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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浮沉的命运     大明匹夫txt下载     大明匹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2章 喜事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屋里,似乎有了几丝温暖,外面枝头上麻雀叽叽喳喳,把王泰从睡梦中吵醒。缩在被窝里,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一柱擎天,不由得自嘲地笑了起来。

    看来,冷水澡不常洗,还真的是饱暖思……

    房间门被推开,房间里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王泰从被子里探出头来,才发现一个小姑娘正在地上收拾着什么。王泰眼睛一转,鼻子嗅到的气味,让他轻轻叹息一声。

    看来,昨天,他又喝多了。

    就在过年前,他还在西安府城青楼梦好,大醉一场,放纵了一回自己。

    没有想到,大年初一,流水席上,觥筹交错,他又把自己给撂倒了。

    “哎,小姑娘,多谢你了!”

    王泰朝着收拾呕吐物的女孩说道。

    王家庄本来也有几个婢女,再加上那十几个半路“劫持”的小女孩,他整日日理万机,也叫不上名字。

    “表哥,是我!”

    吴萍萍收拾完赃物出去,很快端了热气腾腾的粥饭进来。

    “表哥,你赶紧趁热吃了。”

    “表妹,多谢你了。表哥做的不好,让你伤心了。”

    王泰坐了起来,身上自然穿着衣裳。

    “表哥,我不怪你。你和那个抚台千金的事情,是真的吗?是因为她,你才拒绝我的吗?”

    吴萍萍的问话,让王泰踌躇了片刻。

    “表妹,我和抚台大人的千金,只有一面之缘。咱们两个是表兄妹,我不能娶你,你也不能嫁给我。你知道吗?”

    “那个高个子的丁香姑娘呢?”

    吴萍萍的眼睛里面,燃起一丝希望的热情。

    “丁香姑娘,是我偶然相救,她又有恩于我。我们两个,并无瓜葛。”

    王泰的两句否认,让吴萍萍脸色好看了许多。

    “表哥,我从小就喜欢你了,这一辈子也是非你不嫁。你要是哪天回心转意了,告诉我就是,我等着你。”

    吴萍萍退了出去。王泰摇了摇头,这又是何苦?

    表哥表妹的故事,还是让琼瑶阿姨去继续上下而求索吧。

    不过,这就是表妹的好处,生活上总算有了人照顾。

    “公子,你起来了吗?”

    王泰刚刚吃完,王二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进来吧。什么事?”

    “公子,孙副将来了,说是来送你的官身文书。”

    王二兴冲冲地进来,脸色通红。

    “官身文书?”

    王泰不由得一愣。什么时候,他也有了官身?

    难道说,只是因为他请战,清剿流寇,朝廷就会让他心想事成?

    “公子,去了你就知道。”

    王泰点点头,穿好了衣服,他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看着王二,直到他眼神闪烁,局促不安。

    “那天晚上,听说你在西安城孤枕难眠,是真的吗?”

    “公……子,这……你也知……道了?”

    王泰摇摇头,笑了笑,还真是纯情大男孩一个。

    “王二,每天清规戒律,你有没有一早起来,总是一柱擎天?”

    “一柱擎天?”

    王二很快反应了过来,马上摆手摇头。

    “公子,我心里……有人了。我不敢那样,我怕她看不起我。”

    “你心里有人了?”

    王泰一愣,随即一下子高兴了起来。

    “王二,是那家小姐,还是庄子里的姑娘? 告诉我,我去替你张罗。”

    王二摇了摇头,脸色有些难看。

    “公子,这件事到时候再

    说。咱们赶紧去,孙副将还在大堂等候!”

    王泰微微摇了摇头。这小子,脸皮太薄,还是不要逼他,以后自然知晓。

    二人一路前行,王二小心翼翼,倒是让王泰给笑了起来。

    “王二,你有什么事就问,不要憋在心里。”

    王二迟疑了一下,看了看左右无人,这才压低了声音,小声问道。

    “公子,你那晚真的和思思姑娘……那个了?”

    王泰微微一怔,轻声问道:“王二,这有什么不妥吗?”

    “这当然有事,当然不妥了!”

    王二一下子急了起来,面色发红,声音也大了一些。

    “公子,最毒妇人心! 何况,这思思十几岁就跟了郑雄。郑四莫名其妙失踪,我怀疑就是思思干的。还有集市上那些刺杀你的人,有可能也是这思思安排的。公子,你不可不防啊!”

    王泰低下头,微微思索片刻,这才开口。

    “郑四的事情,或许是思思做的,但集市上刺杀我的事情,不会和她有关系。”

    王二微微一怔,脱口而出。

    “公子,这你怎么知道?”

    “要是有银子让那些土匪出山,她就不会到青楼卖唱了。”

    王泰轻声说道,眼神幽幽。

    “说起来,郑雄这家伙真不是个东西! 一个女人为他鞍前马后,上下奔走,却连一点银子也没留下。你说,思思会为了郑雄,舍尽身家来杀我吗?”

    王二目瞪口呆,赶紧跟上王泰的脚步。

    “这郑雄,真不是个东西!”

    他快步和王泰持平身位,小声问道,孜孜不倦。

    “公子,你还没有说,你那晚是不是和思思姑娘春风一度?”

    “还梅开二度!”

    王泰微微笑道:“你猜,要是猜对了,我就再带你去一趟“翠红楼”,保管破了你的金刚不坏之身!”

    王二使劲摇头,连连摆手。

    “公子,你还是放过我吧。我这童子之身,还要交给我未来的相好!”

    王泰哈哈一笑。这小子,当真是黑又硬,完全不知人伦之乐。

    “陕西团练总兵?”

    大堂之中,看着桌上的官身文书,王泰不由得微微摇了摇头。

    团练总兵,后世的民兵队长,民间百姓,只不过能和官府拉上关系而已。

    “兄弟你也别急,团练总兵好歹是个官身,考核、提拔都在抚台大人眼皮子底下,抚台大人对你青眼有加,以后就有好日子了。”

    孙枝秀看王泰。低头不语,还以为他心里不高兴,赶紧在一旁劝道。

    文世辅也在一旁温声劝道:“处之,孙将军说的没错。你现在有了官身,以后做什么事情都方便了。恭喜你了!”

    “恭喜公子!”

    张元平和王浩等人,也都纷纷上来道喜。

    “那就多谢各位了!”

    王泰拱拱手,微微一笑。

    毕竟,大过年第二天就听到升迁之事,确实是个吉兆。

    况且,能让倨傲倔强的孙传庭为他出头,确实是来之不易。看来,他已经获得了这位抚台大人的好感,甚至是提携。

    不然,他也不会得到这个陕西团练总兵的职位。

    天底下,没有人无缘无故去惠及别人。他并没有刻意巴结过孙传庭,这样看来,孙传庭确实是一位好官。

    “王二,传下去,准备酒菜,我要好好款待孙副将和一众亲朋!”

    大堂中顿时热闹了起来。孙枝秀是客人,文世辅和张元平虽然是自己人,但也是来拜年的友人。

    “孙将军,我这西安府团练总兵,朝廷

    有没有正式的编制?不会还像以前,一样区区500人吧?”

    酒菜上来,觥筹交错,王泰席间下意识地问了起来。

    “怎么能和以前一样!”

    孙枝秀放下了手上的酒杯,嘿嘿一笑。

    “西安府团练总兵,虽然没有正式官阶,却挂的是总兵的头衔,整整有2000人的编制,饷银由巡抚衙门下拨。你小子还不满意吗?”

    “2000人的编制!”

    王泰也是精神一振。500人的乡兵,他就敢弄到1000人,2000人,他还不弄到四五千人!

    “孙兄,兄弟,我多谢你了!”

    王泰端起一杯酒,二人相碰,一饮而尽。

    “孙兄,陕西团练总兵,那以后乡兵的驻防,还有职责,是不是也要有所变动?”

    王泰亲自给孙枝秀倒上一杯热茶。

    “要不说抚台大人对你小子是青眼有加。”

    孙枝秀黑脸通红,但显然没有喝多。

    “抚台大人念在你要垦荒赈民,允许你继续驻防在咸阳县的乡兵营地,反正距离西安城也不过三十里地。镇守之地除了西岸府以南地面,还有西安府周围南山的匪寇,和以往差不多。”

    “西安府周围,南山?”

    王泰摇摇头,苦笑了一声。

    “哥哥,西安府以南,南山数百里,我手下的这些兄弟,恐怕难以顾全吧!”

    “兄弟,不要着急,一步一步来。抚台大人如此安排,尽力而为就是了! 再说了,即便剿匪不力,有抚台大人和督师顶着,压不到你头上!”

    王泰茅塞顿开,点头道:“孙兄回去后,向抚台大人转达兄弟的谢意。告诉他,我必不负他的厚爱!”

    “兄弟,无需如此,你只要好好做事就行。”

    孙枝秀笑道:“兄弟,我看得出来,你是个做大事的人。在大明朝,无论有没有功名,想要做事就得先做官,官越大,能办的事才越大。要不,全都是狗屁! ”

    “哥哥说的是,多谢抚台大人的栽培!”

    两人相对一眼,又是哈哈大笑,举起酒杯碰了一下。

    孙枝秀放下酒杯,喝了一口热茶,脸上红光满面。

    “兄弟,不要小看这小小的团练总兵,只要跟着抚台大人打上几次仗,剿上几次流寇,用不了一半年,你就是朝廷的正式官员了,而且官阶不会低。”

    孙枝秀看着王泰,摇头道:“官场上都是拿银子办事,你倒好,不声不响,抚台大人给你安排好了官职。看来,抚台大人对你,确实是另眼看待啊!”

    王泰微微点头道:“多谢抚台大人提携!”

    孙枝秀放下筷子,摇了摇头,惋惜道:

    “王泰,说起来事有蹊跷。大人向朝廷保举你为西安府守备,本以为板上钉钉的事,谁知道到头来,却只是个团练总兵。”

    众人都是一愣,文世辅也是愕然,放下筷子问道:“孙副将,是不是朝中起了什么变故,又或者是处之得罪了什么人,有人要和他作对?”

    张元平沉思道:“杨阁部和抚台大人一向不和,会不会是那里出了什么岔子,故意要给抚台大人难看?”

    这些人和王泰待在一起,杨嗣昌和孙传庭之间的龌龊,众人也都是有所耳闻。如今看来,只怕是杨嗣昌和孙传庭的明争暗斗,波及到了王泰。

    “不大可能,一个小小的西安府守备,还不值得杨嗣昌这样的国家重臣去使绊子。一定有其它的缘故。”

    王泰微微思虑片刻,断然说了出来。

    编撰篡改之史,以讹传讹,不仅污了后世之人,也让民间坊间流言蜚语,污了多少人的清白。

第13章 掣肘

    “兄弟,你说的不错!”

    众人还没有说话,孙枝秀已经接过了话头。

    “年前的时候,大人已经告诉我,说是王泰的任命万无一失。杨嗣昌要是想让抚台大人难看,不会这样反复无常,反而显的下作!”

    他看着王泰,狐疑道:“兄弟,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不然怎会有朝中的言官弹劾,说你原关中一匹夫,咸阳四公子之首,横行乡里,欺男霸女,贸然升为要职,恐德不配位什么的。”

    “言官,弹劾?”

    王泰不由得一愣,众人也都是愕然。

    “依我看,不是郑子羽、朱富等人,就是秦王府在背后使力。能让言官弹劾处之,没有上万两银子,恐怕难以成行。”

    文世辅稍稍思量了一下,黯然说了出来。

    “那秦郡王朱存极就是个吝啬鬼,大过年才捐了一百两银子给大人,绝不是他干的! 他舍不得银子!”

    孙枝秀断然说了出来。

    “那就是郑子羽了! 朱富也不可能拿这么多银子出来,“怡情苑”那事,他就亏了上万两银子,他不可能如此大方!”

    王二也接着说了出来。

    “要让我知道是谁背后指使,我要了他的狗命!”

    董士元恨恨说道,脸色铁青。

    其他众人也都是这般心思。王泰没能当上西安府守备,他们这些虾兵蟹将也就毫无进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难怪所有人都气愤了。

    王泰苦笑一声,言语中都是无奈。

    “管他什么人,懒得去想。孙将军,总算是个官职,是喜事,咱们喝酒!”

    “喝酒! 喝酒!”

    众人一起举起酒杯,人人都是摇头叹息,纷纷为王泰抱不平。

    孙枝秀看了看席间众人,附在王泰耳朵旁,压低了声音。

    “大小姐对你有意,你可千万不要错过!”

    王泰一阵头疼,脱口而出。

    “大小姐才多大,还是个孩子,这个时候谈婚论嫁,是不是太早了些?”

    “孩子? 过了年就15岁,可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

    孙枝秀低声说道:“可不要说哥哥我没提醒你,那个副总兵武大定,已经向抚台大人求亲了。你再不抓紧机会,可就被他人捷足先登了。”

    副总兵,武大定?

    王泰微微一怔。他没有想到,这个武大定又升了官,而且还想做孙传庭的东床快婿。

    自己只是个假总兵,对方已经是副总兵,而且听孙枝秀话里的意思,孙传庭似乎并不怎么反对武大定和孙世馨的婚事。

    孙传庭这种性格,耿介孤忠、倨傲倔强,他欣赏武大定,或许并不像其他人一样碍于门户之见,搞不好真会招武大定为婿。

    “兄弟,欲成大事,须手握重兵,最好能如抚台大人或洪督师,巡抚一地或督师边地。机会难得,你可要抓住啊!”

    孙枝秀意味深长,言辞也是恳切。

    大明官场官以财进,求官之难,难于上青天,有些人混了一辈子,也不过一县之尊,有些更是冯唐不遇,临到老还只是刀笔小吏,难见升迁。

    这位仁兄年纪轻轻,二十出头,却能让眼高于顶,孤僻乖张的孙传庭主动上疏,最终让其担任团练总兵一职,的确让他暗自心惊。

    这位仁兄一出手便是惊世骇俗,所做之事,便是一省巡抚也难以媲美,其能力和胆识,已经不言而喻。

    也许有一日,自己会求到此人头上。

    “哥哥,世间之事,尤其是男女婚姻之事,还是得看缘分,不能强求。我和大小姐这事,还是随遇而安吧。”

    孙枝秀

    点点头,正如王泰所说的一样,姻缘之事,不能强求,即便是孙传庭答应了婚事,以孙世馨的性格,恐怕武大定也不能如意。

    “孙大哥,秦王府那边,没有什么动静吧?”

    王泰的话,让孙枝秀摇了摇头。

    “兄弟,不瞒你说,大人借着年节向秦王府募集银两赈灾流民,你猜猜,秦王府捐了多少?”

    “真是一百两银子?”

    王二在一旁大声问了起来。

    孙枝秀点点头,伸出了一根手指。

    “真是一百两!”

    “我去! 真是个守财奴!”

    王二“呸”了一声,心中却是一爽。

    那日在官道上和朱存极冲突,王泰要了200两,看来已经让这个秦郡王心痛了。

    王泰微微摇了摇头。偌大的一个秦王府,资产最少数百万两,一百两银子也拿得出手!

    “一百两,还是抚台大人送礼时的银子,原封不动给送了回来!”

    孙枝秀黑脸通红,一脸的愤怒。

    “一百两,光是咱们垦荒的秋赋,就是两万四千两银子,这秦王府,实在是太丢人了!”

    王二又是大声喊了起来。

    一想起秦郡王对自己的羞辱,他就有要发作的冲动。

    文世辅轻轻摇了摇头,疑惑道:

    “按理说,秦王府皇亲国戚,富可敌国,不至于这样。是不是抚台大人送礼百两,让秦王府的人不快?”

    孙枝秀看了看王泰,嘿嘿一笑。

    “抚台大人做事,有时候太绝。夏收的时候,西安城发生了一件大事,你们可能都听说过,秦王府的赌坊“天下楼”,被劫匪给抢了。”

    众人相互看了一眼,王二大声道:“孙将军,这事我们知道,那劫匪一直都没有找到,最后不了了之。”

    王泰暗暗心惊。一定是孙传庭剿匪不力,秦王府损失惨重,双方这才结下了梁子。

    果然,孙枝秀兴高采烈,继续讲了下去。

    “秦王府被抢了十几万两银子,秦郡王自然是暴跳如雷。他们明察暗访,却没有什么消息,就逼着官府出面。”

    “抚台大人嫉恶如仇,眼里容不得沙子,本就对赌坊之事深恶痛绝,自然就不予配合,阳奉阴违,双方不欢而散,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文世辅接着孙枝秀的话,侃侃而谈,似乎自己经历过一样。

    “文兄弟说的正是!”

    孙枝秀一拍桌子,继续道:“秦王府丢了十几万两银子,大人又懒得查案,我估摸着,这就是一百两银子的缘故了。”

    王二傲然道:“堂堂秦王府,连我家公子的皮毛都不如,真是丢人!”

    王泰微微笑道:“皇亲国戚也有好的,不过这秦王府,实在是让人心寒啊!”

    “兄弟,隔墙有耳,慎言,慎言!”

    孙枝秀心惊,赶紧相劝。

    “孙兄,喝酒! 喝酒!”

    王泰也是举起酒杯,和已经面红耳赤的孙枝秀,又是一饮而尽。

    席间气氛融洽,众人都是年轻汉子,血气方刚,身强力壮,喝酒也是毫不退让。孙枝秀酒量差,很快喝的不省人事,被扶了下去。

    文世辅在一旁,却是微感失落。

    自己曾看不起的无知莽夫、纨袴膏粱,锐意进取,如今不仅做出了天大的事情,而且还获得了抚台大人的青睐,仕途指日可待。

    亘古男儿一放翁!

    文世辅深吸了一口气,暗暗叹息。

    这王泰,早已经不是以前的王泰,他有这样的抱负,天时地利人和,前途无量。

    而自己……

    看到文世辅若有所思,王泰举起了酒杯。

    “文兄,这半年来的辛苦,兄弟我看在眼里。兄弟我敬你一杯!”

    文世辅回过神来,也是举起酒杯,和王泰碰了一下。

    “处之,这半年多亏你照顾,愚兄也是受益匪浅。来,干了!”

    “等等,算我一个!”

    张元平也赶紧举起酒杯,加了进来。

    三人喝完,放下酒杯,下人又满满添上。

    “各位,我有个提议,今日新年佳节,咱们请公子赋诗一首,你们说好不好?”

    王二的话,立刻引起了一片赞同,张元平首先开了口。

    “都听说王泰七步成诗,咱们谁也没有几个! 今天正好,王泰给露一手!”

    文世辅酒劲上涌,也是大声道:“处之,今天务必留下墨宝,也好让愚兄见识见识!”

    王泰喝的满脸通红,站了起来,大声说道:“各位兄弟,真的要我露一手?”

    “露一手!”

    众人一起起哄,刚进来的吴萍萍微微皱起了眉头。

    “各位,表哥喝多了,还是让他下去休息吧。”

    吴萍萍上来劝王泰下去,王泰微微摇了摇头,笑容满面。

    “表妹,你给我笔墨伺候,表哥我要赋诗一首,以解内心所想!”

    或许是酒意上涌,或许是想起了许多遥远的事情,王泰眼眶微红,热泪簌簌而下。

    “萍萍姑娘,赶快拿纸笔,处之情之所至,必是佳作!”

    文世辅脸色通红,又是催了起来。

    吴萍萍无奈,只好和王二拿来纸笔,吴萍萍亲自研好了墨,递上了毛笔。

    孙枝秀暗暗心惊,这小子,又要七步成诗?

