要女儿她爸;

    和小青梅情深意重,我懂我懂,祝你们白头偕老;

    ……

    男主们:呵呵。

    男主们:说好的不择手段、要死要活、只爱着我一个的小姜宝呢?

37、贵妃的爹哟

    第三十七章

    厅堂当中, 灯光柔和。

    多少人都看着徐老爹,他身形高大, 脚步很快, 从楼下下来, 直奔着徐迦宁走过来了。

    苏家老太太看着他,眼中一点光亮,逐渐暗淡,直看着面前的苏谨言,已是哽咽:“谨言,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呀,你倒是说呀!”

    徐老爹走过苏谨言的背后, 直接到了徐迦宁的身边来,他一把抓住女儿的手,紧紧握了在手里, 抬眸间眼睛更是充了血似地:“来的时候, 我就不让你来,我养了十几年的孩子,人说你是苏家的娇小姐, 跟着我吃苦了。

    我说是我闺女, 又说老太太身子不好, 想孙女想得不行,我心软让来了吧,你们又不顾念骨肉亲情, 说我们不是苏家小姐,诶,对了,她就不是,她是我闺女,是我从道边上捡来的亲闺女!

    一个个的别看着我们,我闺女我领走,你们这些大户人家的,找孩子找孩子,不知道孩子身上有胎记吗?嗯?是你们亲生的吗?来一拨人给两个钱,说谢我养她这些年,我谢谢你!我养十几年了,给我钱干什么?当我卖闺女打我?

    哦,我气还没消,这又来一拨,问是我亲闺女不,又给两个钱,让我来把闺女领回去,我告诉你们,闺女是我亲生的,就是我亲生的!我今个就领回去,以后跟你们苏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说着他对着厅堂外面,喊了一嗓子:“徐凤举!你来了没有!”

    厅外一人应声而来,他一身青衫,不知背着个什么东西,快步走了进来,徐迦宁抬眼看见,正是她哥哥。此时也才看清,他肩头扛着一个袋子,里面东西随着他的脚步哗哗作响,到了厅堂当中,徐凤举将那袋子啪地往地上一到,无数大洋从里面滚落出来。

    他把袋子随手一扔,只是看着苏谨霖:“我们徐家不差这点钱,人我们领走了,以后莫要来找,从今往后,她不会再踏进苏家一步,你放心,咱们只当从未来过。”

    说着也过来拉住了徐迦宁的手,这父子两个一手拉了一边,他们分明在说谎,是在帮着她圆谎,徐迦宁不用生生来憋,眼睛已经红了。

    徐老爹说这一番话,口中说的是亲生,可谁听了都知道,分明就是气话。

    老太太急得不行,直要起来:“不行!不能走不能走!谨言!谨言快跟人家好好说说,快!”

    她一急,身后两个下人赶紧过来拦着,徐迦宁一抬眼,已是含泪:“没事,祖奶奶,其实我能看看您,心里就很开心了,本来也住不习惯,名不正言不顺的……”

    徐老爹还拉着她:“走,跟爹回家!”

    苏谨言跪了好半晌,这才起身,他转过身来,本来是想趁机拉过徐迦宁来,可一抬眼看见徐老爹了,顿时怔住,寒风刺骨也不过如此,他没站稳,腿一软踉跄了下才站住了。

    苏家老太太急着上前,妮儿妮儿地叫了两声,忽然想起一事来:“等等,等等!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她妈病着,我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呢,他说的没错,说的没错,我妮儿身上有胎记,她有胎记的!”

    她急的不行,苏谨言已是缓过神来,过来从徐凤举手中拉过了徐迦宁来,一直把人带到老太太面前,心神还难稳:“祖奶奶,什么胎记?”

    苏家老太太,推了他一把,亲自握住了徐迦宁的手:“走,让祖奶奶看看,祖奶奶一看就知道了。”

    不由分说,她叫人推着自己,连同徐迦宁一起往长廊边上第一间客房去了。

    这唱的哪一出,徐迦宁不知道她爹为什么要说胎记的事,她身上哪有胎记,回头看了眼徐老爹,此时他情绪激动,正往前冲着讨要闺女,被徐凤举拉住了。

    苏谨言连忙对霍家客人说着抱歉,也赶紧追着去了客房。

    厅堂当中,还有徐老爹愤愤不平的叫骂声,他靠在客房门外,一眼望过去,目光沉沉。很快,客房当中传来了一声哭声,苏家老太太一口一个妮儿,抱着她不能自已。

    这孩子来的时候,其实她心中有所警觉,不过是心中有所遗憾,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都能让自己少些愧疚。没想到,没想到她背脊上面,竟然真的是有疤痕。

    徐老爹还以为是胎记,其实她知道,那是妮儿小时候淘气摔的,落了痕迹了,大夫都说疤痕难平,这么多年过去了,虽然不大清楚了,但还有发白的印记……

    紧着给人推了出来,苏家老太太抑制不住地叫嚷起来:“是我妮儿,是我妮儿!”

    徐迦宁有点懵,不过这出戏还得继续下去,也跟着落了泪,到了厅堂当中,老太太拿着拐杖狠狠抽了苏谨霖两下子,给他好一顿骂,又对徐家父子直赔礼道歉,说着体面话,求着他们让妮儿住些日子。

    徐老爹脸色不好,徐凤举拦了好半晌了,口气也不大好了:“来的时候我们就不愿意,大少爷直跟我们说,老太太想念孙女,我们是看老太太面子上,才让来的,别的不说,我们也愿意让妮儿过得更好,她要愿意住,那就住一段时日。”

    老太太又是落泪,只拉着徐迦宁的手:“妮儿,你就住下吧,今个是你二哥胡闹,别生祖奶奶的气……”

    她直求着,可谓真情实意。

    徐迦宁看着徐老爹,他手指在袖下扣了两下,她心中会意,答应了下来:“嗯,我陪着祖奶奶,得空了再回去看他们。”

    徐老爹当然又一脸不甘,不过还是警告了一番,让他们好好对待他女儿,不然就来给人接走之类的,徐凤举劝着他,这就推了他往出走。

    父子两个这么一走,苏谨言连忙出门相送。

    三人一路沉默,没有人出声,出了庭院了,才是站住了。

    夜风几许,徐老爹站风中,定定看着苏谨言,徐凤举站在他身侧,目光灼灼:“苏大少爷,看见我爹,想必已经想起来了吧?”

    还不等苏谨言开口,背后忽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徐迦宁匆匆跑了来:“爹!”

    苏谨言转过身来,背后传来了徐凤举刻意压低的声音来:“当年你做的那些事,既然做了,就别反悔,我妹妹什么都不知道,等老太太一去,我们自然会接她走,到时候谁也不会知道,我劝你别胡思乱想,否则我也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来。”

    他闭上眼睛,片刻之后,徐迦宁到了他身边。

    她推了他一把,气息还有些不稳:“大哥,你先回去吧,我送送他们。”

    他嗯了声,大步回去了。

    徐迦宁欣然上前,园子当中的路灯有点晃眼,徐老爹向她伸出了手来,她扬眉看着他,第一次伸出手去,主动握住了他的手。

    那只大手拉着她,往出走。

    出了碧情园的南门了,四下看着没人了,徐迦宁才晃了徐老爹的手,晃了晃:“不是故意要瞒着您的,真的,其实我住不了多久,您别生气。”

    夜空当中一弯月牙,昏暗的路灯下,能看见徐老爹的眼睛也笑得像月牙了:“我生什么气,他们是不是太小瞧人了,我怎么能拆我闺女的台?不知道我干什么的么,爹演戏给他们看呢,怎么样?爹演得好不好?嗯?演得很像吧?”

    他在她面前,永远这样,徐迦宁一下被他逗笑。

    在苏家门前呢,徐老爹抽出手来:“看吧,等你挣了钱了,可得孝敬爹,有爹的功劳呢!”

    说着,直推着她,让她放心家里,让她回去。

    徐凤举也对她眨眼,说会照顾好爹的,让她先走。

    徐迦宁心中还有事,当然不能久留,对他们挥手作别,转身走了。

    等她走了,爷俩一前一后往大街上去了,走出去老远了,徐老爹忽然一屁,股坐了地上。

    徐凤举连忙弯腰,上前去扶他:“爹,爹起来吧,咱们回家吧!”

    徐老爹一手捂着眼睛,两腿还用力蹬了两下,已是再忍不住,哽咽起来:“你说你妈连你妹子都没救出来,偏救她们干什么,养这么大了,现在说为了老太太为了什么的,当年干什么去了,我都给送回去了,我不是没往回送,他不认……现在认什么,那是我闺女,是我闺女……”

    眼泪从他指缝当中落下,徐凤举也红了眼睛,环住了他的肩头:“爹,没事,苏谨言他不敢真认的,等那老太太不在了,那时给妹子接回来,咱们就算对得起他们了。”

    宁安街上,霓虹灯照亮街头,过往的人不多,偶然还有汽车鸣笛,从他们身边走过,徐凤举费了好大力气,才给人劝起来,徐老爹哭了一通,又气又怒骂了一道。

    送走了徐家父子俩个,徐迦宁脸上的笑容立即就消散了。

    她头顶还戴着那顶贝雷帽,伸手扶正了正,又抿了耳边的碎发,脚步匆匆往回走去。苏家闹了这么一出,霍家也真是没法继续再坐下去了,霍原庭和霍至庭,趁着徐家父子两个走了,也赶紧告辞。

    苏家老太太,直说让他们看笑话了,也没留。

    徐迦宁回来的正是时候,霍家三子才下石阶,撞个正着。

    霍澜庭走在最右侧,看见她了,目光浅浅:“苏……”

    苏什么苏,她径自走过他的身边,一把握住他手,可使了点力气,带着他转身。

    上了石阶,两个人都站住了。

    霍家两子发现霍澜庭回去了,蓦地回头:“澜庭。”

    徐迦宁紧紧握着霍澜庭的手,扬眉看着他:“你大哥叫你呢,现在你是要他们回去,还是要和我进去对祖奶奶表明心意?”

    她这般模样,可见是生了苏谨霖的气,故意同他作对。

    厅中光亮照着她的脸,她冷着眉眼,像一只带刺的小刺猬。

    就这么看着她,他竟然十分想笑。

    霍澜庭掰开她的手指,重新将她手握了手里:“表明心意,那也得是我牵你的手。”

    说着,握紧了她手,带着她向一楼厅中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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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贵妃的西服

    第三十八章

    一楼厅堂当中, 灯光柔和。

    苏家老太太这会儿已经平静许多,苏谨霖齐膝跪在她的面前, 她拿着拐杖已经打过一通了, 这会气得不行, 又比着他训斥着他。苏婉在旁抹着眼泪,苦苦给他求着情。

    霍澜庭和徐迦宁牵手走进来的时候,几个人都看向了他们。

    走到老太太面前,二人齐齐跪了下来,他看着老太太,扬声说道:“澜庭今日这么离去,实在不甘,我与苏唯小姐情投意合, 还望苏奶奶给我们做主,应许我婚事。”

    两个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苏家老太太眼还红着, 看着徐迦宁, 目光温柔:“妮儿,他说的是真的吗?你也喜欢他?”

