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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浮沉的命运     大明匹夫txt下载     大明匹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5章 故土

    河南学堂,大明境内最大的一座高等学堂,即便是刚刚成立的京师大学堂,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学习氛围,学生的质量,也是望其项背,大大不如。

    四月,河南一年中最好的季节,不过,这几日,平静的校园变的十分喧嚣,甚至有些狂热。

    这便是,大明要对关外的建奴用兵了,河南学堂要抽调即将毕业的学子北上了。

    是的,在他们的心目中,王泰就是大明的代名词。至于崇祯,已经被他们残忍地拒绝了的。

    文韬武略,文乃海内大家,武为兵临天下,所做为国为民,整个汉家子弟的热血,都被他给点燃了。

    换句话说,人人是他的信徒!

    河南学堂的学子,他们谁都知道,这不是普通的用兵,也许这一场国战之后,关外就会和朝.鲜一样,归于中华治下了。

    “去关外!去关外!”

    忽然,校园中响起来一阵阵的呐喊声,让校园里的师生们都是一惊。

    “发生了什么事情?”

    二楼教室里,正在读书的黄宗炎心头一惊,跑到了窗户边,向下看去。

    黄宗炎,江南名士黄宗羲之弟。和其兄黄宗羲、其弟黄宗会号称“浙东三黄”。其兄黄宗羲已是王泰的麾下官员,他和其弟黄宗会却还在河南学堂入学。

    说起来,他和弟弟黄宗会已经是江南的名人,二人的年龄也都偏大,他已经岁,弟弟也是而立之年。但二人偏偏进了河南学堂,想要探寻更多的学识。

    “官军要收复关外之地,学子们,自然是趋之若鹜了。”

    一旁的邱之宁轻声说道。他是崇祯朝的辽东巡抚邱民仰之子,吴三桂引清军入山海关,其父邱民仰被清军所杀,邱之宁也算是忠良之后。

    学堂的林荫大道,几个学子慷慨激昂,正在大声疾呼。

    “关外为我中华故地,咱们都去关外,见证这一历史时刻,也为辽地失而复得尽一份力!”

    “关外苦寒之地,正需要我们这些青年去建设。学子们,让我们一起去关外,去朝.鲜,为中华的崛起而努力吧!”

    学子们散发着传单,周围的学子交头接耳,叽叽喳喳个不停。

    河南学堂今年的毕业生为 2000 人,达到了历年人数之高。如今已经是毕业在即,学子们也都在估量着自己的前途。

    不过,他们的工作可是由官府分配,不是自己能够选择。官府官员、老师、铁厂、矿厂等等,各行各业。

    但无论如何,官府的工作,还是他们的第一选择。而辽东之地的官职,也在许多人的计划之中。

    林荫大道上,一个身穿河南学堂制服的清秀学子挥舞着手中的传单,大声演讲,周围聚集的学子越来越多。

    “学子们,辽东收复在即,百废待兴,咱们一起北上,为辽东复习尽一份力!”

    “李为国,我想问一下,你们鼓动大家去关外,你自己去吗?”

    下面的一个学子忽然开口,让正在演讲的李为国脸上一红,尤其是周围的人群当着,还有几个亭亭玉立的女学子。

    “刘家文,我已经报了名去辽东。几天之后,我就要去辽东了。你们以后要找我,就得去辽东,到鸭绿江边了!”

    周围的学子,都是笑了起来。

    几个漂亮的女学子,也用羡慕的眼光,看着这位风度翩翩的爱国志

    士。

    “学长,辽东苦寒之地,你不担心吗? 还有那里匪盗猖獗,你不担心安全吗?”

    另外一个学子,又问了出来。

    “我河南卫军纵横天下,建奴都不放在眼里,何惧区区盗匪!”

    他看着周围眼神炽热的学子,轻轻一笑。

    “至于说苦寒之地,更是我等有志青年大展拳脚之所。兴修水利,垦荒造林,开矿建厂,繁荣百业,也许用不了十年,辽东就是塞外江南。这才是我等的志向!”

    李为国的豪言壮语,博得周围学子一片热烈的掌声。

    “我也要去辽东!”

    有学子大声喊了出来。

    “我也要去辽东,广阔天地,大有所为!”

    “不要看我,我已经报了名!”

    学子们热情洋溢,情绪激昂,不知是谁先开头,众人一起唱起了?沧海一声笑?来:

    谁都知道,这是北王王泰的一首成名曲。

    “沧海一声笑 滔滔两岸潮

    浮沉随浪 只记今朝

    苍天笑 纷纷世上潮

    谁负谁胜出 天知晓

    江山笑 烟雨遥

    涛浪淘尽红尘俗世几多娇

    清风笑 竟惹寂寥

    豪情还剩了一襟晚照

    …………”

    沧桑的歌曲,让学子们唱的书生意气,青春飞扬,让二楼观看的黄宗炎也是心潮起伏。

    “黄兄,辽东大战在即,北王殿下要调 1000 名官员进入辽东经略。你说,这一场国战,我河南卫军真能取胜吗?”

    邱之宁随父久在辽东,对满清大军的实力,还是心有戚戚。

    “要是不能取胜,北王殿下也不会调这么多官员北上。”

    黄宗炎微微一笑,目光转到邱之宁身上。

    “邱兄,辽东之地,相当于三个河南大小,大有作为。邱兄在辽东长大,就不想到关外,继承令尊的遗志?”

    王泰任宋一鹤为辽东巡抚,已经把山海关作为辽东巡抚的临时行辕。但宋一鹤独木难支,还需要更多的低层官吏。

    从河南调 1000 官员北上,一半是地方上的循吏,另一半,就只能从河南学堂调入了。辽东之地大物博,1000 名官员,也只是凑凑活活。

    不过,调 1000 名官员入辽东,对辽东的大治,也是要提前进入议程了。

    “这……”

    邱之宁迟疑了一下,才说了出来。

    “家父是前朝故吏,就是不知道会不会……”

    “邱兄,你想的太多了!”

    黄宗炎哈哈笑了起来。

    这个邱之宁,还是个趣人。

    “北王治下官员,要的是能做事的干吏,而不是做官的庸吏。而且,北王治下,对贪腐处罚极其严厉,有贪腐司直接介入,即便是巡抚等封疆大吏,也在其查治之列。”

    黄宗炎看着邱之宁,郑重其事。

    “邱兄,若是你想好好做一番事业,不妨去辽东,好好历练一下。你可能不知道,移民司已经下了公文,从大明境内移民 300 万去辽东,每人分田 100 亩。辽东,可要热闹起来了。”

    300 万!

    邱之宁一阵错愕。

    辽东,真的是要翻天覆地了。

    可是这辽东,不还是在建奴的手里吗?

    王泰,他真有这么大的魄力和自信?

    看到邱之宁恍然若失,黄宗炎微微一笑,上前拉着邱之宁的胳膊就走。

    “邱兄,跟我走,咱们去见一下家兄。咱们一起北上!”

    一起北上?

    邱之宁懵懵懂懂,跟着黄宗炎一起离开。

    “黄兄,令兄是……”

    “到了巡抚衙门,一切都有分晓!”

    黄宗炎大步向前,邱之宁只好紧紧跟随。

    看来,这位黄先生,也是有些来头。

    二人走到河南学堂门口,只见学堂门口的公示栏前人山人海,更有学子在大声朗读。

    “北王京师行辕、河南巡抚衙门公告,辽东之地经年战火,百姓十不遗一,百废待兴,因民政庶务繁杂,民政官员奇缺,现招收 500 名官员,凡河南学堂即将毕业学子者,皆可报名,过期不候。”

    黄宗炎和邱之宁对望一眼,心里明白,这是官府调配官员的公文了。

    招这么多的年轻吏员,显然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即便是从各省调派官员,秉性纯正的干吏也不为多。

    二人上了四辆马车,很快来到了河南巡抚衙门门前,移民司也在这里办公,同样是人山人海,人声鼎沸。

    “河南移民司公告大明各省百姓,辽东百废待兴,地广人稀,凡愿移民辽东者,每人良田亩,若有子弟及兄弟之子成丁者,每丁良田亩。一户内老少丁多,不能养赠者,临时斟酌,除拨给之外,或有余地,亦准一并给垦……”

    二人好不容易挤开人群,进了大门。

    “二弟,我给你引见一下。”

    巡抚衙门大堂,看到黄宗炎二人进来,黄宗羲笑意盈盈,拉着一人。

    “这是杨廷麟杨先生,从今天起,他就是新上任的河南巡抚了!”

    “见过抚台大人!”

    杨廷麟拱手行礼,黄宗炎二人赶紧肃拜回礼。

    相对于杨廷麟五十多岁,黄宗羲和黄宗炎兄弟,都是后辈了。

    “十年前,北王殿下一顿痛斥骂醒了老夫,可谓醍醐灌顶。躬耕数年,北王殿下邀我出山,至诚一片,老夫无法拒绝。”

    一晃就是十年,杨廷麟性子上却是直言直语,性烈如火,不曾改变。

    “北王殿下文韬武略,对百姓更是一片赤子之心。抚台大人志趣高洁,和北王殿下是一类人,得到北王殿下的青眼,也是不出我等所料。”

    黄宗羲哈哈笑道。

    “黄大人,你执掌河南反贪司,晦木执掌辽东反贪司,泽望去京师教化司任副主事,一门三杰。这以后,就要靠你鞭策老夫了!”

    “岂敢!岂敢!”

    黄宗羲和杨廷麟相对一礼,黄宗炎也加了进来。

    邱之宁不由得一愣,原来黄宗炎已经是辽东反贪司的主事了。

    “邱公子,你还年轻,去了辽东,就在宋大人麾下历练,你觉得如何?”

    杨廷麟郑重其事问了出来。

    王泰让他负责此次辽东官员的甄选,他自然是义不容辞,兢兢业业了。

    “谢抚台大人抬举!”

    邱之宁心头激荡,深揖一礼。

    终于,要回到那片令他魂牵梦绕的故土了。

第66章 郑氏心思

    福建、泉州府、安海镇。

    站在郑府的泰远楼上,看着远处波涛荡漾的大海,郑芝龙眼神幽幽。

    崇祯三年(1630 年)季春,郑芝龙在晋江安海镇建置豪华府地,历时 3 年又 2 个月告峻。

    郑府位于安平桥以北,西从西埭抵西港,北达西垵头,南临安平桥头,直通五港口岸,占地 138 亩,主构为五进院落。两旁翼堂、楼阁,亭榭互对,环列为屏障。东有“敦仁阁”,西有“泰运楼”,前厅为“天主堂”,中厅为“孝思堂”,规模宏耸。大厝背后辟有“致远园”,周以墙为护,疏以丘壑、亭台、精舍、池沼、小桥、曲径、佳木、奇花异草。

    兵强马壮,富可敌国,娇妻美妾,子嗣众多,按理说,郑芝龙已经是功成名就,志得意满,可此刻的他,却是心事重重,愁眉不展。

    据福建而反正,派出使者想要投诚,却被王泰驱逐使者,骂了回来,这让他好不郁闷。

    人心皆私,这个王泰,为什么对自己如此冷漠?

    他难道不想当皇帝吗?

    到底是做了婊.子又立牌坊,还是真的不屑一顾?

    向辽东移民 300 万,派遣官员1000人,好大的口气!关外还在建奴手中,还有十几万如狼似虎的鞑兵,他王泰那里来的自信,能够一战定乾坤,灭了建奴的朝食?

    他到底是无知者无畏,还是真的如此火力凶猛,可以兵临天下?

    这真是一个让人害怕的战争狂人!

    大明朝廷南迁,正是用人之际,自己要不要再去投诚?也许天子会无奈之下,接受他的投诚?

    可是那朝廷日落西山,已经是秋后的蚂蚱,苟延残喘。难道说,自己还要去做崇祯王朝的陪葬品?

    自己是不是脑袋坏了,不然为什么会想这种事情?

    郑家,到底是何去何从啊?

    “嘀!嘀!”

    忽然,海面上的汽笛声传来,把郑芝龙从冥思中拉了回来。他抬起头来,向着海面上看去,目光扫到冒着黑烟的火船,眉头紧锁了起来。

    正是这些“火船”,抢了郑家的不少生意,庇护到郑家势力下的商贾寥寥无几,河南卫军的水师占了南洋,郑家的海外贸易也大大缩水。

    相比郑家战船的木质十几门火炮,王泰麾下的大海船全身铁皮,动辄五六十门火炮,射程远,射速快,无坚不摧,连荷兰人都不是对手。

    更重要的是,王泰的战船都是“火船”,不要人力驱动,顺流逆流都没有影响,远远超出了同时代的其他木质战船。

    火船一艘接着一艘,铺满了整个海面,远远看出去,直到天际。许多船上都是装满了货物,水线压的很低,显然都是货船。货船周围都是战船护送,上面日月旌旗飘飘,火炮幽幽,军士威风凛凛,十分醒目。

    这是河南卫军的水师战船!

    这么多的货船,不知要装多少东西?

    王泰这家伙,这么大的手笔!

    郑芝龙皱眉的时候,一艘冒着黑烟的战船一路不停,直奔安海镇西港口而来,到了港口停了下来。

    “大哥,回来了!回来了!”

    郑鸿逵,郑芝龙的四弟,兴冲冲到了楼前停下。

    “三弟,什么事这么高兴?”

    郑芝龙恢复了笑容,向着楼下院中的弟弟问道。

    “大哥,森儿回来了!”

    郑鸿魁大声喊道,兴奋溢于言表。

    “什么,森儿回来了

    ?”

    郑芝龙大吃一惊,目光不自觉看向了港口的“火船”。

    几年前,他送儿子去南京国子监就学,本想在江南大儒钱谦益门下历练,谁知道儿子直接跑去了河南,还进了讲武堂,去了南洋。

    “走,带森儿到正堂!”

    郑芝龙颤声说了,转身向楼下走去。

    “孩儿拜见父亲母亲、拜见四叔!”

    郑府中厅“孝思堂”中,一身戎装的郑成功,威风凛凛,向着父母等人行礼。

    田川氏和儿子说了几句话,抹着泪眼进了后堂。她知道,丈夫和儿子,肯定还有要事交谈。

    “森儿,你在南洋的情形如何?怎么会突然回来?”

    虽然儿子不辞而别,但父子情深,儿子平安归来,郑芝龙所有的不快,也都抛之脑后。

    几年不见,儿子又黑又壮,也变的成熟了许多。

    “是啊!森儿,你此次回来,是有军务吗?”

    郑鸿魁也是关切地问道。

    郑成功如今是河南卫军的军中将领,他此番回来,绝不是回家那么简单。

    “父亲,四叔,不瞒你们说,孩儿是奉军令回来。关外大战一触即发,北王殿下随后要对对日本动兵,孩儿可能会担当重任。”

    郑成功毫不隐瞒,这其实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王泰要对日本动兵,当年他离开河南时,王泰已经有了念头。

    “对日本动兵?”

    郑芝龙一惊,和郑鸿魁对望了一眼。

    辽东大战还没有开始,王泰已经想着下一步的计划了。

    以王泰麾下的船坚炮利,一旦和日本交战,闭关锁国的德川幕府,恐怕是凶多吉少。

    “那些运货的大船……”

    郑鸿魁忍不住问了出来。

    “那是从南洋运回来的粮食,50多万石,就是运向辽东的。这只是第一批,大概每月一两次!”

    郑成功也不掩饰。

    50多万石,足够10万人一年的口粮了!

    每月一两次,这王泰一出手,果然是惊世骇俗。

    郑芝龙和弟弟对望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里的震惊。

    “那你弟弟那边……”

    震惊之余,郑芝龙迟疑着问了出来。

    郑成功看了看周围,并没有外人,这才开口。

    “父亲,我已经派人去日本联络次郎,若是弟弟能够提供帮助,或保持中立,将来的日本,弟弟必能有一席之地。次郎得到的,必不会比现在的少!”

    郑芝龙轻轻点了点头,目光中都是赞赏。

    长子考虑周全,做事谨慎,可比原来的莽撞强多了。

    “森儿,此事你要尽力而为!”