    众人一起上前,王泰在中间,满脸通红,提笔就写,毫不犹豫。

    “我失骄杨君失柳,杨柳轻飏直上重霄九。问讯吴刚何所有,吴刚捧出桂花酒。

    寂寞嫦娥舒广袖,万里长空且为忠魂舞。忽报人间曾伏虎,泪飞顿作倾盆雨。”

    文世辅读了出来,也是心头一颤,眼眶一热,泪水夺眶而出。

    “王泰,你这一首?蝶恋花?,可是要了愚兄的老命啊!”

    文世辅伤心,王泰不由得惊讶地抬起头来。

    他只是怀念那世的亲人,信笔由缰,却没有想到,戳中了文世辅的心事。

    “王泰,你这词,让文典吏想起了他的亡妻柳氏。真是想不到,原来王泰你自己,也有一段伤心事。”

    王泰目瞪口呆之余,吴萍萍上来,狐疑地问道:“表哥,这个骄杨是谁,是姓杨,还是另有其人?”

    王二也是睁大了眼睛,想要知道个子丑寅卯。

    王泰一阵头疼,大声喊道:“表妹,头疼死了! 你赶紧叫下人煮些浓茶上来,给大家醒醒酒!”

    “表哥,你等着,我马上去!”

    果然,一听到王泰不舒服,吴萍萍慌慌张张,赶紧离开了房间。

    吴萍萍离开,文世辅泪眼婆娑,他过来,拍着王泰的肩膀,很是感慨。

    “处之,想不到,你还是我的知己。以后,愚兄就跟着你,甘做马前卒,任你驱驰!”

    王泰心惊肉跳,酒早已经醒了七八分。

    “文兄,说的好,咱们兄弟,一起闯出个大明盛世!”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二人哈哈大笑,一饮而尽。

    王泰惊奇地发现,这满座之人,只有自己喝多了些,其他人,还没有进入状态。

第14章 展望

    “表哥,那个骄杨是……”

    服侍着王泰喝完茶,吴萍萍还要问“骄杨”是谁,却被文世辅泪眼婆娑,断然劝阻。

    “表小姐,你就不要问了,肯定是伤心事,提起来让人肝肠寸断,痛彻心扉。”

    吴萍萍心事重重离开,众人谈起了将来之事,不可避免,又落回到了张元平身上。

    “坦之,张大人秋后就要致仕,难道你们父子非要回乡?”

    张元平苦笑了一声,微微摇了摇头。

    “各位兄弟,忠义难以两全,我也是没有办法。”

    他看着王泰,语重心长。

    “王泰,不管有没有我,你是咱们一群人的主心骨,你可得继续坚持下去,不能半途而废!”

    “公子自然不会半途而废,你却早早当了逃兵了!”

    王二忽然插话进来,不满地瞪了张元平一眼。他端着酒杯过来,和张元平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你们都不要怪元平。”

    王泰摆摆手,示意王二坐下。

    “张大人年事已高,元平又是家中独子,他不回去尽孝,那才是罔顾人伦。”

    众人都是点头。落叶归根,膝前行孝,谁也不能免俗,何况是独子。

    “处之,你已是团练总兵,但位卑权轻,要想有大作为,恐怕不太容易。”

    王泰点点头,他明白文世辅的意思。孙传庭提拔他,是他的幸运,也是他的掣肘。有如此精明的上官,恐怕做什么都不方便。

    “文兄,你有大才,咸阳城中人人皆知。你说说,国难当头,内忧外患,不行此雷霆之法,流民能有救吗?兵能练起来吗?”

    王泰频频摇头,脸上都是无奈。

    “处之,取之为富不仁,用之于嗷嗷待哺之民,你一片赤子之心,为兄远远不及! 你能坦诚相告,为兄欣慰之至。”

    文世辅眉头紧皱,语气也是低沉,似乎知道王泰的许多作为。

    他是个明白人,王泰从那里来那么多银子,他心里有数。

    “国事艰难,民生困苦,官员不惩办贪腐、加强武备,整日里纸醉金迷,空谈什么仁义道德。官绅豪强囤积居奇,损公肥私,顾小利而无大义。这些硕鼠,只顾中饱私囊,个人得失,哪管天下苍生,社稷安危?”

    他看着王泰,郑重道:“处之,你所做之事,一片公心,坦坦荡荡,大丈夫所为。只是以后做事,还需谨慎,以免误了此身,于国事不利。”

    王泰叹息一声,苦笑道:“文兄,我一个小小的团练总兵,于国事何干,你太高看我了!”

    “处之,仅仅一年,你所做之事,已经是惊世骇俗。放眼大明天下,谁能凭一己之力,一年救活十余万流民,除了你王泰,天下无人!”

    文世辅面色凝重,侃侃道来,义正言辞。

    “你一介武夫,能擢升为团练总兵,并让抚台之尊青眼有加,想要升官加爵,恐怕不是什么难事。但你所作所为,恐怕并非你所心仪。”

    王泰惊讶地看着文世辅,微微点了点头。

    他想要的,是一个不一样的大明! 国力强盛,百姓安居乐业,扬中华国威的大帝国。

    现在的处境,肯定不能让他满意。

    文世辅转动着手里的茶杯,振振有词。

    “你所做的一切,为了救人,为了练兵,但归根结底,你要救国救民,救这大明的天下。我说的没错吧!”

    王泰只能点头。这文世辅,可谓

    是说到了他的心里,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文兄,你说能买...官吗?”

    王泰有些迫切,显然,眼前的现实已经让他不满。

    “虽说本朝积重难返,买...官也可奏效,但你要花多少银子,耗多少年,才能是封疆大吏,或巡抚一方?”

    王泰点点头,没有言语。千里做官只为财,自己想要高位掌兵,恐怕最少得一二十年。

    到那时,说不定大明已经灭亡了。

    “文兄,那怎样才能最快地获得升迁?”

    “垦荒赈民,再加以“养寇自重”!”

    文世辅的话,让王泰哑然失笑。

    “文兄,上面有个孙传庭,恐怕不好糊弄。再说了,抚台大人负气要强,已经是麻烦一大堆。我要是再兴风作浪,给他弄些麻烦,我怕他是寸步难行啊!”

    对于孙传庭,王泰还是尊敬的。再说了,万一计划不周,难道自己要落草为寇?

    “南山脚下,荒地何止万顷。南山山高林密,以剿匪之名,可以练兵藏兵无数。垦荒屯田,粮饷自给自足,到时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文世辅正色道:“处之,你要真是要按部就班,恐怕日子就难过了。”

    “文兄,那又有何良策?”

    “处之,我朝田赋偏低,与汉时接近,但流民层出不穷,以至于流寇猖獗,此为内忧,你可知这缘由?”

    王泰精神一振,不由自主坐直了身子。

    “文兄,愿闻其详。”

    “处之,我朝田赋虽低,但税赋低,只是朝廷和地方官府收入减少,却并未惠及我大明百姓。只因少征的税赋归于官绅豪强,王室宗亲,而非穷苦百姓。就以地方上的耕田来说,七成以上是宗室和官绅豪强所有,纳税的却是三成的百姓。陕西民变初起之时,招抚之策难以奏效,就在于银两不足,无法安置流民。”

    王泰目瞪口呆,艰难开口。

    “若不是我有了银子,恐怕垦荒赈民也是一厢情愿。等于我用本来属于百姓的银子,安抚了他们。”

    文世辅微微点了点头道:“就是这样。这是地方上的问题,此外还有军屯的腐烂。自万历以来,屯田政废,册籍无存。上下因循,无官查考。以致卫所官旗、势豪军民侵占盗卖十去其五六,屯田有名无实。“万历三大征”,仅援朝之役就耗资700万两,宁夏之役200万两,擂州之役200万两。崇祯年间,因军饷不能及时发放,兵变时发,兵士索饷哗变,遍及各地军卫。大名鼎鼎的“闯王”高迎祥,其所部流寇,多是大明军士,这便是欠饷的恶果。”

    文世辅目光盯着王泰,眼神幽幽。

    “处之,你要救活更多的流民,就要“故技重施”。你要招兵买马,积蓄力量,就得“养寇自重”,等到朝廷需要之时,才能有所作为。”

    看到王泰目瞪口呆的样子,文世辅微微一笑,放下了茶杯。

    “处之,你对关外的东虏可有所知?”

    王泰心中一惊。看来,这文世辅,真是大明少有明白时局的人物。

    “文兄,有人说东虏是我大明心腹大患,但我却不知为何?”

    王泰半真半假,想要知道这位文典吏,说出怎样的一番真知灼见。

    “崇祯九年,东虏大军入塞,克16城,俘获我大明百姓十余万,艳服乘骑,奏乐凯归,并砍木书写“各官免送”四字,以羞辱我大明官军。为兄当日正在京师,目睹东虏军铁骑纵横,烧杀抢掠,势不可当,我大

    明官军据城龟守,竟无一战之勇气,当日所见,至今犹自难忘。”

    王泰看文世辅脸上肌肉扭曲,显然内心的震撼非同一般。

    “东虏大军纵横驰骋,视我大明官军为无物,天朝之尊,所剩无几。流寇虽然猖獗,但散兵游勇,军士良莠不齐,与东虏大军相比,精锐远远不及。是以愚兄认为,东虏才是我大明心腹大患。以愚兄所见,官军血气全无,腐烂不堪,只有编练新军,卧薪尝胆,或可对抗东虏大军。”

    王泰脸上阴晴不定,虽然知道“满万不可敌”,也并不在乎清军的所谓神话,但他毕竟没有见过清军,并没有直观的印象。

    “文兄,你所言甚是! 以你看来,若是两军对垒,我咸阳乡兵和东虏大军,谁胜谁败?”

    王泰的话,让文世辅嘴角上扬,微微一笑。

    “处之,不怕说句实话,若是两军对垒,东虏自会大胜,乡兵必会一败涂地,甚至是全军覆灭!”

    他看着王泰,脸色郑重了起来。

    “先不说别的,你就想想,就凭你那区区千人乡兵,如何能破了东虏的数万铁骑?”

    如何破了滚滚而来的数万铁骑?

    王泰低头沉思。那些火枪对射,火炮轰鸣的战争镜像,全都浮现在了脑海。

    若是再加上远近距离通吃的手榴弹,王泰的眉头慢慢展开。

    “文兄,我并不同意你的观点,你太过悲观,东虏也并非不可战胜。”

    王泰握紧了手里的茶杯,目光炯炯。

    “大明官军军纪败坏,疏于操练,腐烂不堪,已经不是真正的军人,甚至还不如百姓! 而我乡兵军纪森严,训练有素,服从和纪律深入人心,只要一两次实战,便是真正的职业军人!”

    王泰看着面露惊诧之色的文世辅,滔滔不绝地讲了下去。

    “军纪森严,将士轻生赴死,火器犀利凶猛,以我千千万万的汉人子弟,抵不过人数稀少的东虏,我王泰绝不会相信!历代的汉人先贤也不会相信!”

    王泰说着说着,心中的怒火和失望同时爆发了出来。

    “要想练就精锐之师,只需两点,便可战胜东虏,更不用说对付区区流寇。”

    王泰的话,让文世辅不由自主,脱口而出。

    “那两点,处之明言就是。”

    “一则是士卒训练,军纪约束,二则是火器凶猛,血肉之躯,绝难抵挡。文兄你想想,若是我大明官军有正面冲锋之勇气,即便是面对东虏万千铁骑,长枪如林,又岂有东虏猖獗之理?  若是火炮齐鸣,火铳连发,滔滔不绝,东虏又有多少尸体可以填补?”

    王泰说完,站起身来,在书房中走了一圈,胸中的戾气才慢慢被压了下去。

    文世辅虽然明晓时局,洞悉时弊,但他和这个时代的大多数文人一样,太高估了清军的战斗力,而低估了明军的实力。

    不过,有吴三桂、洪承畴、范永斗这样的家伙粉墨登场,层出不穷,大明的社会风尚确实已经是堕落到了极点,也难怪文世辅失望。

    “处之,火器真有这么大的威力吗?”

    文世辅眼睛里面,充满了迷惘。

    “文兄,千万不要悲观! 将来是火器的时代,也是火炮的时代,你就擦亮了眼睛,拭目以待吧!我就不信,文明还战胜不了野蛮!”

    王泰目光坚定,表情却是平静。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世间之事,躬行实践,不怕诸事不成。

第15章 绸缪

    崇祯十一年、大年初三、咸阳县、王家庄。

    “小人们给公子拜年了!”

    “公子,新年好!”

    鞭炮放完,刚吃过早饭,王泰和吴盛正在说话,王家庄的佃户们就都来给王泰拜年了。

    “大家过年好。大家不要客气,都坐下吧!”

    王泰示意众人坐下,一众佃户屁股沾了半张椅子,恭恭敬敬。

    “张四哥,张三嫂,大家年过的好吗?要是缺衣少吃的,尽管开口就是。”

    王泰满面笑容,吴盛暗暗肉疼。自己这个外甥,太大手大脚,铺张浪费了。

    一个年还没有过完,就是四五千两银子的开销,实在是让他肉疼。

    “公子,承蒙你的关照,大家伙能吃饱饭,能穿上厚棉衣,小人们多谢公子了。”

    张四娃赶紧站起身来,满脸赔笑。

    张四娃说的是实情,王泰挖井修渠,大造水车,庄稼的收成,比原来高了不止一倍,他们的所得,自然也是水涨船高,比原来高了不止一倍。夏粮秋粟,吃饱,已经不成问题。

    至于他,已经进了乡兵,也是一名哨官,手下几百人马,煞是威风。

    “张三嫂,你女儿呢,她怎么没有过来? 我这红包,可是要少发了啊!”

    王泰哈哈大笑了起来,众人都是跟着。

    “回公子,小女说是要做作业,免得上学的时候跟不上,所以就没来,公子不要见怪!”

    张三嫂满脸赔笑,恭恭敬敬说道。

    “没来也有红包,图个吉利!”

    王泰摆摆手,王二赶紧上前,把红包发了下去。

    “谢谢公子了!”

    众人都是眉开眼笑。谁不知道,王泰对王家庄的佃户,可是仁义。

    王泰也是兴奋。能够凭借自己的努力,改善一些人的生活,让他也是很有成就感。

    “过了年,还要开垦更多的土地,南山脚下那一片,何止万顷,到时候会特别关照你们。”

    王泰想起了伏击郑雄时,那一望无垠的荒地,有些显然是荒废不久的良田,当然可以恢复。

    “张三嫂,你今年干的不错,公子给你的红包可不少!”

    王二指着张三嫂手里的红包,开起了玩笑。

    “公子,我只会养鸡养鸭,要不是公子给碗饭吃,还发银子,我多谢公子了!”

    张三嫂脸色红润,和当年的面黄肌瘦判若两人。

    “还有王德,养的鱼不错,很有一套,红包也不少!”

    “多谢公子了!”

    王泰赶紧站了起来,喜上眉梢。

    “都是大家应得的!”

    王泰微微点头,立刻有了决定。

    “各位乡亲,养鸡养鸭养猪养鱼,林场、水泥等等,鸡鸭的分量最大,可能还要增加几十万只。到时候你们要好好养,多带些徒弟,一定要记住!”

    众人都是睁大了眼睛。果然是王二杆子,出手永远是惊世骇俗。

    不过,众人也喜欢这样的二杆子做法,听着让人振奋。

    “王公子,放心就是!”

    众人喜笑颜开,都是振奋。

    王泰郑重其事,一字一句道:“我说的二三十万只,是鸡鸭各二三十万,加起来怎么也是四五十万只。还有养鱼、养猪,都要扩大。以后,这西安府、甚至是陕西,都要吃咱们王家庄的东西!”

    众人都是目瞪口呆。鸡鸭就是四五十万只,加上猪牛羊鱼等,还不知道数量几何,要花多少银子?

    “大伙记住了,鸡鸭为先,然后是鱼、牛,最后才是猪、羊!”

    王泰朗声道:“大家干的越好,犒赏的越

    多,只要努力做事,我王泰不会亏待大家的!”

    张三嫂等人都是喝彩叫好。这样一来,家里的日子真的要大为改观了。

    “公子放心,小人们一定尽心尽力,不让公子失望!”

    “好好做事,拜托大家了!”

    王泰转过头来,对一旁眼睛睁的鸡蛋一样大的吴盛说道:“舅舅,这些琐碎事情,你就多费心了。”

    吴盛如梦初醒,满脸兴奋之色,连连点头道:“放心吧,舅舅不会让你失望!”

    王泰长长出了口气。未雨绸缪,可不能临急抱佛脚,坏了大事。

    一年之计在于春,建鸡场、鸭场、鱼塘、猪场,这些规模都要扩大。小打小闹的家庭经济,那是规模化、企业化经济模式的对手。

    佃户们离开,吴盛摇了摇头,长叹一声。

    “这不知又要花多少银子?”

    王泰微微笑道:“舅舅,先投10万两银子,如果前景不错,咱们再继续扩大投入! 家禽产业,咱们要做成陕西第一,大明第一!”

    北方干旱,蝗灾肯定是会接踵而至,蝗灾一般发生在河流周边,这也是他在河边大规模建鱼塘,让蝗虫无法产卵,大规模养鸡养鸭,消灭蝗虫的初衷。

    “陕西第一!大明第一!”

    吴盛喃喃自语,失魂落魄而去。王泰看着他的背影,暗自愧疚。

    自己一番“肆意妄为”的大手笔,把一个老实人,逼成了什么样子!

    “公子,杨先生来了。”

    王二进来禀报,脸上阴晴不定。

    “那个杨先生?”

    王泰一时愕然,想不起来这人是何方神圣。

    “公子,就是在咸阳街上算卦的那个杨先生。”

    “打井、造水车的杨先生!”

    王泰恍然大悟,他看了看王二,狐疑道:“王二,你怎么看起来怪怪的,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什么,公子!”

    王二避开了王泰的眼神,赶紧开口。

    “公子,我把杨先生请进来?”

    “请他进来吧。”

    王泰点了点头。过年过节,别人主动上门,自己当然不能拒绝。

    “王公子,过年好,恭喜你了!”

    杨先生进来,一袭青色半旧棉袍,依然是风度翩翩。

    “杨先生,过年好,不过这喜从何来?”

    王泰示意杨先生坐下,笑着问道。

    “公子荣升陕西团练总兵,岂不是一件大喜之事?”

    杨先生的话,让王泰哈哈大笑。

    这杨先生,果然是个奇人。王泰刚荣任陕西团练总兵,他便立刻得了信息,

    “先生,请喝茶!”

    王泰微微一笑。他喜欢这样的洒脱人,如果能再热血一点,愤世嫉俗一些,更会让人觉得他的可爱可敬。

    “刚才从外面进来时,看公子所练之兵,人人英武不凡,隐隐透着一股杀气,让人不寒而栗。公子练兵,尽得古人精髓,在下佩服!”

    杨先生说着,打量着眼前的王泰,目光炯炯。

    他屡试不第,耗尽家财,数年来游历大江南北,南至闽粤,北至塞外,天下之事,见者甚多,可这王泰练兵,别出心裁,让他耳目一新。

    若是大明天下如王泰练兵,又何惧区区内忧外患,南寇北虏?

    “练兵之法,不过在于饷银充足,军纪森严,训练得法,然而最重要的,则是培养将士的荣辱感,提升他们的地位,恢复将士的尚武之风。”

    王泰轻描淡写说了几句,看着下面的杨先生,笑了笑。

    “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将士们吃饱饭,百姓

    吃饱饭,只有吃饱了饭,这兵才能继续练下去。”

    要不是明末天灾**,陕西、河南河北、山东山西的百姓没有吃的,李自成凭什么起事? 国事又何至于糜烂如此?

    “那以公子所见,怎样才能让百姓吃饱饭?”