    余光当中苏谨霖回眸看着她,目光复杂, 徐迦宁眸色微沉, 轻点着头, 还有点娇羞:“是,霍少爷这样的人,谁能不喜欢呢, 我很有好感。”

    男女之情,有好感是不够的,霍澜庭捏了下她的指尖。

    徐迦宁立即改口:“我……的确情投意合,我也很喜欢他。”

    她上辈子只喜欢过她的猫儿,这么说实在别扭。

    老太太点着头,往门口看了眼,霍家那两子没有回头,已是走远,她招了手,让两个人起来:“妮儿喜欢的,那当然好,今个实在太不像话了,让人看笑话了,也不宜再议婚事,你们先走动着。现在年轻人不是喜欢什么自由恋爱么,我听婷丫头叨咕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等时机到了,谈婚论嫁,当然是好的了。”

    大哥二哥出去了,没再回头,苏谨霖在场,怕是尴尬吧。

    只要婚事先拦下来了,那就好,霍澜庭当然点头:“这样最好,多谢奶奶成全。”

    苏家老太太连连点着头:“今天的事,真是让你们看笑话了,都是我这不成器的孙儿,自作聪明,回去之后,切莫与人提及。”

    霍澜庭也看了眼苏谨霖:“那是自然。”

    这个时候表明立场便好了,徐迦宁回眸看着他,让他先走,他意会过来,只说改日再让父兄来府上商议婚事,连忙告辞。

    苏老太太让徐迦宁去送他,留下了苏谨霖和苏谨言苏婉三人。

    徐迦宁知道,她是有话要对那两个孙儿说,连忙和霍澜庭一起走了出来。他始终牵着她的手,外面星空暗淡,一路下了石阶,左右无人了,她这才一下将手抽了出来。

    霍澜庭当即站住,她的手十分柔软,握了手心里一时还忘了放开,不过他还没放开,才走开几步,她就迫不及待地和他花开界限,这也未免太……了点。

    徐迦宁往前走了两步,要送的这个人一站下,反而落了身后,她回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怎么了?”

    被人嫌弃成这样,还是第一次。

    霍澜庭赫然失笑,上前两步与她并肩:“今天,你应该谢谢我。”

    徐迦宁才不搭他的话:“互惠互利罢了,不过还是谢谢你。”

    这么说的话,真是薄情,看着她,越来越看不懂,他脚步不快,看着园中花草,别开了目光,当年跟在他身后的小姑娘长大了,没见的这两年不知道都经历了什么,变成这样。

    园子当中,路灯沿着各个小路延展开来,两个人的影子被拉得老长。

    徐迦宁急着给人送走,好回去看看又发生什么事了,走得略快了些。

    晚风徐徐,这要入秋了,被风一吹还有点凉,她伸手抱臂,在两臂上上下抚过,霍澜庭回眸看见,站住了:“既然是互惠互利,那我也谢谢你,做戏就做全套,以后多多指教。”

    说着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她的肩头。

    风有点凉,徐迦宁并未客气,伸手将外套拢紧了些:“嗯,你待我好些,这样更像一点,走吧,我还得快点回去。”

    徐老爹出现的时候,他注意到她的目光了。

    这姑娘生气了,刚才进厅堂的时候,也看了苏谨霖一眼,开始还不愿意帮他,这会主动来牵他的手,分明是故意打击苏谨霖。现在急着送他走,只怕回去还有上心的事,霍澜庭扶着她肩头,将她转了回去,很是善解人意地:“不用送了,回吧。”

    往前推了一推,不等她回头,人转身走了。

    二人背道,脚步声越来越远了,徐迦宁走了几步,回头,霍澜庭修长的身影,在暗夜当中,似乎已经融入到了夜色当中。

    她看了两眼,收回目光。

    快步往回走,才到石阶之下,哗啦一声,随后归于平静。

    慢步走上石阶,不知是谁又惊叫了一声,厅中苏谨言的声音已是传了出来:“快叫陈医生来!快!”

    徐迦宁快步走进,苏谨言推着老太太进了房间了,一个丫头在厅中收拾着残藉,一个跑上楼找陈医生去了,苏婉蜷缩在了沙发上面,正犹自哭泣,苏谨霖还跪在地上。

    他的面前,还扬着那些大洋。

    她慢慢走了过去,站在了他的背后。

    似乎听见了脚步声,苏谨霖站了起来,他身上的衬衫已经被扯乱了,脸侧还有点红,像是才挨过打的模样。一转过来看见是她,伸手在脸边按了一按,嘶的一声。

    徐迦宁上下看着他,垂眼走过。

    擦肩的时候,苏谨霖一回身,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手臂一抖,立即挣脱了开来:“苏谨霖,祖奶奶身子不好,你最好顾忌着点。”

    她身上还披着霍澜庭的外套,被他这么扯,差点掉落。

    那西服都是上好的料子定制而成,再一抓,衣袖自指尖滑过,苏谨霖蓦然失笑,他军靴一动,再次上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背后是苏婉的低低哭泣声,徐迦宁扬起眉来:“你拦着我干什么?”

    苏谨霖略一倾身,压低了些许声音:“我不管你们是怎么做到的,这出戏别人相信,我却不信,你也知道祖奶奶身子不好,所以你觉得她能护你几天?霍澜庭和苏婉的婚事,之前就早有合议,你从中作梗,是苏谨言的授意,还是谁?在这个苏家,苏谨言他连苏家的骨血都不是,你最好能明白这一点。”

    脚下还有散落着的钱,徐迦宁脚尖一点,踢开两个,眼底都是笑意:“二哥病得不轻,不如让陈医生也给你看看?自古以来,婚姻讲究门当户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可违背。近两年打破陈规了,现在都自由恋爱,要知道强扭的瓜不甜,霍澜庭不喜欢你妹妹,你又何必执着呢!”

    说着,她浅浅一笑,两手推开他,错身走了。

    苏谨霖侧身而立,回头看她,她身上披着的那件西服,就好像是她的护身符一样,无解。

    徐迦宁送霍澜庭出去时候,苏家老太太将苏谨霖骂了一通,他坚持己见,将徐迦宁曾嫁给顾家一事说了。从拐子拐孩子那时一直怀疑到今,徐老爹是怎么捡的孩子,养大了十几年,回到上海了,怎么就那么巧就找到了,苏谨霖直指苏谨言为了苏家财产故意做局,老太太论起拐杖抽了他。

    苏谨言开始时候并未解释,只后来承认说徐迦宁是结过婚了,他轻言轻语说因是顾家,所以说出来老太太又伤心,所以才隐瞒的。

    两个孙子一对比,高低立见。

    就算平时再怎么喜欢谨霖,此时也不能再护着他,老太太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没过去,苏谨言赶紧推了她去休息,叫了陈医生来,好半晌才缓过了这口气来。

    陈医生在屋里给老太太扎针,苏谨言就出来了。

    他靠了墙边,伸手抚额,很是头疼的模样,脚步声起,徐迦宁走了过来,眉眼间也尽是关切:“怎么样了,祖奶奶没事吧?”

    她的模样,和他相像当中的完全不一样。

    此时披着个西服更显娇小,苏谨言定定看着她的脸,一开口才发现嗓子哑了:“嗯,没事。”

    徐迦宁知道里面在救治,便也和他一起靠了墙边,霍澜庭这个衣服上面,有一种淡淡的香味,伸手从袖子当中穿过,浑身都暖了起来。

    旁边无人,她微微靠了他一靠,与他靠近了些:“我不希望我爹被牵扯进来。”

    苏谨言扬着脸,不知目光落了哪里:“好。”

    徐迦宁声音很低,却是不容置疑地:“希望大哥能信守承诺,他是个闲人,我不愿他……”

    话未说完,他已是站直了身体,打断了她:“好,我记得了。”

    话音才落,苏谨言快步走开了去,仿佛有什么洪水猛兽追着他一样,徐迦宁看着他背影,也百般无聊地朝反方向走了过去。

    她两手拢着西服的袖子,想着心事。

    却不知苏谨言才转过长廊,又被人迎了回来。原来是苏守信夫妇,听说老太太这会不大好,过来看看。

    其实是苏守信要来,只不过平时这时候都哄苏夫人睡下了,今个她睡不着,偏还黏着他,只得一起带过来了。三人一起从长廊那头走过来,苏谨言一直在宽着父亲的心,说老太太没什么大碍了。

    到了门前,他亲自给打开了房门,苏守信牵着苏夫人的手,才要往里走,她却一下挣脱了。

    苏谨言也看见了,顺着苏夫人的目光看过去,徐迦宁在长廊的那一头,才转过身来,一步步走过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头疼,尽量更。

39、贵妃讲故事

    第三十九章

    一抬眼, 那三人神色各异。

    苏谨言还扶着门,苏守信低声跟苏夫人说着什么, 苏夫人定定看着她, 面无表情地, 她和常人不同,徐迦宁连忙走了过来。

    苏守信来拉苏夫人:“你不是说想看看妈吗?进去吧?”

    她来之前,为了黏着他,是这么说。

    可此时苏夫人光只看着徐迦宁,挣着他的手,还靠了苏谨言的身边来,说什么也不肯进去了。苏守信没有办法,只得叮嘱着儿子, 让他照顾好她,这就进了屋里去。

    他才进门,长廊的那一头, 苏谨霖和苏婉也走了过来。

    苏谨言扶住着苏夫人的双肩, 轻声轻语地直哄着她:“妈,我们去厅里等着,好不好?”

    苏夫人目光浅浅看着徐迦宁, 还对着她招了招手:“来, 过来呀!”

    徐迦宁赶紧走了过来, 正好苏谨霖兄妹到了门前,要进去看望老太太,这两个虽然对苏谨言不亲, 但对自己的伯母还是恭恭敬敬地打了招呼。

    很显然,苏夫人认得他们,她回头看见,甚至还对苏谨霖笑了笑:“谨霖,你也在呀。”

    苏谨霖当即点头,应了一声。

    他带着苏婉才要开门,苏夫人目光在他们身上一转,又是皱眉了:“你们都在这,我们家妮儿呢?看见了她了吗?”

    她今日穿着青瓷长旗袍,白白净净,显得个头娇小,十分温婉。

    一问起妮儿,就有点急了。

    几个人都紧张地看着她,她平时还好,偶尔有发疯的时候就会跑出去找孩子,苏谨言更是将人拥紧了些:“妮儿睡下了,刚才您没去她房间看过吗?”

    苏夫人想了下,左右看看:“没有啊,我来的时候,她不在,她哪去了呢?谨言,妮儿哪去了呢?”