    郑芝龙心头舒畅,郑重叮嘱。

    说起来,他的次子郑宗明,也就是田川次郎左卫,不过是平户藩大名的家臣,连个一方诸侯都不是。王泰的许诺,可是给足了郑成功面子。

    “森儿,你在王泰麾下好好做事。立了功,才能在王泰面前说上话。”

    郑鸿魁赞赏地说道,话里显然有话。

    自从投诚被拒以来,郑家人一直都坐卧不安。谁也不知道,王泰对郑家,到底是什么意思。

    现在有郑成功这样一个王泰极其看重并且赐名的自己人,有了郑成功在中间调节,可是要方便多了。

    “父亲、四叔,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郑成功嘿嘿一笑,他自然明白父亲和郑家目前的

    处境。

    见惯了日月星辰,经历了大开大合,这些割据一方,争权夺利的小事,已经不放在他的眼里。

    “父亲,四叔,你们觉得,以我们郑家的实力,能对抗得了北王殿下的河南卫军吗?”

    郑成功的话,让郑芝龙和郑鸿逵兄弟两个都是一愣,顿时沉默了下来。

    “森儿,你的意思是……”

    郑鸿魁懂了七八分,不自觉脱口而出。

    郑芝龙则是不吭声,等着儿子的解释。

    “北王殿下天纵奇才,文韬武略,想来很快就要平定天下。他的治下,绝不会允许藩镇之事。”

    果然,郑成功在父亲和叔父的注视下,侃侃而谈。

    “郑家兵强马壮,形同割据,但若是以此作为要挟,或者说要割据一方,必会触了北王的逆鳞,他也必会讨伐。”

    郑芝龙和弟弟,瞬间明白了郑成功的意思。

    这岂不是意味着,郑家只能做富贵闲人。

    “森儿,你这是胳膊肘朝外拐,你这还是自己人说的话吗?”

    郑芝豹,郑芝龙的四弟,郑成功的四叔,同五弟郑芝鹏一起板着脸走了进来。

    “就是,大不了放手一搏,鹿死谁手还不知道。森儿,你这是夸大其词吧!”

    郑芝鹏也是沉着脸。王泰不过一乱臣贼子,和郑家有什么区别。郑家要看着他的脸色行事,岂有此理。

    “四叔、五叔,你们都误会了。形势使然而已。”

    郑成功站起身来,行了一礼,脸上笑容不变。

    “侄儿多问一句,我们郑家的水师,能敌得过北王的台湾水师吗?”

    郑成功的话,让屋中一时寂然。

    和台湾水师的500多艘战船比起来,郑家的战船只多不少。但是,台湾水师的战船,是郑家的战船能比吗?

    也许一场大战,郑家的战船就灰飞烟灭了!

    王泰麾下的山东水师、朝.鲜水师、南洋水师,无论那一个,都比台湾水师更加兵强船多。

    更不用说,河南卫军强大的骑兵步卒了。

    “森儿,就没有变通的方法?”

    郑鸿魁神情黯然,幽幽问了出来。

    “四叔,如今是蒸汽船的天下,我们郑家的战船,已经落伍了。何去何从,爹要早做打算。我是为郑家着想,和北王对抗,是最坏的打算!”

    郑成功思索片刻,终于开口。

    “爹、三叔不妨和我北上,面见北王。四叔、五叔带领郑家子弟,率郑家战船,出兵攻打日本北部。郑家从今以后归属北王调遣,郑家子孙也好有条出路。”

    屋中都是人精,郑成功的话,让众人一起脸色红润了起来。

    这是投名状,众人心知肚明。打过打不过,这是态度。况且,后面有郑成功这个自己人摇旗呐喊,还怕什么?

    “森儿,你多年不在家,去陪陪你的母亲吧。”

    郑芝龙开口,语气轻松。

    “父亲,各位叔父,我先告退。”

    郑成功站了起来,告辞走入了后堂。

    大堂中的郑家兄弟相对一笑,一切都在不言中。

    “大哥,辽东大战,北王调了大部河南卫军北上,河南的防务必然空虚。不如派一部北上河南,作为援助。无论对方是否需要,重要的是……”

    郑鸿魁欲言又止,郑芝龙等人心知肚明,都是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态度或许比投名状更重要。

第67章 北上

    辽东大战一触即发,事关汉人命运,天下震动,一时无数文人墨客、年轻士子、游侠隐士,都是慕名而往,经由海上、运河、官道纷纷赶往关外,一睹这足矣载入史册的国战。

    北直隶段,天津卫,运河入海口,千军万马,拖炮引船,热闹喧嚣。两岸边营包无数,旌旗蔽日,一片军人的海洋。

    一艘海船缓缓驶离港口,进入宽阔无垠的海洋。一群宽袍大袖的儒士站立甲板之上,引颈东张西望,他们高声交谈,一时人声鼎沸。

    “终于等到辽东收复的一天了!”

    先开口的是原宣大总督卢象升袍弟卢象观,这一次他携从弟卢象同、卢象坤一同北上,只为一睹王师收复辽东。

    “自老奴起兵,祸害我大明,有萨尔浒之大败,有屡次入塞,黎民受苦,百姓遭殃,生灵涂炭,天下动荡不安。想不到有一日,王师北指,摧枯拉朽,思之让人唏嘘啊!”

    人群之中,面容消瘦的黄道周接着开口,他看着海面上无数冒烟驰骋的火船,感慨万千。

    自崇祯朝被贬,遇联合福建巡抚张肯堂挥兵北上勤王,却被郑芝龙礼送出境,心灰意冷之余,还是忍不住北上,目睹这一历史盛况。

    “这王泰真是学究天人,这些个“蒸汽船”,不用人力驱动,也能日行千里,当真是匪夷所思。”

    看到海面上浓烟滚滚的一艘艘火船劈波斩浪,火炮无数,将士龙精虎猛,同行的原四川巡抚傅宗龙摇头赞叹。

    只不过看他的表情,不知是赞“奇技淫巧”,还是诧异于河南卫军之彪悍。

    他本是云南府人,寓居南京,应黄道周之约北上。他已年近古稀,再不动动,恐怕是没有机会了。

    “傅大人,听闻当日你被王泰麾下悍将刘朝晖捆绑,礼送出境,到底是真是假?”

    江南名士钱谦益忽然开口,笑眯眯的脸上,人畜不欺。

    “其实说实话,四川宗室和豪强,豪强和胥吏,宗室和胥吏,几方明争暗斗,地方上动荡不安,老夫却是无可奈何。”

    傅宗龙脸上一红,讪讪一笑。

    “刘副总兵以雷霆手段解决了豪强和胥吏,宗室是捆绑出境,至于老夫,是自己要求的。 ”

    众人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哈哈大笑起来。

    藩王都捆绑了,巡抚却大摇大摆离开,君王肯定要猜忌。

    “成都府的良田,七成都在藩王宗室名下。蜀王和宗室的田地分给了百姓,四川士民人人拍手称快。人人都说北王大逆不道,但四川的百姓却称他为“活菩萨”。是忠是奸,殊难得知啊!”

    傅宗龙的感慨,让甲板上的众人一阵沉默。众人虽是大地主,但亦是眼界开阔、忧国忧民,大明困局,也是看在眼中,焦虑于心。

    “不知以王泰部下之火器犀利,悍不畏死,能不能一举攻克盛京,复我中华故地?”

    有人话题一改,回归主题,正是目前的辽东大战。

    众人抬头一看,却是女扮男装,英姿飒爽的钱谦益夫人柳如是。

    柳如是和钱谦益成婚,两年前诞下一女,此次辽东战事牵扯千万国人之心,慷慨激昂的柳如是自然是奋然北上了。

    “想太祖驱除鞑虏,建立我朝,兵威浩荡,天下束手,何曾有这些奇技淫巧?到了崇祯朝,建奴流寇,内忧外患,天灾不断,朝廷窘迫之下,以至不得不南迁。不过,火器终无益于成败之数。用兵之道,太上汤武之仁义,其次桓文之节制,今日不待人而恃器,国威终难以

    持久。”

    刘宗周,这位崇祯朝故吏,终于辞官致仕,隐居乡里,著书立说。但他坚持儒家的仁义学说,对河南卫军的火器、蒸汽船等,始终是不屑一顾。

    “刘先生,若不是北王重拾尚武之风,仪仗火器之利,怎能重挫建奴,使奴酋阿济格、阿巴泰、多铎等人授首,扬我中华之威?和禽兽去谈仁义,与匪盗而言道德,是不是冥顽不灵,愚昧透顶啊?”

    柳如是冷笑一声,痛斥刘总周,丝毫不留情面。

    “夫人心直口快,并无不敬之意,先生不要动气。”

    刘总周面红耳赤,钱谦益赶紧开口,在一旁和起了稀泥。

    柳如是性烈如火,眼里容不得沙子,对王泰的诸般善政赞誉有加。刘总周和她做口舌之争,不被痛骂才是怪事。

    看到柳如是面色通红,怒气未消,耳长面白的江南名士阎尔梅微微一笑,重回辽东话题。

    “此次辽东大战,王师三面出击,宁远、朝.鲜、海上,步骑二十万,水师五万。想当年松锦之战,九边精锐齐聚,也不过十三万。此次国战,必将名留青史啊!”

    阎尔梅是明崇祯三年举人,为复社巨子,和夏允彝、陈子龙等江南名士交情莫逆。但他嫉恶如仇,是以在大江南北游历,并未为官。

    “听说王泰麾下水师有战船数千艘,一艘战船四五十门火炮,那就是数十万门火炮。旷古绝交啊!”

    又有余姚名士韩孔当啧啧称赞,满眼的惊叹。

    “火器之犀利,不如士卒之精锐。河南卫军之骁勇善战,舍生忘死,又岂是旧日的朝廷官军可比?”

    宋学朱,曾经的山东巡按御史、山东巡抚,如今致仕归乡的他,有感而发。

    十年前,他曾于济南城头亲眼目睹王泰麾下无所畏惧,大战清军的血腥场面。十年磨一剑,河南卫军兵临天下,已是威及海外了。

    “若是能劝说王泰回归朝廷,我大明,幸之甚哉!”

    良久没有说话的黄道周,终于开口。

    “回归朝廷,恐怕是身首东市,株连九族了!”

    钱谦益心惊胆战之余,柳如是又是冷笑着开口,直怼黄道周。

    “土地兼并,宗室骄横,豪强暴虐,吏治**,最后受苦的都是普通百姓。然后再流寇四起,建奴猖獗,天灾**。北王要回归朝廷,天下的百姓也不愿意。这是民心!”

    柳如是说完,负手而立,黄道周脸色通红,讪讪一笑。

    不用问,报纸上耳濡目染,柳如是已经是王泰所谓“善政”的信徒了。

    钱谦益脸色煞白,赶紧去扯柳如是的衣袖,柳如是却是丝毫不理。

    “傅大人,虽说王泰练兵,天下无双。可他调山东张元平、湖广王国平北上,就不怕李闯背后一击吗?”

    阎尔梅微笑着,扯开了话题。

    黄道周、刘总周,两个海内大儒,被柳如是怼的哑口无言,也是难得一见。

    “河南与陕西交界,河南卫军集结了数万之众,河南卫、宣武.卫、睢阳卫都未北上,四川的刘朝晖虎视眈眈。”

    傅宗龙冷冷一笑,显然对河南卫军后方驻防信心十足。

    “何况,扬州总兵金声桓、凤阳总兵黄得功、四川马祥麟的白杆兵,还有福建的郑芝龙部都是挥兵北上,驻守于河南、山西一线。李闯想要掣肘,恐怕得不到什么好处。”

    黄道周和刘总周相对一眼,都是摇了摇头,默不作声。

    扬州总兵金声桓、凤阳

    总兵黄得功、福建的郑芝龙,包括四川的白杆兵,这些都是名义上的大明臣子,如今却都是唯王泰马首是瞻了。

    大海苍茫,海鸟高飞,汽笛声不时响起,甲板上的“辽东战事观摩团”的成员们放眼望去,都是心旷神怡。

    “也不知道,那南洋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阎尔梅看着广阔的海洋,忽然悠悠冒出来一句。

    “阎夫子,等辽东战事一了,咱们结伴同游。夏允彝如今是吕宋巡抚,吃喝都包在他身上了!”

    一直没有开口的方以智,曾是崇祯皇子定王和永王的讲官,大明朝廷南迁后辞官,此刻也是兴致勃勃。

    “方兄,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两人哈哈大笑,周围人也是兴奋。

    “好好好,也加我韩孔当一个!”

    “算我张敞堂一个!”

    山河之大,难怪他们这些文人雅士心情舒畅了。

    “……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一阵嘹亮的歌声传来,让船头上的众人都是一惊。众人纷纷转过头去,只见金光粼粼的海面上,一艘大船正在破浪前行。甲板上站满了青衣网巾、腰悬刀剑的年轻士子,他们放声歌唱,热情洋溢。

    “沧海一声笑 滔滔两岸潮

    浮沉随浪 只记今朝

    苍天笑 纷纷世上潮

    谁负谁胜出 天知晓

    江山笑 烟雨遥

    …………”

    士子们唱完,又开始唱起了《沧海一声笑》来,歌声嘹亮,青春飞扬。

    而在士子们所乘大船的周围几艘战船上,满是顶盔披甲的虎狼之士,他们虎视眈眈,紧张地注视着海面上的动静。

    显然,战船是为这些身份特殊的士子们护航。

    “那里面还有女子!”

    阎尔梅惊讶地叫了出来。

    众人都是一惊,纷纷睁大了眼睛。

    果然,士子之中,几个女扮男装的士子顾盼自如,青春靓丽,果然是女子无疑。

    “离经叛道,不可理喻!”

    刘总周脸色难看,轻轻摇了摇头。

    “豪情只剩了一襟晚照!好一个少年游!”

    柳如是满眼的羡慕,脱口而出。

    士子们的大船向北,和黄道周等人的大船偏离了方向。他们的歌声,让众人都是留恋张望,恍然若失。

    “将军,那艘船是……”

    看柳如是神情落寞,一旁钱谦益赶紧问了出来。

    众人的目光,一起看向了军官。

    “先生,那是派往辽东的年轻官员,总共500人,十几个女子,都是河南学堂提前毕业的学子,先去山海关。另有500地方官吏,已经到达了。”

    军官微微一笑,向钱谦益做了解释。

    这些儒士都是海内名士,上面让好好护送款待,他自然是尽心尽力。

    “阎夫子,你说这新一代的年轻人,是不是更好啊?”

    柳如是百般滋味,眼神幽幽。

    阎尔梅微微一愣,却是由衷而发。

    “钱夫人,是不是更好在下不知道,反正是不会更差了。”

    阎尔梅说话的同时,一旁的钱谦益心里一咯噔。

    有这么多年轻的信徒为其卖命,王泰还需要他这样的前朝故吏奔走效劳吗?

第68章 边境

    鸭绿江,本为中国内河,此刻却是朝.鲜和辽东大清治下的边界。自河南卫军李定国进兵朝.鲜,鸭绿江边擦枪走火,摩擦不断,但大规模的战事却未有发生。

    鸭绿江以东,原朝.鲜王朝的义州城,与鸭绿江西岸清军镇守的镇江堡,隔江相望,互为军事重镇。

    天色麻麻亮,周围的河流山川朦朦胧胧,江声远远传来,空气清新。

    牛录章京麻哈拉打着哈欠,晃晃悠悠上了镇江堡的城墙,目光向东看去,不由得一愣。

    他揉了揉眼睛,仔细观看,心惊胆战之余,大声喊了起来。

    “敌……情!”

    麻哈拉快步来到号角旁,手忙脚乱吹了起来。

    号角声响起,响彻天际,很快,城头城下乱糟糟一团,密密麻麻的清军上了城墙,持枪执刀,懵懵懂懂,交头接耳。

    天色越来越亮,城墙上的清军看的清楚,他们的神情变的凝重,开始额头冒汗,脸色也变的煞白,一起看向了鸭绿江江面和鸭绿江东岸。

    城墙上,清军们鸦雀无声,有人身体发抖,有人瞠目结舌,粗重的喘息声不时传来,气氛沉闷,压抑的难受。

    漫山遍野的铁甲猛士,刺刀如林,大阵沿着岸边连绵数里,辎重堆积如山,黑黝黝的火炮不知多少。宽阔的河面上,一艘艘战船正在运送着人头攒动的士卒,无穷无尽的战马,开始渡河。

    这是朝.鲜军?

    “发生了什么事情,谁大清早的乱吹号……”

    甲喇章京布塔满脸怒容,急匆匆上了城墙,衣甲都没有披全,他目光城外所及,后面的话卡在了喉咙里面。

    “这是朝.鲜军……还是明军?”

    布塔颤声问了出来。

    “大人,这是朝.鲜军,也是王泰的河南卫军!”