    杨先生目光扫过王泰,眉头一皱。

    他倒是想看看,这个王泰,到底能说些什么。

    “杨先生,我所做的一切,先生看在眼里,又何必再问。只是我位卑言轻,不能推到一省乃至数省之营田屯田,否则……”

    否则什么?

    大明王朝到了如此地步,只能是施以雷霆手段,大刀阔斧,披荆斩棘,若是再因循守旧,只怕历史一如既往,步步滑向深渊。

    “在下想问公子一句,公子所做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杨先生放下手中的茶杯,看着王泰,正色说道。

    “为了救救农民,为了我大明王朝,我华夏文明!”

    王泰面色渐红,似乎动了感情。

    “我堂堂天国,威仪四方,万国来朝,竟然落得今日之境地,为蛮夷戎狄肆意凌辱,天朝国威何在? 威仪何在? ”

    “王公子,想要振中华声威,谈何容易? ”

    杨先生摇了摇头,冷冷哼了一声。

    “士大夫纸醉金迷,党争不断,空谈误国;官军缺饷疏练,腐烂不堪,难当重任;民风萎靡,天灾**,百姓流离失所,嗷嗷待哺……”

    杨先生微微一顿,看着王泰,又是冷冷一笑。

    “王公子,你难道真的以为,凭你一己之力,仗着张名世和孙传庭的庇护,开垦些荒地,种些粮食,就可以挽这大明王朝的天倾吗?”

    王泰心头火起,这不是抬杠吗?难道说,什么都不做,才是智者所为?

    不过,这杨先生的话,倒是让他心里一动,不种些粮食,可以种些什么?

    “杨先生,知易行难,若是空谈,只会误国误民。在下不才,养活了十几万流民,已经是殊为不易了。”

    杨先生脸上一红,站起身来,肃拜了一下。

    “王公子至善至仁,在下佩服之至!”

    王泰微微一愣,随即笑了起来。

    “杨先生,你今日前来,不光是给我拜年的吧?”

    二人四目,都是哈哈笑了起来。

    “王公子,你一年功夫,创下了好大的基业。在下今日前来,是想在公子门下,讨一杯水酒喝的。”

    王泰微微点了点头,想起那些历史上的事情,心头微微一跳。

    “杨先生,听说你曾游历大江南北,广东和福建可否去过?”

    杨先生微微一愣,随即点了点头。

    “公子,广东和福建东南沿海,在下曾经逗留一两年之久。不知公子想了解些什么,直接相告就是。”

    王泰抬起头来,看着杨先生,目光中的急切显露无疑。

    “杨先生既然游历广东福建达经年之久,那你可否听说过或见过一种农作物?”

    杨先生站起身来,肃拜了一下。

    “公子,请你明言就是!”

    杨先生下去,吴盛和王二从后堂出来,都是一脸的肉疼。

    “公子,又是几千两银子,你真是舍得啊!”

    “公子,你就不怕这杨先生一路南去,卷了银子,再也不回来吗?”

    王泰微微一笑:“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既然相信了他,还有兄弟们保护,就坐等消息吧!”

    几千两银子,相对于将来要顾及的大业,又算得了什么!

    给杨秦杨先生的红包,就是百两!

第16章 朱门

    渭水由西向东,自潼关一路东去,隔断河南和河北山西。渭水关中一带,沿岸水草丰茂,尤其是西安府,是整个关中的心脏,也是陕西的白菜心,陕西多灾,流民从各州县而来,沿着渭水和西安府周围乞讨为生。

    自从崇祯十年、十一年以来,流民纷纷集中向西安府以西、咸阳县和鄠县的渭水南岸聚集,而不是选择去更繁华的西安城或其它各州县县城,此种景象,也是颇有些令人费解。

    无论是官府赈民的力度,以及提供就业的机会,还是地域经济上的繁华程度,咸阳城自然不能和西安城相比。那么,流民选择咸阳县城南的原因,就很有可能是施政者的善行了。

    归根结底,哪里能填饱肚子,流民就到哪里去。

    自去岁以来,咸阳县渭水南岸的民屯垦荒,开垦出来的荒地达到五千多顷,横跨三县,多数都是以前荒废的良田,而且直指南山脚下的无人之地。此番的民屯垦荒,吸引了超过十万的流民,也使得渭水南岸的关中之地,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土地被开垦,百业待兴,流民蜂拥而至,商户大量聚集,更重要的是,越来越多的流民闻讯而来,一时间熙熙攘攘,人满为患。

    官道两旁,新建的房屋,商铺鳞次栉比。被登记入籍的流民们忙着修路,打井挖渠,开荒垦田,往日荒废的土地绿满山川,田间到处都是流民们劳作的身影。

    开春以来开垦的荒地,不仅能种麦子,同样可以种豆子、蔬菜等等,这也使得城中城外各处街市上的农产品,一时猛然丰富了起来。

    沿着渭河两岸的芦苇荡,大片的鱼塘和莲藕池也被修建了起来,流民中那些养鱼养藕的能手们,纷纷被组织了起来,成了养殖的专业技术人员。

    沿着渭水河堤,一南一北,两座巨大的林场隔岸而立,规模宏大,绵延数里,不知多少。

    靠近南山的地段,由于土地中以沙石居多,难以开垦,杂草丛生,所以种树之余,建起了许多巨大的养殖场,用来养猪养鸡养鸭等家禽。流民中会养家禽的人不少,都被组织了起来,这也使得养殖场种植场快速地建立起来。

    让流民自己去养殖种植,王泰也想过,最后还是放弃。技术上的参差不一不说,流民们难以有资金去进行这些冒险,也缺乏一致的统筹规划。

    最后就是,像后世的大农场,大林场一样,集体种植养殖,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必须去适应这个时代民生凋敝、旱灾蝗灾不断的特点。

    官道两侧,各十字路口,新建的公共厕所不时可见,官道两旁随地大小便的现象,也随之大量减少。随处可见的铁制垃圾桶也是咸阳县的一大特色。乱扔垃圾的人一旦被发现,难免会被罚款,以及施以体力劳动的惩罚。

    一队队乡兵沿着官道,不时巡逻而过,流民们不但不害怕,反而是主动打招呼,可见乡兵的纪律性和亲民性。

    就像后世的闯关东、走西口、下南洋一样,流民们到此,感觉政治清明,治安稳定,生根发芽下来,自然是一封家书,呼吁至亲挚友及乡人至此垦业。至亲挚友及乡人自然是趋之若鹜,纷纷來秦地寻梦,西安府周围,也自然成了流民们的第一选择。

    尤其是这春节过后的青黄不接,陕西各地的流民们更是争前恐后,纷纷向西安府涌去。

    “爹,你再多吃点,这些蔬菜都很新鲜。”

    秦王府,秦王寝宫,朱妙婉坐在床前,小心地向着面色蜡黄、斜着身子的秦王朱存机嘴里喂着饭菜。

    “吭吭!”

    吃了几口,秦王朱存机忍不住又咳嗽了起来,脸色憋的通红。

    “慢着,慢着!”

    朱妙婉赶紧放下碗筷,替秦王拍起了背部。她指了指桌上的鱼汤,侍女秋雨赶紧端了过来。

    几碗热乎的鱼汤下肚,秦王的脸上开始红润了起来,人也显得精神了几分。

    “这才是三月,能吃上这么新鲜的鱼汤,看到外面的情形还不错。”

    秦王朱存机,莫名其发起了感慨。

    “这蔬菜也不错。这个季节,能种出蔬菜吗?”

    看到父亲心情好了一些,朱妙婉赶紧附和起了父亲。

    “爹,孙传庭巡抚陕西,和洪承畴一东一西,流寇没有办法,纷纷逃往汉中和四川,关中自然就安定了下来。如今这渭水岸边,修起了大片的鱼塘,不要说三月,寒冬腊月吃鱼也不新鲜。至于这蔬菜……”

    她转过头来,对着侍女道:“秋雨,你来给大王说说。”

    “大王,这是咸阳县的农场种的。他们搭起了草棚,在草棚里面种蔬菜,冬天外面冷,里面却热,所以这蔬菜就吃起来新鲜。”

    秦王愣了一下,微微点了点头。

    “看来这外面的新鲜事还不少。儿呀,你再给爹爹说说。”

    “爹,外面的新鲜事可多了,我给你一一讲来。”

    朱妙婉看父亲心情不错,就光捡好的说,想让父亲高兴,身体也能恢复一些。

    朱妙婉说了半天,秦王频频点头,插口道:

    “孩儿,这样说起来,这王泰还是个奇才,有空我倒想见见此人。看起来,他并不像你叔父口中的那样龌龊。”

    他看着女儿,轻声问道:“孩儿,你见过这王泰吗?”

    “爹,见过一两面。你问这个事情做什么?”

    朱妙婉不由自主,脸上一红。

    “爹听说他很年轻,人才怎么样?”

    朱妙婉垂下头来,支支吾吾道:“他是很年轻,人长得还……不错。”

    “秋雨,这个王泰,有没有成婚,有没有功名?”

    秦王点点头,忽然问起了朱妙婉的侍女。

    “回大王,王泰年方弱冠,没有成婚,也没有媒妁之事。”

    秋雨迫不及待说了出来。郡主关注,王泰的底细,她自然调查的一清二楚。

    秦王看了看低头不语的女儿,点了点头。

    “秋雨,你还没有回答我,这王泰,到底有没有功名?”

    秋雨看了一眼朱妙婉,支支吾吾道:

    “大王,王泰是陕西团练总兵,他爹以前是朝廷的一县父母官,王泰垦荒赈民,很得巡抚孙传庭的信任……”

    在朱妙婉严厉的眼神打击下,秋雨终于没有再说下去。

    “陕西团练总兵?”

    秦王思索了片刻,似乎也不太明白,这到底是不是个官职。

    “秋雨,你就直接回答我,这个王泰,到底有没有功名?是不是没有?”

    秋雨眼神闪烁,看着朱妙婉,终于说了出来。

    “大王,王泰没有功名,倒有一身好功夫。”

    秦王轻轻摇了摇头,微微叹息了一声。

    “原来只是个舞枪弄棒的武夫,可惜了。”

    朱妙婉眼神中的失望一闪而过,她赶紧岔开了话题。

    “爹,你想不想出去转转?我带你去四处看看。”

    “孩儿,爹也想出去,可是爹这身体,恐怕是支撑不了多久了。”

    他常年重病卧床,自己身体如何,自然是心知肚明。

    “姐,你不要

    说丧气话,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朱妙婉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赶紧开口劝道。

    “爹的身体,爹心里有数。”

    秦王脸色变白,有些气喘。

    “爹死了倒不要紧,人生自古谁无死,何况爹身子这样,活着也是难受。”

    秦王看着自己的爱女,眼睛里面全是爱意。

    “爹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独自一人。你明年才及笄,爹想在陕西会试的士子之中,给你选一位才貌双全的郡马,好照顾你一辈子。不过,爹恐怕撑不到那时了。”

    朱妙婉眼泪又掉了下来,抱住了秦王,脸贴在了父亲的胸口之上。

    “爹,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秦王抚摸着爱女的头发,悠悠的长叹。

    “你生在王府,是福也是祸。如今天下动荡,战乱频繁,爹希望你嫁个平常人家,一辈子平平安安,不要遭受什么战乱之苦。你叔父那个人,天性凉薄,指望不上。爹已经给你留了一些嫁妆,足够你后半生无忧,藏匿的地方,只有王魁知道,他是个忠仆,你以后不要再对他那么凶了!”

    “爹!”

    也只有在父亲面前,朱妙婉才恢复她孝顺、小女孩的一面。她眼泪婆娑,泣不成声。

    “你这孩子。吭!吭!吭!”

    秦王又是咳嗽了起来,比刚才更为剧烈。朱妙婉赶紧止住了哭泣,替父亲揉背搓胸,半天秦王才恢复了过来。

    “孩儿,你先下去吧。爹累了,要休息一会。”

    看到父亲脸是惨黄,喘息不止,朱妙婉不敢再多停留,赶紧退了出去。

    “郡主,是不是我多嘴了,反而弄砸了事情?”

    二人前行,秋雨看了看周围无人,这才低声说道。

    “你在胡说些什么?什么多嘴了?”

    朱妙婉脸上一红,嘴里却还在强硬。

    “郡主,虽然王泰和郡王有过节,但我觉得他是个奇男子,为国为民,一腔热血,只是个大善人。也只有他这样的奇男子,才配得上郡主。”

    朱妙婉心头狂跳,眼前不由自主浮现出了山中打猎的那一幕。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人生就是这样,充满无奈。生在宗室之家,我的命运,早已经决定了。”

    朱妙婉神色黯然,她的话语里,充满了无奈。

    像她这样的宗室女子,尤其还是郡主之尊,婚姻自有皇家做主,她既不能对抗皇命,也不能对抗父亲。

    “郡主,左右无事,要不要出去转转?”

    秋雨看主人郁郁不乐,在一旁轻声说道。

    “也好! 换衣服,到渭水岸边去转一圈!”

    朱妙婉吐了一口闷气,转眼间又恢复了神采。

    “郡主,看来你还是忘不了王泰啊!”

    秋雨嘻嘻哈哈说道,朱妙婉满脸通红。

    “秋雨,你胡说些什么?再废话,我不带你出去了!”

    “好好好,郡主,我什么都没说! 什么都没说!”

    主仆二人嘻嘻哈哈,打打闹闹离去。

    道旁的假山背后,尹校尉整理了一下衣服,走了出来。他看了看周围,轻轻咳嗽了一声,一个婢女红着脸,快速整理着衣衫,从假山背后急忙走了出来。

    “快点离开! ”

    婢女离开,尹校尉看着朱妙婉主仆二人离开的背影,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

    “年纪这么小就发骚! 原来是看上了王泰这狗贼,真是够贱!”

第17章 手笔

    冰雪消融,田野里麦苗青青,一眼望去,天地间都是被绿色覆盖,一眼看不到头,留下的都是希望。

    “孙副将,你带本官到这流民垦荒的地方里来,恐怕是别有用途吧。”

    吹面不寒杨柳风,孙传庭坐在马上,微风轻拂,映入眼帘的青青绿色,河堤上的杨柳随风摆动,鱼塘里波光荡漾,让他一时有些出神。

    这种景象,也许此刻的江南会有,但是在这北地,似乎有些不合时宜。

    “大人,你多虑了。小人带你到这来,只是想让你看一下王泰垦荒营田的情形,心里高兴高兴。大人军务繁忙,整天忙着剿贼,难得有空闲,不如出来轻松一下。有句诗怎么说的,偷得浮生半日闲不是。”

    孙枝秀嘿嘿一笑。王泰钱粮告罄,让他想办法约孙传庭出来一趟,也不知打的什么主意。

    不过,孙传庭极少出西安府城,能跟着他出来,肯定已经猜到了几分。

    孙传庭冷笑一声,也不戳破。

    孙枝秀整个粗人一个,背后肯定是那个王泰搞鬼。不过,他倒想知道,这小子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孙副将,那是鱼塘吧,怎么会有那么多人钓鱼?”

    一个个隔起来的水塘旁边,许多人临水而调,其中绝大多数钓者锦衣华服,不远处的树桩上,拴着不少马匹,轿子也有,陪同的下人到处都是。

    听到孙传庭的问话,孙枝秀赔笑道:

    “大人,这是鱼塘。这些钓者钓上鱼以后,称重付钱后,可以直接带走;钓者也可以把调来的鱼,直接在让鱼塘的店家烹煮,付钞吃喝即可。”

    孙传庭微微点了点头,轻轻哼了一声。

    “也不知谁是钓者,谁是被钓者? 不用说,这都是王泰的主意。也不用问,这里的鱼不便宜,那藕也是如此吧。”

    一旁的卫士笑道:“大人,这叫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再说了,这些来钓鱼的,谁缺这几个小钱。”

    另外一人也点头道:“大人,这鱼和莲藕在集市上也不贵,老百姓都买得起。在这来的钓者,图的是新鲜,也是图一个心情。不像咱们,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就没有这个兴致了。”

    孙传庭点了点头,怅然若失。

    人生苦短,许多人活的就是尽兴而已,不能奢求人人都是圣者,也不能期望人人都是苦行僧。

    不过这王泰,精明能干,总是能抓住人的心理需求,不去做生意,实在是太可惜了。

    不过,想起来,这家伙做的生意,好像都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绝没有囤积居奇,哄抬物价,反而起到了稳定市面的作用。

    也不知道,那些个奸商们,怎样的恨这家伙了。

    孙传庭心中不由得一乐。原来自己也有同道中人。

    “那是什么,怎么占这么大的地方?”

    孙传庭眼光扫向了渭水边,目光中有几分惊诧。

    “大人,那是渭水两岸的两座林场。王泰说了,治理蝗灾,需要种植大量的树木,引来飞鸟,来对付蝗虫!”

    孙传庭摇了摇头,收回了惊诧的眼光。

    “林场也太占地方了吧! 怎么看上去,也有几十顷地吧!这王泰,好大的手笔!”

    “回大人,两座林场,共占地60顷,里面的树木,都是王泰请人从南山移栽,素描也是请花草匠人种植。光两座林场的花费,就不下10万两银子!”

    孙枝秀的话,让孙传庭又是频频摇头。

    “这小子,真是个折腾的主!

    震惊的同时,他心里又有几分佩服。这小子经营林场,一片苦心,自然不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

    这小子,他哪里来的这么多的银子?

    孙传庭心里,不由得暗暗地担忧起来。

    “孙副将,不要装神弄鬼。快说,王泰到底去哪了?”

    孙传庭也不客气。这王泰,自己都来了,他还犹抱琵琶半遮面,也太放肆了些。

    “大人,你看,王泰来了。”

    孙枝秀打量了一下,手指向了前方。

    “抚台大人,小人这厢有礼了!”

    王泰打马过来,长枪硬弓,身披罩甲,虽然没有带头盔,但也是彪悍勇猛,活力十足。

    他旁边的几个乡兵都是如此,人人身披红色布面甲,龙精虎猛,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彪悍之士。

    孙传庭微微点了点头。他派孙守法贺珍等人编练乡兵,孙守法等人对乡兵都是赞不绝口,今日一见,果然是剽悍勇猛,引人注目。

    “王泰,你让孙副将把我引到这来,要是说不出来个子丑寅卯,休怪我军令无情!”

    面上虽然冷峻,但心里面,孙传庭还是喜欢这样的年轻人。

    知行合一,实干不浮夸,其中付出的艰辛,自然是不言而喻。

    “大人,你请看,今年的冬小麦长势如何?”

    王泰也不着急,反而把孙传庭的目光,引向了一望无垠的原野。

    孙传庭看了一眼满目的绿色,一望无垠,微微点了点头。

    “小麦长势不错,但是却经不起一场蝗灾。”

    孙传庭转过头来,冷冷道:“王泰,你不会让本官到这来,和你一起看着麦子的长势,夸你几句吧?”

    大明北地,蝗灾不断,尤其是陕北缺少地区,山丘纵横,气候干燥,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关中平原。

    “大人所言不错!”

    王泰郑重道:“蝗灾大都发生在河流两侧,蝗虫最喜欢的是干旱的河床,以利于产卵。大人请看,河岸边都是鱼塘,塘边都是林场和草地,这四处几个农场养的鸡鸭,足有十几万只,足可以对付蝗虫,我这里灌溉充足,水流彻夜不息,土地湿润,想来蝗灾不易发生。”

    “王泰,你倒是对蝗灾颇有心得。”

    孙传庭惊讶地看了一眼王泰,眼光扫向了各处几个大的围舍,转过头来,重新恢复了脸上的阴冷。

    “王泰,你还没有说,你让本官到这里来,到底有何要事? 实话告诉你,本官军务繁忙,可无暇在这让你逞口舌之利!”