    神色当中,尽显急色,苏谨言哄着她,可她这会儿又糊涂起来,怎么说也不听,徐迦宁在旁也插不上话,眼看着她就要哭了,苏谨霖上前一步,将她推了苏夫人的面前来。

    “这呢,这不是妮儿么!”

    “……”

    徐迦宁平常时候,是不敢离她太近的,苏夫人的世界当中,没有她,一旦熟识了,不管她以什么身份在苏家,等她走了,只怕惹她伤心。

    可苏谨霖一下将她推了过来,苏夫人已经定定看着她了。

    看了又看,苏夫人推开苏谨言的手臂,上前拉住了徐迦宁的手:“我就说么,刚才我看着就像,妮儿你不睡觉来这边干什么?”

    她糊涂是常事,从前管苏婉和苏婷也都叫过妮儿。

    苏谨言给徐迦宁使着眼色,让她哄着些,她只得扶着些个,这就笑了:“妈,我正要睡呢,要不,咱们一起回去吧!”

    苏夫人这会儿是把苏守信抛之脑后了,听她这么说很高兴:“好呀好呀,妈给你讲故事,你这孩子呀,一听故事就能睡着,这么大了还得妈哄着你,可什么时候能离得开妈哟!”

    说着拉着她,直往外走。

    苏谨言连忙跟了上来,可他一上前,苏夫人回头看见了,就直撵他走,说什么不让他跟着捣乱,让他一边玩去。

    苏夫人对碧情园的每条路都熟悉,她还真的带着徐迦宁回了东园来。

    不过,她是把人带到了一楼的,那个孩子的房间了,娟姐在楼下正收拾东西呢,远远看见这娘俩了,赶紧叫了两个丫头过来,可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来。

    苏夫人不由分说,把徐迦宁带进了房间:“乖妮儿,妈给你讲故事。”

    徐迦宁坐了床边,只得脱鞋,苏夫人看起来很高兴,这会儿床上还躺着那个人偶,她就像没看见一样,光只顾着在一旁的书架上翻书了,拿了一本又一本的。

    徐迦宁连忙将人偶放了床下,有人敲门,房门开了一条缝,走廊的灯光照了进来,苏夫人挑好了一本书,很不耐烦:“妮儿要睡了,别打扰我们!”

    她这么一嚷,谁也不敢进来了。

    冷宫当中,也有疯妃,那些个连个孩子的寄托都没有,还不如苏夫人,真是个可怜人,徐迦宁已经躺好了,直对着她笑:“别管她们,过来给我讲故事吧,我都困了。”

    苏夫人的注意力立即被拉了回来,到了床边坐下。

    她手里捧着一本书,好像古医书,徐迦宁拉开被子,拍着身边的位置,让她过来一起躺下。

    能把人哄睡着了才最好。

    果然,苏夫人见她动作,笑眯眯地挨了过来。

    床头灯的灯光映着她的脸,多少笑意多少温柔,徐迦宁给她盖好被子,不由暗自叹息。说起来,她真的太久没有两个人一起睡过了。

    皇后睡不着的时候,有时候会叫她过去陪着,她睡得早睡得好,但是睡相不好,常被她骂来着。

    挨着苏夫人躺好,刚好侧身过来,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了她身上。

    苏夫人已经翻开书了:“乖乖我妮儿,闭上眼睛,妈给你讲一个神鹿的故事。”

    徐迦宁也看向她的书页,书页当中全是药材名字。

    苏夫人的故事开始了:“说呀,在恒河的旁边,住着一头神鹿,它的毛发有九种颜色,它的角像雪一样白。这九色鹿每天到河边吃草喝水,这儿有它的一个好朋友,那是一只乌鸦……”

    她手里拿着的是分明就是医书,这故事不过是随便讲出来哄孩子的。

    看来,真是把她当成一个孩子了,徐迦宁哭笑不得,她一直听着这个故事,直到苏夫人翻看了七八页书了,讲到这个乌鸦朋友怎么害了神鹿朋友,最后被国王扔了恒河里。

    苏夫人略一停顿,抬眼看她:“今天怎么还没睡着呀?”

    房间当中,特别安静,苏夫人的眉眼之间,特别有一种安宁,徐迦宁伸手将她手中的书拿过来放了一边,给她盖了盖被:“我不困呢,妈你闭上眼睛,我也给你讲一个故事,好吗?”

    苏夫人本就浑浑噩噩的,开始还不说话。

    后来她一口一个妈,还抱住了她的手臂在怀里,亲亲热热挨在了一起。

    没多一会儿,苏夫人就被她抱得改变了主意。

    徐迦宁又哄她闭上眼睛,说听故事就得闭上眼睛。

    平时苏守信也是讲故事哄她睡下的,苏夫人想了下,真乖乖闭上了眼睛:“好。”

    徐迦宁想了下,慢慢讲道:“很久很久以前呀,在一个叫做长安的地方,那有个大大的皇宫,皇宫里面有很多很多皇妃,她们都长得很美,有一个小姑娘,年纪还小,还未长开,初来乍到的,被她们嘲笑。后来,皇帝为了让她比她们更高一等,封她为皇贵妃。皇贵妃和她们当然不一样了,她开始有了一只猫儿,有几个常在眼前走动的小宫女,还搬到了御花园后最大的宫殿,这些皇妃们总是找机会和她作对,只有皇后喜欢她……

    故事才开始,苏夫人呼吸浅浅,睡着了。

    徐迦宁伸手在额头上面轻拍了拍,她还没讲到皇后呢,竟然这么快就睡着了,悄然掀开被子下床穿鞋,还没忘将人偶放回苏夫人的怀里。

    霍澜庭的西服还在一旁挂着,伸手摘下了,这就慢慢走了出来。

    打开房门,苏谨言就在门口。

    他见她这么快出来,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实在意外,刚要开口,徐迦宁伸指在唇边嘘了一声:“嘘,她睡着了。”

    她关好房门,对他勾着手指头,两个人先离开了门前,到了厅中,苏谨言嘱咐娟姐看着些一楼动静,这才上楼。

    徐迦宁手臂上还搭着霍澜庭的西服,他走在她身后,看见了目光复杂。

    到了楼上,她随手将那外套放了一边,瘫坐在了沙发上。

    本来就娇气,这折腾了这么长时间,真是困乏得很,徐迦宁伸手捶着自己肩头,还想着一会回房间,得让红玉给她捏一捏肩膀,苏谨言这就走过来了。

    他坐了对面,目光又在那衣服上一扫而过:“你和他怎么回事?”

    徐迦宁不以为意,心底也有自己的小秘密:“什么怎么回事,这不正是大哥你想看到的么,我在的时候,霍家的婚事还能拖上一拖,就这么简单。”

    苏谨言看着她,这么一大家子,一般人住进来只怕都要窒息,她偏偏还游刃有余。

    今天才扶过,那只手很柔软。

    眼下,她一直自己捶着肩头,似乎很累,耳边还似乎有她轻柔的声音,什么皇妃皇贵妃的,不知哪里看来的,古灵精怪的。

    苏谨言站了起来:“去吧,累了就休息吧。”

    徐迦宁心中还惦记事呢,怎肯离去,见他要走,也站了起来:“等等,还有一笔账要算。”

    苏谨言顿时回头:“什么?”

    她背着手了,慢慢踱步到了他的面前,笑意一点一点在眼底倾泻,那双黑眸似有旋涡,深邃得看不见底,只望进去一眼,万劫不复。

    “我爹和我哥今天不能白来,那些大洋本来就是苏家给的,我不在意,但是你欠了他们人情,得还。”

    “嗯,”苏谨言嗓音沉沉,“你说。”

    让她说,这么痛快。

    徐迦宁想了下,她当然是一个很有教养的人,还有教养还有礼貌:“我和他们联系真是不方便,那就劳烦给他们家安一部电话吧。”

    电话是个稀奇东西,整个上海没有几部。

    不过已经有风声了,以后会逐步投放电话,估计能有几百部,这不是很难,苏谨言点头应下,当即转身。

    他答应得太痛快了,徐迦宁有点错愕。

    她没动,他虽然转身了,也没走,不知想到了什么,人又转回身来,看着她,语气也有些软:“还有事吗?”

    对她的态度有点怪,她刚要说没事,厅中的电话玲玲响了起来。

    苏谨言大步走了过来,拿起了电话,徐迦宁回身拿起了霍澜庭的西服,往长廊走去,那边客气两句已经挂断了电话。

    她才到自己房间门前,苏谨言的声音已是传了过来:“是霍老爷的电话,他邀我与你去霍家一坐。”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我试试,不一定有。

40、贵妃的后背

    第四十章

    晚睡也得早起, 一早上五点,徐迦宁准时起床了。

    合上怀表的表盖, 她掀被下地, 红玉按时敲门了, 因为要去霍家做客,还需要精心打扮一番,不过挑来挑去的,没有太心仪的衣服,一想时间还早来得及,随便穿了一件旗袍,绾了发,这就下楼了。

    楼下没有动静, 徐迦宁活动着筋骨,走了门外来。

    苏守信夫妻已经起来了,他们依旧是牵着手的, 正在散步。

    平时他在政务大楼办公, 白天都不在家里的,只有早晚会在,远远看着她们, 别有一番滋味。这会儿日头还没出来, 徐迦宁走过花圃, 不愿打破他们夫妻的宁静,绕过东园往北边来了。

    这边有假山亭子后面是小庭院,听说平时闲置着的, 早晨空气特别清新,走进长亭,眼前是园中的池塘和假山,假山上还有人工引上来的泉水,哗哗作响的。

    她从未见过高山,更未见过高山流水,此时见了泉水叮咚,没有了任何束缚,上前去接了一捧。

    泉水清澈,随手一撒,飘落脚面,鞋湿了。

    没有人的时候,更放轻松一点,也很有意思的,回身坐了假山旁的大石头上面,好像进了山林高地一样。时候还早,安安静静地,多好。

    正是享受着这难得的清净,忽然有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她坐在假山的角里,来人不注意应当看不见她,徐迦宁没太在意,男人低沉的声音传入了耳中来:“一会儿苏婷醒了,别给她吃乱七八糟的东西,她昨夜喝了酒,早起一定胃疼。”

    这声音有点耳熟,徐迦宁抬眼看过,刚好他走上长廊,一手还系着衬衫的袖口,像是来不及了的模样,脚步匆匆的。

    侧颜走过,分明是苏婷的前夫陆修远。

    他身后跟着个老妈子,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知道了姑爷,就是小姐那脾气,您不在我们也劝不住呀!”

    她胳膊上还挂着男人的西服外套,陆修远扣好了袖扣,回手拿过,一边走一边穿上了:“不用管她,就说我说的,要是自己的身子都不好好顾看,那我就日日来看着她。”

    很显然,这老妈子很高兴他这么说:“姑爷可劝劝小姐吧,她最近总要酒喝呢!”