    麻哈拉鼓足勇气,大声说了出来。

    布塔脸色灰败,差点摔倒,他战战兢兢举起千里镜,仔细打量。

    旌旗飞舞,尤其是那些战船桅杆上,“王”字,“明”字迎风招展,夺人眼球。

    布塔心脏砰砰直跳,他虽然是武官,可是他已经年过半百,伤痕累累,早已经失去了年轻时的勇气。

    这么多的明军精锐,他们不但要灭了镇江堡,灭了定辽右卫凤凰城,更是要灭了大清的朝食吧!

    “麻……哈拉,怎……么办?”

    甲喇章京布塔,哆哆嗦嗦开口。

    守城的只有三千人,明军至少数万,火器齐全。

    这可不是七八年、十年前的明军,高高飘扬的战旗上,“王”字赫然在目,已经让清军士气为之一夺。

    自从王泰麾下的河南卫军横空出世,满清勇士难求一胜,即便是以众击寡,似乎也是势均力敌。

    明军屯重兵于锦州以东的大凌河畔,以及盛京周围,谁也没有想到,明军会从朝.鲜进发,而且看着阵势,绝不是小打小闹。

    “大人,赶紧派人告知盛京!先让水师截击吧!”

    麻哈拉强忍着心跳,做了建议。

    无论如何,得让盛京方面知道明军从朝.鲜入侵的军情。

    鸭绿江东岸,十万朝.鲜军寒光铁衣,肃穆无声,按部就班,等待着过河。

    “所有人过河,需要多少时辰?”

    李定国拿起千里镜,注视着对岸边的情况。

    小小一个镇江堡,还不放在他的眼里。

    他是奔着盛京来的。

    “大人,将士、火炮、弹药、辎重、马匹,最快也要一天! 如果有鞑兵阻挡,恐怕还得更久。”

    朱应旺上来,脚底都是厚厚的泥块。

    “先送前军和骑兵过河,要是耽搁的太久,就让董士元和王国平那些家伙抢了先!”

    李定国哈哈一笑,豪情满怀。

    “我倒要看看,我十万朝.鲜大军,是不是比他河南卫军差!”

    目光扫向东北,十几艘清军战船顺流而来,桅杆高耸,甲板上的清军张牙舞爪,李定国眉头一皱,大手一挥。

    “让水师去,灭了鞑子的战船!”

    十几艘战船掉头北上,浓烟滚滚,战船上的帘门纷纷被打开,粗大的炮口露了出来。其余的船只不动声色,继续向对岸而去。

    “准备!”

    张仁孝大声呐喊,指挥着战船迎头赶上,战船依次排开,黑黝黝的炮口,对准了清军的战船。

    “开炮!”

    张仁孝一声令下,炮手们纷纷点燃了火索。

    “蓬蓬蓬!”

    数百门火炮一起开火,硝烟弥漫,江面上一股股白烟升起,黑白烟黑白分明,煞是壮观。

    一颗颗铁球发出尖利的叫声,凌空飞舞,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奔清军战船。

    镇江堡城墙上,清兵人人都是睁大了眼睛。

    这么远的距离,明军的火炮能打这么远?

    清兵诧异的目光当中,炮弹狂风暴雨,砸的十几艘清军战船木屑纷飞,樯倾楫摧,战船上的清兵栽倒一片,一片血雨腥风。

    火炮声不断,炮弹呼啸,清军战船上血肉横飞,清军死伤累累,甲板上都是伤员和尸体,一些战船已经开始打转,船体倾斜,徐徐下沉。

    清军战船上的火炮,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战船一个个被打的东倒西歪,破烂不堪。明军火炮声连绵不断,清军伤亡惨重,许多人实在受不了,纷纷向涛涛的江水中跳去。

    “明狗怎么有这么多的火炮,怎么这么凶猛!”

    城墙之上,布塔和麻哈拉都是大汗淋漓,脸如死灰。

    明军火炮如此凶猛,镇江堡看来是凶多吉少了。

    明军很快上岸集结,千军万马越镇江堡而过,源源不断,后面的明军推着火炮,列着火铳大阵,四面八方,围住了镇江堡。

    “准备应战!”

    布塔叹息一声,下达了作战的军令。

    今日一战,恐怕是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怎么多的火炮!”

    又是一句话语,似曾相识,城墙上的清军,个个心惊肉跳,缩下了身子。

    麻哈拉藏好身子,探出头来,光是城东,明军的火炮就有数百门之多,明军的炮手们手忙脚乱,正在装填弹药。

    麻哈拉赶紧缩回身子,在他的周围,小炮射程不过数百步,明军的火炮却在两里之外,形同摆设。城墙上的清军将士们个个脸色苍白,眼睛里的惊恐显而易见。

    这么多的火炮狂轰滥炸,不被弹片击中也被震死了。

    谁都知道,明军的火炮可以爆炸,就如他们让人魂飞魄散的震天雷一样。

    “蓬蓬蓬!”

    火炮声忽然响起,震人心魄,无数的炮弹直奔镇江堡城墙而去,城头上一时土石纷飞,硝烟弥漫,许多清军被砸翻在地,被破碎的弹片收割性命,城墙上惨叫声不断。

    火炮掩护下,明军火铳大阵徐徐而进,火铳兵排铳齐发,连绵不断,打的城墙上的清军跌翻

    无数,抬不起头来。

    火炮声隆隆,炮弹如狂风暴雨,砸的东城门楼“咯吱”作响,坍塌了下来。

    一颗开花弹飞上城头,不偏不倚,落在麻哈拉身旁,炸飞垛口的火炮,麻哈拉躲闪不及,被飞出的火炮击中,头破血流,当场毙命。

    炮火连天,明军很快就到了城墙下,云梯无数,纷纷搭在了城墙上,明军掷弹兵跟上,无数的震天雷扔了上去,城墙上烟柱滚滚,爆炸声隆隆,明军纷纷爬上了城头,双方立即进入了白刃战。

    城头上清军被压制,一队清军举着盾牌,不惧清军冒死打出的火铳和射出的羽箭,直奔东城门。明军到了城门下,几个巨大的炸药包被放好,跟着导火索被点燃,明军纷纷避开。

    “轰!轰!”

    剧烈的爆炸声响起,城门被炸的四分五裂,轰然倒塌,城门笼罩在了一片烟尘之中。

    “蓬蓬蓬!”

    火炮声响起,无数颗铁球呼啸着砸向破碎的城门,城门破坏殆尽,城门洞里赶来的清军来不及躲避,被砸的死伤无数,哀嚎声一片,余者胆战心惊,纷纷躲开。

    明军鱼贯涌入城中,震天雷飞上了城头,哭爹喊娘,烟雾缭绕,无数的明军涌上了城头。

    城门洞开,宋军已经冲上了城墙,他们排铳之下,清军被打的东倒西歪,城墙上尸体横七竖八,层层叠叠。不少清兵避无可避,直接跳下了城墙,摔死摔伤者无数。

    “兄弟们,杀明狗!”

    城墙上,步塔抽出刀来,举着盾牌,指挥着部下,冲向了对面滚滚而来的明军。

    退无可退,只有拼命了!

    “杀明狗!”

    数百清兵眼睛血红,嘴里嗷嗷叫着,他们跟着布塔,持枪执刀,毫不畏惧,冲向徐徐而来的明军火铳大阵。

    无数冒烟的震天雷扔了过来,纷纷落入清军人群之中,跟着排铳声连绵不断,清军一片片栽倒,攻势消失殆尽。

    步塔身中数弹,浑身都是血洞,他倒在一堆清军尸体从中,眼睛瞪的老大,已经气绝。

    “拜见北王!”

    正午时分,王泰衰亲军到达,数万铁甲将士单膝跪地,异口同声。

    王泰向镇江堡城头看去,军士肃然而立,明军的旗帜高高飘扬,“明”字日月旗和“王”字杏黄大旗随风摆动,好不威风。

    “诸位兄弟,辛苦了!”

    王泰脸色凝重,在马上坐直了身子。

    “谢北王!”

    将士们又是一起喊道,人人热血沸腾。尤其是军中那些朝.鲜籍的将士们,个个脸色通红,心脏狂跳。

    能见到这位改变他们命运的一代枭雄,足以让他们告慰平生。

    “兄弟们,废话我就不多说了!”

    王泰面对城上城外数万将士,大声呐喊,中气十足,声音远远地飘了出去。

    “功名富贵,银子、房子、老婆孩子,全在战场上的战功所得!等直捣黄龙,破了盛京城,砍了鞑子皇帝的人头,咱们一醉方休!”

    “谢北王!”

    将士们群情激昂,异口同声,一起单膝跪下,抱拳行礼,声震云霄。

    王泰轻轻点了点头,打马向前。

    有这些虎狼之士,区区一个建奴,又何必放在眼中!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君子报仇,十年磨一剑,欠汉人的,连本带息给汉人还出来!

    多尔衮们的饭碗,他王泰是砸定了!

第69章 盛京人心

    相对于京城的春暖花开,百废待兴,此时的沈阳,满清的盛京,则是人心惶惶,愁云密布。

    春夏之交,应该是盛京一年中最好的季节,春暖花开,万物复苏,登高望远,青山绿水,一派勃勃生机。

    只是放眼望去,细雨绵绵之中,沈阳城外的许多胜景之地,无端地多了许多新坟,和旧冢相互交杂,平添了几分萧瑟。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即便不是清明时节,路上披麻戴孝之人也是络绎不绝,纸灰化蝶,纷纷扬扬。

    自崇祯十五年松锦大战以来,无论是天津卫一战,还是山海关被破城,一场场大战下来,满清勇士折损良多,军中的骁勇善战之辈,大多为明军所杀,一时间满清士气低沉,难复往日趾高气扬。

    松锦之战,大清国折了阿济格、满达海、尼堪等将,病死了杜度;天津卫损失了阿巴泰,山海关多铎命丧黄泉,折了张存仁、石廷柱等汉将,损失大军十余万人。

    虽说大清国没有伤筋动骨,但大清国的王公大臣、普通将士,包括民间妇孺都知道,明国的河南卫军兵强马壮,坚不可摧,明国的北王王泰,对大清国是恨之入骨,置大清国于亡国而后快。

    盛京城内,风声鹤唳,百姓人心浮动,虽然满清大军尤在,但亡国之兆,明军气势汹汹来袭,却如千斤巨石,压在每一个人的胸口。

    天津卫被大肆杀戮,山海关被夺,宁远城失守,清军对上河南卫军,可谓是损兵折将,难求一胜。

    乌云盖顶,大难临头之际,那些满清的权贵、豪强,他们一个个如临大敌,整日里愁眉苦脸,完全丧失了原来的嚣张和不可一世。他们中的许多人,把子女和财产转移到了辽东以外。这也是他们唯一的退路。

    人心惶惶,风雨欲来之时,城中也是戒备森严,往日里可大可小的作奸犯科罪行,也是严刑苛律,或被发配宁古塔,或是处以极刑,城中城外,被打死的满汉蒙奴隶,不知多少。

    自海面解冻以来,汉人的战船冒着黑烟,整天在辽河、大凌河以及海岸线上耀武扬威,胡乱打.炮,传单满天飞,辽地百姓,人心浮动,逃往海上的汉人百姓络绎不绝。

    至于所谓的“大清水师”,在对方的坚船利炮之下,早已非溃即败,元气大伤之后,形同虚设了。

    “何物胡清,敢乱天纪,挽弓介马,竟履神皋。夫胡清者非他,黑水之旧部,女真之鞑种,犬羊成性,罔通人理。始则寇边抄虏,盗我财物,继则羡我育腆,耽我文绣,利我国土。有崇祯年造,鞑虏逞其凶残悍恶之性,屠杀我汉族何止百万,侵我中华,觑我神器,屠我百姓,奴我同胞。

    惟野蛮之不能统文明,戎狄之不能统华夏,少数之不能统多数。

    我黄帝神明之胄,百兆之众,岂能任由鞑虏虐杀凌辱!凡我大明百姓,誓必驱除鞑虏,恢复中华故地,以雪凌辱之耻。今者特兴讨罪之师,率大明子弟,为天下先,冀雪前耻,用效先驱。”

    传单上檄文连篇累牍,铺天盖地,汉人北伐之势,迎头扑面,三方齐举,虎视眈眈。

    屠杀汉人何止百万,侵我中华,觑我神器,屠我百姓,奴我同胞!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汉人,这是要报仇来了!

    他们对汉人干了什么,他们自己心里清楚,对于即将到来的复仇,自然是心知肚明。

    曾几何时,满洲勇士纵横天下,西击蒙古,东慑朝.鲜,南下摧城拔寨,屠戮明军如猪狗,铁骑所至,望风披靡,何曾有过对手。他们曾经梦想着挥兵南下,得陇望蜀,窥视中原,问鼎天下。

    如今河南卫军北据山海关,西占朝.鲜,南面无坚不摧的水师纵横海上,留下一个苦寒无比、鸟不拉屎的漠北。

    难道说,大清国要效仿历史上的大辽之耶律大石,避其锋芒,远走西域,自生自灭?

    大清还有十几万大军可为国之屏障,可是莫名地,明军还没有北上,军中已经是人心惶惶,无论是将领还是普通士卒,都对前途丧失了信心。

    火器犀利,军纪森严,训练有素的河南卫军,绝不是浪得虚名!

    骑兵野战毫无优势,河南卫军一旦兵临盛京城下,盛京城,能守得住吗?

    盛京是大清的根本,一旦盛京有失,大清岂不是灰飞烟灭?

    夜近子时,盛京西城外十里,一处山坡,四野无人,只有昆虫的叫声此起彼伏。

    “多尼,和你五弟到了草原上,隐姓埋名,千万不要让人知道你的身份,知道吗?”

    火把熊熊,穿金戴银、满身绫罗绸缎的贵妇达哲仔细叮嘱着长子多尼和幼子多尔博,眼泪汪汪。

    作为满清豫亲王多铎的遗孀,蒙古索诺木郡王和科尔沁大妃之女,她的第一选择,是把自己的两个年幼的儿子,送到草原上。

    “额娘,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多尼已经十三岁,到了懂事的年纪。

    多铎死后,多尼袭豫亲王爵,锦衣玉食,荣华富贵。这个时候,额娘偷偷送他出城去草原,令他很是不舍。

    “额娘要是一起走,就有人怀疑。”

    达哲拍了拍多尼的肩膀,和风细雨。

    “你是哥哥,要照顾好多尔博,他还小,知道吗?”

    “知道了,额娘放心吧!”

    多尼尽管年纪小,还是做出一副大人样。

    达哲点了点头,目光转向几个奴才身上,立刻是板起脸来。

    “你们几个奴才都听好了。安安稳稳护送主子们去我大哥那里,没事不要回来,听我大哥的安排。都听好了吗?”

    几个悍奴点头哈腰,陪着多尼两兄弟上了马。

    “额娘,你安心吧。等孩儿学好了本事,一定会杀了明狗王泰,为我阿玛报仇雪恨!”

    多尼调转马头,忽然说出一句。

    山海关清军大败,多铎被吴三桂杀死,连个尸体都没有。作为多铎的儿子,当然要为父亲报仇了。

    “站住!”

    多尼的话,让达哲勃然变色。她走过去,伸手就是一鞭,抽在了多尼身上。

    “多尼,你要敢这样做,你就不

    是我的儿子!”

    达哲怒声喝道,吓的多尼胆战心惊,年幼的多尔博被吓哭了起来。

    “多尔博,乖,不要哭!”

    达哲劝着小儿子,对着多尼,苦口婆心。

    “你阿玛是吴三桂杀的,不是那个狗贼王泰。再说了,你阿玛杀的人千千万万,要是他们的家人都找你阿玛报仇,来杀你怎么办?”

    汉人已经雄起,这个时候若是再冥顽不灵,弄不好就是灭族之灾。

    “额娘,我听你的!”

    多尼终于低下了倔强的头颅。

    大郎吩咐完,翻身上马,他打马下了山坡,经过母亲身旁时,大声说道。

    多尼等人打马离开,达哲看着远处的火把,直到火光消失,这才上了轿子离开。

    “主子,有这么邪乎吗?大清国还有十来万的将士,不怕明狗!等他们来了,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轿子外面的一个奴才,小心翼翼说道。

    “是啊,也许我大清勇士能够击败明军。那些个懦弱的汉人,贪生怕死。不说别的,盛京城周围,就有几十万的汉人奴隶!”