    王泰也不着急,马上施了一礼,随即马鞭指向了青青郁郁的麦田。

    “大人,今年开垦的荒地为五千两百顷,按照一般的产量,应该在70万石左右。如今距离麦熟只有3月,小人想向大人借银10万两,三个月后归还,利息5千两,大人以为如何?”

    “10万两!”

    孙传庭暗暗心惊,他周围的卫士们,也都是睁大了眼睛。

    “大人,你没有听错,是10万两!”

    王泰脸色平静,正色道:“大人,小人也是没有办法。小人思来想去,整个陕西地面上,也只有巡抚衙门能够拿出这么多的银子。小人只好向大人开口了!”

    左右算来,最有钱的还是官府,索性一次到位,还落个人情。

    “王泰,你真是让本官刮目相看啊!”

    孙传庭很快恢复了平静,心头立刻盘算了起来。

    一开口就是10万两

    ,如此狮子大张口,也只有这小子做得出来。

    三个月就能躺赢五千两银子,这样的好事,对于军饷窘迫的秦军来说,确实是个极大的诱惑。要是有这五千两,他也不至于削减甘肃镇兵四百多人,从而得罪了三边总督洪承畴。

    心里波澜起伏,孙传庭面上却是平静,不动声色。

    “王泰,你应该不缺银子吧,要这10万两,又是为何?”

    孙传庭的问话,让王泰面色苦笑一声。

    “不瞒大人,小人还真缺银子! 这10万两银子,就是用来买十万石粮食,让流民们撑过这青黄不接的三个月。自去年秋耕到现在,十余万垦荒民屯的流民,饿死病死的,已超过数千人。”

    王泰说完,旁边的王二也大着胆子,接着说道。

    “抚台大人,公子所说句句属实。流民们宁可死在家中,也不告诉公子。大人可以去田野上看一看,这田间的新坟,是不是增加了许多。”

    孙传庭顺着王二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许许多多的坟头聚集在一起,上面插满了白幡,显然是死后不久。

    “大人,若不是开销太大,家无余粮,小人也不会向大人借银,还望大人体谅。小人家里只余纹银两千多两,大人明查就是。”

    王泰面色凝重,深施了一礼。

    “流民宁可饿死,也不告诉你王泰,显然是不想再给你和家人添麻烦。王泰,这是你欠他们的,你要还给他们。”

    孙传庭睿智之人,自然一下想通了其中的玄机。

    “王泰,你对待百姓这一份赤子之心,本官自愧不如。你做得好,为国为民,大忠大义,乃是我辈的表率。”

    周围的卫士都是肃然起敬。赈济百姓,济危扶困,能让自己倾家荡产而义无反顾者,这位仁兄可谓是独一份了。

    王泰也有些诚惶诚恐。能让自视甚高、不肯居人下的孙传庭如此推崇,实在难得!

    “既然如此,那大人……”

    王泰迟疑间,孙传庭已经开口。

    “王泰,看在你一片公心的份上,本官就答应你,直接借粮食给你!”

    王泰大喜过望,正要上前,孙传庭却摇了摇头,脸色一板。

    “你先不要谢本官。本官也有条件,听过之后,你或许就要骂本官了。”

    众人都是一愣,王泰心也一沉。

    “大人有什么条件,直说就是。”

    孙传庭微微笑了一下,王泰的心抖了几抖。

    “接下来的三个月,每月本官给你三万石粮食,三个月后夏收,你要归还本官十万石粮食,一月之内全部运到西安城。你觉得怎样?”

    王泰目瞪口呆,过了半晌,才挤出一句话来。

    “大人,一言为定!”

    “话不要说的太满。”

    孙传庭毫不领情,依然是黑下了一张脸来。

    “你最好好好经营你这一亩三分地,要是到时候歉收,或者什么天灾**,本官可不管你有什么借口,直接派人拉粮就是!”

    孙传庭一席话,王泰几人面面相觑,哑口无言。

    “王泰,送几只鸡鸭,再去抓几条肥鱼来,算是粮食的利息!”

    孙传庭打马离开,王二看着他们的背影,摇头叹息。

    “卑鄙无耻,简直是老奸巨猾!”

    “何止老奸巨猾,不愧是心狠手辣,心如蛇蝎!”

    王泰也是摇头。这些士大夫的脸皮,怎一个“黑厚”可以形容!

第18章 基本

    南山的铁厂、火药厂,加起来占地面积不到百亩,工匠、工人、矿工不足千人,规模远远不及大明南北的各大铁厂,但却是戒备森严,非比寻常。

    军事化管理下,乡兵们所需的火器、铠甲、刀枪、包括辅助用品,均是来自铁厂。甚至是规模生产的蜂窝煤炉,也是在这里,源源不断地运到陕西各地,甚至是周围各省。

    这个时代,没有什么“破坏秦岭”一说,有的只是索取。王泰也没有办法,不壮大自己,不要说做些事情,就连自保,都是问题。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治大国,如烹小鲜,即便是草创,也必须是一板一眼,来不得半点马虎。

    王泰在这铁厂、火药厂的管理上,也是一板一眼,各个工序严格控制,专人把关。

    尤其是火药厂,更是各类火器的使用基础,没有了火药,火器只不过是一堆铁疙瘩而已。

    也正因为如此,火药厂的负责人非常重要,王泰最终选择了自己的堂兄王浩。

    王浩看起来吊儿郎当,爱去娱乐场所,但王浩做事谨慎,又博学多才,也有自己的优点。

    巨大的化粪池位于山谷深沟处,这里树木繁阴,旁边不远就是深潭,即便是夏日也是十分阴冷,非常适合土硝的生产。

    作为火药里占了75%的硝石来说,完全依靠从外买入,花费太大不说,流寇猖獗,盗贼峰起,往往运输上也难以得到保证。

    现在的这种土法制硝,也是王泰从后世抄袭而来,烂梗一条。

    “大哥,制硝需要多少天,一天能制多少土硝?”

    王泰站在化粪池前,看着尿和稀粪被水流冲到小坑里,被工人在加入砂土搅拌拌匀,然后被推进化粪池中。

    “王泰,在池子里发酵二十天左右,就可以收硝土。一天下来,可以得到百斤左右的土硝。”

    王泰点了点头。如今葡萄牙教官已经到位,火器生产必须加快速度。

    看着工人们用布封住口鼻,显然是避开气味,王泰心中一动,要是有口罩就好了。

    同时,要是有水泥,造化粪池也罢,修建房屋也行,要方便快捷许多。

    “一天百斤,一个月就是三千斤。”

    王泰微微点了点头。目前的产量,大概可以维持这几千人的火器用量了。

    “通通”的巨响传来,远处硝烟弥漫,王泰不由得一愣,这爆炸声似乎并不是火炮所发。

    “这是董士元、胡东他们在试震天雷,听这声音应该效果不错。”

    王浩脸上肌肉一阵扭曲,掩饰不住的肉疼。每一次这些声音响起,他都是心惊肉跳,这表示着,又有很多辛辛苦苦造出来的土硝被消耗掉。

    “过去看看!”

    火炮的试射成功,并且投产,对王泰来说,是一个极大的鼓舞。虽然和同时代的火炮相比,这些火炮并没有太大的优势,但就是这一点点的进步,比如火药颗粒化、药包和弹包使用、适应于野战的炮车,种种小小的进步加起来,就是超越时代。

    其实明朝的火器也不错,但天灾**、制度上的缺失、军士血气的丧失,阴差阳错,一步步地把帝国推向了深渊。

    血崩之下,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无论是皇帝、士大夫、武将、军士、豪强官绅、流寇,人人都是王朝覆灭的那一片火花。

    谁都以为自己可以独掌乾坤,但其实谁都不能左右现实,只能随波逐流,在巨大的惯性当中,滑入无底的深渊。

    试验场上

    ,刺鼻的硝烟味还未散去,看到王泰过来,胡东拿着几块铁皮,一瘸一拐地走上前来。

    “胡东,怎么样?”

    王泰关热切的目光,让胡东脸上一红,满脸的失望。

    “公子,又失败了,你看!”

    王泰接过炸碎的几块铁片,长的有半个弹壳、宽度近乎震天雷的半圆,短的也有五六厘米,宽度在三四厘米。一颗震天雷下来,大概只能炸裂四五片,有的只是炸成两半。

    仔细看了看弹片的厚度,想起后世的甜瓜手雷,王泰紧皱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胡东,在弹壳上刻出纵横交错的凹槽,大约在一毫米左右,再试一次。”

    一毫米的凹槽!

    胡东心头一震,拿着震天雷看了看,兴奋道:“公子,这是个好办法,炸出来的铁片肯定要多得多!”

    王泰点了点头。现在他没有办法生产出拉火管的手榴弹,只能是最原始的点燃式。至于刻槽,不过是拾人牙慧而已。

    王泰看了看旁边的几个震天雷,心头一惊。

    “胡东,这弹盖是你设计的?”

    胡东不好意思笑了一笑,点头道:“公子,担心下雨弄湿震天雷,我琢磨着采用螺旋盖,中间夹了一层油纸,以免导火索被弄湿,想不到真有用。”

    “你这个办法好,以后就这样大量生产。”

    王泰心情舒畅,哈哈大笑了起来。

    东方不亮西方亮,没有想到,胡东却研究出了震天雷的防湿装置。

    “公子,我带你去看看咱们的铳剑,也就是你说的刺刀。”

    王泰长出了一口气,这又是一个意外的惊喜。

    河水由山上流下,水流湍急,上下河落差足有百米,被山坡上修建的百米的水坝阻隔,然后呈三十度斜坡流下,带动紧挨河边的一座座工棚内的水力钻床,制作铳管。

    借着持续不断的水力,钻头均匀旋转,六天左右,就可以钻着一杆黑亮的铳管。

    “胡东,现在一月可以造出多少铳管?”

    王泰看着墙边摆放整齐的一个个钻好的粗细一致,长短统一的铳管,拿起一个,打量了起来。

    “公子,总共60台钻床,一个月大概在三百杆铳管,组装不成问题,每个月生产两百杆火铳,应该不成问题。”

    看到王泰过来,几个检验质量的工匠赶紧点头施礼。

    “师傅贵姓,你是那里人啊?”

    一声“师傅”,被问的工匠黑脸上通红,说话也结结巴巴起来。

    “大人,小人石庆,原是榆林卫的工匠,朝廷发不下银两,小人被裹挟着成了流民,幸好遇上了大人,一家人才不至于饿死。”

    王松点点头,温声道:“石庆大哥,你们要看管好火铳的生产,这可事关兄弟们的生死。你们有什么困难,尽管直说就是,我一定会为你们解决。”

    这些技术工匠,都是宝贝疙瘩,吃喝不愁不行,还要有心理上的安慰和满足。

    换句话说,不仅要能挣到银子,还要有尊严。

    和乡兵们的军官一样,工匠也属于“高薪阶层”,像铁厂里石庆这样的工匠,每月的饷钱都在5两左右,一般技艺的工匠,每月也是二两银子。

    这年头,外面饿死的人不知道多少。对于铁厂里的工匠来说,吃住免费,每个月还有足够开销的银子拿着,求都求不来的好差事,他们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组装车间里,工匠们正在用一把把刺刀往铳管

    上套,只有严丝合缝的铳管才能通过,车间内人数不少,但是来往都肃静无声,只有铁器的磕碰声和外面钻床的摩擦声。

    刺刀由于是铁模制造,尺寸统一,因此误差极小,而铳管生产误差相对较大。为了确保刺刀与铳管的吻合,每一把铳管都要和刺刀的模板进行检验,以确保将来套刺刀时,刺刀太松或者套不进去。

    “大人,你怎么亲自过来了?”

    看到王泰一行人到来,负责组装的陈岗,赶紧迎了上去。

    “军中缺乏火器,我过来看看,现在有多少火铳?”

    看着靠在木架上一把把带着刺刀的燧发火铳,整整齐齐,充满了金属的质感,王泰泰的心里,莫名地一阵冲动。

    “大人,组装才刚刚开始,现在也只有100多把。不过到了下个月,每月就会有300百把,够兄弟们用了。”

    王泰微微点了点头。隧发火铳是个精细东西,慢工出细活,不能急躁。

    从兵器制造的第一天起,王泰就在工匠里面立起了铁厂的管理规矩,那就是专人负责,批次管理,分级检验。

    专人负责就是制造兵器的工匠必须为自己制造的兵器负责。批次管理就是日期管理,某一天生产的产品必须放在一起,形成一个批次,有问题时便于追溯。分级检验分为三个部分,就是生产后铁厂检验,入库前库房检验,使用前军方检验。

    负责检验质量的人员,都是经过培训的技术工匠。每个人的职责和权限也很清晰,要对自己检验的火铳质量负责,而火铳都有编号,这也保证了质量的可追溯性。

    作为后世基层的一把手,镇党委书记,王泰在几个大的工厂企业挂过职,相关的企业管理经验,在这个时代,可是领先于世界。

    “这刺刀怎么这么厚?”

    拿起一把刺刀在手中,感觉刺刀和后世的基本一样,只是厚一些,王泰微微点了点头。

    “公子,要不要试一下?”

    操练场上,王泰手中刺刀如毒蛇般,直奔人形模型的咽喉,木屑纷飞,刺刀直入几寸厚的木板之内。

    王泰连刺数下,看到刺刀没有任何变形,这才点了点头。

    这恐怕也是胡东等人加厚刺刀的用意。

    “不错,刺刀完全可以生产,一定要注意质量,到了战场上,这可是关乎兄弟们的性命。”

    “公子放心,不会有任何差池!”

    胡东连连点头。他陪着笑脸,乐呵呵道:“公子,要不要试一下火铳?”

    王泰大声道:“这是当然!”

    这个时候,他才仔细地观察起手里的自发火铳来,胡东则是在一旁指指点点。

    “大人,射击时,扣引扳机,在里面弹铁的作用下,燧石打在火门边上,冒出火星,引燃火药击发。”

    胡东介绍道:“大人,有了火药池上的火门装置,不必担心恶劣天气,火药不会被风吹散,射的也更快。”

    王泰点头道:“打一铳试试。”

    他从药袋中取出一根纸壳弹药,用牙咬开纸壳一端,将纸壳弹药内的火药一部分倒入火门内,将火门关上,然后将剩余的药弹一同从铳口塞入,用通条捅实,瞄准了前方。

    “轰”的一声,硝烟弥漫,百步位置上的木板轰然开裂。

    王泰兴奋不已,大声喊道:“果然威力更大,射的更快!”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明白,一次意料之中的效果演示,王泰为何如此失态?

第19章 募兵

    王泰荣登团练总兵宝座,铁厂、火药厂要募兵了!

    消息传遍了整个铁厂和矿工中间,那些个铁厂里的所谓民兵们,还有矿工中的不安分子,人人都是振奋了起来。

    实际上,王泰来铁厂和矿场的次数不少,有时候会呆上几天,但年后这一次的到来,却是有着特殊的意义。

    谁都知道,王泰如今是团练总兵,手下原来的五营乡兵,肯定要进行扩充。王泰可以把限定数额的500乡兵扩充到五营2500人,那么他这个团练总兵,还不得把两千人的限额扩充到一万人?

    人人心随风动,不过是年轻的心寂寞难耐,谁都知道,团练大人要扩兵,他们这些人,也有机会从民兵和矿工到乡兵,军饷从无到无,更有晋升的机会。

    喧嚣之余,铁厂周围,连同矿工居住的山脚,终于贴满了告示,也设了募兵的地点。

    不过募兵的数字下来,无论是矿工,还是铁厂的雇工,都是心里凉了半截。

    仅仅500人!

    募兵的告示上写的清楚,所召募的新兵人数不过500人,而另外的1500人数,则是拨给了垦荒的流民区,主要从民兵中挑选。

    除此之外,从募兵的情况来看,对乡兵的要求也是极为严格。所募的乡兵,不但要求有户籍,且是明明白白的良家子,如果所募之人还粗通笔墨,断文识字,被征收的比例更高。

    “哔!”

    王家庄旁的募兵场上,刺耳的哨声响起,应募的汉子便一窝蜂撒开腿向前跑去,那乱糟糟的样子,让董士元暗自摇头。

    十里长跑,这是募兵的第二道考核内容,事实上,在第一道身体考核中,已经有许多人被刷了下来。

    身体考核,要进行视力、听力、身体是否残疾,身高等等,只有身体健康的募丁,才能进入下一轮的考核,也就是十里长跑,半个小时,也就是四分之一个时辰通过,才能进入第三轮的体力测试。

    “呀!呀! 呀!”

    一个汉子使出吃奶的劲,连续举起两头圆铁饼的大号哑铃似的重担三次,终于换来招募军官的点头,脸色通红,如释重负。

    “你通过了,拿上牌子去那边!”

    汉子点头哈腰,满面笑容,接过军官递过来的阿拉伯数字的“250”号木牌,喜滋滋地向最后一到考核关序走去。在那里,他只要进行登记,记下比较详细的信息即可。

    王泰不由得一笑。这个汉子被征收,募集的乡兵数字,刚好到了百分之一。

    这一次,在垦荒的流民、矿工,还有铁厂之间,他打算共招两千人,尽可能地扩大自己的势力。

    公元13到14世纪之间,阿拉伯数字由伊斯兰教徒带入中国,不过,始终未能在中国打开市场,普及更是无从谈起。

    明朝万历年间,中国学者开始大量翻译西方的数学著作,如李之藻与利玛窦合译的《同文算指》,但是书中的阿拉伯数字都被翻译为汉字数字。可以说,阿拉伯数字历经近千年岁月,一直未能在中文书写系统中站稳脚跟,这也体现了汉字数字在几千年中华文明传承中的稳定性。

    历史上,直到清末,随着大量的西学东渐,以及洋务运动对西方科学知识的传播和普及,国人对于阿拉伯数字的了解日渐加深,其便利性也才得到了认可。

    王泰把阿拉伯数字引入乡兵当中,只是贪图他更简单,更易辨认。

    遵循拿来主义的原则,中华文化应该更具包容性,也应该有这份自信。

    “196号,回答你的姓名、年龄、籍贯、家中情况?”

    “回将军,王宁东、23岁、兴平县人、家中只有妻儿相依为命!”

    董士元微微点了点头,继续问道:

    “可曾读过书?”

    “回将军,自幼舞枪弄棒,熟读四书五经,未能考取功名。”

    董士元点了点头。这王宁东,典型的陕西子弟,耕读传家,应该是良家子无误。

    “把这篇文章读下来!”

    董士元从一叠写满各色文章的纸堆里,拿出一张,递给了王宁东。

    王宁东精神一振,他接过纸张,拿起来读了起来。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

    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

    在齐太史简,…………”

    “王公子,你这募兵,搞的比我们秦军还严苛啊!”

    作为带领秦军军官训练王泰部乡兵的军官首领,身为游击将军的孙守法,对王泰的募兵标准,也是暗暗吃惊。

    这小子,只是募集乡兵,又不是要招收皇帝的御林军,非要弄的如此认真?

    这里面被刷掉的许多汉子,他都觉得可惜,他们要是到了秦军中,照样是好兵一枚。

    “孙大哥,天下不宁,时局动荡,抚台大人对小弟不薄,小弟不能敷衍了事,辜负于他。”

    王泰笑道:“你就说这些炮手,要是不会识文断字,到时候训练起来,恐怕也是头疼的很!”

    对于这位威风凛凛的孙守法,王泰倒是有几分钦佩。此人一身功夫,号称“铁鞭孙守法”,历史上抗清战死,算得上是一条忠义志士。

    “兄弟啊,你这那是募兵,你这是丈母娘挑女婿啊!”