    两个人走远了,还听见那老妈子直问着陆修远晚上来不来,这会儿可趁着院里没有人,赶紧从假山后走了出来。苏婷和她这个前夫,不是离婚了么,好像和想象得不一样,不过她不太好奇,还是走开,别让人误会她故意偷听才好。她顺着长亭往回走,一路也没遇见谁,这才放下心来。

    回了东园,又遇见苏守信夫妻了。

    她们两个在园中走了一大圈才回来,远远看见她了,她心下犹豫,不知道要不要上前打个招呼。

    苏守信说了,不希望她常在苏夫人面前走动,正是犹豫着,苏夫人已经先看见她了,只不过她眉眼弯弯的,看着客客气气笑着,好像不认识她了。

    苏守信看见她时,明显怔了一下,随后牵住了妻子的手,叮嘱着她小心脚下,先一步走过去了。

    徐迦宁才不在意,不认识她刚好。

    人与人之间,都是有着各种各样的羁绊的,什么因种什么果,是非当躲,才是正道。

    和这夫妻错开一会儿再上楼,苏谨言已经坐在餐桌边上了,徐迦宁去洗手,也跟着坐了他的对面。他手里拿了报纸,对着她的那页面都是刊登新闻,她盯着看了两眼,他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自报纸后面抬起了眼。

    “你看报纸?”

    “嗯。”

    徐迦宁当即点头,她看报纸怎么了,很稀奇么。

    苏谨言随即将报纸推了她的面前来,大有一种你要看,就给你先看的感觉。

    这也让着她,徐迦宁伸手拿过,真个看起了报纸来,报纸上已经刊登了,上海即将投放几百部电话,还有近日学生会的运1动又疯了似地在各地举行,不少文豪纷纷同家中糟糠原配离婚了,只不过离婚官司多了些,律师事务所登了这个声明,又登那个声明。

    徐迦宁看得仔细,直摇着头:“世风日下呀,世风日下……”

    苏谨言看了眼手表,时间还早,再看对面的这姑娘,有时候总会有一种错觉,仿佛她稳稳当当,更像老僧入定一样,说她做事有条有理吧,真是独留几分清醒,专门讨价还价。

    她才多大,家里父兄宠爱,不知怎么会养成这个性子来,他见她摇头,不由多看了她一眼:“怎么就世风日下了?”

    徐迦宁翻过报纸背面去,头也不抬:“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讲究门当户对,其实也有道理的,结婚的时候,你上门求娶,既然娶了,为何将一身不是都推到女人身上呢。这些文人,咬文嚼字的,不过是能言善辩,离婚就离婚,将妻儿老小安顿好了,悄悄办就是了,又登报又打官司的,实在太没风度。”

    她这不也是咬文嚼字的么,苏谨言盯着报纸后面露出的那双眼,目光柔了下来:“现在兴这个,谁家有了不识字的妻子,他们也是让人笑的。”

    背面没写什么能入眼的内容,徐迦宁合上了报纸,目光浅浅:“可是,那些不识字的女人,都是怎么不识字的呢,是谁不让她们识字的呢!”

    父系的传承,男人主权,女儿家只需要学会做活学会伺候人就好,得有多少中下家庭都这样随波逐流,苏谨言倒没想过她说的那些话,此时看着她,难掩笑意。

    “那你说,是谁的错呢?”

    “谁的错?”

    徐迦宁坐得端坐,想起了幼时的那些时光,那时有的姐妹只知玩耍,而她早起背书练琴,从未贪睡过,想起来,现在也通的。

    看着苏谨言,玩笑一样地就笑了:“当然是她们父母目光短浅,先把自己女儿教好,她自然更有选择余地,是嫁文官武将,是出去工作,还是在家相夫教子,当然是女人自己说的算,何苦让人登报随意对待呢!”

    话音才落,啪啪的拍手声从一边传了来。

    苏婷的身影在长廊边上出现,她穿着奇怪的连体衣裤,是一脸笑意。才从旁梯上来的,奔着餐桌走了过来,人到了徐迦宁的身边,不等坐下一把就将她抱住了,非但抱住了,还狠狠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叭的一声:“苏唯,要说我就与你一见如故呢,我真是太喜欢你了,你说的真对,父母有远见,好好培养女儿,才能让她有不一样的人生。可能不能人人这么想,但是这个女儿呢,长大了,她再改变别人对她的看法,不一定所有的女人都想的通,但是早晚,男女是可以真正平等的。”

    说着,放开了她,坐了她的身边来,揉着脸,看着苏谨言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大哥,我胃疼,浑身难受,来蹭点早饭,可以吧!”

    苏谨言拿过桌上报纸,低头看了两眼:“陆修远没吃早饭就走了?”

    苏婷一听这名字,顿时叹气:“能不能不提他?”

    真是一脸无奈,徐迦宁想起那人离开之前还叮嘱她的早饭,可见这两个人之间,远远不止离婚证明简单,就像是……像是冤家,她不知男女之间还有这样情趣,低眸就笑了。

    苏婷哀嚎了会儿,香秀和娟姐上楼送早餐了,就真的蹭到了一顿早饭。

    饭后,苏谨言让徐迦宁回去准备一下,说带她去霍家,苏婷一下来了精神,胃也不疼了,浑身也不难受了,推了徐迦宁回房间,就给她按了梳妆台前。

    苏婷太过热情,非说要给她好好打扮一下。

    还说什么霍家那样的人家,若是去了,当然要尽显清纯,在徐迦宁的柜里看了好半天,总是不满意,非让人回楼上去拿什么箱子,说里面有两套没上身的,正好可以当见面礼送给她。

    徐迦宁推脱不开,也任由她摆弄了。

    不多一会儿,香秀从北边小楼上拿回了苏婷的皮箱,苏婷将箱中裙子都倒了床前,真是各种款式的新潮洋裙。她在里面翻了翻,拿了一套带小披肩的藕色长裙,在徐迦宁身上比量了下,眉开眼笑。

    丫头们都被撵出去了,苏婷拉上窗帘,让徐迦宁赶紧换上,她也没矫情,赶紧将旗袍脱了下来,穿好胸衣,重新穿上新裙子。

    不想这裙子系扣都是背后的,没办法,只得让苏婷帮忙。

    苏婷当然上前,她拉紧了裙身,才系上两个扣子,忽然看见了徐迦宁背后的白印,伸手按了一下:“诶呀,这个印竟然还有!”

    徐迦宁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印?”

    苏婷叹了口气,有点不大好意思地:“就是咱们小时候一起爬那个梯子摔的啊,都怪我小时候没深没浅的,一把没拉住,你就摔下去了,现在想起来,那时候大夫就说,你这体质,估计这疤只能变浅,不能没了。”

    她的身体,她自己知道,不可能有人在她身上做手脚。

    怎么能,这么巧。

    徐迦宁蓦地抬眸:“……”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完成,红包明天发,今天头太疼了。

41、贵妃的眼泪

    第四十一章

    一身藕色的露肩长裙, 披上披肩,别有一番风情。

    苏婷特意给徐迦宁绑了一条同色发带, 长发披在脑后, 她给发梢内扣卷了一点, 自然而恬静。徐迦宁在镜子当中看着自己,额前一点碎发,苏婷亲自给她最后整理了下披肩的带子,笑得眉眼弯弯。

    “怎么样?你长得白,穿这身裙子,更像留洋才回来的呢!”

    “对对,小姐真好看!”

    红玉这是日常夸赞,她除了小姐好看, 小姐真好看之外,基本不会说别的了,不过这裙子的确很美, 裙摆齐膝, 她回头看着袒露在外的小腿肚,有一种突破禁忌的快意。

    苏婷真的迫不及待推了她出来,出了房间之后, 直嚷嚷着叫着大哥大哥的。

    苏谨言在厅中接着电话, 他话筒在手, 正嘱咐着司机开车过来,话还没说完,苏婷已经将徐迦宁推到了厅堂当中, 她一席长裙,腰肢纤细,袒露在外面的肌肤莹润似玉,从上到下,他本来是不经意瞥了一眼,可那精致的容颜一入眼,他立即愣住了。

    当初看那张照片的时候,徐迦宁穿着打扮比较稳重成熟一些,也因此同苏夫人很是像,此时再一看,更是青春年少,只是眉眼间些许相像,完完全全是两个不同的人。

    苏婷从徐迦宁背后探出头来,笑道:“怎么样,大哥?美吗?”

    话筒当中传来了司机的询问声,苏谨言当即转身,背对着她们了:“好,半小时之后,在南门等我们。”

    说完,挂断了电话。

    苏婷不依不饶地,又往前推了推徐迦宁:“怎么样嘛,你倒是说句话啊!”

    再推,就到他眼下了,苏谨言嗯了声,走了厅中落地窗前站下。苏婷小声说他无趣,又推徐迦宁往回走,还没等走开几步,娟姐上楼来,说陆律师突然又回来了,正到处找她呢。

    苏婷顾不上自己一箱子的衣服,连忙在侧梯下楼了。徐迦宁握着掌心,手中的药布已经有些乱了,她转身往自己房间走去,扯着药帯,想摘掉。

    苏谨言回眸瞥见,大步走了过来:“怎么了?”

    她低着眉眼:“没事,药布要掉。”

    之前两两次都是他包的,苏谨言到她背后,跟着她的脚步:“走,我重新给你宝一次。”

    徐迦宁轻点头,推开房门,红玉正在收拾东西。

    她坐了床边的矮凳上面,苏谨言走了床头柜,打开抽屉拿出了急救箱,他绕到她的面啊,坐了床边拿出了剪刀来。

    指尖搭在他的手指上面,苏谨言小心翼翼拆开了药布:“应该马上就好了,小心点。”

    徐迦宁嗯了声,趁机看他的眉眼:“大哥你说,昨天晚上我爹过来演这出戏,是之前说好了的?他怎么知道我背后有印子,就连祖奶奶都没怀疑。”

    苏谨言并未抬眼,才拿了消毒水给她擦着伤口,动作轻柔:“嗯,之前说好的。”

    徐迦宁慢慢道:“嗯,幸好我不是什么真的苏家孙女,对吧?不然你父母见了我,可指不定多伤心。”

    苏谨言嗯了声,重新剪了新的药布给她的手包了起来:“我妈已经记不住什么了,我爹当年是亲眼看过我妹妹的尸首的,妻儿这样,他早已哭不出眼泪了,因为知道你是假的,所以他不会怎样,别胡思乱想。”

    徐迦宁哦了声,刚好他又在她手背上系了个扣,小东西都放回了急救箱里了,手背上只是一个普通的扣子,还有点丑,她举到他眼底下,不由皱眉:“今天怎么这么不上心,好丑。”

    他无奈地低头,只得又扶着她手背,给她又打了个蝴蝶结。

    耐心十足,真的像是一个温柔的好哥哥,徐迦宁两手在他面前挥了挥,让他看:“看,都已经消肿了,明天应该就不用上药了吧!”