    “两个蠢货!和从前不一样了!”

    达哲幽幽一声,感慨万千。

    “武英郡王阿济格、饶余贝勒阿巴泰、还有咱们的主子爷豫亲王多铎,那一个不是惨死?主子爷连个尸首都找不回。汉人多少,咱们多少,自己好好想想。”

    说到后面,达哲意兴阑珊,一点也提不起精神。

    要是真兵强马壮,不惧汉人,她又何必把儿子送往草原,寄人篱下?

    “都说汉人就会窝里斗,一盘散沙,怎么出了王泰这个狗贼?还有,摄政王整天调兵遣将,看起来好像一点也不担心。”

    包衣奴才孙.文亮年轻英俊,油嘴滑舌,也是插话进来。

    “你呀,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摄政王看起来若无其事,其实他也是发愁。和黄太吉比起来,摄政王还是要差上许多。”

    达哲微微一笑。儿子离开,她也是心情放松了不少。

    汉人再残暴,还能残杀妇孺,她是有侥幸心理。

    “汉人千千万万,里面总有些英雄人物。这个王泰,比他们那个崇祯皇帝,可是厉害多了!”

    “主子说的是。王泰会造火船,会造爆炸的炮弹,跟变戏法一样,本事大的很。不过王泰心狠手辣,不是善茬,好多人都骂他是“活阎王”,都怕他!”

    有奴才羡慕嫉妒恨地说道。

    “闭上狗嘴,赶紧赶路!”

    达哲心烦意乱,低声咆哮了出来。

    众人都是闭嘴,加快脚步离开。一路上不断有人打着火把经过,马蹄声阵阵,似乎是同道中人。

    “主子,是饶余贝勒家的人马,还有代善家的......”

    轿子外奴才的话,达哲听的仔细,她叹息一声,轻轻摇了摇头。

    明军还没有兵临城下,这大清国的人心,似乎已经散了。

第70章 汉奸

    后金黄太吉修建盛京八门,八旗军各守一门,城市通道由明卫所的十字街变为井字街。盛京城内除故宫外,还有汗王宫、十一座王府、六部衙门、庙宇等。

    而南街,则是汉奸们的居住之所,孔有德、尚可喜、范文程、宁完我等人都是居住于此地。

    南街范府,书房之中。

    年过半百的内院大学士范文程,在椅子上冥坐,似乎是闭目养神。

    在他面前的桌上,宣纸上大大的“汉奸”两字触目惊心。

    即便是归降后金正红旗为奴九年,他也没有像今天这样心灰意冷,惶惶不可终日。

    荣华富贵,数典忘祖,到头来还不是躲不过这一劫。

    汉人,终于要拿回自己的东西了!

    “老爷,人都到齐了。”

    下人的话在屋外轻声响起。

    “都进来吧。”

    范文程抓起桌上的纸张,揉成一团,扔到了地上。

    三妻四妾,一大堆的儿女,满满一书房。

    “不要一起,要分头走,记住了。”

    对着面前的儿女妻妾,范文程硬起了心肠说道。

    “老爷,一起走吧。这盛京,没几个好人!”

    被多铎侵犯过的美妾,楚楚可怜,眼泪汪汪。

    “爹,你不走,我也不走。大不了和明狗拼了,看看谁的刀更利!”

    二儿子范承谟年轻气盛,不服气地反对着报纸上所说的“汉奸”父亲。

    “爹不走,是因为爹是报纸上的汉奸,没法活,死路一条。要是一起走,爹不仅会没命,还会连累一大家人。你们到底明不明白啊?”

    范文程眉头紧皱,解释给家人听。

    “老爷,咱们真打不过汉人?”

    范妻抹着眼泪,狐疑地问了出来。

    “你们都仔细想想,连最能打仗的多铎都阵亡了,谁还能敌得过河南卫军?赶紧走吧,趁着明军还没有大兵压境,从草原上走,绕过长城,隐姓埋名,永远都不要回来。”

    范文程幽幽说道。想起旧日多铎光天化日之下抢走自己的美妾,夺妻之恨,今日终于得报。

    范文程的心里悲哀之余,一阵酸爽。

    范承谟过去,捡起地上的纸团打开,看到上面的字迹,愤怒地撕得粉碎。

    “王泰这个狗贼,蛊惑人心,不得好死!”

    “大胆!”

    范文程怒气冲冲,站起身来,走过去狠狠一巴掌,打在范承谟脸上。

    “奴才还没有当够吗?你再胡说,我就没有你这个逆子!”

    “我就是不走,我那里都不去!”

    范承谟捂着脸,面红耳赤。他转身出了书房门,头也不回。

    “由他去吧!”

    范文程轻轻摇了摇头。

    反正他儿女众多,也不能让这个逆子牵连了一家人。

    他还没有看明白,这天下,早已经不是原来的样子呢!

    范承谟出了府门,看到外面街道上的人山人海,挤了进去。

    南街上,数百五花大绑、披头散发的士民浑身血迹斑斑,沿着长街蹒跚而行。犯人队伍两侧,清军步骑驱赶,冷血残暴

    犯人虽然都是金钱鼠尾,但几乎清一色的汉人和朝.鲜族人,中间有一些满洲的奴仆,面黄肌瘦,神色阴狠。

    细细看去,许多汉人、朝.鲜人都是缺胳膊断手,瘸腿少耳者不乏其人。清军烧杀抢掠,汉人百姓被掳掠入辽东为奴为婢,自杀者不下十万,其悲惨之境遇触目惊心。

    时移世易,随着明军

    反攻,清军节节败退,报纸上大肆宣扬尚武精神、民族主义,使得辽东反抗运动死水微澜,对抗满洲贵族军将欺凌的案件日益增多,令大清国的官府头疼。

    街道两旁,围观的人群人山人海,囚徒们途径之处,街道两边的满洲百姓群情激奋,臭鸡蛋白菜叶子破.鞋乱飞,砸的犯人们灰头土脸,满身的狼藉。

    “汉狗,去死吧!”

    “卑贱的明狗!”

    “砍了汉狗,剁了他们的脑袋!”

    街道两旁的百姓,人人狰狞,人人目露凶光。

    战争的巨大压力,前途命运的担忧,畏威不怀德的本性,让他们把心头的怒火,发泄到了这些可怜的为奴为婢的反抗者身上。

    几辆囚车夹在犯人人群中间,顺着大街迤逦而来,几个囚犯站在囚车内,浑身血迹斑斑,踮着脚尖,努力露出披头散发的脑袋。

    “大家都看好了,这都是叛乱的汉人奴隶,阴谋作乱,杀人掠货,全部砍头!”

    身披甲胄的清军军官骑在马上,用马鞭指着囚车里的囚犯,大声呐喊。

    范承谟看的仔细,这位清军军官,不就是恭顺王孔有德吗。

    “杀死他们!”

    “全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杀明狗!”

    有大清国的百姓举起拳头,大声呐喊,得到了围观人一片热烈的附和。

    百姓们声嘶力竭,挥拳怒吼,人人激愤,整个城市犹如一片愤怒的海洋,随时都能把世间的一切湮没。

    “清狗,杀吧,杀光我们!王泰王大人会为我们报仇的!”

    忽然,一个囚笼中的囚徒,奋力怒吼了起来。

    “鞑子,先杀了我吧!王泰,王大人,你要杀的鞑子血流成河,把他们的人头堆成山,女人小孩都不要放过!”

    第二辆囚车上,瘦骨嶙峋,形如乞丐,连鞋子都没有的汉人奴隶,怒声咆哮了出来。

    满街沸腾的人群,像是突然被施了魔法,一下子鸦雀无声。

    不仅是围观的人群,就连两旁押解犯人的孔有德和军士们,也是面如死灰,默不作声。

    王泰!

    王大人!

    这几个字,让长街上的所有人等一起,目光一起看向了囚车上发声的两个囚徒,长街一时寂静无声。

    范承谟也是面色煞白,汉人囚徒们的慷慨陈词,让他心头压抑,喘不过气来。

    “清狗,尽情的去奴役,尽情的地杀戮吧,开始你们最后的疯狂吧!”

    囚徒哈哈大笑,热泪盈眶,看他出口成章,显然是读过书的汉人子弟。

    “来吧,杀了我吧!今天你杀我一个汉人,会有成百上千的鞑奴给我陪葬! ”

    囚徒声嘶力竭,大声呐喊,话音刚落,旁边步行的囚徒队伍里,又有一个囚徒大声怒喝了起来。

    “手持钢刀九十九,杀尽胡儿方罢手。我堂堂汉人, 怎么会为你这卑贱的鞑虏作牛作马。鞑子,记住了,欠我汉人的血债,就要偿还了!”

    囚徒们纷纷开口,人人都是红了眼睛。反正是死路一条,反正受够了凌辱,还有什么不能说。

    “你们这些汉狗,不要再说了!”

    有押解囚徒的清军,瑟瑟发抖,他猛然扔掉了手里的长枪,转身就跑。

    看样子,他已经受不了这些囚徒带来的压力。

    清军进了小巷,跑了老远,孔有德才反应了过来。

    “把阎松年这狗杂种给我抓回来!”

    孔有德脸色通红,大声呐喊,指挥着部下前去捉拿逃掉的清军。

    “狗

    鞑子,这就受不了了!记住了,把你们的脖子洗干净了,等着我大明王师的长刀吧! 忘了告诉你们,我大明王师最爱用的是火铳、火炮、震天雷,好好等着吧,老子在阴间看着你们的下场!”

    又有一个囚徒,虽然五花大绑,却是火气十足,哈哈大笑。

    “住嘴!不要再说了!”

    孔有德脸色铁青,大声怒斥着囚徒。

    “孔有德,你这清狗,你今日杀了我多少汉人,就有成百上千倍的鞑子陪葬!王大人会带领我汉人子弟,杀的你鞑子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老子在阴间等着!”

    又有囚徒不管不顾,大声咆哮,声音凄厉,眼神血红,任凭清军的枪杆抽打,毫不在乎。

    “王大人啊,你快来吧,杀尽这些强盗和禽兽吧!”

    囚车上首先发声的囚徒,面朝着苍天,慷慨激昂,泪眼朦胧。

    “明狗,还敢乱说!”

    孔有德心惊肉跳,怒不可遏,抽出长刀,催马上前,狠狠砍下,一颗斗大的人头滚到地上,鲜血喷薄而出,喷溅了孔有德一身。

    “清狗,来杀我啊!”

    另外一辆囚车上的囚徒大声喊了起来。

    “想死,老子成全你!!”

    孔有德脸色铁青,催马上前,又是一刀,鲜血淋漓,又是一颗人头落地。

    “鞑子,你记好了!你的父母家人,你的九族,都会被我大明王师杀的干净,一个不留!你等好了!”

    有囚徒毫不畏惧,同袍的惨死,反而激起了他心头熊熊的斗志。

    反正是死,还有什么可怕的!

    军官纵马上前,来到说话的囚徒面前,长刀举起,眼神闪烁,手腕颤抖,却是砍不下去。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畏之!

    “来啊!你这个窝囊废,你怎么不动手啊?”

    囚徒大声怒骂,满街的百姓,无人吭声。

    “全都押出城去!”

    孔有德插刀入鞘,催马向前,脸色难看至极。

    他还有幼女孔四贞,幼子孔廷训,他可不想他的子女沦为“汉奸”,性命不保。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孔有德这边话声刚落,那边就有囚徒大声,吟诵了出来。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好好好!”

    又有囚徒附和了起来,大声吟唱。最后许多囚徒异口同声,一起边走边唱,悲怆豪壮。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囚徒们抬头挺胸,慷慨激昂,路旁的大清百姓面色各异,哑口无声。

    这些就要被处决的疯子,还是让他们疯一把吧。

    “将军,要不要让他们闭嘴?”

    一名清军骑士追上了孔有德,气冲冲说道。

    “还是让他们去吧!都要死了,没有必要难为他们!”

    孔有德这个时候,反而冷静了下来。

    大清国的局势,岌岌可危。稍有不慎,那就是灭国亡种。也不知道这盛京城中的数十万旗民,又能活下来几个?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难道到时候这盛京城,真的会如那囚徒嘴中所说,成为人间地狱?

    而他们这些汉奸,只能是百死难赎其身了。

第71章 气数

    胡无百年命!

    自老奴努尔哈赤七大恨抗明以来,三十多年过去,大清国势之强,兵威降临,铁骑纵横天下,直有问鼎中原之势。

    但谁会想到,仅仅十年时间,曾经纵横驰骋,似乎战无不胜的大清铁骑,败的一塌糊涂,败的心惊肉跳,败的没了心气。

    汉人来索命,来报仇雪恨了。

    这可是仅仅三十年,距离百年,差了整整七十年!

    难道说,大清建国仅仅十三年,这气数就尽了?

    崇祯十五年,黄太吉突然病死,由于生前未立储君,满清皇位悬虚,宗室诸王,人人觊觎。肃亲王豪格和睿亲王多尔衮明争暗斗,最终乳臭未干、年仅六岁的黄太吉九子福临即位。

    福林继位,郑亲王济尔哈朗与睿亲王多尔衮共同辅政。逮后多尔衮独擅威权,不令济尔哈朗预政,遂以母弟多铎为辅政叔王。背誓肆行,妄自尊大,自称皇父摄政王。凡批票本章,一以皇父摄政王行之。仪仗、音乐、侍从、府第,僣拟至尊。擅称太宗文皇帝序不当立,以挟制皇上。构陷威逼,使肃亲王豪格不得其死,遂纳其妃,且收其财产。更悖理入生母于太庙。僣妄不可枚举。大臣等畏威吞声,今冒死奏闻,伏原重加处治。

    多尔衮消除异己,自认摄政王,大权独揽,凡一切政事及批票本章,不奉上命,概称诏旨。擅作威福,任意黜陟。凡是喜悦之人,不应官者滥升,不合己者滥降,以至僭妄悖理之处,不可枚举。不令诸王、贝勒、贝子、公等入朝办事,竟以朝廷自居,令其日候府前。

    至于豪格和多尔衮,本就宿怨已久,再加上皇位之争,更是势成水火。多尔衮心机深沉,将有勇无谋的豪格无情打压,废黜后关入大牢。随着权力迅速膨胀,多尔衮穷侈极欲,于八旗选美女入府第,并于新服喀尔喀部索取有夫之妇,还逼娶朝.鲜公主,又嫌其不美,让朝.鲜再选美女,搞得朝.鲜朝野大怨,大清国众大臣更是满腹牢骚。

    可即便如此,即便是多尔衮的亲兄弟、羽翼多铎横死,多尔衮在大清国的地位,依然是根深蒂固,无人可以撼动其地位。

    饶余贝勒阿巴泰、武英郡王阿济格、豫亲王多铎、多罗贝勒杜度、礼烈亲王代善等死病殆尽,即便是辅国公满达海、固山贝子尼堪、固山贝子博洛、护军统领鳌拜、议政大臣苏克萨哈等满清年轻一代的将领,也是接二连三阵亡。

    满清元气大伤,后继无人,只剩下郑亲王济尔哈朗和睿亲王多尔衮独撑门面,济尔哈朗看似急流勇退,多尔衮就更加唯我独尊了。

    睿亲王多尔衮府邸,大堂之内,金碧辉煌,雕梁画栋,一切的一切,无不透出奢华之感。

    “明军已经是大军压境,随时都会大军压境,要是明军从东西南三面进攻,我大清腹背受敌,处境可是不妙啊!”

    大堂首位上,郑亲王济尔哈朗首先说了出来。

    尽管被多尔衮限制,自身权力受到极大的限制,大清国局势日益恶化,忍辱负重的济尔哈朗,此刻只有强打起精神,殚精竭虑。

    毕竟,大清还有十几万大军,可以与之一战。

    只要击退了河南卫军,大清就可以度过危机,甚至可以重复往日的辉煌。

    大清要是没了,数十万旗人的性命也就没了。

    “明狗兵强马壮,咱们恐怕只能等死了!”

    饶余贝勒阿巴泰的四子安郡王岳乐,脸色铁青,咆哮了出来。

    阿巴泰五子数

    女,除了博洛在和河南卫军交战时阵亡,其余子女家大业大,富贵逼人。岳乐,这位阿巴泰的接班人,年轻的满清新一代将领,没经历过血与火的大战,还是沉不住气。

    “岳乐,你不要太急躁,今天大伙在这,就是来谈对付河南卫军这事,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总有办法的!”