    这一番挑下来,清一色的肌肉猛男,想不练好兵都不行。

    在他孙守法看来,这些募丁不但是当兵的料,参加上几场实战,即便担任军中的将领,也是绰绰有余。

    “孙大哥,那些火器的训练,可就全靠你了!”

    “兄弟,你不用客气! 只要你的银子够多,保证我给你训练出一批精兵!”

    王泰笑道:“那就多谢孙大哥了!”

    王二在一旁听着,心中不由得有些恼火。就那些秦兵,要是和自己的乡兵对垒,保管输的一塌糊涂。

    不得不说,自己手下这些家伙都是一日一练,他秦军能做到吗?

    至于军纪,那就更没法比了。秦军那些骄兵腐将,也就是有孙传庭压着,否则,一旦上了战场,准是溃散。

    “光练走步有什么用,这不是闲着没事吗?”

    忽然,孙守法后面的秦军军官中,有人冷冷说了出来,看他眼光所看的方向,却是前面正在训练的一队乡兵。

    “上战场,凭的是真枪实刀,不是摆摆花架子。王公子,你的银子都让下面的人给骗了!”

    紧接着,一个瘦长的秦军军官又喊了起来,惹起他周围秦军军官的一阵哄笑。

    王泰微微一笑,也不为忤。这些个军中粗汉,粗言秽语惯了,指望他们说出什么高大上的话来,的确难为了他们。

    王二和董士元等人都是板起了脸来,尤其是王二,一张脸满面通红,看起来时刻都要暴走。

    王泰琐事繁忙,不过负责前期乡兵的训练,后面的都是王二等人负责,尤其是王二,事无巨细,练兵的事情,他可以说是居功至伟。

    今天被这些秦军军官当着王泰的面取笑,更是难以忍受。

    “王公子,抚台大人让我们兄弟来训练你们,严肃军纪,这样看来,我们兄弟也只有训练训练炮手,没有什么用处了。”

    官中有人大声说道,军官们纷纷摇头晃脑。

    “是啊,天天练走步,这样就能杀敌建功了!”

    瘦长军官大声说道,军官们嬉笑一片,有人更是捧腹大笑,眼泪都掉了出来。

    王二等人怒火中烧,孙守法却是不动声色,显然对军官们的话并不反对。

    “贺游击,反正今天没有什么大事,秦军和乡兵比试一下,为募兵助助兴,各位以为如何?”

    王泰还没有说话,文世辅微微一笑,说了出来,面向的,正是那名瘦长军官。

    “好啊!今天天气好,正好可以耍一下,活动活动筋骨!”

    贺游击立刻站了起来,一脸的兴奋。

    “正好,也让他们见识一下咱们秦军的本事!”

    “好好好,比试比试,热闹热闹!”

    贺游击身后的秦军军官们,纷纷站了起来,人人兴高采烈。

    文世辅的话,同样也让乡兵一方的王二、董士元等人喜上眉梢。

    孙守法看了看王泰,假意道:“王公子,你看这事弄的,要不要让他们玩玩?”

    “孙大哥,既然这样,咱们双方各出十人,如沙场对垒?”

    王泰无可奈何,事已至此,只有比试一下,才能让双方住嘴安心。

    “王兄弟,也好,你挑十人出来,咱们耍耍。”

    孙守法赶紧接住。他们这些军官到乡兵中传授本事,自然要让对方心服口服。

    王泰点点头,对一旁的王二摆了摆手。

    “王二,孙游击的话,你也听到了。从第一排选10个人出来,准备长枪,记得把枪头去掉!”

    孙守法微微一愣,王二立刻大声解释道:

    “孙游击,如果不去掉枪头,恐怕有死伤!”

    孙守法不由得心里一怒。这些个乡兵,也太狂妄了些。

    “贺珍,你可不要给我们秦军丢脸啊!”

    孙守法对着贺游击,大声喊了起来。

    “孙铁鞭,你就等着瞧吧!”

    贺游击大声喊道,志得意满,信心十足。

    募兵的事情。也暂时停了下来,众人围成一个大圈,看着里面,期待着一触即发的比试。

    “开始!”

    王二敲响了铜锣,大声喊了起来。

    “杀!”

    伴随着怒吼声,乡兵们右腿发力,身体向前探出,挺着手里没有枪头的长枪,气势汹汹,勇往直前,挺枪直刺而出。

    十把长枪,犹如毒蛇般刺出,速度之快力量之大,对面的秦军军官纷纷大吃一惊,有人奋力隔开,有人措手不及,直接被刺翻在地。

    乡兵们徐徐而进,长枪不断刺出,很快已经戳翻了一半的秦军军官。

    被戳翻着纷纷倒地,然后跟着,退出了战场。

    贺游击在三名乡兵的攻击之下,手忙脚乱,支撑不到片刻,便被刺倒在地,捂着大腿,痛苦不堪。

    “老子不服,再比一次!”

    围观人群巨大的喝彩声,让贺游击忍痛站了起来,还要比试。

    “算了,明天再来。”

    孙守法赶紧阻止。这样凶狠的乡兵,团结一致,再比还是个输,就不用再丢人现眼了。

    “兄弟,看来我这些兄弟,只能教教火器了。”

    孙守法的话,让王泰微微一笑。

    “孙大哥,行军打仗,安营扎寨,这些事情,他们还都是菜鸟,还需要你们费心费力!”

    至于火炮、火铳的演练,当然是不会让这些人知道了。

    至少,暂时不会。

第20章 畅想

    大运河上,扬州到淮安段,运河上细雨如丝,波光点点,两岸绿草如茵,垂柳依依,一艘客船,正在碧波荡漾之中,涉水北上。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大明朝,多么美丽的国度啊!”

    看着涛涛流淌的大运河,站在船头、身穿黑袍的茱莉亚修女,不由得发起了感慨。

    其实,在她第一眼看到大运河的时候,她就被震撼到了。如此庞大的工程,真的是人力能够达到的嘛?

    “茱莉亚修女,现在可是五月了! 听说大明朝的北方,百姓日子过的很苦,很多人没有吃的,比南方可是差远了。上帝保佑这些可怜的人们!”

    茱莉亚旁边的玛利亚修女,小心翼翼地低声说道。

    她从南方的香山过来,南方富裕,相对没有多少兵乱。在北地传教的席尔瓦、阳玛诺等人却是告诉她,北方和南方,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

    “这正需要我们这些传教士,给这些苦难的人们,带去主的福音。如果能在年轻的孩子中间传授知识、传教、发展他们入会,这将是多么伟大的一件事情啊!”

    一个金发碧眼,脸色白皙的传教士,看着滚滚河水,笑着说道。

    “托雷斯神父,你说的对。我们不远万里,就是传播福音,不会害怕这些困难的!”

    二位修女一起向托雷斯神父行礼。

    他们漂洋过海,不远万里来中国传教,多年下来,虽然在南方沿海也有一些成果,但入教的大多是富裕人家、官员,而且几乎没有年轻人。

    更不用说,向他们传播知识,让他们心甘情愿地信仰主的仁慈。

    沿海人家富裕,思想上也要开放许多,传教并不是特别抗拒。而越往大明腹地,百姓的生活水平越低,人们的思想越保守,接受福音的人也就越少,传教也变的尤其困难。

    现在,忽然有大明腹地传教的机会,更有教会学校的承诺,怎么不令濠镜的中国教会欣喜若狂。

    何况,有中国教会会长阳玛诺,西安分会传教士鲁昭的大力推动和推崇,也使这十几人的传教士大军北上成为可能。

    不然,学堂里只有佐拉一名神父,几千人的学生,怎么也教不过来。

    几千人的学生,6岁到13岁的年龄,这不是传教的最好年龄吗?

    “阳玛诺神父说,那位姓王的年轻人家财万贯,还是个知识渊博的科学家。鲁昭神父也说他非常了不起。真想知道,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另外一个瘦瘦高高的传教士温格,也跟着开了口。

    “他是个什么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东方的传教士,一下子来了一大半。希望真有那么多的学生!”

    矮胖秃顶的传教士卡马乔,脸上全是期待。

    “听说他还很年轻,只有20岁,家里有几十万两银子,人也是英俊强壮。想必一定是位骑士般的贵族了!”

    玛利亚修女羡慕地说道。此刻的她,急切地想见到这位神奇的东方年轻人。

    “听阳玛诺神父说,他准备写信给教会,让教会派更多的传教士来东方。你说,教会会不会同意?”

    茱莉亚修女,又发出了一声感慨来。

    船头上的传教士们,都是议论纷纷,人人都对陕西之行充满了向往。

    船头上,除了一大堆的传教士聚成一团,四五个军人打扮的泰西军官自称一体,其余的就是三

    三两两的大明百姓了。

    “茱莉亚修女,我就想知道,这沿岸的河堤,到底是怎么造成的? 也许回了泰西,我可以在西班牙,用同样的方法修河堤!”

    船头的泰西军官里面,一个四十岁左右的金发男子,脸色潮红,啤酒肚突出,左耳还少了一块,他一身旧军装却是干净,也不知是西方哪个国家,油腻的中年人形象显露无疑。

    只有身上的旧军装,显示出他或许曾经是位军人。和传图上的传教士和修女们,打扮截然不同。

    “洛佩斯,我是第一次见到大运河,我也很想知道。”

    茱莉亚耸耸肩,一脸的无奈。

    “这运河的河堤,是用石板堆砌,还要用铁锭加固,最终再用石灰灌冲,所以才能如此坚固,使用数百年。”

    船头上一位圆领青袍、头戴网巾的士子,却是说了出来。

    茱莉亚修女摇了摇头。也只有中国,才能有如此大的投入!

    放在她的祖国葡萄牙,光是这些冶铁,都不知道要冶炼多少年!

    明代冶铁不仅技术上不落后于同时代的欧洲,产量上更是碾压。明嘉靖年间,私营冶铁的产量就达到了四万五千吨。 而工业革命前夜的英国,1740年的冶铁产量仅仅只有两万吨。

    遗憾的是,200年后,到了清末的1840年,大清的冶铁产量也只有两万吨。而1850年,英国的钢铁产量已经是250万吨。

    历史是前进,还是落后,一目了然。

    “卡马乔神父、温格神父,茱莉亚修女、玛利亚修女,各位,你们其实不用担心,只要这个年轻人付银子给你就行! 如果没有学生,再回香江,就当是游览了!”

    另外一个同样身穿旧军装的英俊男子,高鼻深目,虽已经是中年,但却举止潇洒,手里拿着酒瓶,很有些玩世不恭的味道。

    “西蒙,要是那位姓王的年轻骑士看不上你,认为你是个冒牌货,你可就没有钱喝酒了!”

    矮胖秃顶的卡马乔神父,生气地看了西蒙一眼,仿佛是为西蒙的胡言乱语烦躁。

    想想也是,他们千里迢迢从香山到陕西,如果到时候只有几个学生,一无所获,岂不是大失所望?

    “卡马乔神父,咱们一起从香山而来,都是受雇于这位王公子。你就不要取笑我们了。我们,可是打过仗,领过千军万马,见过崇祯皇帝的葡萄牙军官!”

    卡马乔神父刚从泰西过来,还不是很了解这些军官的“辉煌”历史,他睁大了眼睛,半信半疑。

    “洛佩斯,你们真的见过大明的皇帝?”

    他在中国的南方传教,自然还没有机会见到大明的皇帝。

    “卡马乔神父,我和洛佩斯、法蒂、加西亚、布洛克,我们五个人,可都是职业军官,参加过真正的战争,大明的皇帝都接见过我们。”

    西蒙的脸上,显露出一丝骄傲。

    西蒙的话,让洛佩斯也是站直了身子,接上了西蒙的话。

    “崇祯二年二月,我们32个葡萄牙军官,在公沙将军的带领下,携带火器,去往了京师。在我们这些军官的指挥下,在我们势不可挡的火炮面前,满洲的鞑子大军死伤惨重,溃不成军。”

    想起往事,洛佩斯脸上露出一丝伤感、一丝向望。

    “战斗胜利后,我们这些葡萄牙军官得到了崇祯皇帝的亲自嘉奖,王公贵族都来拜访

    ,赏金数百两银子。皇帝让我们用泰西火器武装军队,组建15支火器营,并由我们这些葡萄牙军官训练指挥……”

    洛佩斯、西蒙回忆起往事,同时陷入了沉默之中。

    得到皇帝首肯,明朝大臣徐光启命其门生孙元化带领葡萄牙军官训练士兵,防守于山东登莱地区,与后金控制的辽东隔海相望。其后数次交战,葡萄牙军官带领训练的大明官军,大败满洲大军, 以泰西火器,致六七百满洲官军阵亡。

    葡萄牙军官们恪尽职守,作战勇猛,身先士卒,训练火器劳苦功高,本以为葡萄牙军官们可以继续训练大明官军,使火器在大明军中扮演中流砥柱的作用,得以扫平内忧外患,谁知……

    崇祯三年,即公元1632年,登、莱二州巡抚孙元化的部将孔有德等人率军哗变,史称“吴桥兵变”。

    在这场兵变中,公沙等12名葡萄牙官军皆被孔有德叛军杀害,另外15人皆身负重伤。

    葡萄牙军官在华三年有余,入涿保京、操练官军、东江血战,尽职尽责。而身为汉人的孔有德却叛变,将训练自己的葡萄牙军官尽数杀害。

    崇祯五年七月,孙元化被处死,徐光启的火器军改受到重创,孔有德的火器叛军反而成为了后金的攻坚利器,明朝对后金火器上的优势,被一举抹平。

    徐光启曾说服了崇祯,准备在濠镜招募葡萄牙雇佣军,与后金直接作战。濠镜(澳门)方面也派遣了320名葡萄牙入境。但在大明朝廷官员的激烈反对之下,以“ 堂堂天朝,精通火器、能习先臣戚继光之传者, 亦自有人,何事外招远夷,贻忧内地,使之窥我虚实, 熟我情形,更笑我天朝无人”之言,说动了皇帝,让葡萄牙火器军队无战而返,大明官军的火器化改革,又一次化为了泡影。

    而当初最先入大明作战的这些葡萄牙军官,死的死,伤的伤,回国的回国,剩下的或失业成了海上走私的亡命之徒,或改行打手护院,大多数都是穷困潦倒,混吃等死。

    西蒙几个人之所以北上,除了鲁昭的介绍,最重要的原因,是冲着对方每月50两银子的饷银。

    什么理想、报复都是扯淡,最重要的,还是银子,生活所需的银子!

    至于鲁昭为什么推荐他们,他们也心知肚明,那是因为他们是真正的军官,参加过战争,训练过大明官军,并有成功的履历。而这份履历,也是他们几个人拿到这50两银子高薪唯一的信心。

    他们也明白,除了这位大明腹地的年轻人,没有几个人会给他们这样落魄的中年人这样高的饷银。他们,已经是落日黄花,无人理睬。

    最重要的是,他们囊中羞涩,生活困顿,他们毫无选择,这也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希望,我们几个还可以再上战场,再能训练出一批批的炮兵、火铳兵来!”

    洛佩斯喃喃说道,不由自主收了一下自己的大肚子!

    他看了一眼旁边默不作声的西蒙,轻声问道。

    “长官,你说,咱们还有带兵练兵的心思吗?”

    西蒙站直了身子,把手里的酒瓶,抛向了滔滔而去的河水。

    “咱们能不能练兵领兵,不在于咱们,而是在于这位王公子!”

    洛佩斯和其他几个军官都是一愣,一起看向了他们昔日的上官。

    “我倒想知道,这位富有的东方骑士,是不是真的要大有作为?”

第21章 震撼

    “刺!”

    “拨!”

    “收!”

    途径练兵场上,热浪之中,第一眼看到那些乡兵们赤着黑黝黝的上身,在操场上训练,所有的葡萄牙军官们都是目瞪口呆,足足看了半晌。

    在大明王朝的土地上南北奔走,见识了几乎大明各地所有的官兵,像欧罗巴一样阵列训练的大明军队,除了四五年前他们自己训练,这还是第一次看见。

    而这些乡兵,比他们训练的官军更加有序,甚至比欧罗巴各国的士兵更加精悍,纪律更加严明,训练更加有素。

    这一点,从他们的服从命令和忍耐性上,就可以看出的明明白白。

    “这些家伙,要是贴身搏杀,谁能杀得过他们!”

    洛佩斯惊讶地发出一声叹息,手里的箱子没有提稳,差点落在地上。

    他相信,要是进入到残酷的白刃战,这些家伙一定会是最后的获胜者。

    “神奇的东方大国,神奇的东方勇士,这才是真正的大明军人!”

    西蒙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不知不觉,挺直起了身子。

    其他几个葡萄牙军官,个个都是面色严肃,再也不复一路上的细雪和漫不经心。

    他们问都不问,这一定就是那位年轻的王大人一手训练出来的士兵了。

    “升官发财,请走别路;贪生怕死,莫入此门!”

    加西亚指着练兵场外面墙上的大字,读了起来。

    他们二几十年待在东方,常年和中国人打交道,对汉字自然是不陌生。

    布洛克耸耸肩,笑道:“这不会是说我们吧?”

    几个人都是微微一笑,随即收起了心思,目光又对准了练兵场。只有在这练兵场上,他们才能找到自己的价值,自己的归宿。

    “这些家伙,怎么跑得这么整齐?”

    “看他们训练的样子,比咱们以前教的那些官军还要强!”

    “我记得,大明的官军都挺瘦的,这些家伙怎么这么健壮?”

    洛佩斯几个人看着乡兵们在操场上跑步,步伐一致,整齐划一,就像一个人一样,让人震惊不已。

    而西蒙的目光,则是在一群操场上肃立,一动不动的士兵身上,汗水从他们的额头落下,还有苍蝇停在他们的头上、脸上,他们却纹丝不动。

    西蒙暗吸了一口凉气。这些家伙这样凶猛,基本的队列训练、纪律训练,应该是不用他们操心了。

    目光转向另外一边的练兵场,烟尘滚滚,似乎有几十个骑兵在练习骑术。

    西蒙微微皱了皱眉头。这么热的天,人能撑住,马也不一定受得了。

    这些乡兵,虽然大多数都是长枪,但训练有素,个个龙精虎猛,黝黑彪悍,其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让他是栗然心惊,同时心里也生出一丝期待。

    这或许是大明训练最好的部队了!

    也许,他可以跟随着这些让人心惊的士兵们,开创一段未知的事业。

    “这些东方的年轻人好英俊啊!”

    茱莉亚修女看着操场上背手而立、胸肌腹肌发达、黝黑健壮、目不斜视的乡兵们,惊讶地喊了起来。

    “这些士兵,一个个都像雕像一般,我真想把他们画下来!”

    玛利亚修女,也是发出了一声感慨。

    传教士卡马乔看着乡兵们的训练,若有所思。

    传教士除了传递上帝的福音,还要为其本国的扩张使命服务。

    同处于欧洲西南部的伊比利亚半岛,葡萄牙和西班牙为了抢夺海外霸权,明争暗斗,战争从未停止。

    公元1580年,葡萄牙国王塞巴斯蒂昂在摩洛哥阵亡,没有留下子嗣,西班牙国王菲利普二世以自己是葡萄牙前国王塞巴斯蒂昂外孙的名义,继承了葡萄牙的王位,葡萄牙也处在了西班牙的控制之下。

    近些来来,葡萄牙独立运动愈演愈烈,西班牙国内压力重重,不堪重负,葡萄牙独立,只是时间问题。

    葡萄牙也可能马上独立,但葡萄牙在海外的殖民形势并不乐观。

    葡萄牙、西班牙在远东崛起后不久,英荷两国便开始频繁攻击西班牙(此时,葡萄牙还隶属于西班牙)的海岸线。西班牙人完全不能应付对方海军的威胁,因此爆发了荷西战争。

    1638年至1640年间,异军突起的荷兰,逐渐控制了葡萄牙的殖民地巴西东北部地区,并以累西腓为首府,和葡萄牙叫板。荷兰还抢夺了锡兰、好望角和东印度群岛一带的土地,更垄断了在日本长崎市的贸易。

    自此,葡萄牙在远东的势力减少至澳门和东帝汶两地。

    这种形势下,若是能加强同远东最伟大的古国,大明帝国搞好关系,似乎利要远远大于弊。

    他在东方传教10余年,知道中国人喜欢内斗,不喜欢向海外开拓。将来或许也可以凭借大明的势力,驱逐荷兰人、英国人和西班牙人。

    至于反噬大明本身,那就算了吧。

    以大明如此庞大的国家,百兆人口,一个小小的葡萄牙想分一杯羹,实在是有些自不量力。

    “各位神父,各位将军,咱们可以走了!”