    他嗯了声,目光浅浅。

    急救箱收拾好了,苏谨言才要起身,徐迦宁回头看了眼一边忙着的红玉,伸手按住了他的手腕,向前倾身了些许。

    四目相对,她低声道:“知道苏谨霖跟我说什么吗?”

    这般模样,定是不好开口的,她故作神秘的模样,可能与他说的,还能是什么,苏谨言叹了口气,嗓音低沉:“怎么,他跟你说我不是苏家的人?”

    没想到他这么轻易就说出口了,徐迦宁轻点着头:“对,他说你不是。”

    苏谨言站了起来,将急救箱放回了床头柜上面,走过她身边时候,停了一停,像是毫不在意地:“这不是什么秘密,我和苏家没有血缘关系,是我妈领养来的。”

    竟然是这样,没有想到他这么坦白,徐迦宁诧异地看着他,千头万绪又似乎缠到了一起,她说了声抱歉,整理了下裙摆掩饰着心中烦乱。

    苏谨言往外走了出去:“时间不早了,准备一下吧。”

    她点头,指了指床上那些衣裙,说收拾收拾就走,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红玉已经收拾了一些了,等苏谨言一离开这个房间,徐迦宁立即站了起来,她在梳妆台的抽屉里拿出了个小些的铜镜,塞了红玉手里,让她帮自己照一下背后那个印子。

    两个人都站了梳妆台前的大镜子前面,徐迦宁脱下了披肩,红玉给她打开了背后的扣子,背后肌肤如雪,快到下腰的脊骨处,单单有一快印子。

    裙子松松垮垮搭在她的肩头,红玉侧过镜面,想办法让小镜子当中的印痕照到大镜子当中去,可惜角度不好,总也看不到,两个人正在镜前细看,房门一动,被人推开了来。

    “对了……”

    苏谨言去而复返,他才走进了来,那雪白的后背立即入了眼底,伴随着一声低呼,他几乎是同时和徐迦宁转过身去的。

    徐迦宁即使背过去了,也在镜子当中,她紧紧抓住胸前裙子,背后一片清凉:“出去呀!”

    这一幕,仿佛印在眼中一样,苏谨言都忘了自己来是说什么的,打开房门赶紧走了出去。

    红玉受得惊吓也不清,还直拍着胸口:“吓死我了,大少爷怎么突然又回来了,他……他应该没看见什么吧?”

    徐迦宁伸手抚额,随即又转过来,让她继续拿镜子来照,这一次红玉来回试了两次,就看见了。那个印子如果不仔细看,已经平了。

    绝对不是什么胎记,苏谨言说之前说好的,可她实在想不通。

    她重新将裙子穿好,脑海当中反反复复都是苏家的事,从她来开始,从她哥哥坚决反对那时候,就似乎有什么不同。有什么东西在她心中形成,但是不敢相信,不愿相信,也不能相信。

    片刻之后,外面有人敲门,这一次,是娟姐:“小姐,大少爷已经先下楼了,他让我告诉你一声,收拾好了,就直接去南门,司机在那等你。\"

    徐迦宁连忙应了一声,将怀表和零钱放了自己手包里,拎着就快步走了出来。

    她脚步匆匆,才下楼走了几阶楼梯,下面一人往上面来了。

    她在上面看得清楚,是苏谨霖。

    急着要走,徐迦宁靠右,想要避开他,可他一抬眼看见是她,也与她同方向去了,刚好又将她拦住了,她往左,他又往左,她再往右,他再次抢先一步,将她堵得无路可走。

    徐迦宁顿时恼了:“苏谨霖!你干什么!”

    苏谨霖两手还在军裤的裤袋里,只扬着眉头:“怎么,现在不叫我二哥了?自己家的妹妹,我现在连玩笑都不能开一个了?”

    徐迦宁低眼看着他:“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昨天晚上祖奶奶说了,让你离我远一点。”

    苏谨霖闻言顿笑:“多远?你和苏谨言这是要去霍家?我要是说不让你去呢?嗯?谎话精?”

    她无视掉那句谎话精,哪里能听他的,握紧了手中的包:“你怎么不让我去?大哥他还在外面等着我,久不见我下楼,一会儿他就会回来的吧!”

    言外之意,他能耐苏谨言几何。

    果然苏谨言脸色微变,不过一手抽出来抵了墙边:“你也太小瞧了我吧……”

    他向上一步,堪堪与她站了一阶上面,挤得她下意识想要后退。

    苏谨霖比她要高一头,更是弯腰:“其实,我要是真不想让你去,有的是办法……”

    离得近了,才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味。他温热的呼吸就在耳边吹拂而过,痒得徐迦宁一把将他推了下去,苏谨霖一手扶墙,连续后退两阶,她捂着耳朵,恼羞成怒,直直走了下来:“你喝醉了,再不走开我就叫人了!”

    其实她今日这一身,真是要多仙有多仙,此时恼怒,两眼当中像有两团小火苗,苏谨霖几分醉意,更是上前一步,直接抱住了她的两腿,不顾她的尖叫几步走了上来。

    徐迦宁在他肩头,看见的是高高的楼梯延伸处,真是又惊又怕,尖叫起来:“娟姐!娟姐!”

    站稳了,苏谨霖一把将她放下,她犹自心惊,怒目以对,可不等她再说什么,他却是低眸一笑,大步往沙发那边去了。

    娟姐闻声从房间跑了出来,苏谨霖一手抚额,回眸:“娟姐,我才喝了点酒,有点头疼,给我找点药来。”

    娟姐赶紧应了:“二少爷稍等。”

    男人躺倒在了沙发上面:“有人找我就说没见着,我妈正到处找我呢,知道吗?”

    徐迦宁心还狂跳着,轻抚了心口,可是在心里狠狠暗骂了他一通,这才下楼。

    司机把车开到了南门处,苏谨言已经等了她好一会儿,走了这一路,徐迦宁捏紧了手包,兄弟之间的争斗,涉及到她了,她不能由着他欺负自己。

    司机见她从园中走出,赶紧下车给她打开了车门,徐迦宁低着头,弯腰坐了进去。

    苏谨言让司机开车,身边的人一动不动,也是不经意回眸,这才发现,这姑娘眼圈通红,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只有双更,没有三了,还是头疼。

42、贵妃的同情

    第四十二章

    司机一脚刹车, 才开出去不远又站住了。

    车门一下被人推开了,苏谨言动作飞快, 先下了车。

    徐迦宁紧随其后, 落后两步, 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后面,她快走几步,上前拉住了他的手臂,直拖着他,可他当即挣脱,怎么拉得住。

    苏谨霖的醉酒,其实更接近他的本性。

    其实他警告她的那些话,完全可以不予理睬, 单单他抱她那一下,对于她来说就是冒犯了,徐迦宁添油加醋, 委委屈屈掉了几滴眼泪, 她试探着留神着他的目光,见他当真恼怒,更是好言好语劝了两句, 就说她就是心里难受, 不必在意她之类的。

    苏谨言叫司机停了车, 眼看着往回走,徐迦宁还假意上前拦了两下,当然了, 她越是以大局为重,他越是恼怒,人走得更快了。

    一路跟着他回了东园去,苏谨言径直上了楼。

    徐迦宁站在楼梯楼下转角处,靠了墙边。

    很快,楼上传来了一声怒吼:“苏谨霖!”

    随即是重物落地的声音,娟姐在楼上失声尖叫起来,苏谨言有点失控,她刻意在去往霍家的路上落泪,其实有点拿此事要挟他的意思。但是他似乎没想到那层去,一听苏谨霖行为当即就怒了,这怒火来得有点太快,她不由心生生疑,这样的苏谨言,让她生出了一种错觉。

    仿佛他真的是她哥哥一样,背后那个印直在脑海当中来回飘过,她听着楼上动静不小,悠闲地打开手包,从中拿出了一块糖,剥了糖纸放进了口中。

    甜甜的,在楼下站了一站,苏谨言的声音已经传来了楼下来:“走,这就去祖奶奶跟前,让她看看,她最喜欢的孙子,是什么样的!”

    苏谨霖挨了几下子,正是酒意上头,浑身燥热索性坐了地上,靠了沙发上面,他唇角已见血丝了,伸手抹了一抹,直冷笑着。

    “大哥是以什么样的身份跟我说这话?你这是为苏唯出头,还是为你自己?嗯?”

    对了,他问的不错,徐迦宁脚尖在地面上轻轻一点,侧耳细听。

    苏谨言不知是不是又动手了,苏谨霖闷哼一声,还不着调地:“大哥,我看你这是扮哥哥扮上瘾了吧,她若是你亲妹妹,你何苦急着让她往霍家去?婉婉好歹是哭着喊着喜欢人家想要去的,你说我在干什么?你在干什么?我不过是吓了一吓她,你都干什么了呢?嗯?你小时候那么不喜欢她,怎么现在突然这么上心呢,谁信呢……”

    时候不早了,不能耽搁去霍家的事。

    徐迦宁碾碎口中的糖块,慢步上楼。

    娟姐在楼上直拦着,她脚步不快,走上去了,苏谨言正提着苏谨霖的领口,一眼瞥过去,两个人都转了过来,见是她,各自将彼此推开了。

    苏谨霖还靠着沙发坐在地上,唇角都破了。

    苏谨言迎着徐迦宁走了过来:“不用理他,我们走。”

    背后那人这时候突然叫住了徐迦宁:“妹子!”

    徐迦宁回头瞥了苏谨霖一眼,他这个挨千刀的,一手抹着唇角伤处,他伸手比了一个敬礼的姿势,竟还看着她笑:“别放在心上,刚才与你玩笑呢,真心的!”

    苏瑾言这般反应,他好像还挺高兴,想必还是试探。她冷冷扫过,转身跟上男人脚步,往楼下去了。

    苏谨言一边走一边扯着领带,脸色沉沉,脚步飞快。

    她落后几步,也不着急追上去,这回一路出了南门,二人先后上车,司机又重新开车。

    过了十几分钟了,苏谨言重新打好领带,才回头看她:“以后我会让人跟着你,谨霖从来放荡不羁,你离他远一点。”

    兄弟两个早就各有心思,苏谨霖每次都拿明面上来说,苏谨言却回回都忍住了,像打哑谜一样,面对着弟弟的挑衅,一忍再忍,只暗地里作对。

    徐迦宁低低嗯了一声,算是应下了。

    汽车走得快,一路开到霍家洋楼门前才停下了,徐迦宁推开车门要下车,身形一动,苏谨言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他似隐忍,又似烦闷,并未看着她,看着前面。

    她不解地回头,定定看着他:“怎么了?”

    苏谨言低着眼帘,沉声道:“其实你可以不去,霍家这浑水,你去不合适。”

    这是真心在为她考虑吗?