    巴布泰,努尔哈赤的第九子,多尔衮的九哥,奉国将军,在一旁耐心劝道。

    “明军兵强马壮,火器凶猛,大家不如请睿亲王奏明皇上,离开盛京城,进草原,走西域,这样还有一条生路!当年辽人的耶律大石,不就是带几百残兵败将,建立西辽国的吗!”

    武英郡王阿济格的次子镇国公傅勒赫,喜读史书,在满清王公大臣里面,算是个异类。

    旗人才多少,汉人千千万万。旗人对汉人烧杀抢掠,罪行罄竹难书,连缓冲的余地都是渺茫。汉人这次倾国而来,呆在盛京,除非取胜,否则就是死路一条,要想再呆在辽东,恐怕是异想天开。

    “西域!”

    吏部承政巩阿岱,多尔衮的堂兄,惊讶地看着傅勒赫,暗暗摇头。

    明军大军压境,这个混蛋玩意傅勒赫,怎能说出这样的狗屁话来?

    “傅勒赫说的是,离开了盛京,到西域自有机会。草原上咱们路熟,等在西域站住了脚,厉兵秣马,将来再夺回盛京就是!”

    又是一位年轻的宗室辅国公杜努文,也是附和着傅勒赫说道。

    “出了盛京,恐怕还没有到西域,大清的十余万大军,就全散了。至于你傅勒赫和杜努文的人头,已经放在某个蒙古部落头人的桌上了!”

    身着锦衣宽袍的多尔衮板着脸进来,原来瘦削的身子,更见纤细,真有弱不禁风的感觉。

    看他眼圈青黑,显然酒色过度,放飞了自我。

    “见过睿亲王!”

    多尔衮一进来,大堂中的大多数人,都是站了起来。

    “你们也不想想,草原上的那些部落,那个不是被我大清用刀箭征服的。除了击退明狗,你们还有别的出路吗?”

    多尔衮看了一眼众人,目光放在了济尔哈朗身上,态度温和了一些。

    “郑亲王,明狗气势汹汹,你有什么高见?”

    “睿亲王,明军无论从那方来,辽东镇是必经之地,我军和明军,在辽东镇必有一战!”

    众人都不吭气,济尔哈朗无可奈何,只有硬着头皮开口。

    “郑亲王,我也是此意。”

    多尔衮假意思考了一下,跟着开口。

    “郑亲王,盛京离不开人。这辽东镇,就得麻烦你坐镇了。”

    “睿亲王,这……”

    济尔哈朗还要拒绝,多尔衮已经站起身来,摆了摆手。

    “郑亲王,危急关头,你就不要推辞了。”

    多尔衮说完,看了一眼堂中众人,郑重其事。

    “各位,国家危难之际,各人做好本分,大清国的生死存亡,就在你我的手上。大家一起,为大清国抛头颅、洒热血吧!”

    众人离去,多尔衮送都不送,单独留下了济尔哈朗和巴布泰。

    “郑亲王,九哥,仗得打,和谈也要谈。九哥,你和范学士去一趟明军军中,如果能和谈,再好不过。如果不能,那也没有办法,能拖就拖吧。”

    “睿亲王、郑亲王,前方军情,明军西路大军,兵临锦州城!明军朝.鲜军过了鸭绿江,已

    经破了凤凰城!”

    众人都是一愣,大堂中一时寂然。

    谁也没有想到,明军大军如此迅猛,清军如此不堪一击!

    盛京城,皇家大狱,一处牢房之中,湿潮脏乱,墙壁斑驳,犹如废弃的荒屋。

    看着躺在草地上已经气绝的豪格,身着便服的十一岁满洲小皇帝顺治眼挂泪花,哽咽不断。

    福临,黄太吉第九子,黄太吉病死,顺治六岁即位,但由叔父和硕睿亲王多尔衮摄政。

    “皇上,还是赶紧走吧,万一让摄政王看到了,奴才人头不保,皇上的处境也不妙啊!”

    努尔哈赤的孙子,礼烈亲王代善第四子瓦克达,在一旁焦急地劝道。

    代善,满洲正红旗旗主,和硕礼烈亲王,努尔哈赤次子。终黄太吉一朝,因其年长位尊而遭到压抑。松锦之战后,黄太吉病死,为消弭满清内争,代善拥黄太吉第九子福临即位,于去年病死。

    代善共有八子,除长子岳托和七子满达海死于河南卫军之手,其余五子都是死于病疾,正红旗人才凋零,只剩下一个瓦克达独撑门面了。

    “你担心什么,有事我自己解决!”

    顺治不满地看了一眼瓦克达,转过头来,看向豪格的尸体,满眼的狰狞。

    “你还没说,豪格是怎么死的?”

    顺治阴厉的目光,让瓦克达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肃亲王本就有怨气,被……关以后就得了病,有时候……饭菜上不周……”

    瓦克达战战兢兢说了出来。

    “放心吧,大哥!如果有机会,九弟一定会为你报仇雪恨,杀了那个嚣张跋扈的狗屁皇父摄政王!”

    瓦克达额头冒汗,心惊肉跳。

    看来皇上年纪虽幼,但对多尔衮的诸般“恶行”,已经是深恶痛绝,欲除之而后快。

    封自己为“皇父摄政王”,形同折辱皇上是自己儿子;

    所用仪仗及卫从之人,俱僭拟至尊,和皇帝一样,大逆不道;

    不令诸王、贝勒、贝子、公等入朝办事,伊然以朝廷自居,置皇帝与何地;

    处死皇上的兄长肃亲王豪格,霸占其妻子,十恶不赦;

    以大清朝廷名义,命朝.鲜进贡王室女子,直如天子,又是大逆不道;

    追封自己母亲为“孝烈恭敏献哲仁和赞天俪圣武皇后”,配享太庙,使得皇帝和太后都要拜祭其母,受尽凌辱。

    如此飞扬跋扈、凌驾于皇帝之上,多尔衮当真是岂有此理,死有余辜!

    不过,随着明军大军压境,局势越来越紧张,谁也不知道,皇上到底还有没有机会亲政,以报多尔衮的欺辱之恨。

    君臣二人出了大狱,卫士匆匆而来,迎头而拜。

    “皇上,前方来报,明国西路数万大军,直逼锦州城了!”

    前面的卫士话音刚落,后面的骑士又紧紧跟随而报,人人神色惊惶。

    “皇上,定辽右卫禀报,明军朝.鲜军越过鸭绿江,破了镇江堡和凤凰城,兵临辽东镇!”

    “这可怎么办啊?汉人这是报仇来了!”

    顺治发呆无声,瓦克达脸色难看,额头冒汗,神情惶恐不安。

    “怕什么?天塌下来了,自有高个子顶着!”

    良久,顺治才憋出一句,他强忍着心头的恐惧,抬腿就走。

    事到如今,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72章 殒命

    大明崇祯二十一年四月,关外,锦州城北。

    7万步卒,3万骑兵,马头攒动,人潮汹涌,10万大军,河南卫军一半以上的精锐,都集结于关外了。

    站在锦州各城墙上看去,锦州城南小凌河上,城东大凌河上,明军炮舰不知多少,耀武扬威,动不动就打上几炮,威胁锦州城上的清军。

    “王二,兵临城下,想不到有这一天吧!”

    明军大阵中军之中,张元平和王国平二人看着眼前的锦州城,都是心潮起伏。

    谁知道会有一天,汉人来收回自己的江山!

    “上一次松锦大战,咱们两个都错过了。这一次,可不能给大人丢脸!”

    当年的松锦大战,二人一个在陕西,一个在山东,都未能参加。这一次,王国平也是卯足了劲,要弥补上一次的遗憾。

    “打好这一场恶战,王……大人就要登基称帝了!”

    张元平看着锦州城头密密麻麻的清兵,幽幽吐出一句话来。

    “可惜大人不在,他要是知道咱们破了锦州城,还不得好好和咱们喝一顿!”

    王国平哈哈一笑,却有些遗憾。

    要是王泰在这,这仗就更有意思了。

    “董士元这家伙,就知道在河面上乱放炮,真刀真枪,却让咱们上!”

    张虎悄悄凑了上来,满脸的兴奋。

    往日的几个伙伴又聚在了一起,来参加这一场载入史册的大战,像又回到了原点。

    当日的“咸阳四公子”,郑雄和白三刀都已经早死,剩下的王泰和张元平,却要带领着汉家子弟,为汉人的新世界奋斗流血了。

    张豹也催马赶了上来,轻声说道:

    “王大人要是当了皇帝,百姓可就有好日子过了。崇祯没本事,打不过建奴不说,还把大明弄的一塌糊涂,老百姓没人希望他当皇帝,还是让给王大人吧!”

    王国平和张元平相对一眼,都是一笑。

    公道自在人心,德不配位者,只能是祸国殃民,误了芸芸众生。

    “等攻下了盛京,灭了李闯,王大人要当皇帝,还不是顺理成章!”

    黄宗炎,此次西路大军的幕僚之一,也是辽东反贪司的主事,看着即将到来的大战,血脉喷张。

    在他看来,谁能取得民心,谁就是天下之主。王泰文韬武略,为国为民,扬中华之威,登基称帝,理所当然。

    “张大人说的不错! 先平了关外,再说其它!”

    王国平点了点头,不觉得嗓门大了起来。

    只有王泰做了皇帝,天下的百姓才有好日子过。至于多尔衮、李闯这些牛鬼蛇神,一律铲平了就是。

    “大人,听说洪承畴就在城中。”

    张虎在张元平耳边低声说道。

    张元平眼睛一亮,轻轻点了点头。

    王泰最恨汉奸,报纸上,洪承畴和吴三桂的汉奸大名并驾齐驱,张元平自然是心知肚明。

    “传令下去,准备攻城!”

    众将都是纷纷点头,人人红了脸色。

    张元平看了一眼王国平,嘿嘿一笑。

    “王二,骑兵就交给你了。”

    王国平点点头,打马走开,众将紧紧跟随。

    “炮兵,准备!”

    张虎看着远处的锦州城头,大声喊了出来。

    野战都不敢了,攻城战,河南卫军自然更不会惧怕了。

    城头上,叶布舒和硕塞,两位年轻的清军将领,黄太吉的四子和五子,二人看着城外的人山人海,旌旗蔽日,都是面色凝重。

    山海关都挡不住明军,锦州城,能行吗?

    号角声不断,无数的清军奔上了城墙,密密麻麻,布满了城头。

    “明军,明军来者不善啊!

    叶布舒脸色煞白,身子发起抖来。

    “没有办法,汉人还可能躲过一劫,我们这些旗人,可是没有盼头!事到临头,可不能丢了我八旗子弟的脸面!”

    硕塞心头压抑,恨恨发作了出来。

    河南卫军火器犀利,作战时悍不畏死,天下人人皆知。但同时世人也都知道,河南卫军对待旗人,向来是心狠手辣,赶尽杀绝。

    至于他们这些大清的皇室子弟,就更不用说了。

    阿巴泰、阿济格、多铎、满达海、尼堪等等,碰到河南卫军,都是身死名灭。

    硕塞的目光,不由自主看向了一旁的汉军旗镶蓝旗都统李国翰和“独眼龙”智顺王尚可喜。

    河南的报纸上郑重其事,凡是汉人的降将降臣均被定为汉奸,卖身求荣,十恶不赦。这固然让满清朝廷恼火,但也同时庆幸,这些汉奸能跟他们一条心,对抗大明。

    不过,这些人既然能背叛大明,投靠大清,他们会不会阵前倒戈,投了明军?

    “郡王放心就是,明军攻城,先得尝尝咱们的火炮再说!”

    看到硕塞目光扫了过来,尚可喜立刻表态。

    吴三桂投清,清军占了固若金汤的山海关,关外的红衣大炮也尽数移往山海关。河南卫军水陆并举,不到一天就攻克了山海关,红衣大炮又落入了河南卫军之手。

    如今的锦州城墙上,都是中小火炮,不过对于守城方来说,因为都是接城战,中小火炮的威力反而更大。

    “明狗想破了锦州城,先扔下上万兵马再说。”

    李国翰久经沙场,也是毫不畏惧。

    死马当活马医,就看谁能扛住了。

    “那就好!那就好!”

    叶布舒连连点头,稍稍放下心来。

    一转眼,他看着城墙外,脸色又变得苍白,颤抖着声音,大声喊了起来。

    “快看,明军的火炮上来了!”

    众人都是一惊,一起向着城外看去。

    明军大阵之中,无数的炮车四面八方,滚滚向前,草草看去,也有六七百门之多。

    炮车的后面,明军的一个个步卒大阵成线列笔直,刀砍斧削,军士纹丝不动,刺刀雪亮,气势迫人。

    “准备应战!”

    硕塞面色阴沉,大声呐喊了起来。

    避无可避,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李国翰目瞪口呆。这么多的火炮,这一轮一轮打下来,锦州城墙不知道能不能经受得住?

    “开炮!”

    尚可喜大声怒喝,一只独眼睁的老大。

    锦州城北城墙上,清军的几十门火炮一起开火,炮弹呼啸,如流星般直奔迎面而来的明军阵地。

    几十颗实心铁球纷纷砸在了地上,只有两三颗砸入了明军的火炮阵地前沿,砸伤了前面的几名炮手,两门小炮被炸翻。

    “继续!”

    尚可喜独眼放光,下令继续开炮。

    “王爷,咱们的火炮,只能打这么远!”

    城墙上的清军炮手小心翼翼,手指指向的城外。

    明军的火炮停止了前进,他们后退十几步,一门门火炮开始摆开,火炮阵地很快行成,明军炮车纷纷调试火炮,开始装填弹药。

    “给老子开炮!”

    尚可喜气急败坏,催促着炮手们装填弹药,开始发炮。

    明军的火炮轻便、方便推移,显然

    更适合野战,这让尚可喜的心头更是火大。

    果然,城墙上的清军又一轮火炮打出,炮弹纷纷落在了明军火炮阵地前,却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试炮!”

    张虎大声呐喊了起来。

    “蓬蓬蓬!”

    几颗炮弹凌空飞舞,有的落在城墙上,有的落在城墙脚下,有的更是越过城墙,飞入了锦州城内。

    城墙上的清军一阵哗然。明军的火炮能打这么远,岂不是说,他们只能挨揍?

    “开炮!”

    试炮结束,张虎迫不及待,下达了开炮的命令。

    旗官的令旗挥下,明军火炮阵地上顿时雷声大做,硝烟弥漫,火炮阵地顿时被一片浓烟所吞没,无数的炮弹如雨点般一样,砸向对面的锦州城墙。

    炮弹凌空飞舞,砸的城墙凹陷处处的同时,也砸的城墙上的清军狼奔豕突,死伤一片。

    “攻城!”

    张豹挥下令旗,鼓声密集,夺人心魄。炮声隆隆,无数的河南卫军将士直奔城墙奔去。

    明军火炮凶猛,砸得城墙上的清军抬不起头来,清军拼死还击,城墙上下火炮声大作,人人都是狰狞。

    “郡王,小心!”

    几颗炮弹呼啸而来,慢吞吞落在了北城门楼,紧跟着剧烈的爆炸声响起,来不及躲避的叶布舒,连同他周围的清兵,都被埋在了坍塌的城门楼里。

    明军前军开始攻城,后面的火铳兵跟了上来,他们列阵而进,火铳齐发,城墙垛口上的清军被明军的火炮和火铳打的死伤累累,城墙上布满了清军的尸体和伤员。

    无数的震天雷扔上了城头,剧烈的爆炸声不断,城墙上一片鬼哭狼嚎。无数的云梯搭了上去,无数的河南卫军开始攀爬,无数的河南卫军登上了城头。

    惨烈的白刃战,也跟着开始。

    “弟兄们,跟我杀明狗!”

    尚可喜指挥着城头上的清军,和不断涌入的明军殊死搏斗。

    几个枪头如毒蛇般迅疾刺来,尚可喜躲闪不及,独眼中了一枪,他满脸鲜血,挥刀乱砍,发出野兽般的嚎叫。

    身旁的清军纷纷躲开,几把长枪又疾刺而入,尚可喜要害处连中几下,终于停止了嚎叫。几把长枪一起用力,把尚可喜甩下了城墙。

    “退到内城去,准备巷战!”

    硕塞指挥着清军,纷纷从城墙上退了下去。

    “放火焚城!”