    王二的一声招呼,把众人从冥想拉回了现实。

    今天晚上所有的人都会住在王家庄里,王泰要给这些千里迢迢北上的贵客接风洗尘。

    明天,才会决定这些军官和教师是否住到军营或者学堂。

    “这是……”

    看到学堂涌出的汹涌人流,卡马乔。和所有的神父修女都是惊呆了。

    “神父,这只是城外的学堂城里面还有一座两间学堂,加起来大约有五千学生!”

    王二满脸赔笑,心里面却是鄙夷。一群没见过世面的洋大人。

    “好!好!好!”

    所有的担忧一扫而光,神父和修女们人人都是容光焕发。

    “各位,你们先都休息一下,洗个澡,换身衣服,我家大人正从外面赶回来,晚上为各位接风洗尘!”

    晚上的王家庄灯火辉煌,热闹异常,换上了中式服饰的中外明流们高共聚一堂,觥筹交错。

    作为主人的王泰自然是活跃不已,偶然蹦出一些英文,甚至是拉丁文,更是增强了双方的交流。

    “各位,尽兴。食物我准备了两份,一份清淡,一份是本地口味,大家随意!”

    王泰笑呵呵劝道,满面春风。

    有了这些军官和传教士的到来,别看只是十几个人,却是解决了他大部分的难题。

    火铳、火炮的科学化使用,火铳、火炮各自的战术、结合的战术。这个时代的武器、作战技术,还是由这个时代的军官来训练、指导更为合适。

    “王大人,我们几个军官,敬你一杯!”

    西蒙和洛佩斯等人站起,一起和王泰碰杯。

    “各位将军,有你们来,我就放心了!以后队伍的训练,尤其是火器的训练,就要麻烦你们了!”

    西蒙

    面色严肃,郑重地点了点头。

    “王大人放心,我们一定尽力而为!”

    众人一饮而尽,纷纷坐下。

    “西蒙将军,除了训练士兵,我还打算建一所讲武堂,由你担任讲武堂的总教官,其他几位担任教官。你们觉得怎么样?”

    他微微笑道:“等军中培养出了合格的军官,再经过讲武堂的培训,一传十、十传百的教下去。讲武堂和军中训练,薪金双倍,每月20两,你们觉得如何?”

    “讲武堂……”

    西蒙心里一惊,随即举起了酒杯。

    “大人,我为主的名义发誓,一定不会让大人失望!”

    和西蒙一样,其他几个军官都是面色严肃。讲武堂的教官,既是动力,也是压力,更是一份荣耀,他们可要拿出浑身的本事。

    眼光扫到一堆神父身上,鲁昭、卡马乔、佐拉,还有两位修女,大家都在讨论着什么,起来气氛不错。

    “各位神父,现在的学堂虽然学生人数不少,但是缺少教师,尤其是传授自然科学的数学,物理,天文教师。你们到了,佐拉神父可就轻松一些了。”

    王泰的话,让佐拉点了点头。他一个人,城里城外两座学堂跑,连传教的时间都给耽搁了。

    “王泰,你不是说要建一所大的学堂,还有教堂吗?什么时候动工?”

    鲁昭作为传教士入陕西的发起人、怂恿人,不可避免地代表传教士们,要问一下。

    “鲁昭神父,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

    王泰微微笑道,摆了摆手,王二把一卷图纸拿了上来。

    “大家请看,这是目前正在修建的校舍,沿着渭水南岸,介于咸阳县和西安府之间,9月份大概可以完工。大家看看。”

    图纸传到了茱莉亚和玛利亚修女手里,茱莉亚修女看了以后,惊讶地捂住了嘴巴。

    “20万平方米!”

    玛利亚修女也是睁大了眼睛。

    “王泰,谢谢你了,你果然是个君子,没有食言。”

    鲁昭举起酒杯,和王泰碰了一下。

    这么大的规模,他对同行们,总有个交代了。

    一众神父和修女大惊失色,议论纷纷,王泰微微一笑。

    20万平方米,不过300亩地,放在后世,国内某著名大学就有六七千亩地。而这这个时代,300亩地,已经是惊世骇俗了。

    王泰也有自己的野心,也许这里将来就是中国的牛津。

    在众人的惊叹声中,王泰又从王二手里接过了两张图纸,传了下去。

    “各位,这是教堂、同文馆和图书馆的图纸,地址就在新学堂的旁边。等新学堂建成后,就马上动工。到时,少不了各位的指点!”

    王泰微笑着说道:“图书馆和教堂,我就不说了。至于这同文馆,这是为了贯通中西,培养翻译的人才,加强中西文化的交流。各位以为如何?”

    大明战乱频繁,西方却是飞速发展。在这个时候建立同文馆,增强中西方的交流,尤其是科学技术的引进,对大明来说,不是什么坏事。

    至于说传教,中国人有自己5000年的文化传承,有自己的哲学文化,实用主义居上。后世言论自由,那么多传教的教堂,那么多书籍,那么多圣经,也没见几个中国人入教。

    王泰的话,让堂中所有人都是睁大了眼睛,一起看向了他。

    不知谁首先鼓掌,随即掌声响成一片。

第22章 细节

    夏日初至,天气热了起来,满山遍野的苍翠,松柏阵阵,奇花异草,流水潺潺,却是幽凉一片。

    看到前方山道上的拒马,还有那高高竖立的箭楼,上面荷枪而立、虎视眈眈的军士,朱妙婉等人,都不由得愣了一下。

    什么时候,这南山也驻扎上了大明的官军了?

    “干什么的,赶紧离开!”

    拒马后手端火铳的军士,布面甲披身,斗笠盔罩顶,威风凛凛,厉声喝道。

    “我们是游客,想进山游玩,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去?”

    秋雨在马上大声喊道,朱妙婉端坐在马上,则是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没看清楚吗,这里是“军事重地”,闲杂人等一律不得进入。赶紧离开就是!”

    军士挥挥手,不耐烦地说道。

    这两个女子,一看就是女扮男装。她们的几个护卫,也都是孔武有力,看起来,就是大户人家的女子出游。

    要不是看两个女子年级轻,长的漂亮,所有人都有马匹,他早已经将其驱逐了。

    秋雨还想争辩,朱妙婉却调转马头,打马向前。

    “咱们离开!”

    朱妙婉和秋雨等人离开,军士摇了摇头,继续值守。

    “郡主,在渭水岸边转了半天,你怎么想到到这南山来了?”

    “没什么,我就是想看看,这南山有什么特别一点的地方?”

    朱妙婉打马向前,似乎无精打采。

    “还不是听那些个乡兵说,王泰去了南山,你才跟过来的。”

    秋雨故意叹息了一声,轻声细语。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一个“情”字,害人不浅啊!”

    朱妙婉没有搭理她,只顾打马向前,转过一处山坳,她忽然勒住了马匹。

    “秋雨,你有没有听到,这山上有什么声音吗?”

    秋雨等人还在迷糊,朱妙婉已经下了马。

    “你们几个人看马,秋雨跟我上去。”

    秋雨怔道:“怎么上去?”

    朱妙婉诡秘地笑了一下。

    “溜上去!”

    三条黑色的笔直的线阵,在南山徐家沟山坳的平野上排列,仔细看去,线阵由身披黑色布面甲、头戴斗笠盔的士兵组成,他们人手一把火铳,而且是装配刺刀的自发火铳。

    “准备!”

    “瞄准!”

    “第一排,射击!”

    西蒙身穿和士兵同样的军服,只不过军服胸口绣有“总教官”三字。西蒙大声呐喊,第一排的士兵瞄准前方,扣动了板机。

    “第二排,向前!”

    第二排的士兵上前几步,越过第一排刚刚射击完毕的士兵,持枪平举。

    “准备!”

    “瞄准!”

    “第二排,射击!”

    西蒙呐喊之下,第二排的士兵瞄准前方,又是扣动了板机。

    “准备!”

    “瞄准!”

    “第三排,射击!”

    第三排的士兵走到最前方,瞄准前方,又是扣动了板机。

    一遍又一遍,线阵缓慢上前,刚开始的时候,还要敲鼓,听鼓点向前,到最后千百次的训练之后,无需鼓点,自然而然。

    “公子,现在训练的是徐进战术,后面还有徐退战术。你看看,真是不一般啊!”

    王二给王泰解释着训练场上硝烟弥漫的情况,脸上的肌肉扭曲。

    这一遍遍的射击下来,不知要花费多少的银子!

    “王二,你和董士元他们,一定要把西蒙他们的一切东西都学下来。咱们不能什么都靠别人,万事还得靠自己!”

    王泰郑重叮嘱,

    耳提面命,王二连连点头,面色凝重。

    王泰煞费苦心,花费巨万,来搞这支火器大军,火铳、火炮的训练,他们这些军中的将领,可不能懈怠。

    而火铳、火炮的训练,也必须放在山上,一为不扰民,二为不惹人耳目,三也是因为这里距离铁厂、火药厂进,他们顺便要护卫这里。

    拿起手里的千里镜,王泰微微有些出神。以后怎么想办法也得把玻璃造出来,这个千里镜,也就是望远镜,各级军官,必须人手一个。

    看了一会,王泰微微点了点头。

    幸亏有这些职业的葡萄牙军官,不然这些军中的技能训练、战术训练,还真是欠缺许多。

    “大人,你来了!”

    看到王泰出现,西蒙走了进来。

    “西蒙总教官,我想看一下,这火铳能不能破甲?”

    西蒙点了点头,面向着队列整齐的火铳兵们,大声喊了起来。

    “朱应旺,带领第一排出列,测试破甲!”

    “是,总教官!”

    朱应旺带领一排士兵,走了出来。

    烟雾缭绕,“噼啪”的声音响起,王泰走到靶子前,仔细观看。

    “公子,70步破甲,50步破双甲!”

    王泰点了点头。火药凶猛、铳管优良,铅丸速度大,杀伤力大,穿甲自然不成问题。

    “大人,如果面对我军900人的三列线队,对方在70步处,要面对900支火铳的火力射杀,即使冲锋到50步处,仍要面对900支火铳的射击,40步处大概减少为700支火铳,30步处大约是500支火铳。”

    西蒙的话,让王泰点了点头。

    火铳兵由900人减少到500人,但对面相当数量、甚至更多数量的敌人,恐怕在火铳兵连绵不绝的排铳之下,死伤殆尽了。

    “西蒙总教官,做的好!”

    王泰走过朱应旺等人的身旁,赞赏地点了点头。

    “走,去看看炮手的训练!”

    相比于火铳的一遍又一遍的不停训练,火炮的训练则是要严格的多,不但要计算火炮的射击距离,还要计算射击精确度,对炮手的要求也要高的多。

    “调整升降螺丝到30度!”

    “炮尺瞄准,测距!”

    “开炮!”

    “调整升降螺丝到45度!”

    “炮尺瞄准,测距!”

    “开炮!”

    洛佩斯大声呐喊,在炮阵中来回走动,注视着炮手们的一举一动,完全不顾震耳欲聋的火炮声,以及刺鼻的硝烟味。

    “胡东,你很不错! 不错!”

    走到一连几发炮弹都命中目标的胡东,洛佩斯赞赏地点了点头。

    原来他还嫌弃,这个腿脚不便的年轻汉子进入炮兵队伍,简直是王泰给他的累赘。现在看起来,这汉子天赋异禀,是个天生的炮手,也许还是个炮兵指挥官。

    眼光扫到远处正在观察火炮训练的身影,似乎很是熟悉,胡东心中一动。

    “洛佩斯教官,我想和你比试一下,让其他炮手们,好好观摩观摩。”

    胡东的请战,让洛佩斯先是一愣,随即点了点头。

    “胡东,我接受你的挑战!”

    看着远处炮兵训练场上的情形,王泰也是一愣,拿起千里镜,仔细打量了起来。

    “胡东,你很不错! 咱们是个平手!”

    “洛佩斯教官,承让,承让!”

    洛佩斯和胡东双手一握,一起哈哈大笑了起来。

    王泰放下了千里镜,微微点了点头,心中有些许欣慰。

    世人,最难得一颗向上之心!

    不过,高质量的钢铁,大

    大保证了火炮的质量和安全性,而垂直升降螺丝的使用,使得火炮的俯仰角度更加精确,再加上实心尾撑炮车,则是强化了火炮的机动能力。

    术业有专政,在这些职业军官培训,有胡东这样的优秀炮手,也让王泰对乡兵未来的发展,充满了信心。

    火炮,战争之神,一定会摧枯拉朽,震惊世人的。

    “王二,我先下山去了。这里你要看着,千万不能松懈! 将来这支军队的指挥官,可不是这些洋人,而是咱们自己!”

    葡萄牙军官忙于操练士兵,讲武堂的事情一直悬而未决,王泰虽然着急,却也没有办法。

    “公子放心,小人知道其中利害,不会让公子失望!”

    王泰点了点头。将来军中的希望,可都在这些训练出色的士兵和军官身上。

    “王二哥,抓住了两个探子!”

    董士元过来,后面几个士兵,押着两个人上来,看着有些熟悉。

    “你是……”

    看着似曾相识的面孔,王二不由得一愣。

    “赶紧放了我家郡主!这南山又不是你们的!”

    秋雨挣扎着喊了起来。

    “王泰在那里,让他出来见我!”

    朱妙婉左右张望,也是大声喊道。

    “郡主!”

    王二仔细观看,挥了挥手,士兵放开了二人。

    “郡主,得罪了,我家公子下山去了,不在这里。我还是送你回去吧。”

    王二也是无奈,便想打发走朱妙婉。

    “赶紧叫王泰来见我,不然我会把他私自编练乡兵,练习火器的事情告到巡抚衙门,告到朝廷!”

    朱妙婉眼珠一转,立即喊了出来。

    王二一阵头疼,脸色立刻板了起来。

    “郡主,实话告诉你,我家公子真不在这里。”

    董士元也是脸色一变,厉声喝道:

    “郡主,你是不是真的不想离开了? 要不要我送你上路?”

    朱妙婉心头一惊,脸色发白,嘴上还在逞强。

    “你想干什么? 你还能杀了我吗?我可是秦王府的郡主!”

    秋雨却是害怕了起来,赶紧低声劝道:

    “郡主,王公子不在,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不然山下的人要等急了!”

    董士元脸色一寒,对旁边的士兵吩咐了起来。

    “带一营兄弟下山,把山下的一块包了饺子,一个不剩!”

    “不用,不用,我们现在就走!”

    秋雨满脸赔笑,赶紧拉着心有不甘的朱妙婉,回头就走。

    “慢着!”

    王二一声冷喝,走了上来。

    “你还要做什么?”

    这次不光秋雨脸色煞白,就连朱妙婉也是变了颜色。

    这些个骄兵悍将,不会真的把她二人干掉吧?

    她们和王泰,又有什么关系?

    “郡主,你们都听好了,这里的事情要是被泄露,我不管什么秦王府,一定灭了它!”

    看到秋雨和朱妙婉在士兵的押送下,失魂落魄地离开,走的时候还一边回头,一边大声喊道。

    “王二,告诉王泰,我不会放过他的!”

    王二和董士元四目相对,都是哈哈笑了起来。

    “王二哥,你可把人家郡主吓坏了!”

    “不要光说我,你更厉害!”

    二人又是哈哈大笑。片刻,王二忽然停止了笑声,问了起来。

    “董兄弟,你说这郡主找公子,到底有什么事情?”

    董士元一怔,也是停止了笑声,挠了挠头。

    “王二哥,你说这是为什么?”

第23章 夏收(1)

    崇祯十一年六月,陕西、咸阳县、渭水以南。

    大片的麦田之间,四通八达的田道之上,人山人海,无数衣衫褴褛的百姓引颈远眺近望,人人沉浸在丰收的喜悦当中,欢声笑语之中,无数百姓更是落下泪来。

    自崇祯元年以来,天灾**,陕西各地,即便是关中平原,有很少有这样的丰收盛况了。

    虽然只有五六千顷地,不到西安四卫五分之一,也只有十几万流民参与耕作,和陕西数百万流民相比九牛一毛,但营造出来的效果,却是非同一般。

    河灌加井灌,一种崭新的模式告诉世人,并不是没有办法克服困难,而在于是不是心怀百姓,敬畏苍生。

    远处烟尘腾起,几十匹骏马缓缓而来,道路上,以及田间地头的百姓欢声雷动,大声喝彩了起来。

    今早,是麦子的收割,王“总兵”邀请了陕西巡抚孙传庭,陕西布政司和以及按察司两座衙门的高官,陕西巡按御史谢秉谦,咸阳知县张名世等人作陪,一起来为收割麦子开镰。

    “王泰,说实话,本官不愿意行此哗众取宠、劳民伤财之举。要不是看在你盛意拳拳,又是一片公心,这么热的天,本官可不想凑这热闹。”

    孙传庭一边挥手向道旁田间的百姓们示意,一边向一旁马上的王泰说道。

    “蓝田兵变”后,他曾发誓不出省城一步,可自从去年底巡查咸阳城后,他一次又一次打破了自己的诺言。

    这一切都源于咸阳城的巨大变化,百姓安居乐业,不再颠沛流离,不再是流民。

    孙传庭的话,让张名世心里一惊,忙把眼光看向王泰,却发现他脸色平静,和孙传庭一样,都是不动声色。

    张名世暗暗佩服。这年轻人的养气功夫,可不一般。

    “大人,小人此举,也是无奈。民生凋敝,流民遍野,小人只想抚台大人亲自到田间地头,让百姓知道大人关爱他们,官府对他们重视,给百姓打气,让他们有继续活下去的勇气和信心。至于别的,小人还真没有想过。”

    孙传庭微微一怔。他眼光扫向王泰,见他目光澄明,显然话语是发自肺腑。

    “王泰,你倒是有一颗为国为民之心。要是天下多些你这样的忠义志士,我大明又何愁不兴!”

    孙传庭的话,让一旁的张名世轻轻吐了口气。看来自己担心王泰惹恼抚台大人,只不过是杞人忧天。

    “多谢大人抬爱。大人为官清廉,爱民如子,也只有在大人麾下,小人才能如鱼得水,若是换了我大明任何一地,小人恐怕也是一筹莫展。”

    王泰的话里,确实都是肺腑之言。

    “王泰,你高看本官了。”

    孙传庭摇了摇头,眉头微微一皱。

    “无论在我大明任何一地,你也会如鱼得水,只不过,这田赋所得,恐怕都进了那些贪官污吏的私囊,国库依然是空空如也。”

    王泰脸色一红,却是不卑不亢。他截留的两成,现在看起来,似乎也是中饱私囊。

    “大人,小人留下的两成,除了要付大人五千两银子的利息,还要开垦更多的土地,造水车,挖井修渠。这些花费之大,都要小人自己承担,还望大人明察。”

    孙传庭点了点头,正色道:“王泰,本官相信你,希望你也不要忘了自己今日许下的诺言,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不要辜负了天下苍生。”

    王泰赶紧道:“大人放心就是。将来如何,自有事实说话。”

    后面的孙枝秀和王泰对望了一眼,孙枝秀悄悄做了个鬼脸。

    “张知县,今年你县里的粮仓,恐怕是要堆到顶了吧。你做的不错,本官自会向朝廷阐明你的政绩。”

    孙传庭看向一旁的张名世,脸色和善。王泰能垦荒营田成功,这个咸阳知县,也是功不可没。

    “大人,营田之利,县里大约会得15万石,王总兵会得22万石。百姓所得37万石,足以供养九万百姓一年所食。”

    “九万百姓!”