    都到这了,说什么去不合适,可见他心中犹豫。徐迦宁稍一用力,挣脱了他手,欣然下车。

    苏谨言随后下车,绕过车身走了她的面前来,二人并肩而立,徐迦宁故意说道:“可我已经收了你的钱了,更何况,我毕竟不是你的亲妹妹,所以不必心软。”

    他目光复杂,看了她好半晌,终究是别开了目光,叫司机将车子的礼品拿了出来。

    片刻之后,司机上前按了门铃,有人出来开门,苏谨言垂下一条手臂,徐迦宁伸手勾住了,兄妹两个这就跟着来接的佣人,走了进去。

    正式拜访,可其实这时候,霍家只有霍老爷和霍澜庭在,两个人都早早迎了出来。

    苏谨言让司机把带来的礼品送了过去,信步上前。

    徐迦宁跟着他走上石阶,跟霍老爷打了招呼,她今日尤为淑女,一举一动都带着个雅字,霍澜庭大步上前,与苏谨言握手,到她面前,也伸出了手。

    徐迦宁眼帘微动,也伸手去握,不想才一伸手,被他抢先一步,牵住了她手,直接将她从苏谨言的臂弯当中,拉了出来。

    霍老爷都看在眼里,真是哭笑不得:“这孩子,一刻都等不得了?”

    霍澜庭牵着徐迦宁的手,瞥着她眉眼,自然而然的,还晃了一晃,略有笑意:“我是心急,想让爹看看,我喜欢的姑娘。”

    霍老爷已经看了徐迦宁好几眼了,迎着他们走回一楼客厅当中,他家装饰比较开放,屋里的佣人都穿着奇怪的围裙,来来回回送上了水果和糖果。

    “谨言,来,坐。”

    苏谨言看向徐迦宁了,她也想坐,可霍澜庭还牵着她的手,才有心挣开,他拉着她走开两步,回头笑道:“爹,你们说着话,我先带她去给我妈看看。”

    霍老爷闻言顿笑,拐杖对着他比了一下:“去去去,快去快回,好歹让人家苏小姐多坐一会儿。”

    自己的儿子,有了恋爱的表现,其实他还是很高兴的事。

    徐迦宁回头看了眼苏谨言,他对她点了点头,让她安心。

    霍澜庭口中的妈,就是霍老爷的大夫人,早就听说她缠绵病榻,虽然不是亲生的,但是她尤为疼爱这儿子,所以能得到她的肯定,也很重要。

    霍家都是洋楼,楼连着楼,霍澜庭牵着徐迦宁的手,往后院来了,院中也有花草,但是其中景色单调简单可较苏家少了园林风韵。

    旁边无人,霍澜庭脚步慢了下来,他脸上笑意已散:“怎么了?”

    徐迦宁也随着他慢了下来:“什么怎么了?”

    他回眸:“眼睛怎么红了?哭了?”

    过了这么长时间,即使还红应当也不大明显了,他竟然注意到了,徐迦宁真不知是不是该谢谢他,一下就笑了:“没事,来之前有一点小事,现在已经好了。”

    霍澜庭当即站住了,她下意识也随着他脚步站了一站,甚至还忘了他还牵着自己的手。

    他低着眼帘,盯着她眉眼看了好半晌,这才转身。

    被他牵着走了,才惊觉过来,怎么一起走了这么半天还牵着手,她有心挣脱吧,但是她这个人向来是懒的,有人能和她站在一起,拉着她,总觉得也是好的。

    他的手心,还有点温暖,她帮他遮掩几分,他因‘利’与她站在一处,必定真心。

    这么一想,心胸也开阔起来。

    上了楼,屋子里一股子中药味道,最边上这个房间当中,床边幔帐勾在上面,进去就对着一旧式老床,霍澜庭将佣人都撵了一边,带着徐迦宁走了过去。

    床上躺着一个女人,她两鬓斑白,脸上已布满了皱褶,气色灰白,真是一脸的病色。

    霍澜庭走上前去,放了徐迦宁。

    他伸手握住了老太太的手,一下跪了下来,那笔直的西裤裤线被他这么一跪,也皱了起来。地板上并不那么干净,可他似乎浑不在意,将那只都是皱纹的手贴了自己的脸上。

    “妈,”他说:“您睁开眼睛看看,我把那姑娘带来了,不是说想要看看她吗?”

43、贵妃的猫儿

    第四十三章

    阳光在窗口照了进来, 屋里暖暖的。

    大床上被褥都是老式被套,牡丹花被花团锦绣, 幔帐两头搭着, 旁边两个佣人侧壁一边了, 徐迦宁站了床边。这种汤药味有些熟悉,她看着床上的女人。

    霍澜庭声音很轻,叫了两遍,女人才睁开眼睛,看见是他,顿时就笑了。

    “刚才好像睡着了,稀里糊涂做了个梦,我就说么, 梦里还听见你说话了,带谁来了?”

    “就是上次我说过的那个姑娘。”

    他回头,示意徐迦宁再靠近一些, 老太太伸手拉了她的手, 让她坐了床边:“诶呦,我瞧瞧,我瞧瞧我老儿子喜欢的姑娘什么样的。”

    徐迦宁侧身坐下, 叫了声伯母。

    霍家老太太轻轻握着她的手, 轻轻摩挲着她手背:“多好的姑娘, 看眼睛就知道是个有主意的,怎么样,现在喜欢我儿子了没有, 澜庭是个好孩子,你一定要多多珍惜他。”

    霍澜庭还跪在旁边,闻言顿笑:“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妈不是说我把人带了来,你要好好教训她的吗?怎么是一副要把我托付出去的模样?”

    老太太眉眼间也是柔和的:“就该把你托付出去,妈要是走了,也好放心。”

    霍澜庭给她动了下枕头,让她更舒服一点:“别说这样的话,妈会长命百岁的。”

    老太太叹着气,看着徐迦宁笑:“看看,我儿子多贪心,还想我再躺那么多年,你多大了,谁家的姑娘呀,我怎从来没有瞧见过你。”

    前两年,家中还常办宴会,她身体还好时候,没见过。

    徐迦宁目光浅浅,带了些许温柔笑意:“我以前没来过,伯母当然没见过我了,以后我常来走动走动,多和伯母说说话,就记得我了。”

    她一笑,眼睛弯弯的,老太太看了心生欢喜,拉着她手直说着话。

    陪老人家说话,最简单不过了,这个她擅长,徐迦宁配合着老太太,一会儿就哄得她全是笑意,连连点头。

    坐了一会儿,霍澜庭怕累着她,只说还有事,将徐迦宁拉了起来,这就要走了,老太太对他摆着手,直点着头,因是有点精神不济,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他回身叫了人来看着些,这才下楼。

    庭院当中,来来回回几个佣人,还有端着药的,这是又要吃药了,徐迦宁跟在霍澜庭的身后,侧身避过。皇后病重之后,也吃了不少汤药,这东西真到了最后就连大夫都束手无策的时候,不过是吊着这点念想罢了。

    出了楼前,霍澜庭站住了,徐迦宁走到他的身边,抬眼看他:“怎么了?”

    他低着眼帘,脸色略沉:“谢谢你陪她说的这会儿话,现在说说吧,来之前怎么了,苏谨言逼着你来的,还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哭?”

    她没想到,他还记着这件事。

    徐迦宁心中莫名地愉悦:“没事,我来这里不是谁逼着来的,当然是我自己想来。”

    他瞥着她的神色,没再坚持问下去,因为还要在众人面前演戏,又对着她伸出了手来:“走吧,我们一起进去。”

    她坦然伸手过去,任他握住。

    走到门前时候,霍澜庭突然又站住了。

    她诧异地看着他,以目光询问,他低下头来,轻声道:“一会儿等苏谨言走了之后,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既然说要谢你,自当有所诚意。”

    说完不能她有什么反应,牵着她手走进了客厅。

    霍老爷同苏谨言相谈甚欢,见两个人回来了,都纷纷侧目。

    今天过来,霍老爷就是想见见这个苏家小姐,没想到比起苏婉来,模样也更胜一筹,他本性风流,认定了儿子是因为样貌才一见钟情,更是深信不疑。

    俩家能够联姻才是最好,霍老爷作为男方,必然先有表态,他说过两天就让人去苏家老太太面前提亲,先把婚事定下来,年轻人多相处相处最好不过。

    当然了,他说的多相处相处不过是客套话,婚事一旦定下来了,几乎没有回转余地。

    徐迦宁当然也知道这件事,不过她并未担心,霍澜庭自然是能安排好的,不然怎么会让她来做幌子,到时候顺其自然就好。

    在霍家坐了一坐,苏谨言目的达成,起身告辞。

    霍老爷自然是百般挽留,都是场面话,一来而去的,这就要送客了,霍澜庭适时站了出来,说难得有空,还想和苏小姐一起去看电影。

    霍老爷当然是不能管他了,苏谨言看着徐迦宁,略有迟疑。

    她还记着霍澜庭说的谢礼,自然帮着他说话,也说去看电影,兄妹两个这就分开了来。

    苏谨言先走一步,自然是对她好生叮嘱了一番,让她早点回去,徐迦宁连声应下,也同霍老爷作别,霍澜庭拿了车钥匙出来,二人一车,往长街去了。

    车窗开着,徐迦宁坐了车中,伸手搭在了窗边。

    街外的景致是她从未见过的,不由多看了两眼,街道两边的英式建筑多是三层高的,海岸两侧还有是大上海公园,看见苏州河了,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来到了英租界附近。

    车速不快,霍澜庭一手扶着方向盘,往外面看了一眼:“英商和传教士在这边扎根,英国侨民现在在各国侨民当中,数量最多,现在房产生意不好做,最近英租界气氛都不大好,不过这只是暂时的,你在顾家抵下来的铺子我看了,位置还不错。”

    徐迦宁是在报纸看的,英租界最繁华不过。

    她听他提起了英租界那铺子,顿时来了精神:“我来过两次,只是不知道做点什么好,暂时没有什么想法。”

    霍澜庭一路向前,到了那铺子前面,停了下来。

    在车上就看见了,铺子里面扑扑腾腾都是灰,有两个劳工拿着工具正在拆里面的摆设,徐凤举站在门口,正指挥着,还有三个人踩着梯子,正在拆之前的牌匾。

    她连忙下车,徐凤举没有注意到来人,还指着上面:“小心点小心点,从这边顺下来,没事……扔地上也行。”

    车钥匙在指尖一转,收入了口袋当中,霍澜庭两步上前,徐迦宁回头看着他,终于对着他实心实意笑了:“动作还真是快,多谢了。”

    徐凤举听着背后动静,这才转过身来:“靠后靠后,这边危险。”

    的确有很多东西掉落,徐迦宁连忙后退,她一直站到了车边才站住了,霍澜庭上前交代了几句也退了回来,与她站在一起。

    徐迦宁很好奇,这铺子的租金还有几个月才到期,否则顾家也不会舍近求远到处借钱了。

    不知道霍澜庭用了什么法子,将铺子提前拿到手的,她见他神色如常,上前一步,离他近了一些:“店家同意搬走了,费了不少力吧?”