    看到潮水般退去的清军,纷纷隐入了街巷之中,张虎冷笑一声,下了军令。

    外面的火炮声、厮杀声震天,浓烟阵阵飘来,越来越呛人。洪承畴坐在锦州州衙大堂的高座上,看着眼前的一杯清酒,一动不动。

    千古艰难唯一死,何况是对生活充满了热爱的洪承畴!

    满清败局已定,灭国在即。

    自己这个大汉奸,生命也是走到了尽头。

    春秋大义,华夷之辨,报纸上的盖棺定论,已经决定了他的归属。

    若是归降,恐怕结局会更加不堪!王泰这个狂热的民族主义者,绝不会给自己半点机会。

    吴三桂杀了多铎,立下如此泼天的功劳,最后也不是消失的无影无踪吗?

    我就要死了!

    洪承畴的眼中,泪眼朦胧。

    也不知这毒酒,喝下去会不会痛?

    抖了抖衣服上细小的灰烬,正了正衣襟,洪承畴端起桌上的酒杯,微微叹了口气,一仰头,咬牙喝了下去。

    “怎么会这么痛?”

    洪承畴腹痛万分,眼前模模糊糊,挣扎中失去了知觉。

第73章 汉奸家族

    明洪武初年置海州,属山东行省;洪武八年州废。洪武九年(1376 年)置海州卫,隶属辽东都指挥使司统辖。海城卫位于辽河下游东岸,辽东半岛之北端,向北距离辽东都司所在地辽东镇 150 里,距离满清的统治中心盛京,也不过 250 里左右。

    海城卫城墙上,城外明军的军营壮观无比,连绵数里,不知多少。

    白发苍苍的祖大乐看着城外的明军大营,恍然若失。

    明军大军破了锦州城,水陆并举,复州卫、金州卫、盖州卫都是一日而下,兵威浩荡,摧枯拉朽,势如破竹,海城卫城中人心惶惶。

    “手持钢刀九十九, 杀尽胡儿方罢手。

    我本堂堂男子汉, 何为鞑虏作马牛。

    壮士饮尽碗中酒, 千里征途不回头。

    金鼓齐鸣万众吼, 不破黄龙……”

    明军大营之中,震人心魄的军歌嘹亮,祖大乐嘴里也喃喃自语着歌词,不知不觉流出两滴浊泪。

    作为祖大寿的二弟,祖家的二号人物,祖大乐带祖氏子弟最后一刻投清,可谓是目睹了祖氏家族的荣辱兴衰,也同时见证了崇祯年间明清的起起落落。

    汉奸!

    虽然不如报纸上说的如范文程、吴三桂、洪承畴等人那般不堪,甚至不如他的大哥祖大寿出名,但他降了清军,本身已经失节,不是汉奸又是什么?

    自古艰难唯一死!他为什么不和他的兄长祖大寿一样,一杯毒酒,了此残生?

    祖氏辽东大族,世守关外,明廷厚待,满门皆荣,祖氏上下均是获封官职。祖大寿的兄弟祖大乐、祖大成、祖大弼,子侄祖泽远、祖泽沛、祖泽盛、祖泽法、祖泽润、祖可法等,都是上自总兵、下至副将、参将、游击的各级军官,分驻宁远、大凌河、锦州诸城。甚至为表彰祖氏世代镇辽的功勋,崇祯皇帝即位后,特命于宁远城内敕建祖氏四世镇辽的功德牌坊。

    明廷如此隆宠,皇恩如此浩荡,祖氏一族却沦为满清走狗,情何以堪?千秋身后事,青史又如何评说?

    王泰,你在河南好好的,为什么要北上?为什么要弄的天下大乱,鸡犬不宁?

    明军兵临辽东,建奴人心惶惶,他祖大乐这些汉奸,恐怕也难逃一劫。

    “二哥,你也来了。 ”

    不知什么时候,高大威猛的堂哥祖大弼和一众祖氏子侄走上了城头。

    祖大弼镇守辽西时异常骁勇,作战时喜呼喝呐喊,绰号祖二疯子。曾击毙清军悍将图鲁什,锦州大战,祖大弼斩杀清军巴图鲁穆克谭,声名大噪。

    松锦之战后,祖大弼随祖大乐降清,和祖大乐一样,投闲置散,隶属汉军镶黄旗。

    兄弟二人相对,白发苍颜相对,都是无言。

    想当年他们年轻时,也曾是如城外明军将士这般热血、豪气满腔,如今白发丛生,壮志消退,只余下一副残躯病躯,苟延残喘,惶惶不可终日。

    祖大弼手抚破烂不堪的城墙,向城外张望,默不作声。他身后的祖家子侄祖泽远、祖泽洪们一起看向明军大营,人人脸色难看。

    马嘶人喊,一片旗帜的海洋,火炮大阵幽幽闪着寒光,军营远远延至天际,少说也是十余万大军。

    这还怎么打?

    多尔衮把他们这汉奸家族放在辽东镇前线,是要他们被明军团灭吗?

    不过,若不是因为明军大兵压境,他们这些失意者,不会有出盛京城作战的机会。

    至少,他们不会这么多人被派到前线,充当炮灰。

    “明军势大,凭城而守,恐怕是玉石俱焚啊!”

    祖大乐神情黯然,幽幽一声叹息。

    山海关都守不住,如今明军几路夹击,大军绵延数里,一个海城卫,区区数千人马,怎么可能守住?

    “不玉石俱焚又能怎样? ”

    祖大弼摇了摇头,冷笑了一声。

    “咱们的家人,还有老二和老四都在盛京。咱们要是降了,老二和老四他们几个,可就没命了!!”

    祖大弼口中的老二和老四,是他们大哥祖大寿次子祖泽溥和四子祖泽清。祖大寿共五子,长子从子祖泽润和五子养子祖可法都在和明军的交战中阵亡,其余三子即次子祖泽溥、三子祖泽洪、四子祖泽清都是祖大寿亲生。

    而随着祖大乐和祖大弼镇守海城卫的,除了祖泽远、祖泽洪二人、祖泽沛三人,其他的祖家后代如祖泽溥、祖泽盛、祖泽法、祖泽清等人,还都作为人质压在盛京。

    “大哥,我对不起你啊 !”

    想起了祖大寿临终前的嘱托,要他保存祖氏一族,谁知现在弄成了如此田地,祖大乐不由得泪如雨下。

    “三叔,你不要自责!鞑子人面兽心,都是鞑子耍的心计!”

    祖泽洪气冲冲说了出来。

    父亲祖大寿饮毒酒而死,祖家投清,地位一落千丈,形同软禁,和往日大明时的四世殊荣相比,天壤之别。

    “鞑子是人面兽心,可咱们也是咎由自取。 ”

    祖大乐轻轻摇了摇头,抹了一把眼泪。

    “ 明军兵临城下,咱们这些汉奸,恐怕是凶多吉少呢 !”

    “三叔,不要这么悲观。”

    祖泽洪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

    “离开盛京的时候,我已经嘱咐着大哥他们,让他们伺机逃脱。”

    祖大乐微微一惊,轻轻点了点头。

    祖家子弟,个个都是人精,自己这老一辈,可以放心让位了。

    “你们说,鞑子能击退明军吗?”

    祖大乐看着明军的城外大营,突然开口。

    祖大弼等人都是一愣,不知道祖大乐这话是什么意思。

    “三弟,河南卫军火器犀利,训练有素,更是人多势众。这一战,鞑子恐怕是凶多吉少!”

    祖大弼脱口而出,毫不犹豫。

    祖大乐轻轻点了点头,他看了看周围,压低了声音。

    “既然鞑子凶多吉少,咱们又何必给他们陪葬?死马当活马医吧。”

    祖大乐的话,让祖大弼、祖泽洪们都是心惊胆战,一时弄不懂祖大乐话里的意思。

    “叔父,你的意思是……”

    祖泽洪还是懵懵懂懂。

    “咱们战死,老二老四他们必会跟明军血战到底,早晚一死。咱们降了,消息不通,明军北上和鞑子血战,也许老二他们会趁机逃脱。”

    祖大乐娓娓道来,祖氏父子连连点头。

    “明军卷土重来,即便鞑子能够取胜,一定也是元气大伤,汉人千千万万,鞑子不过数十万,谁能持久,一目了然。只要我祖氏一门能留些血脉,谁赢谁输,与我祖氏何干?”

    祖大乐微微一笑, 面色又变的凝重。

    “不过,投诚得有投名状,或许能保你们的性命。你们知道怎么做吗? ”

    “叔父放心,我们知道!”

    祖泽洪心领神会,低声回道。

    祖氏一族随祖大寿投清,追随清军冲锋陷阵的众人,都没什么表现机会,唯二活跃的祖泽润和祖可法也横死沙场,其他人都没什么恶行。若是投诚河南卫军,王泰或许会顾及祖大寿自尽,祖氏子弟无大恶,给祖氏一个机会。

    一个

    重新做人的机会,献投名状的机会。

    毕竟,他们和献宁远城、破山海关的吴三桂不一样。

    海城卫衙门,高墙环绕,身披铁甲的清军满院都是,警惕地注视着周围。

    看到祖泽法和祖泽洪带着一大群人,持枪执刀,气势汹汹过来,门口的守卫眉头一皱,伸手拦住。

    “祖泽法,祖泽洪,你们带这么多人,是要作甚?”

    “麻烦你进去禀报一下,我兄弟有重要军情,求见甲喇章京。”

    祖泽法按捺下心头的怒火,依旧是笑意盈盈。

    想他兄弟也是总兵、副总兵的级别,位高权重,在明地尊宠有加,如今一个小小的旗人守卫,也敢如此直呼其名,视他兄弟为无物。

    “去去去,没有甲喇章京的召见,谁也不准……啊……”

    惊叫声中,守卫已经被祖泽法后面的卫士们恶狠狠砍翻在地,血肉横飞。

    另外一个卫士刚要喊叫,一柄短斧迎面飞至,正中胸部,骨折声传来,守卫倒地,口喷鲜血,萎靡不起。

    “狗仗人势的东西,你也配喊你爷爷的名字!”

    祖泽洪对着守卫的尸体,恶狠狠骂了一句,唾了一口。

    “兄弟们,谁敢妄动,格杀勿论!”

    祖泽法低声叮嘱,面色狰狞,几个部下上前推开门,祖氏兄弟一马当先,纷纷涌进了军营。

    众人大步向前,院中的清军都是惊讶地看着这一群人,尽管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没有人敢上前阻止和查问。直到走到衙门后院,才有清军守卫上前喝止。

    “祖氏兄弟,你们要……”

    守卫话还没有说完,胸口连中数刀,登时毙命。祖氏兄弟带人,立刻涌入了后院。

    房门被踹开,大床之上, 一个30 多岁的赤身男子转过头来,怒目看着闯进房中的不速之客。

    而他身旁的女子,似乎还没有成年,正在用幼稚惊恐的目光看着祖氏兄弟。

    “祖泽法,祖泽洪,你们要干什么?给老子滚出去!”

    甲喇章京何洛会,海城卫的守将,被搅屎棍们搅了好事,当然是怒目相向,咆哮喝斥着祖氏兄弟和他们的部下。

    这些卑劣的汉人,一点规矩都没有,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吗?

    “何洛会,兄弟们要宰了你,去投降明军。你明白了吗?”

    祖泽法的目光中,尽是讥讽和戏谑。

    “给你个狗胆,你们这些狗汉奸!”

    何洛会差点变成不举,他一翻身,就去抓床头的长刀。

    几把长枪如毒蛇般刺至,何洛会躲无可躲,刀还没拿到手就连连惨叫,军士们纷纷赶上,刀枪并举,白花花的何洛会,很快成了一堆血红。

    祖泽洪面色铁青,大步上前,狠狠一刀,鲜血喷溅,尸首分离。祖泽洪提起何洛会的首级,转身出了房门,一众亲信紧紧跟随。

    “兄弟们,何洛会已死,想活命的和我去投明军,不想投降的也不要挡路。否则,不要怪兄弟我不讲情面!”

    祖泽洪举着长枪,枪头上何洛会的面目阴森可怖,衙门里的清军或是追随,或是离开,怒斥祖泽洪的清军,则是被格杀当场,血腥异常。

    “马上竖白旗,打开城门,请明军入城!”

    祖泽洪迫不及待下了军令。

    白旗升起,城门大开,祖氏将领跪伏于城门口,引着无数的明军涌了进去。

    一番并不激烈的战斗之后,海城卫城头上升起了大明的日月旗,烈烈作响,好不威风,仿佛印证着这块曾经的中国之地,又归于了王化之下。

第74章 汉家百姓

    辽阳,明九边重镇之一,俗称辽东镇。辽阳城从洪武五年(1372 年)至十六年,历时十余载,在旧城址的基础上,几经修筑和扩建而成为砖石结构,周长里多的方城,城高池深,易守难攻。

    明初,被推翻的蒙古残余势力仍在西北、东北进行顽强反抗,图谋恢复,为了巩固地方统治,明朝陆续在东北地区屯兵筑城,并于明太祖洪武十九年,设立了辽东都司,治辽阳,辖有二十五卫二州。

    明万历四十四年(公元1616年),努尔哈赤统一了北方女真族各部落。1621年亲率女真部队,经三天三夜占领了辽阳城,当年即迁都辽阳,后又迁都沈阳。

    明军攻克锦州,尚可喜、洪承畴、布塔、硕塞等清军将领战死或自尽。明军由锦州跨海东进,由辽河北上,平了海城卫,三路大军会师,绵延数十里,直奔辽东镇。

    辽东镇,成了满清国都盛京的最后一道屏障!

    辽阳城南,一处山坡之上,王泰举起千里镜,仔细打量远处的辽阳城。

    青山叠翠,大河奔流,山川形胜,尽收眼底,可惜了大好河山,都被一片腥膻所笼罩。

    “辽阳东为连绵山脉,北、西、南三面有太子河、浑河、辽河等河流作为屏障,若论防守,较沈阳更有优势。努尔哈赤迁移到沈阳,此人确是有些韬略。”

    身后环绕的众将中,李定国幽幽说了出来。

    若是光论防守能力,辽阳城似乎还要比沈阳强上不少。而且,辽阳城也不像山海关,可以从长城城墙方面的薄弱点进攻。

    这只怕是一场恶战!

    “沈阳北依长白山余脉棋盘山,南临浑河,西面是蒲河、更远处有辽河,攻守兼备,既可以凭浑河、蒲河防守,又容易出击。确实是一处好地方啊!”

    一旁的张元平,也是轻声说了出来。

    从山东到关外,连克宁远城、锦州城,他也是信心大增,以至于眼前的辽阳城,他也不放在眼里。

    无论对方是谁,如何的兵强马壮,他自有火器凶猛、舍生忘死的数万虎狼之士可以依靠。

    “只可惜了大好河山、中华故地,尽是沦为腥膻!”

    王泰看着周围的群山大河,目光在太子河上停留,眉头紧锁,隐有伤感。

    秦将王翦破赵,虏赵王,尽收其地,进兵北略地,至燕南界。太子丹恐惧,乃请荆卿。此为荆轲刺秦王。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秦王大怒,发兵攻燕,燕王喜和太子丹逃到这辽阳,匿于衍水。衍水,也称大梁水,即如今流经辽阳的太子河,后人故名之。

    周围众将,都是默默点了点头。

    辽地自春秋战国时,已经处于中华文明宣化之下,两千年以后,他们这些不肖子孙,反而将此中华故地沦丧。

    “尧之都,舜之壤,禹之封。于中应有,一个半个耻臣戎!万里腥膻如许,千古英灵安在,磅礴几时通?胡运何须问,赫日自当中!”

    王泰不由自主,吟了出来。

    李定国热血沸腾,他看着远处的辽阳城,心潮澎拜,不能自已。

    “大人,末将请令攻打辽阳城。愿立军令状,请大人恩准!”

    李定国走上前来,单膝跪地,郑重一礼,神情肃穆。

    十年磨一剑,他在朝.鲜只是数年,已经是迫不及待了。

    况且,恢复关外中华故地,将万物置于王化之下,中华子民,责无旁贷。

    “王……北王殿下,

    攻打辽阳城,我可以让给李定国,但是这盛京,就是我张元平的了!”

    李定国要打先锋,张元平立刻急了起来。

    “那不行,等打完了辽阳,谁有本事先破了盛京城,谁才是英雄!”

    李定国下意识地断然拒绝。

    “好,那这打辽阳,也是能者多劳,谁能拿下,就是谁的功劳!”