    孙传庭脸色一变。他殚精竭虑,鼓励百姓从四川买粮,也不过解决了万余流民的安抚。

    “张大人,这么说来,夏粮秋粟,可以供养二十万百姓了?”

    张名世点了点头,躬身道:“抚台大人,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是这样。”

    “张知县,你和王总兵的功绩,本官会上奏朝廷,以彰其德。”

    孙传庭深吸了一口气,如此的功绩,安抚流民二十万,这样的善举,利国利民,他也可以对君王有个交代了。

    “多谢大人!”

    张名世紧紧跟上。他马上就要致仕,倒也不关心这些。

    “大人过誉了。下官也是步大人之后,拾人牙慧,事情都是王泰在做,下官不敢居功。如果大人军中缺粮,下官可以拨出一部分,归入军中。”

    “张知县,你有心了。”

    孙传庭摇摇头道:“本官清屯所得,足以供养军中将士。将来若是有求于贵县,还望不要拒绝。”

    张名世赶紧道:“一定,一定!”

    他本来还想为王泰说几句好话,看孙传庭的语气,还是闭上了嘴。

    孙传庭对王泰,似乎已经是欣赏有加,自己又何必多此一举。

    众人下马,一大群衣衫破烂的百姓围了上来,一大群人不顾天热体乏,纷纷跪在了地上。

    “王大人,救苦救难的菩萨啊!”

    “王大人,上天保佑你长命百岁!”

    “孙大人,你真是个好官啊!”

    百姓们哭声一片,王泰脸色难看,尴尬一笑。

    “大人恕罪,这真不是小人安排的!”

    “既然不是你安排的,你紧张什么?还不快随本官上前,把百姓都扶起来。”

    孙传庭脸色平静,看不出他心里的波动。

    几个白发苍苍的老者递上镰刀,传到了孙传庭、谢秉谦、张名世、王泰四人手中。王泰赶紧推辞,把镰刀递给了孙传庭身后的左布政使手中。

    这事关面子的事情,他一个小小的团练总兵、民兵队长,又怎么敢如此僭越!

    张名世则是把镰刀硬是递给了徐按察使手中,三名陕西大员和钦差大臣一起,割下了首镰。

    “孙大人!”

    “孙大人!”

    “王大人!”

    现场欢声雷动,流民们大声喊着几名父母官的名字,声震云霄,而“王大人”三字喊的尤为热烈。

    流民们开始收割起麦子,人人汗如雨下,人人奋勇争先,人人喜笑颜开。

    王泰有些尴尬。流民们大声呐喊,自己的名号竟然排在了孙传庭等各位大员的前面,着实让他心惊。

    “王泰,你做的好! 这是百姓的心声!”

    孙传庭却毫不为忤。看得出来,他丝毫不介意王泰抢了自己的风头。

    “王泰,你心系苍生,这是你应得的!”

    一旁的徐按察使白发苍苍,也是由衷地说道。

    孙传庭挥动镰刀,继续割麦子。他身后的一众西安府官员和军中将领心中叫

    苦,却只能跟着上官,照葫芦画瓢,继续耕作。

    毕竟是作秀,一众官员在众人的“苦劝”之下,不得不停下了手上的镰刀。

    路边的凉棚里,准备好的绿豆汤端了上来,一众官员洗了手脸,开始有滋有味地喝了起来。

    孙传庭向北看去,渭水以南,矗立着几座极其高大的圆形高物,似乎是烽火台。

    “王泰,你编练的乡兵,不错。”

    孙传庭暗暗点头。王泰这个团练总兵,确实当的称职,怪不得孙守法等人对他推崇备至。

    烈日下,渭水边的河堤上,乡兵们持枪执刀,站立良久,纹丝不动,光是这军纪,秦兵已是自叹不如。

    “王泰,你现在部下有多少人?”

    西安府团练总兵,朝廷给的定制是2000人。孙传庭这样问,自然是想知道具体的情形。

    “大人,乡兵虽然是2000人,但流民之中又设了民兵,闲时为兵,忙时为民,也有三四千人之数,这些人主要是保护乡里。但民兵和乡兵相比,还是要差上一些。”

    孙传庭点了点头。刚才他看许多百姓身材健硕,举手投足都有军旅之风,想不到果然如此。

    “王泰,以我看,你的这些民兵可都不错。要是打上几仗,不会比秦兵差。”

    孙枝秀看着凉棚周围戍守的几个民兵,羡慕地说道。

    这些民兵,人人黝黑强壮,彪悍异常,肃穆之状,令人不寒而栗。

    “孙将军,这是自然。你不要忘了,他们也是陕西子弟,也是秦兵。”

    王泰的话,让孙枝秀哈哈大笑。

    军队素质如何,也和当地的民风有关。陕西子弟的尚武悍勇,千年来一直如此。

    “兄弟,你的阵仗搞的真他……的太大了!”

    看着一望无垠的麦田,数以万计兴高采烈收割庄稼的流民,孙枝秀连连咂舌。

    王泰这家伙,出手都是惊世骇俗的大手笔,由不得人不惊叹。

    “大哥,这都是逼的! 兄弟是舍尽家财,这精神上也是日夜煎熬。你看我这头发,可是白了不少啊!”

    这大半年来,他可谓是夙夜不怠,兢兢业业,精神上和**上,都是遭受了巨大的琢磨。

    “兄弟,你心怀天下,想的都是大事情,哥哥是自愧不如啊。”

    孙枝秀摇摇头,嘿嘿笑道:“每次光拿你的银子,哥哥我都不好意思。”

    “哥哥说的哪里话,兄弟这条命都是你救的,何况这些俗物!”

    王泰马上变了脸色,似乎义愤填膺。

    “哥哥在沙场上拼命,兄弟我也帮不上忙,只有这银子能拿出手来。哥哥休要见外,否则兄弟我可就真生气了!”

    孙枝秀赶紧岔开了话题:“好好好,不说这些,不说这些。今年你这搞得不错,哥哥的粮食生意恐怕又要大赚一笔。”

    “哥哥,明年开垦的土地更多,从这到南山脚下,恐怕得翻上一倍! 到时候,恐怕在陕西地面上,你也是数得上的巨商了!”

    孙枝秀哈哈大笑,心情舒畅。

    “兄弟,哥哥信你。旁人做不出来的事情,但到了你兄弟手上,一定是马到功成! 哥哥我就跟着你吃肉了!”

    他凑近了些,低声道:“西安城墙需要修缮。哥哥我已经说服了抚台大人,到时候,你可不能要价太狠!”

    王泰嘿嘿一笑,也是低声道:

    “哥哥放心就是。怎么也比老法子便宜的多,也不会亏待哥哥。”

第24章 夏收(2)

    二人正在说话,一个雄壮的三旬汉子走了过来,国字脸,粗眉大眼,即便是夏日,身上的甲胄也是齐全。

    “兄弟,我给你引见一下,这是郑嘉栋郑总兵,他所部可是咱们秦兵的精锐。他也是郑雄的堂兄,你们认识一下。”

    王泰大吃一惊,不知道这位郑嘉栋总兵,又是怎样的来意?

    一旁的王二立刻站了上来,站在了王泰面前,他盯着郑嘉栋,虎视眈眈,眼神冰冷。

    “王二,退下!”

    王泰轻轻喊了一声。大庭广众,高官林立,这样的场合,他可不想闹出什么不快。

    他也不相信,此人是一镇总兵,不至于这样不顾场合,和他来个拳脚相见。

    王泰发话,王二只好悻悻退到了一旁。

    “好强壮的家丁!”

    郑嘉栋看了王二一眼,目光停留在了王泰身上,缓缓开了口。

    “王泰,我只问你一句话,郑雄是不是你杀的?”

    孙枝秀黑脸一红,赶紧上前道:“老郑,你在说什么,赶紧打住!”

    郑嘉栋和他关系再好,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公然打脸王泰,今天可是王泰的大日子。

    王二又要上前,被王泰严厉的目光阻止。

    “孙黑脸,你让他说!”

    郑嘉栋身子丝毫不动,脸色平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郑总兵,是不是我杀,又有什么区别? 郑雄已经死了,如果他没死,我会照样杀他,一次不够,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直到他死!”

    王泰冷笑了一声,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谁想要他的命,只要让他知道,他一定会反杀过去。

    那个秦郡王,还有武大定,只要再得瑟一下,他一定会痛下杀手,毫不留情,即便孙传庭在,他也会毫无顾忌。

    孙枝秀大吃了一惊,王泰这么说,摆明了不是拱火吗?

    “王泰,这样看来,郑雄是你杀了。”

    郑嘉栋微微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言语中说不出的感慨。

    “郑总兵,郑雄是我杀的,和我家公子无关。你要想报仇,冲我来就是!”

    王二忽然开口,这次,他并没有站上来。

    “王泰,你这个家丁,倒是忠义。”

    郑嘉栋微微一笑,随即正色说道。

    “郑雄干的那些事,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丧心病狂,不管是不是你杀,他都是该死,这就是报应。”

    王泰不由得一愣,不知道这郑嘉栋到底是什么意思?

    孙枝秀也是一愣,狐疑道:“老郑,你这是……”

    郑嘉栋怪眼一翻,板起了脸来。

    “孙黑脸,你为了个王泰,差点要和我翻脸,亏了你我十几年的交情,真有你的!”

    他看着王泰,哈哈一笑。

    “王泰,有人要你死,自然是快意恩仇,岂能束手就擒,坐以待毙,那不是真汉子! 况且,郑雄年少轻狂,什么时候又真把我当成他的堂兄?”

    孙枝秀黑脸缓和,马上笑了起来。

    “老郑,今天是王泰的大日子,抚台大人、布政司、按察司的大员都在,按台大人也在。我是怕你直脾气,毁了王泰的前程!”

    “王泰对家乡父老有恩,我郑某又不是龌龊小人,不会阻挡他的前程,也不会打烂这么多人的饭碗!”

    郑嘉栋冷哼了一声,转过头,对着王泰道:“王泰,都是陕西汉子,我心里话都说了,你也说几句吧!”

    泰马上换了脸色,抱拳道:“郑大哥恩怨分明,快意恩仇,王泰小人之心,让郑大哥见笑了!”

    郑嘉栋也是个豪爽汉子,上来抱拳行礼,哈哈笑道:“王兄弟,早就听说过你的大名,少年英雄,今日一见,果然不是一般人!”

    王泰不敢怠慢,赶紧抱拳回礼。

    孙枝秀喜笑颜开,赶紧上前,搂住了郑嘉栋宽大的肩膀。

    “老郑,我就知道你不是小肚鸡肠。郑雄要杀王泰,可不是一次两次。郑雄什么品性,你应该清楚,这怪不得王泰。”

    郑嘉栋摇了摇头,感慨道:“江湖上的恩怨,你死我活,谁对谁错,谁又能说清楚。我那个叔父,为富不仁,机关算尽,反倒害了郑雄。他总算还有儿孙送终,希望他不要执著,别再作恶了。”

    他对着王泰笑道:“王泰,你在咸阳县和西安府,做下了天大的事业,这西安府周围,十几万的流民都将你王泰看作恩人。你当得起大仁大义,就冲这点,我老郑服你,郑雄的恩怨,一笔勾销,谁也不要放在心上!”

    王泰肃然起敬,抱拳行礼。

    “郑大哥,相逢不如偶遇,今日就在兄弟家中,咱们几个好好聚聚,不醉不归。”

    郑嘉栋和孙枝秀四目相对,都是哈哈一笑。

    “兄弟,军务繁忙,抚台大人又在,按台大人也在,你不会让我们被弹劾吧。今天就算了,以后再聚。”

    孙枝秀拍了拍王泰的肩膀。孙传庭御兵极严,钦差大臣在此,谁也不敢造次。

    郑嘉栋哈哈一笑,沉思片刻,这才开口。

    “王泰兄弟,哥哥我今日过来,还有一事相求。”

    王泰微微一怔,点头道:“郑大哥,但说无妨!”

    郑嘉栋看了看孙枝秀,脸色略显尴尬。

    “兄弟,你知道,哥哥我是固原总兵,固原是边关重镇,土地贫瘠,天灾不断,粮食总是缺乏。”

    王泰点了点头,微微沉思片刻,开口道:

    “郑大哥如果缺军粮,兄弟我先给你准备500石,先解你的燃眉之急。”

    郑嘉栋和孙枝秀相对一眼,孙枝秀哈哈大笑了起来。

    “老郑,怎么样,王泰兄弟,够意思吧?”

    郑嘉栋点头称是,感叹道:“王泰,你果然是仁义,不枉我今日到咸阳县一趟。”

    他把王泰拉到一旁,对孙枝秀道:“孙黑脸,我和王泰兄弟说几句话,你不会介意吧?”

    孙枝秀摆摆手走开,郑嘉栋微微一笑,压低了声音。

    “兄弟,我不会白要你的粮食,我是要和孙黑脸一样,做这粮食生意。”

    王泰恍然大悟。固原之地,确实气候干旱,土地贫瘠,粮食需求,应该不少。

    看来这郑嘉栋,今天是有备而来啊。

    “郑大哥,粮食生意没有问题,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情。”

    王泰的话,让郑嘉栋精神一振,他点点头道:“兄弟,你说。”

    孙枝秀在一旁,看到王泰和郑嘉栋说说笑笑,握手言欢,这才走了过来。

    不用问,这二人已经狼狈为奸了。

    “两位哥哥,你们说,以我秦兵之精锐,能抵挡住东虏的大军吗?”

    孙枝秀刚想说话,王泰却是忽然开口。

    孙枝秀和郑嘉栋对看一眼,都是面色凝重,过了片刻,郑嘉栋才缓缓开了口。

    “若是固守,应无大碍;若是大军平原野战,倘若万众一心,或许吉凶难料;但若是部曲不一,以乌合之众……”

    枝秀也是摇头道:“东虏铁骑纵横,将士坚忍凶猛,我大明官军,良莠不一,号令各出,恐怕……”

    王泰心里一沉。看来这大明的用兵之弊,人人皆是明白,只是人人随波逐流罢了。

    郑嘉栋暂且告离,王泰摆摆手,一旁的王二过来,递上一个布袋。

    “哥哥好不容易来一趟,兄弟我有薄礼送上,还望哥哥不要托辞。”

    左右无人,孙枝秀接过布袋,手上一沉,这里面怕是有上百两银子。

    “兄弟,你这又是何必? 自家兄弟,哥哥也不缺这些银子!”

    王泰摇摇头道:“哥哥不必客气,回去给嫂嫂和侄儿买些东西,也算你到兄弟我这来一趟。”

    孙枝秀无奈,接过了布袋。他看了看周围,低声道:“郑大个,这次恐怕是乐坏了吧。哥哥我现在才知道,他今天是有目的来的!”

    王泰微微一笑,劝道:“哥哥不用担心。固原是边地重镇,军队和百姓都是缺粮,粮食卖到那里,也算是为将士,为百姓分忧了。”

    “怕就怕郑嘉栋囤积居奇,哄抬粮价,到时候岂不是弄巧成拙。”

    孙枝秀低声道:“兄弟,其实,哥哥和郑嘉栋,也没有那么深的交情! 哥哥我就怕,郑嘉栋万一卖高价粮食,百姓会骂你的!”

    “哥哥,你多心了,兄弟我心里有数!”

    王泰微微笑道:“他郑嘉栋要是敢这样,我断了他的粮食就是。我虽然答应卖粮食给他,又没有答应只卖他一家。”

    二人四目相对,都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谢秉谦走了过来,满脸的汗水。郑嘉栋和孙枝秀见礼告辞。

    “王泰,老夫巡按陕西,各地皆是荒歉,粜卖稀疏,还有折骸而炊、易子而食之事!只有你这咸阳县一地,堪称陕西之楷模,你这都是大手笔,老夫代圣上,多谢你了!”

    王泰赶紧点头谦让。场面上的话,他自然不会当真。

    “大人,团练总兵一事,还谢大人在朝廷大力斡旋。”

    他担任陕西团练总兵,除了孙传庭大力举荐,肯定也少不了这位巡按大人的风评。

    当然,他也花了不少银子。

    “王泰,此事就不要提了。”

    谢秉谦摆摆手笑道:“夏收之后,本官就要阅视三边,然后就会回归京师……”

    谢秉谦微微一笑,王泰心知肚明,他看了看周围,低声说道。

    “大人,提携之恩不敢忘。小人已经给大人准备了2000两银子,回头给大人送到府上。”

    谢秉谦哈哈一笑,拍了拍王泰的肩膀。

    “王泰,你有心。朝廷那里,本官自会替你说话。不过,本官有一言相告,你要放在心上。”

    王泰微微一愣,赶紧点了点头。

    “大人,有话直说,小人洗耳恭听。”

    “王泰,朝廷府库空虚,皇帝整日里忧心忡忡。杨阁部炙手可热,他和皇帝那里……。你要记得,钱财乃身外之物,欲成大事,可要记得“自荐”,不能守株待兔,坐失了良机。”

    王泰心知肚明,连连点头。

    “大人金玉良缘,小人记在心上。大人慢走!”

    谢秉谦摆摆手离开,一旁的王二上来,狠狠向地上唾了一口。

    “狗日的心真黑!”

    “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王泰摇了摇头。这才是做官之人,有些事情,入局者迷,旁观者清。

    只不过这样一来,他就要花不少的银子了。

第25章 夏收(3)

    凉棚下,孙传庭看着一望无垠的麦田,也是精神振奋。

    按照这个产量,还有这个势头,十几万二十几万,将来或许有五六十万的流民,会被安顿下来。陕西的局势,也会焕然一新。

    有地种、有粮食吃,谁还会去做贼?

    “王泰,盩庢的事情,你办的不错。本官代盩庢的百姓,多谢你了。”

    看到王泰过来,孙传庭微微点了点头,伸手去端茶杯,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大人,剿灭流贼之事怎样?”

    王泰走了进来,见孙传庭心情不错,赶紧倒上一杯热茶,趁机问道。

    “王泰,你倒是关心国事。”

    孙传庭收回目光,擦了一把脸上的热汗。

    “闯贼李自成率部从川入陕,自洮州出番地,洪督师率部追歼,流寇战死、饿死者不计其数。如今,李自成等潜伏于陇南山中不出,陕西算是暂时安静了下来。”

    孙枝秀在一旁搭上话来,黑脸晒的通红。

    “上个月,张献忠部在谷城向熊督师投诚,流寇已经蹦跶不了几日了。”

    张献忠投诚? 这不是扯淡吗!

    王泰暗暗摇头。这位熊督师,可真是一头蠢熊啊。

    张献忠,和李自成并称的一代枭雄,又怎么会心甘情愿,伏于他人脚下! 如果是那样,历史上也就不会有大西政权,更不会有什么张献忠屠四川的谣言了。

    “大人,张献忠是诈降,大人何不向朝廷上书,将张献忠等人斩杀?”