    霍澜庭当然是费了不少心力,不仅要赔付人家钱,还要负责新店面的维修,不过此时看着她,眼底笑意都多了些欢喜,好像什么都是值得的。

    他目光落在徐凤举的背影上面:“你去苏家的理由,现在我已经知道了,不过我不明白,你要那么多钱,现在想干什么?”

    一半已经落入口袋了,店铺也到手了,呃……现在想干什么?

    徐凤举这个大嘴巴,怎么什么都跟他说,害得她被他这么一问,自己也不知道她想干什么,她好像不太适合这个时代,有些女人想要嫁人相夫教子,有些女人想要工作,实现自我,偏偏她好像哪个都不想。

    她只有在深宅大院当中,看着那些人争来夺去的,才有点存在感。

    现在她已经有了钱,有了铺子,还可以用这个铺子做点事做,或许有了别的事做,她才能真的高兴起来,或许是这样,所以现在她什么都没做,还真回答不了他的话。

    蓝天,白云,霍澜庭靠了车上,声音已快低不可闻:“我妈这两天不太好,不知道还能看着她多久了……”

    这句话说得很突然,好像是一声感叹,徐迦宁想起苏家老太太,其实她也没多少时日了吧,人老了之后,总是这样,难免会面临死亡。

    就连她也心生感慨,很善解人意:“然后呢,你需要我帮你什么?”

    霍澜庭转过身来,背对着阳光,对着她郑重伸出了手:“不如,我们再合作一段时间,酬劳不会少了你的,你想要什么,尽管提。”

    徐迦宁忽然有点不快,她从前在宫里,多半时间也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想干什么就什么都不干,她平时悠闲自在,还有只猫儿陪着,自从到了这里,好像一直在忙。

    看向霍澜庭的目光,就有点不大高兴了:“不缺那点酬劳,现在什么都不想做。”

    真是没想到,她还有任性的一面,人转过身去了,光只看着街面,霍澜庭那只手还在她面前,动也未动,等了好半天,见她依旧没有回头,他这才上前。

    两步站了她的背后,霍澜庭顺着她的目光,看见英租界的电车叮铃铃叮铃铃开了过来。

    不知怎的,他想起回国之后,第一次见她,也是在电车上。

    当时他想借她逃脱三哥,可她目光陌生,竟像似没认出他一样。

    电车停下,徐迦宁自包中拿出了零钱来,回头看了他一眼:“我要坐电车,我要去买只猫儿,晚点自己回家,就此别过。”

    说着从前门上了车。

    真是自从来了苏家,都没坐过电车,她的日子就应该惬意地过,上了电车,坐了头等座里,才觉得回到了自己的世界,徐迦宁将手包放在了膝盖,看向车外。

    很快,在电车门关合之际,又上来一人,她下意识回头,霍澜庭在她诧异的目光当中走了过来,回身坐了她的身边。

    徐迦宁眨着眼:“你上来干什么?”

    两个人肩挨着肩,这个座位对于个子高的人来说,可能不太舒服,他长腿交叠在了一起,往她身边靠了一靠,像是很认真地想过了:“呃……你喜欢什么颜色的猫儿?”

    呃……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吧,我们贵妃娘娘就是个小心眼,坏脾气,被惯坏了的个姑娘,骄纵,倨傲,还有点小被隐藏起来的小可爱,她当然不十全十美拉,她现在不懂爱,以后会懂的。

44、贵妃的小手

    第四十四章

    电车从英租界出来, 到了百慕云电影院是终点站,徐迦宁下车之后, 走进了电影院。

    她就像一个谜, 跟从前变了一个人似的, 霍澜庭始终不紧不慢地跟在了她的身后,她不理他,开始看立在一边的宣传海报。海报上都是几个明星的宣传照,其中一个剧照是杨贵妃的扮相,电影的名字叫做《杨妃秘史》,他看见她顿足看了几分钟,然后转身又走了柜台前面。

    手包搭在柜边,这姑娘开始往出拿钱了:“给我《杨妃秘史》的电影票。”

    霍澜庭当即上前, 交了钱,他站了她身侧,一副理所当然地模样:“一起看, 我来付钱。”

    年轻男女多有结伴过来看电影的, 多数都是男人付钱,柜台里面的小姑娘笑眯眯接过了他手中的钱去,给了他两张电影票。

    霍澜庭接过电影票来, 回眸看着她:“走吧, 我们去那边等一会儿。”

    徐迦宁手里还拿着钱, 他见她有些犹豫,更是直接握住了她的手腕,直接给人拉走了, 电影院候影厅其实没有多少座位。

    这新上映的电影,因为是古代背影,所以看的人不多,霍澜庭一手拿着电影票,一手拉了徐迦宁,走到侯影厅,看准还有座位,先将她带了过去。

    他掌心温热,不知道是不是接触多了,竟不反感了。

    霍澜庭将电影票放了她手心,让她坐下等,他说去买点东西,转身走开了。

    之前徐迦宁带红玉看过电影,也自己看过,电影开场还有将近半小时的时间,轻抚着手心里的电影票,心中逐渐平静下来了。

    不管什么时候,都要享受人生,这样才对。

    等了一会儿,不见霍澜庭回来,她百般无聊地左右张望,本来就是随意看看,不想一抬头还真看见个熟人。才在柜台买了票的,一男一女朝着侯影厅走了过来。

    何等眼熟,两个人都眼熟。

    男的戴着眼镜,穿着立领学生装,还显得十分年轻,女的一身白裙飘飘,卷发披肩。顾君行和苏婉,这两个人怎么到一块去了,徐迦宁真是好奇多看了两眼,一多看,两个人也都看见她了。

    真是脸色各异。

    苏婉万万没有想到会在电影院遇见她,完全不想理她只是别开了目光,假装没看见她。顾君行与她同行,两个人坐了前面位置,与她相距甚远。不过他还是回头看了她一眼,过了一十几分钟,不知他低头和苏婉说了什么,站了起来。

    徐迦宁这会儿已经又低下头去了,她双手扶着包,轻轻摩挲着电影票。

    片刻之后,有人到了她面前,她以为是霍澜庭回来了,一抬头,却是顾君行。

    顾君行是真没想到,能在电影院遇见徐迦宁,虽然离婚了,但是莫名还有点心虚,他以为她离婚之后应该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此时看着她,心中五味杂陈。

    徐迦宁今日打扮也与平时不同,看着时尚许多。

    她齐膝长裙,露着都小腿白皙匀称,腰间纤细,披肩唯美。再往上,那披肩的长发,显得她精致的脸只有巴掌大的,说她这般模样是留洋才回来的姑娘,也有人信得。

    他见她一个人,很是诧异:“你来看电影?”

    徐迦宁手里还拿着电影票呢,这还用问的么:“嗯,来看电影。”

    顾君行看见了,她手里拿着两张电影票,想也是和红玉一起看的吧,他并未在意,上前一步:“我是和苏小姐一起来的,她是英租界有名的翻译,今天我……”

    他跟她说这些干什么,徐迦宁打断了他:“你和谁看电影,和我没什么关系,所以不用解释。”

    也不全是解释,顾君行低着头,声音很轻:“嗯,那我们就当不认识吧,毕竟,离婚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这是怕她中途打扰到他们吗?

    还是怕她说出他离婚的事情?

    她从包里拿出怀表看了眼,还有十分钟,电影就开始了。

    徐迦宁真是懒得理他:“你最好离我远一点,这样可能就没有人知道我认识你了。”

    话音才落,霍澜庭的声音自旁边传了来:“这位先生,能不能让一让?”

    顾君行才被呛过,站直了身体侧身躲避,可人直接坐了徐迦宁的身边来,回眸看向她了,竟然和她一起的。再一细看,霍澜庭西装革履,身形修长,那俊美的脸上比报纸上不知多几分颜色,家世好,样貌好,学识好,站在他的旁边,真是生出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自回国之后,霍澜庭常同霍家一起上报纸,所以别人认识他也不奇怪,徐迦宁才要问他干什么去了,一抬眼看见顾君行还在旁边看着她们,目光复杂,这就看向了他:“还有事?”

    霍澜庭也看了他一眼:“这位是?”

    徐迦宁坦荡荡:“我前夫顾君行。”

    非但说他是前夫,还将他名姓这么轻易说出了口,霍澜庭似不以为意,浅浅目光在他身上一扫而过,哦了一声:“幸会。”

    顾君行说不出个什么样的滋味,点了头,只说有事,立即转身。

    电影马上要开始了,已经有人去排队了,徐迦宁一眼望过去,站了起来:“去排队吧,好像可以了。”

    霍澜庭蓦地失笑,也站了起来:“不用排队。”

    同他一起看电影,还需要排队,那让别人知道了怕是要笑他的,他同她一起上前,直往前走去:“和工作人员说一声,走那边通道,可以先进去的。”

    徐迦宁手里还拿着那两张票,回眸看他:“什么都特立独行,那还有什么意思。”

    其实她还是有些享受着平民的身份,排队看电影就像她坐电车一样,感受着新时代的气息,慢慢适应这个世界,让自己同她们一样。

    她坚持要排队,霍澜庭只得陪着她了。

    顾君行和苏婉在队伍前面,很快就进场了,徐迦宁拿着两张电影票,慢慢走在队伍的最后,霍澜庭一手在西服外套的口袋里轻轻抚摸着里面的东西,看着她背影勾唇。

    最后排到她们,得已入场。

    徐迦宁看着电影票上面的座位号码,进去之后还有点懵。

    这家电影院第一次来,还好霍澜庭在门口就问过了,他接过电影票了,看了眼,对着她伸出了手来:“要不要我牵着你?有点黑。”

    她犹豫一下,伸手抓住了他的尾指。

    霍澜庭走咋前面,脚步不快,她慢慢跟在身后,因为是中排,走了好一会儿。

    终于落座了,徐迦宁回身坐下,将手包放在了腿上,因为进场慢了些,电影已经出字幕了,马上开始了,她的注意力立即被大屏幕吸引了过去。

    宣传照上说了,这是第一部彩色电影,讲的是杨贵妃和皇帝的故事。

    屏幕上很快出现了一个女人,她穿着古时衣服,身材丰腴,脸上妆容精致却有些夸张,头顶戴着许多的头饰,每走一步,都要摇晃些许。

    徐迦宁略一皱眉,摇头。

    霍澜庭在旁看着她,昏暗的灯光下,能看见她的脸,神情……好像有点于心不忍?

    这是什么表情?