    张元平立刻夺回了主动权。

    “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张元平和李定国对了一眼,各自分开。

    王泰微微摇头一笑。这二人征战经年,还是如此火爆脾气。朝.鲜军和本土的河南卫军,也是争强好胜,互相憋着一口气。

    不过军心可用,他也是期待二人和其麾下将士的表现。

    “你们说,这辽阳城中,还有我汉家百姓吗?”

    王泰忽然一句,李定国和张元平都是一惊。

    一瞬间,二人都明白了王泰话里的意思。

    “建奴人面兽心,烧杀抢掠,这辽阳城中的汉人,恐怕早已是十不存一呢!”

    张元平神色黯然,低声说了出来。

    从努尔哈赤建立后金,杀戮汉人百姓如猪狗,苛政之下,百姓纷纷经海上逃往最近的山东半岛,作为彻头彻尾的山东人,张元平自然是知晓一二。

    抗拒者被戮,俘取者为奴,不论贫富,均皆诛戮,如此暴虐杀戮,百万无辜的汉家百姓,化成了屠刀下的白骨无数。

    “老奴毫无人性,我汉人被屠戮殆尽,冤魂无数。崇祯皇帝,还有那些大臣将领,他们难道不脸红吗?”

    李定国心头压抑,面红耳赤,低声咆哮了出来。

    文武皆贪,文官爱财喜空谈,武将贪鄙骄横,辽东百姓被屠戮百万,生不如死,文武百官难辞其咎。

    但凡人人都能为国为民一点,若能人人少一点私一心,多一份良心,亿兆汉人,又何惧区区数十万建奴!

    王泰轻轻点了点头,也是心头沉重至极。

    这是历史上道德沦丧最严重的时代,汉民族疲惫不堪,汉奸巨恶层出不穷,前仆后继,吴三桂、洪承畴、孔有德、尚可喜们混的风生水起、风起云涌,让只有百万人不到的满清占据了中原,奴役了汉家子民两百多年!

    咄咄怪事,闻所未闻,罄竹难书!

    归根结底,汉人打败了汉人,汉人奴役了汉人!

    “辽阳、盛京破城,凡可杀者,皆杀之!”

    王泰看着远处的辽阳城,目光冷厉。

    谁知道,这辽阳城中,还有没有汉人?

    努尔哈赤在辽东屠杀汉人一百多万,致使汉人数量急剧减少,一个杀人如麻的恶魔而已,丧心病狂,毫无人性。真不知道,那些喜欢捧清廷臭脚的所谓阎李专家脸皮为什么那么厚,如此厚颜无耻,非把一个特级战犯吹捧为英雄?

    真真正正是寡廉鲜耻、节操碎了一地!

    “清廷统治者从努尔哈赤、皇太极到多尔衮,都以凶悍残忍著称于史册。他们的做法通常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就是说一遇抵抗,破城得地之后不分军民,不论参与抵抗或未参与抵抗,通通屠杀或掠取为奴婢。”

    这是历史学家顾城先生对努尔哈赤的评价。屠杀了一百多万汉人的屠夫而已。

    “在我国五十五个少数民族历史人物的星海中,有两颗最明亮的民族英雄之星——一颗是蒙古族的元太祖成吉思汗,另一颗是满洲族的清太祖努尔哈赤。

    这是某清史专家阎某人的评价。

    一个无情杀戮汉人,只知道破坏和掠夺的刽子手,竟然被汉族子孙如此顶礼膜拜,道德沦丧、寡廉鲜耻,可谓是惊世骇俗。

    “自成吉思汗以来,四百多年中全世界从未出现过的军事天才努尔哈赤。这个用兵如神的统帅,传下了严密的军事制度和纪律,使得他手下那批战士,此后两百年间在全世界所向无敌。”

    这同样是另一位所谓的武侠小说家查某人的毕恭毕敬。

    1840年,第一次鸦.片战争,清军就屁滚尿流、狼狈不堪;1853年,一个太平天国的农民起义,就将满清险些埋葬,若不是“曾剃头”们前仆后继的为奴为婢,天朝上国早已经寿终正寝,何来两百年间的世界所向无敌?

    睁着眼睛说瞎话,脸皮比城墙厚,妥妥的文化流氓而已。

    青史写来,字字皆是血泪,只不过被笔墨涂黑,难辨真假而已。

    清军屡次入塞,尸积如山,他们纵横的铁骑之下,嬉笑戏谑之间,多少无辜汉人的斑斑血泪?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戎狄志态,不与华同!

    暴虐无道、嗜杀成性的刽子手们,何以称中华子民,何以称中华民族?

    对这些杀人狂魔,王泰不介意用铁和血,征服这些所谓的“满万不可敌”的杀人犯们,来一个血流成河,尸积如山。

    既然他们喜欢屠城,他也不在乎追慕这些“先贤”的足迹,来一场“东施效颦”。

    “大人放心就是!”

    “谨遵大人军令!”

    李定国和张元平对望了一眼,都是眼神冷厉。

    王泰这个彻头彻尾的民族主义者,面对异族的欺凌以牙还牙。他们这些坚定的追随者们,自然也只有去实施了。

    “他们怎么来了?”

    目光转向明军大营,看到一群宽衣大袖者骑马迤逦而来,似乎正是朝着自己的中军大营,王泰不由得眉头又是一皱。

    铁与血的沙场,这些书生怎么也来凑热闹了!

    “大人,这都是大明的名士,个个都是名动一方。他们前来,对大人有利无弊,还请大人见谅。”

    张元平小心翼翼,观察着王泰的反应。

    “请他们过来吧,不要怠慢了。”

    王泰叮嘱了一声,杨震打马下了山坡,迎面而去。

    “北王殿下,来了一队人,说是从盛京来的,是大清国的使者,他们想要见殿下!”

    朝.鲜军前军统领朱应旺打马而来,到了跟前下马,单膝下跪禀报。

    “大清国的使者?”

    众人都是一愣,随即李定国冷笑了一声。

    “兵临城下,难道他们还想让我们退兵吗?”

    “不是退兵就是装孙子,没什么好事!”

    张元平也是冷冷吐了一句。

    这个时候,众将都是有些担心。万一王泰心一软,来个放虎归山,弄个和谈什么的,这仗,岂不是没得打了!

    “带他们到中军大营。我倒是要听听,他们会说些什么。”

    王泰上了战马,面不改色,只有眼里面,冷气森森。

    “李定国、张元平,攻城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两个了!”

    “谨遵大人军令!”

    李定国和张元平面露喜色,都是放下心来。

    快意恩仇,况且是血海深仇、刻骨铭心,又焉有不报的道理?

第75章 使者

    进了中军大帐,看到宽衣大袖的文士中间,几人似曾相识,郑芝龙满脸赔笑,上前见礼。

    “黄大人,张大人,你们也来了。”

    看到是郑芝龙父子,黄道周和张肯堂都是冷哼一声,转过头去。

    这个卑鄙的军阀,他怎么也跑到这关外来了?

    至于他身后的年轻人,肯定是他的某个子侄了。

    求田问舍,连后辈都带上了,这人可真够贱的!

    “郑游击,你的水师怎么没有北上?莫非你此次前来,是来逞口舌之利以搏荣华富贵的?”

    儒士人群中,刘宗周冷冷一笑,话语中不无讥讽。

    作为江南名士的领袖,他最见不惯这种阿谀钻营的人了,自然要为同行者发声。

    儒士之中,响起一片哄笑声。郑芝龙身后的郑成功脸色通红,低头不语,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是真没有想到,会在王泰的中军大帐,碰上这么多的“名士”。

    这些人饱读诗书,许多人都是朝廷旧吏,他们只要一人一句,郑氏父子恐怕就会被喷的裸奔而逃了。

    “各位,你们这些大儒名士弄下的烂摊子,要北王殿下来收拾,你们难道不比我郑芝龙更罪大恶极吗?慎独,我呸!慎独就能对抗鞑子的千军万马吗?和杀人魔王讲仁义道德,脑子坏了吧!”

    郑芝龙面色不改,一句话让刘宗周、黄道周等人群情激奋,炸开了锅。

    “郑芝龙,你信口雌黄,胡说八道!”

    刘宗周额头青筋暴起,怒声发作了出来。

    “慎独”学说是他心血的凝结,毕一生骄傲的资本,连皇帝都是俯首帖耳,怎容他人亵渎和践踏。

    “郑芝龙,你倒是说说,我们这些儒士,怎么弄的烂摊子?这辽东,又关我等何事?”

    黄道周也是尖声咆哮,怒不可遏。

    这个郑芝龙,自己和张肯堂劝他北上勤王,他不仅将二人驱逐出境,还杀了那么多福建的高层将领,如今还恬不知耻,反说他们将大明天下弄乱,这屎盆子可是被直接扣到了头上。

    “郑芝龙,你杀害福建将领,拥兵自重,竟然驳斥我等,岂有此理?”

    “郑芝龙,你武夫跋扈,无耻之尤!”

    “君王在江南,你却来北王麾下摇尾乞怜,寡廉鲜耻,你还要脸吗?”

    一众名士之中,许多人都是怒斥了出来。

    卢象观和阎尔梅少数人,则是默不作声,一起看着郑芝龙,看着这位“海贼王”的反应。

    “父亲,算了!”

    大帐之中,各人大声喧哗,犹如泼妇骂街,郑成功忐忑不安,赶紧低声劝阻。

    这要是让王泰看到了,岂不是小瞧了他父子。

    “要不就是“平时袖手谈心性,临危一死报君王”,除了写字做文章,还有个屁用?建奴三番四次入塞,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写一万篇好文章,满口仁义道德,有用吗?大明需要的是文武兼备、经世致用的人才,而不是只会“慎独”,满嘴仁义道德的伪君子!”

    郑芝龙说完,大手一挥,霸气十足。

    “看在我儿的份上,懒得理你们这群酸儒!”

    郑芝龙,郑一官,教名尼古拉斯?加斯巴德,洋人称之为尼古拉?一官,精通日语、荷兰语、西班牙语、卢西塔语和葡萄牙文等等,当过翻译,和各色各国人等打交道游刃有余,说到嘴炮功夫上,他可是不怵任何人。

    郑成功不由自主睁大了眼睛,显然为父亲这个懂多种语言的“翻译官”的口才而震惊。

    郑芝龙的话,让众儒士怒火更盛,他们纷纷拦住了想要走开的郑氏父子,纷

    纷声讨。

    “郑芝龙,什么叫满嘴仁义道德的伪君子?难道我们做下了什么苟且之事?”

    “什么叫文武兼备,经世致用?你说明白了!”

    “郑芝龙,大明之所以孱弱不堪,就在于道德沦丧,不正人心,肃士风,怎么让大明起死回生?”

    众人七嘴八舌,围着郑芝龙父子,唾液飞溅,郑芝龙动弹不得,只好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一个个牙尖嘴利,巧舌如簧,我想问一下,那山海关、锦州城、复州卫盖州卫,都是被你们这些长舌头说下来的吗?”

    郑芝龙被喷的不耐烦,牛眼一瞪。

    “北王殿下就要来了,一会你们和北王殿下说吧,看他喜不喜欢你们嚼舌头!我两天没饮水,唾沫星子不够,说不过你们!”

    众儒士怒火攻心,正要驳斥郑芝龙,开始新一轮的狂轰滥炸,军士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北王到!”

    顿时,大帐中鸦雀无声,众人分开站好,让出中间的大道,紧接着王泰在将士的陪同之下,走了进来。

    郑芝龙父子,赶紧站了起来。

    “见过北王殿下!”

    无论是郑氏父子,还是大明的名士们,一起躬身行礼。

    “诸位,有心了!”

    王泰一一点头,拱手行礼,脸上挂着微笑,人畜不欺。

    这个所谓的“大明名士观光团”,个个都是理想主义者,他们也不怕路上被土匪洗劫团灭?

    “大人,从江南到关外,一路上都有水师的战船保护。”

    杨震在王泰耳边轻声说道。

    王泰恍然大悟,不用说,又是顾炎武、杨廷麟、陈子龙这些家伙公器私用了。

    不过这样也好,最起码见识过故地收复,以后反对的声音没那么刺耳。

    “阎尔梅阎先生,复社巨子,诗有奇气,久仰久仰!”

    “卢氏兄弟,忠义之家,满门忠烈,钦佩之至!”

    王泰和众人一一打招呼,看到女扮男装,风流倜傥的柳如是,心中一动。

    “柳如是,心怀大义,巾帼不让须眉,柳先生,你可是比你的夫君出彩多了!”

    他可不是什么“少妇控”,这位历史上的奇女子,“秦淮八艳”之首,值得他郑重一礼。

    “北王殿下文韬武略,天纵奇才,在下仰慕已久!”

    柳如是赶紧还礼,脸色发红。

    这位北王殿下,顾盼自如,和蔼可亲却霸气侧漏,百闻不如一见。

    也只有这样的奇男子,才能痛击建奴,攘外安内,让百姓安居乐业。

    “本官治下正在普及义务教育,女子入学,已是大势所趋。柳先生若是愿意出来做事,女子教学这一块,一定会有先生一个位置。”

    “义务教育?”

    王泰的话语,让柳如是微微一愣。

    “北王殿下放心,拙荆一定会慎重考虑的!”

    钱谦益赔笑道,赶紧拉了拉柳如是的衣袖。

    王泰看重妻子,却对他这个前侍郎清汤寡水,让他大失所望。

    “钱先生,柳先生,本官等你们的回复。”

    王泰哈哈一笑,看到白发苍苍的傅宗龙,上前和他寒暄。

    “黄先生,刘先生,你们也来了。”

    傅宗龙介绍,王泰微微点了点头,随即转向了其他人。

    一一打招呼下来,王泰也是暗暗心惊。

    这么多历史先贤,大儒名士,全都在他的大帐中了。

    不过,他们到底是浪得虚名,还是救世济民,思之让人唏嘘。

    “成功

    ,你回来了!”

    看到郑成功兴奋的脸庞,王泰微微一笑。

    “末将见过北王殿下!”

    郑成功兴高采烈,抱拳见礼。

    帐中人都是一惊,这个年轻的粗汉,竟然才是王泰亲近之人。

    “很好,等辽东战事一了,水师在朝.鲜休整一下,就要对日本动兵了。你准备好了吗?”

    王泰轻声说道,郑成功心神俱荡,单膝下跪。

    “末将必不辱北王重托!”

    “起来吧,不用大礼。”

    王泰虚托了一下,郑成功直起腰来,脸色通红。

    王泰点头微笑。这个国姓爷,历练了几年,还是如此情不自已,热血沸腾。

    饮冰十年,难凉热血,说的就是这类慷慨激昂之士吧。

    “这位是……”

    目光转向满脸赔笑,黝黑高大的郑芝龙,王泰微微一愣。

    “北王,这是家父。唐突来访,还望北王不要见怪。”

    看到王泰疑惑的目光,郑成功硬着头皮介绍。

    “末将郑芝龙,见过北王殿下!”

    郑芝龙深施一礼,谦逊之至,刚才和儒士们吵架时的雄姿英发,荡然无存。

    “郑大人,辛苦了!”

    王泰微微一惊,点了点头。

    历史上大名鼎鼎、糊涂透顶的郑芝龙,果然是见风使舵之人。

    不过,父子情深,看在郑成功这个民族英雄的面子上,他也懒得给个黑脸。

    “北王殿下,舍弟等已经率郑家水师三百多艘战船北上,准备一鼓作气,打下日本萨摩藩,作为晋见之礼。若是实力不济,还望殿下施以援手。”

    郑芝龙低声说道,避开了帐中其他人。

    “你呀,何必。太冲动了!”

    王泰微微一怔,随即哈哈笑了起来。

    “你的战船都是木船,火炮射程数量、航速也不够。过一会让水师的战船前去,让他们赶紧停下来,在琉球或朝.鲜休整。 没有必要拿兄弟们的性命做赌注,想要立功,有的是机会!”

    王泰沉默片刻,继续开口。

    “况且,开战之前,也要通知你家次郎和田川氏一族。不能连累家人和友朋。”

    “谨遵北王教诲!”

    郑氏父子一起行礼。

    王泰亲切地拍了拍郑芝龙的肩膀,向前到了主位帅桌后坐下。

    “诸位,请用茶!”

    军士端上茶来,王泰礼让了一下,众人都是一起行礼。

    “谢北王殿下!”