    王泰心情沉重,赶紧向孙传庭进言。

    “王泰,我也是主张杀掉这些流寇,但是朝廷主抚,我还因此得罪了朝廷阁臣,本官也是无奈呀。”

    孙传庭摇摇头,脸上浮起一层忧色。

    “大人,你和杨阁部是国士无双,一时瑜亮,虽有证件上的不合,但却都是为了国家。杨阁部有些刚愎自用,大人也要收敛锋芒,免得被朝中有心之人利用,与国事不利!”

    王泰想起历史上二人的悲剧,趁着孙传庭心情好的机会,想劝劝他,不要让悲剧重演。

    “王泰,你真是胆大之极!”

    孙传庭勃然大怒,手上的茶碗重重放在桌上,声音之大,语气之严厉,让周围的孙枝秀等人,都是栗然站直了身子。

    “大人,小人言重了!”

    果然孙传庭是倨傲倔强,听不得逆耳之言。王泰暗暗叹息,施了一礼,就要退到一旁。

    “王泰,你这又是怎么了?大人早上才说过,要趁着这次民屯要抬举于你,你这不是没事找事,自毁前程吗?”

    孙枝秀把王泰拉到一旁,低声埋怨。

    “哥哥,忠言逆耳,我是怕大人太过要强,酿成大祸,害了自己,也误了国家。”

    孙枝秀一呆,不由自主,沉思了起来。

    “王泰,你过来,本官有话对你说。”

    孙传庭好像已经平静了下来,面色也变的平静。

    “大人,小人一心是为了大人,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大人见谅!”

    王泰过去,赶紧施礼,轻声细语。

    “王泰,记住你的身份和职责,下次万万不可如此说话!”

    “大人,下次若有此类事端,小人也一定会忠言苦谏。大人是大才,不可不珍惜此身!”

    “你……”

    孙传庭看着一本正经的王泰,摇了摇头,苦笑了起来。

    “王泰,你倒是有几分本官年少时的样子

    。”

    听到孙传庭语气松动,王泰赶紧说道:“大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难道说,小人的倔脾气、老子天下第一,也是从大人那里一脉相承?”

    “越说越离谱,简直是不可理喻!”

    孙传庭虽然脸色严肃,语气上却已经温和下来。

    “王泰,你这边抓紧夏收,恐怕下半年会有一场大战,到时给你个建功立业的机会。此外,你民屯垦荒、南山剿匪的事情,本官会上报朝廷予以重用,到时能不能谋得一官半职,就看朝廷的意思了。”

    “多谢大人抬爱。大人放心,绝不会耽搁了夏收!”

    王泰大喜的同时,心里一咯噔。恐怕孙传庭所说的建功立业,就是剿灭李自成了。

    “王泰,你要是有空的话,送些鱼藕过去,本官的家人都喜欢。”

    孙传庭说着,走到一旁,对郑嘉栋低声说了几句,脸色严厉。郑嘉栋额头汗水直流,连连点头离开。

    “贤侄,你做的不错,叔父也是脸上有光啊。”

    张名世过来,看看四周无人,这才低声道:“贤侄,有个事,叔父想和你商议一下。”

    王泰点点头道:“叔父,你有话直说!”

    “贤侄,叔父想以县衙和你的名义,向抚台大人和朝廷各捐赠两万石粮食。捐赠给朝廷的粮食换成银两,由你派乡兵解押进京,。希望此举能帮你在仕途上,更进一步。”

    王泰躬身一礼,正色道:“多谢叔父!”

    “自己人,不用客气!”

    王泰深施一礼,二人相对,哈哈大笑。

    “贤侄,叔父马上就要致仕,京师传来的消息,继任者就是郑雄之父郑子羽。郑子羽一直认为是你杀了郑雄,你可要多加留意呀。”

    张名世看着王泰,眉宇中流露出一丝担忧。

    “叔父,实不相瞒,郑雄就是我杀的。我也是迫不得已。”

    王泰也不隐瞒,把当时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

    “郑雄勾结土匪,资粮于敌,又数次难为与我,欲除之而后快。叔父,你说我能放过他吗?”

    张名世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什么是解决不了,非要打打杀杀!”

    这些个恩怨情仇,谁又能说得清楚对错。

    “叔父,多说无益。你致仕以后,何不留下来,待在这咸阳?到时候我在南山建一座别业,采菊东篱下,颐养天年,不是更好?”

    “多谢贤侄的美意!”

    张名世微微摇了摇头,怅然道:“故土难离,落叶归根,家人和祖坟都在山东,不得不归。”

    王泰点点头道:“叔父到时候有什么事情,一封书信即可,王泰必然千山万水,前来相见。”

    张名世连连点头,感慨道:“贤侄,有心了,有心了! 一定! 一定!”

    文世辅走了过来,和二人见了礼,轻轻在王泰耳边说道:“徐按察使请你过去一趟。”

    自从文世辅加入王泰的阵营,民事上的事无巨细,均是由他负责,这也使得王泰从琐事中抽身出来,专门用于军事方面。

    “文兄,这些日子可是辛苦你了!”

    看到文世辅脸晒的黑红,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王泰由衷地说道。

    安置流民、粮食分配、修路挖渠、灌溉水利,人手调配、施肥除草、杂七杂八,以及与地方官府的沟通,这些事情,林林总总,琐碎不堪,这位前典吏却安排的井井有条,毫无差错。

    世辅摇了摇头,神态自若。

    “处之,诸事虽然繁杂,但为兄也是感觉充实许多。你做的事是上善、大善,为兄也是乐在其中。若是能替你查漏补缺,为兄也就心满意足了。”

    文世辅看的明白,姿态也摆的很正。自己是来辅助王泰的,那就有了主从之分。若是客盛主衰,岂不是本末倒置,迟早分道扬镳。

    王泰一时无话,拍了拍文世辅的肩膀。

    聪明人就是聪明人,知道主客之分,尊卑有别,尽心所事,不让主事之人分心,便是贤助。

    看到王泰过来,徐按察使笑盈盈地站了起来,施了一礼。

    “王总兵,你做的善事,让老夫是刮目相看啊!”

    王泰赶紧回礼,恭恭敬敬笑道:“徐大人,你府堂之尊,向小人折节屈尊,让小人是受宠若惊啊!”

    王泰对这位徐按察使,还是十分敬重。孙传庭以巡抚之尊,清屯追饷,背后实际做事的,却是这位按察使,其中牵扯的吏治**,官场纠葛,也都是按察司予以办理。

    历史只记得成功者,成功者后面实际做事的人,却往往鲜有人提及。

    二人坐了下来,徐按察使才笑道:“王总兵,今天这一趟下来,花费不少吧?”

    王泰点点头道:“不瞒大人,大概得3000两银子左右。大人那一份,小人也已经准备好了,那随时给大人送到府上。”

    谢秉谦的那一份,他并没有提及。

    “我朝到了如今,已经是世风日下,这些场面上的花费,少不了的。我那一份,就不必了。你过年过节都有礼物,虽然不多,足够温饱,老夫心领了。老夫有一事相求,还请王总兵莫要推辞。”

    王泰一阵头疼,银子都不要,肯定是要放大招了。

    “王总兵,老夫明年就要致仕,退归田园。老夫家无余财,又得罪了不少陕西豪强权贵,致仕以后的琐事,到时还不免麻烦王总兵。”

    果然如此,王泰点头道:“大人有话直说,小人能办到的,一定义不容辞。”

    徐按察使点了点头,指了指远处连绵起伏的南山,眼神幽幽。

    “王泰,老夫想效仿陶渊明,隐居南山脚下,以享田园之乐,届时还要王总兵你多多照顾。”

    王泰沉吟了一下,点头道:“大人,柳树沟一带,有巨柳百棵,山坡下都是果林,到时小人打上几口深井,修上几间房屋,大人躬耕乐道,颐养天年。大人以为如何?”

    这位徐按察使官声不错,他倒是乐意为其效劳。

    “那就多谢王总兵了。”

    徐按察使哈哈一笑,站了起来。

    “王总兵费心,你这为国为民的善举,老夫也会转奏圣上,不让你有掣肘之忧。”

    王泰赶紧站起身来,施了一礼。徐按察使笑呵呵离开,近六十岁的高龄,竟然自行上马,扬长而去,让人瞠目结舌。

    “果然是老而弥坚,可惜了这乱世!”

    “公子,这又是一个来吃白食的,真是一群白眼狼啊!”

    王二上来,又是狠狠地唾了一口。

    “你是不是口水太多了?幸亏你吐的不是痰,否则早关你禁闭了!”

    王泰头也不回,看着远去的徐按察使,目光幽幽。

    “这位按察使大人,风骨俱佳,孙抚台在陕西清屯,没有他的协助,恐怕要费力不少。我卖他一个人情,也是心甘情愿。”

    王二赶紧点头称是。大是大非上,公子从来都是比自己看的清楚。

第26章 羽翼已成

    看到王泰在一群衣冠禽兽的官员中志得意满,笑意盈盈,伊然官场新贵、政坛新星,锦绣前程指日可待,人群中冷眼旁观的郑子羽,眼里要喷出火来。

    “郑嘉栋这畜生,竟然和王泰谈笑风生,他堂弟的仇,难道就这样算了吗?”

    朱富看着王泰和孙传庭相谈甚欢,也是羡慕嫉妒恨一起迸发。

    “王泰这小子,踩了什么狗屎运,竟然能得到抚台大人的青眼有加? ”

    孙传庭戎马倥偬,百忙之余,竟然还来参加王泰的夏收割麦仪式,可是给足了王泰面子。

    “王泰,你还我儿的命来!”

    半年多不见,郑子羽容颜憔悴,似乎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

    看到王泰春风得意、装神弄鬼的样子,郑子羽忍不住就要上前,发作出来。

    “郑大人,稍息雷霆之怒。你可不要忘了谢巡按的交待。眼下正是关键时刻,千万不要感情用事啊!”

    朱富赶紧拉住了郑子羽,低声细语。

    郑子羽脸色铁青,却是站住了脚步。

    “也不知道,王泰这狗贼,到底送了多少银子!”

    郑子羽顿了片刻,恨声吐出一句话来。

    “郑大人,不用问,肯定比咱们给的多! 也不知道,这王泰有多少家产?”

    朱富幽幽说道,心里暗暗惊诧。

    这王泰,能同时得陕西几位大员的青睐,又能让陕西巡按御史护着,不知使了多少手段,花了多少银子?

    “不是抚台大人错爱,而是王泰此人艳福不浅,竟能得到抚台大人千金的垂青。”

    朱富看了一眼一旁脸色平静的武大定,微微一笑。

    “武总兵,王泰和抚台大人的千金,这一桩姻缘,不知你有什么看法?”

    “一派胡言,不知所谓!”

    武大定冷哼一声,脸色忽然冰冷了下来。

    “朱公,这些都是坊间的传闻,道听途说,不要当真,否则会坏了孙大小姐的清名! 抚台大人的千金,岂是谁都可以评头论足。你还是把心思放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吧。”

    朱富脸色一变,刚要出声,郑子羽已经愤然发作了起来。

    “武将军,你和雄儿相处的不错,他也拿你当自家兄弟。王泰害死了雄儿,你就不打算为他出头吗?”

    “郑大人,此言差矣。”

    武大定轻轻摇了摇头,神态自若。

    “我把王泰弄进了大牢,已经是仁至义尽,王泰死里逃生,但我从头到尾,没有收过郑雄一两银子,我不欠他的。郑雄和王泰的恩怨,已经过去了,你就看开些,冤家宜解不宜结,也一笔勾销吧。”

    武大定的话,让郑子羽脸色通红,想要发作,却是说不出话来。

    武大定没能杀了王泰,也没有拿郑雄的银子,这事别人已经仁至义尽,怨别人不得。

    “武兄弟,原来你在这!”

    郑嘉栋走了过来,看到是郑子羽,笑容满面。

    “叔父,你也来了。最近身子还好吗?”

    郑子羽看着郑嘉栋,良久,才叹了口气。

    “郑嘉栋,你也姓郑,你就看着你堂弟白白惨死吗?”

    郑嘉栋满脸的笑容,渐渐消失不见。

    “叔父,郑雄有那么一天,你是咎由自取。你以为自己长袖善舞,左右逢源,岂不知正是你,把郑雄带上了绝路。”

    “你……简直是一派胡言!”

    郑子羽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胸口起伏不定,却是再也说不出多余的话来。

    郑雄开妓院,经营粮食生意,逼良为娼、卖粮食给流寇,打手一大堆,欺行霸市,草菅人命,无恶不作,狗屁的咸阳四公子! 看似花团锦簇,烈火烹油,岂不知人在做、天在看。郑雄被杀,不管是不是王泰,都是你一手造成的,你逼死了自己的儿子!”

    郑子羽脸上肌肉扭曲,身子微微发抖,手指着郑嘉栋,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郑总兵,你不要再说了,你是要气死你叔父吗?”

    朱富看郑子羽脸色难看,担心他气出来个好歹,赶紧在一旁劝了起来。

    “叔父,不要嫌我多嘴,我再说一句。郑雄死了,你还有郑英兄弟,还有孙儿,还有人养老送终。我奉劝你一句,不要再让他们报仇血恨,否则后悔的还是你自己!”

    郑嘉栋脸色凝重,却是掏心掏肺。

    “郑总兵,明明是王泰杀了郑雄,你不为他报仇,反而数落你叔父。赶紧向你叔父赔罪!”

    朱富看郑子羽眼珠血红,身子发抖,赶紧呵斥起郑嘉栋来。

    “叔父,侄儿是苦口良药,你保重身子。”

    郑嘉栋转过头头来,看着朱富。

    “朱大掌柜,你最好离我叔父远一些,不要怂恿他找王泰报仇。王泰今非昔比,手下都是虎狼之士,你千万不要玩火**啊!”

    郑嘉栋眼睛看着朱富,似乎又是向武大定说话。

    郑嘉栋说完,拉住了脸色阴晴不定的武大定。

    “武兄弟,跟我去见抚台大人,他有要事找你。”

    武大定一愣,赶紧点头答应,和郑嘉栋低声细语,一起离开,竟然连告辞的话语都没有和郑子羽二人讲。

    “郑大人,小辈不知天高地厚,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朱富看了看热闹的人群,再看了看炎热的天气。

    “郑大人,要不你休息一下,喝点茶水,消消气。”

    “朱兄,明明是王泰害死了郑雄,怎么是我害死了自己的儿子?”

    郑子羽坐了下来,终于开口,却是满嘴的苦涩。

    “郑大人,这世道就是如此,弱肉强食,拳头大的有理。你暂且忍耐一时,等到你身居要位,咱们再好好和他算账,看他王泰还能嚣张几天!”

    朱富的话,却换来郑子羽的一声叹息。

    “就怕王泰羽翼已丰,难以按住了!”

    “王公子,幸会,幸会!”

    王泰刚送走徐按察使,一名五旬的清瘦官员走了过来,满脸笑容,对王泰拱了拱手。

    “阁下是……”

    面对王泰的疑惑,官员微微一笑,作揖道:“王总兵,在下鄠县知县张宗孟,早就听闻王总兵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少年英雄。在下有礼了。”

    鄠县知县张宗孟,王泰赶紧回礼。

    这位张知县,在他民屯垦荒这件事上,并没有横加指责,也没有暗地里使绊子,反而提供了几十头耕牛,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张知县,民屯之事,多有冒犯,多谢张知县相助。”

    王泰的客气,张宗白哈哈一笑,神态自若。

    “王总兵,咱们是各取所得,互惠互利。要不是你的井水,本县的千顷良田就得不到灌溉,也就没有了收成。还有,你剿灭南山的流贼,本县的治安也好了许多。你说,本县是不是应该谢你啊!”

    “惭愧! 惭愧!”

    王泰连连作揖。没有想到,自己的无心插柳,倒让邻县受惠许多。

    “王总兵,以后这灌溉,还有治安上,还要多多仰仗!”

    “好说! 好说!”

    张宗白告退,王泰暗暗摇头。自己一个团练总兵,连个官阶都没有,给一众省市级官员叫过来叫过去,当真是太过尴尬。

    没走几步,两个官员拦住了去路,拱手作揖。

    “王总兵,在下长安知县杜生辉,这位是咸宁知县丁国昌,有些民政上的琐事,还望王总兵多多提携。”

    王泰暗自叫苦,连忙回礼道:“好说!好说!”

    这二人都是孙传庭看中的官员,可以说是干吏、能吏,他可不敢怠慢。

    没说了几句,孙枝秀匆匆忙忙走了过来,一把拉住了王泰。

    “二位大人,不好意思,抚台大人让王总兵过去!”

    王泰和孙枝秀离开,杜生辉和丁国昌面面相觑,都是摇了摇头,显然很是遗憾。

    武大定一边走,一边看了看周围,和郑嘉栋低声细话。

    “哥哥,抚台大人让我去,是有什么要事吗?”

    武大定忐忑不安,不知道孙传庭叫他去,到底是什么事情。

    不过他估计,这事一定和王泰有关,不然孙传庭也不会特意叫他今天过来。

    “兄弟,你和王泰,如今都在抚台大人手下做事,你和王泰就握手言和吧。又没有杀父之仇,何必搞的这么僵!”

    果然是这样,武大定心里安稳了些。

    有孙传庭出面,王泰肯定会给面子。

    不过,一想起郑雄之死,武大定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哥哥,话是这样说,兄弟我也想化干戈为玉帛。可是,兄弟我得罪过王泰,差点让他丢了性命。你说,王泰会放过我吗?”

    “这就对了,你有这句话就行!”

    郑嘉栋拍了拍武大定的肩膀,低声道:

    “你只是忠人之事,你和王泰并无瓜葛。听哥哥的,过去道个歉,说句软话,有抚台大人,保你无事!”

    武大定定下心来,赶紧抱拳行礼。

    “抚台大人一片苦心,全听哥哥的!”

    看到武大定过来,孙传庭脸上泛起一丝笑容,他叫过懵懵懂懂的王泰,语气温和。

    “王泰,本官来给你引见一下,这是武大定,在秦军中担任副总兵一职。武大定,这是王泰,就不用本官介绍了吧。”

    武大定?

    王泰心里一激灵,武大定已经上前一步,抱拳行礼,满面笑容。

    “王泰兄弟,久仰大名。以往的恩怨,武大定多有得罪,哥哥我给你赔罪了!”

    王泰上前一步,笑道:“武将军言重了。不打不相识,从今以后,所有恩怨一笔勾销,你我兄弟相称,共为抚台大人效劳,你觉得如何?”

    “王泰兄弟,你大人有大量,哥哥可能痴长几岁,就不客气了!”

    武大定赶紧再上前一步,抓住了王泰的手,哈哈笑了起来。

    “武大哥,咱们以后并肩作战,不离不弃!”

    “王泰兄弟,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二人握手言欢,孙传庭微微一笑,开口就是让众人一惊。

    “国事艰难,本官没空管你们两个是真是假。大家都在秦军,理应为秦军效力。谁要是敢起内讧,军法无情,天王老子也不认!”

    王泰和武大定都是心惊,一起抱拳肃拜。

    “谨遵大人军令!”

    “谨遵大人军令!”

    周围众将一起听令,人人面色肃然。

    孙传庭微微点了点头。有这些虎狼之士,剿灭流寇,平定陕西,指日可待。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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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柔寡断、刚愎自用的天子?心思各异、不作不死的朝臣;嗷嗷待哺、水深火热的百姓!流寇还是义军,英雄或是雷锋?冲冠一怒为红颜,只是敌不过功名富贵;国破君死,禁锢了春秋大义。奋起一击,只为让汉民族的疲惫有个歇脚处;家国情怀,只为了多救几个炎黄子孙、汉家黎庶。大明匹夫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匹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匹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