    徐迦宁还看着大屏幕,等唐明皇一出来的时候,更是伸手捂住了脸,很是无语,皇帝这等身姿,走路模样,真是给众位皇帝背黑锅了。

    算了,她知道是电影,虚假的,还是继续看电影。

    电影的开头,没想到几分钟之后,皇帝和杨贵妃抱在了一起,他们姿态亲密,还贴了脸。

    徐迦宁这会儿看得津津有味了,前后排都有人起哄,她回头看看,不经意一回眸,霍澜庭正看着她。她伸手扳着他的脸,面相大屏幕,伸手往前面指了指。

    霍澜庭却顺势握住了她的指尖,他动作轻柔,直接将她手放在了自己西服的口袋里,那里面一团毛茸茸的,小家伙睡得正香。

    起初,她还吓了一跳。

    可是那样的触感,徐迦宁蓦地抬眼。

    电影厅中灯光昏暗,可屏幕的光映着些许光亮,能看清霍澜庭的眼,还有他眼底的点点笑意。他只让她在口袋里面轻抚了一下,随即将她手拿了出来。

    屏幕上面演的什么,她已是忘了。

    转过身来,霍澜庭伸手在口袋里一捧,一只手拿将出来,一只小小的猫儿这就躺了他的掌心,送了她的面前。

    白色的,是她喜欢的颜色。

45、贵妃的赏赐

    第四十五章

    小猫儿真是要多乖, 就有多乖。

    小小的软软的一只,徐迦宁抱在了怀里, 一手轻轻轻抚着它的毛发。

    再看电影, 真是气定神闲。

    偌大的电影厅里, 大屏幕上的杨贵妃终于香消玉殒,唐明皇不得已失去了爱妃,痛哭不已,男演员将悲痛演绎得很伤感,影厅当中传来了不少叹息声。

    有的文人卖弄文采,还给同行的同伴讲解这段历史,说唐明皇贪恋美色误国,又说他对杨贵妃是真爱, 赐死实乃是迫不得已,后世流传唯美的宠妃故事,美色误国, 各有纷说。

    电影结束的时候, 还有人感叹着 ,说帝王宠爱,此情千百年都难遇一回。

    什么帝王宠爱, 这两天她已看了不少史书, 对于唐明皇如何宠爱杨贵妃略有所闻。历史上唐明皇为了敲打杨家, 几次将杨贵妃送了回去,能随时舍弃的个人,什么宠妃, 不过男人掌心当中一抹朱砂罢了。

    真正的宠爱,应该像她皇后那样,生皇儿皇女,所有宫中嫔妃三跪六拜,不敢忤逆一句,就算是清君侧的那敏1感时期,皇帝也凭一己之力,护住了她。

    别说皇后,就连她这个挡在众人面前的贵妃,也是被人宠惯了的,谁敢说她有罪,笑话一样。

    那些说女人美色误国的,不过是生按的借口罢了。

    影厅当中灯光大亮,徐迦宁没有着急起身,这是她的习惯,很多人着急走挤成一团,她不喜欢,偏喜欢最后离开,安安静静地。

    怀中猫儿也睡醒了,喵地叫了一声,她抱紧了些许,眉眼弯弯。

    很快,影厅当中没什么人了,霍澜庭站了起来,帮她拿了包,两个人相继走了出去,外面人来人往,侯影厅当中还有不少的人,偶尔有路过身边的,他伸手将人隔开,小心护着她了。

    中午已过了,霍澜庭看了眼手表:“吃点东西?”

    徐迦宁可没有心思吃东西,她想快点回去搂着小猫儿睡一觉,她只管盯着猫儿,唇角都是笑意:“不,我要回去了,改天再请霍少吃饭,我做东。”

    很显然,她迫不及待想回去了。

    他低着眼帘,也与她一样看着她怀中的那只猫儿:“那么喜欢吗?”

    小猫儿通体的白,偏偏一个小爪子上面有一点黑,徐迦宁伸手揉着那块黑,眼底都是笑意:“大概是喜欢吧。”

    这只猫儿和从前她的那只不一样,但她还是很喜欢。

    柔柔软软的,抱在怀里,整个人都舒坦了。

    两个人往出走,到了电影院的门前,有黄包车过来拉活,前面有人叫了车,一时间还缺了车了。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徐迦宁站在了广告牌下面躲着雨,向外张望着。

    霍澜庭让她稍站片刻,回去买伞。

    小雨淅淅沥沥地,广告牌上面有雨水滴滴答答落下来,落在她的脚尖上面,徐迦宁向后靠了一靠,这才注意到注视着自己的目光。

    想必也是没赶上车,苏婉和顾君行站在石阶上面,这时两个人都拿着伞,看着她,似乎要走了。

    她想了下,不打招呼好像不太礼貌,伸手拿起小猫儿的爪子对他们招了招爪子,她心情不错,还对着他们笑了笑,算是招呼过了。

    苏婉目光冰冷,撑开了伞,走下了石阶。

    顾君行犹豫地看着徐迦宁,向前走了两步,想要把伞留给她,不等到了面前,霍澜庭去而复返,他手里拿着一把大伞,直接撑了徐迦宁的头顶,一手还揽住了她的肩膀:“去旁边的茶馆坐一会儿,雨停再走。”

    苏婉听见他的声音回头,站住了。

    徐迦宁搂紧了猫儿,这会抬眼看着霍澜庭,一脸笑意,她甚至都未向苏婉那边看过一眼,真是没放在心上。这种无视更令人羞愤难当。

    很快,霍澜庭单手撑伞,护着她先一步下了石阶,直奔着旁边的茶馆去了,街上的浅浅的水坑,二人从上面走过,溅起星星水点。

    苏婉紧紧握住了伞把,顾君行也上前来了:“下雨天还是坐电车吧,应该快过来了。”

    她这两天心情简直大起大落,此时在后面看着那两人背影,更是恼怒,电车的确是来了,可她此时再看着顾君行,全是不甘,靠着街边拧身先走了。

    顾君行连忙追了上去,一时间电影院门口萧瑟许多,只剩点点雨声。

    徐迦宁被霍澜庭推了家茶馆去,两个人坐了窗边位置,让人煮茶,此时看风听雨,也十分惬意。怀中的猫儿实在太小了,睡也睡不够,拱着挨了她的怀里,又窝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呼呼。

    受人贿赂,当然得多想两分。

    徐迦宁低头看着小小的猫儿,唇角边都是笑意:“无事献殷勤,送我猫儿干什么?”

    霍澜庭靠坐椅上,拿着手帕正擦着手,修长的骨节,一点点擦过,擦过指尖,也未抬头:“你一向这样?”

    她伸手轻抚着猫儿:“什么样?”

    似有些心不在焉,能看得出来,是真心的欢喜,此时心思都在猫儿身上,他看着她,收起了手帕:“别人待你好,就一定有所图谋?”

    徐迦宁慢慢抬眼,似被他这话愉悦到了,失笑出声:“不然呢?七少不也是,哄我高兴,为了让我心甘情愿当个幌子。眼下霍老夫人身子不好,霍家一定要和苏家联姻,你不愿参与其中,刚好我这个时候在苏家了,从前我们相识,还有我哥哥在,我不会过分逾越,等你可以彻底离开霍家时,或者摆脱家中束缚,那时候再一拍两散……对吧,你是这样想吧?”

    霍澜庭眸光微动,随即也是失笑:“不,不必勉强。”

    猫儿在她怀里又拱了拱,有人送了茶水上来,他伸手端茶,转过身去看着窗外,买猫是因为下车时候看见了,买好电影票之后,他就记挂在了心上,当时根本没想太多。

    徐迦宁自认为自己是个很善解人意的人,她有了猫儿,心情大好,心情一好,整个人都柔和许多:“我呢,其实不是因为什么才不想帮你,而是觉得没意思,一个现在这个世道别说是订婚的婚约,就是结婚了,也可以随便离婚的,所以我不是因为这个犹豫,就是不痛快,谢谢你今天送我的猫儿,我回去天天看着她,心情好了,说不定就能一直做个幌子了。”

    这叫什么话,什么叫结婚了,也可以随便离婚。

    假意订婚已是极限,一旦结婚了,他不可能随便离婚,霍澜庭面色不快,他出生在一个大家庭里面,因为霍老爷的专横霸道,姨太太之间的争斗向来在他的打压之下,虽然有养母护着,但他厌恶那样的家庭。

    小时候他和徐妈妈一起,她是个很温暖的人,她说一家人,应该和和美美在一起。

    如果他结婚,那样才行。

    茶馆里还放着轻柔的唱片,窗外小雨淅沥,面前的人长发披肩,若是此时有相机,拍下这一幕,那应当是极美的,画卷一样的。

    这么美的景致,再说什么讨价还价的事,真是扫兴。

    难得出来看电影了,刚才徐迦宁看得津津有味,他见她低眸又揉着小猫儿去了,完全是忘了他的模样,心情很是微妙。

    “怎么样,电影好看么?”

    “电影?”

    徐迦宁听他提及电影,才是抬头:“电影而已,看看算了,除了贵妃之死这个结果,里面没有一件事能是真的。”

    他眉间微动,她以为他不信,又是低声道:“别问我怎么知道的,自古以来,君心帝意一向如此。”

    说这话时候,脸上一本正经的。

    她端端坐在对面,姿态端庄,动作慵懒,不时低头轻抚着猫儿的毛发,不知怎的,竟生出许多错觉。

    真真的大家闺秀,还是不食人间烟火的那种。

    外面雨停了,二人一起喝了茶,吃了小点心,中午这就过去了,阳光重新冲破云层,时间不早了,徐迦宁要回去了,她拒绝了霍澜庭相送,执意享受一个人的时光,要单独坐黄包车回去。

    他拗不过她,只得在门前给叫了车来。

    徐迦宁拿着包,抱了猫,翩然上车,霍澜庭就站在车上,看着她目光浅浅。

    小猫儿在她怀中抻着懒腰,小爪子伏了她胸口,喵了一声,徐迦宁低眼便笑,单手托住了,对着霍澜庭伸出了右手来:“来。”

    那只手纤细嫩白,掌心里不知拿着什么东西,还攥着拳头。

    他牵过手,自然知道那手柔软,是软到什么程度的,不知要给他什么东西,霍澜庭伸手来接。

    徐迦宁眼中尽是笑意,手一动,将掌心的东西扣了他手里,随即叫车夫拉车,黄包车的车夫应了声好嘞,这就跑了起来。

    脚步声越来越远,片刻之后,黄包车已经跑出去老远了,可即使看不见,也能想象得出,那姑娘怀里抱着猫儿的满足模样。

    霍澜庭摊开掌心,上面静静躺着一块银元。

    好像还能感觉得到她指尖温度,竟然还给他一块钱,怎么能,怎么能这么可爱?

    他将这一块钱握在了掌心,再回头时候,已是蓦然失笑。

    作者有话要说:  贵妃的心里活动:赏你了。

    霍七的心里活动:真可爱……

    此章有红包,今天更新今天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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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妃在民国离婚中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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