    郑芝龙志得意满,满脸都是笑容,手哆嗦着拿起茶杯,却怎么也送不到嘴边。

    郑成功暗暗好笑,轻轻扯了一下郑芝龙的衣袖,郑芝龙这才定下神来。

    “诸位不用客气。这茶叶是锦州之战缴获所得,是大汉奸尚可喜的私物,大伙可以放心饮用。”

    王泰的话,让众人都是轻声笑了起来。

    尚可喜,还有洪承畴,这些个大汉奸,终于一命呜呼了。

    “大人,建奴的使者来了……”

    杨震上前,在王泰耳边小声禀报。

    “让他们进来吧!”

    王泰点点头,端起了茶杯。

    “可是,这里这么多人……”

    杨震还有些犹豫。

    “马上就要攻打辽阳城,你觉得我有时间浪费在他们身上吗?”

    王泰冷冷一句,杨震额头冒汗,赶紧领命出了大帐。

    各军气势汹汹,已经在准备攻城,看样子,王泰是不打算和对方好好谈了。

第76章 驳斥

    “大清国使……”

    军士的声音在大帐外响起,话未说完,“啪”的一声,似乎脸上挨了一巴掌,后面的话窝在了喉咙里。

    “拉出去,痛打三十军棍!”

    帐外杨震的怒喝声响起,帐中个人都是暗暗心惊。

    对待建奴,这个王泰从不手软,他的部下耳濡目染,个个也是愤青。

    众人注目之下,巴布泰、范文程、岳乐几人悻悻走了进来,后面则是面色铁青的杨震。

    看来,军士是被杨震教训了。

    “大清……国使者奉国将军巴布泰,大学士范文程,安郡王岳乐等一干人等,拜见北王殿下!”

    巴布泰几人上前,一起向王泰行礼。

    年轻的岳乐看到上座的王泰,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有些愤怒不屑。

    刚才通报的军士被教训,分明就是冲着他们这些大清国的使者来的。

    “大清国?你就是范文程?”

    王泰轻声一笑,他看了一眼神色愤愤然的岳乐,不动声色,目光落在开口的范文程身上。

    凡是熟悉明史的,没有几个人不知道范文程。许多人将他定为大汉奸,其实只是个无可奈何的可怜虫而已。

    连老婆都被多铎公然抢去蹂躏,汉官地位之低,奴颜婢膝,可见一斑了。

    汉官尚且如此,那些个草根的汉家百姓的境遇和命运,可想而知。

    “北王……殿下!”

    范文程身子瑟瑟发抖,支撑不住,一下子跪在了地上,伏地不起。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王泰,他心里莫名地发虚。

    “范文程,起来!”

    巴布泰满脸通红,低声咆哮了起来。

    这个范文程,见面就跪,可是丢尽了大清国的脸面。

    “你这个汉狗,滚起来!”

    岳乐恼羞成怒,上前几步,抬腿就要踹范文程,让他起来。

    “你要干什么?”

    岳乐的举止,让王泰面色阴沉,目光阴冷。

    虽然他听不懂这些人在说什么,但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还想把汉人当奴隶吗?”

    王泰看着岳乐,岳乐只好讪讪住手。王泰目光移向范文程,冷哼一声。

    “他说了什么?”

    “他说……小人这个汉狗,滚起来!”

    范文程哆哆嗦嗦说完,又是以头抢地,跪伏不起。

    “就在地上跪着吧,多跪一会,心也会安一些。”

    王泰冷冷看了一眼岳乐,收回了目光。

    “谢……北王……殿下!”

    范文程战战兢兢,心里却安稳了几分。王泰叫自己汉人,看来,自己还不是吴三桂、洪承畴那些,入不了王泰的法眼。

    “奉国将军,安郡王,这么说来,你们都是老奴的后人呢?”

    王泰端起茶杯,对着巴布泰和岳乐轻声问道。

    这些人手上,不知沾了多少汉人的鲜血!

    巴布泰还没有说话,岳乐脸色发红,按耐不住,脱口而出几个磕磕巴巴的汉话。

    “王泰,不要侮辱我的祖父!努尔哈赤是我的祖父,我父亲是阿巴泰,就是死在你的手里!”

    “岳乐,不得无礼,快退下!”

    巴布泰心惊肉跳,情急之下,厉声呵斥了起来。

    他已经感觉出了王泰身上的杀意,这个王泰,绝对是冷血至极,恐怕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多尔衮,为什么要他来蹚这浑水?

    “你老

    奴一族罪孽深重、死百次千次,也还不清你们欠我百万汉家百姓的血债!罪大恶极,禽兽不如,百死难赎其罪!”

    王泰冷冷看了一眼岳乐,轻声一笑。

    “你以为,你们还回得去吗?”

    大帐中众人都是一惊,人人把目光聚集向了王泰和岳乐几人。

    看样子,这个王泰是要大开杀戒了。

    “王泰,你这明国的乱臣贼子,你到辽东来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你不得好死!”

    岳乐年轻气盛,面红耳赤,怒声喝了出来。

    “大人,让我宰了这狗贼,为辽东千千万万枉死的汉人报仇!”

    杨震怒不可遏,上前请令。他身旁的卫士们人人怒目圆睁,手都放在了刀把上,只等王泰一声令下,就要将岳乐就地正法。

    大帐中的黄道周、刘宗周等人,都是惊讶地看着这一切。

    王泰摆了摆手,杨震和卫士们纷纷退到一旁。

    忽然,外面惊天动地的炮声响起,连绵不断,动人心魄,大帐中人人心惊。

    “王泰,你在和谈时就出兵,你卑鄙!”

    岳乐惊怒交加,不利索的汉话,又是脱口而出。

    “北王……殿下,两军交战,不斩使者。我等是奉大……清国皇帝……之命前来……求和。还望你深思,不要……误了大事。”

    没有了范文程这个翻译,巴布泰只有断断续续说了出来。

    听这炮声,明军已经攻城了。这个王泰,和谈时悍然攻城,他怎么能这样?

    汉人的伦理道德,尊老爱幼,都跑到那里去了?

    众儒士也是面面相觑,一片哗然。

    这个王泰,是快意恩仇,还是毫无底线,总是这么让人捉摸不透。

    “大事?比我汉家百姓的血海深仇重要?”

    王泰冷笑连连,他指着巴布泰和岳乐,怒声喝骂。

    “辽东百万百姓的事先放到一边,自万历年间以来,你等屡次入塞,大肆杀戮,百姓白骨累累,尸横遍野,尔等所杀汉人,何止百万?今日兵临城下还想和谈,你以为我汉家子弟可欺吗?今日杀了你等,破了辽阳城,下一个就是胡酋多尔衮和你们的盛京城了!”

    王泰脸色通红,怒发冲冠,大声咆哮,眼眶发红,热泪就要涌出。

    “你们吃的穿的用的,都浸满了我汉家百姓的鲜血。在尔等治下,我汉家百姓水深火热,生不如死,每年都有数以万计的汉人不堪凌辱,自尽求死。尔等十恶不赦、罪无可恕之人,竟然敢自任使者,送上门来,是谁给你的勇气和自信?”

    王泰怒火攻心,巴布泰和岳乐都是傻了眼。

    “北王殿下,你到底要怎样?”

    “拉出去斩首,首级传阅三军,为将士们攻城助威!”

    王泰憎恶地挥了挥手,早已经迫不及待的卫士们纷纷上前,将巴布泰和岳乐打的鬼哭狼嚎,跟着捆了个结结实实,押了出去。

    “王泰,我做鬼也放不过你!”

    “王泰,你这卑鄙小人,无……啊!”

    大帐外的惊叫声传来,很快戛然而止。显然,巴布泰和岳乐,已经被就地正法。

    “大人,两个鞑子已经被斩首,军士拿着鞑子的首级去传阅三军了!”

    杨震进来禀报,身上血迹斑斑,不知道是不是亲自行刑。

    王泰点了点头,杨震面不改色站到一旁。

    “北王殿下,两军交战,不斩来……”

    众人胆寒之时,倔强的刘宗周却站了起来,肃拜一礼,侃侃而谈。

    在他看来,天朝上国

    ,礼仪之邦,以德服人,王化四夷,怎么能够行此不合规制和礼法之作?

    不过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怒容满面的王泰厉声打断。

    “不斩你大爷!”

    王泰走了下来,指着刘宗周,怒不可遏。

    “你的鬼话,留着对地下数百万汉人的冤魂说去,看他们会不会骂你这个愚不可及的孝子贤孙!”

    “你......竟敢侮辱老夫!”

    刘宗周面红耳赤,指着王泰,哆哆嗦嗦说了出来。

    “你这书呆子,站着说话不腰疼!要是你的父母被鞑子杀了,妻子被糟蹋了,看你会不会在这里假仁假义,满口喷粪?”

    王泰大声呵斥,唾液横飞,额头的青筋都凸显了出来。

    这些所谓的名士,百无一用,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雪崩来临,没有一片雪花无辜,大明败,就败在他们的身上。

    “整天“慎独”、“良知”,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皇帝要发展火器,攘外安内,你一力阻挠,大谈什么道德学说、操守仁义。你要著书立说去学堂里去,在皇帝那里胡咧咧,干扰国事,你是脑子.有病吗?”

    骂完刘宗周,王泰又指着黄道周,劈头盖脸,同样是唾液横飞。

    “你,黄道周,字画为馆阁第一,文章为国朝第一,人品为海宇第一,但你于政事狗屁不通,参政议事,简直是狗屎一堆。崇祯十二年,你不谙世事国情,抱着狗屁春秋大义,大放厥词,致使朝廷和建奴和谈功亏一篑,建奴入塞,士民死伤百万,光是被劫掠的汉家百姓,就有30多万。你一张利嘴,信口雌黄,枉害了多少无辜百姓的性命!”

    王泰怒目而视,眼眶微红,大帐中众人都是无言。

    “你,还有你们,你们个个,包括当朝天子,都是我千千万万汉家百姓冤魂的罪人!百姓被屠戮被蹂躏时,你们都在干嘛?百姓水深火热,嗷嗷待哺之时,你们在做什么?虽千万人吾往矣,你们扪心自问,尽过自己的努力吗?”

    王泰脸色通红,指着刘宗周、黄道周、钱谦益、张肯堂、郑芝龙、韩孔当、卢氏兄弟等等,毫不留情。

    “泱泱天朝上国,亿兆汉家子弟,却被不到百万建奴百般凌辱,屡次兵临城下,咄咄怪事、旷世奇闻!汉人的血气那里去了?士者“舍生取义”的气节那里去了?你们或随波逐流,或明哲保身,个个良田豪宅、脑满肠肥,你们的良心被狗吃了?”

    帐中一片寂静,无人敢反驳,只有外面的火炮声和厮杀声连绵不断,让人心跳。

    郑芝龙暗暗佩服,说到这嘴皮子的功夫,自己也要逊色王泰许多。

    过了片刻,郑成功这才上前一步,肃拜行礼。

    “大人,末将惭愧!”

    “北王殿下,在下惭愧之至!”

    柳如是站了出来,也是跟着一拜。

    “北王殿下为国为民,老夫也是羞愧难当。”

    钱谦益赶紧跟着妻子,上前行礼。

    “北王殿下为国为民,国之长城,末将佩服之至!”

    郑芝龙也是如此附语,暗自庆幸此次北上。

    这王泰性格如此刚烈,得罪了他,吃不了兜着走。

    黄道周和刘宗周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还想要驳斥,却被后面的傅宗龙等人拉住。

    这个时候,正是和建奴用兵之时,还是不要再和王泰计较,误了大事。

    “北王殿下,你侮辱老夫,老夫不服!”

    “老夫也是不服!”

    黄道周和刘宗周相继开口,却没有继续争辩下去的勇气。

第77章 军人

    “北王殿下,你为国为民,一片赤子之心,在下心服口服。可不是所有人,都有你的能力和际遇。”

    傅宗龙神色黯然,微微拱了拱手。

    “你身为大明臣子,驸马之身,如今天子尚在,春秋正盛,莫非你真要登基称帝,君临天下,让天下四分五裂吗?”

    张肯堂的话,让众人都是一惊,他们纷纷抬起头来,目光一起对准了王泰。

    郑芝龙暗自冷笑。这个傅宗龙,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不是让王泰难堪吗?

    河南卫军兵威浩荡,王泰不当皇帝,难道还让崇祯当吗?纵然王泰愿意,他手下那些骄兵悍将,他们愿意吗?

    “北王殿下,你为国为民,在下折服。但这天下毕竟姓朱,是朱明的朝廷。你要登基称帝,天下人这悠悠之口,你可要……”

    柳如是站了起来,肃拜一礼,退了回去。

    虽然心底里已经认可了王泰所作所为,可是从心底里,柳如是为这位热血的自诩为风流人物的王大人感到担心。

    纵然文治武功,远超先贤,可是人言可畏,又怎敌天下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登基称帝?

    王泰无奈摇了摇头,没有吭声。

    人人都以为他是奔着那无上的权力而去,却不知职位越高,责任越大。即便是贵为天子,有三宫六院,也得有个好肾才行。

    否则,带来的恶果难以想象。

    “明太祖朱元璋一介布衣,他可以做皇帝,北王文韬武略,他为什么不能?”

    郑成功站了起来,面色凝重。

    “北王为国为民,一片赤子之心,天下谁人能比?崇祯皇帝虽无大恶,但德不配位,以至于民不聊生,百姓水深火热。反观北王,活民无数,百姓爱戴,人人都盼望着北王当皇帝。怎么,只有你们不愿意吗?”

    帐中又是归于寂静,任凭火炮声和厮杀声侵袭,肆虐内心。

    “让崇祯天子继续当皇帝,百姓不会愿意,我们这些将士也没人愿意!”

    杨震大声说道,王泰眉头一皱,杨震赶紧住口。

    “当皇帝,你以为我王某人乐意?”

    王泰冷冷哼了一声,端起面前的茶杯,一饮而尽。

    “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干得比驴多,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弯腰驼背,华发丛生。”

    他自嘲地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下面的儒士们。

    “我王泰原本富家浪荡子,本可人生苦短,像诸位一样,坐而论道,眠花宿柳,纸醉金迷。可在下又是性情中人,见不得人间疾苦,看不惯世间不平之事,更不忍见同族被异族欺凌。要不是天下被搞成这样,我才懒得管这些屁事!”

    德不配位,自有灾殃,最后受苦受难的,却是无数的低层百姓。这些所谓的上层建筑,上至皇帝,下至胥吏,他们或因循守旧,心存侥幸,或只顾私利,醉生梦死,最后埋葬的,却是中华的文明。

    “北王,你说的可是心里话?”

    黄道周脸色煞白,不知不觉脱口而出。

    “闭上你的臭嘴!”

    杨震猛地站了出来,怒火中烧。

    “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也配为一代大儒?北王救活的百姓,岂止百万?北王为我南洋商民报仇雪恨,你可出过一点力?北王杀过的鞑子,少说也有十万!你救过几人?你杀过几个鞑子?那些屈死的百姓,能指望你,你,还是你们?”

    杨震戳指

    训斥,黄道周默不作声,大帐中众人都是无声。

    “黄先生,各位,要只是贪图权力,在下完全可以如曹孟德挟天子以令诸侯,或断了漕运,或痛下杀手,直接登基称帝,何苦为难自己,里外不是人?”

    王泰摆摆手,杨震退了下去,郑成功也是坐下。

    “要不是为了天下百姓,谁愿意北上?那些年轻将士,他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一场大战下来,多少人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他们为了什么,难道仅仅是那一点饷银吗?”

    王泰面色凝重,一字一句,字字诛心。

    “流血牺牲,舍生忘死,只是为了“保家卫国”四个字。我军之所以无坚不摧,不是火器,不是饷银,而是牺牲无畏。这句话,大家共勉吧。”

    郑成功站了起来,郑重肃拜一礼。

    柳如是跟着站了起来,也是郑重一礼。

    众人接二连三,纷纷站起,拱手行礼,肃穆无声。

    他们到这辽东来,不就是目睹中华子弟抛头颅洒热血,收复失地的吗!

    “诸位,炮火正密,咱们一起,为攻城的将士擂鼓助威吧。”

    王泰也是站了起来,哈哈一笑。

    一番发泄之后,他觉得心情舒畅了不少。

    众人跟着王泰,纷纷出了大帐。黄道周和刘宗周对望一眼,都是无言,只有跟上。

    范文程站了起来,他看了看周围,知趣地跟在众人身后,出了大帐。

    保家卫国,牺牲无畏!

    若是汉人都如王泰麾下的虎狼之士一样,人人不惧生死,谁又能战胜他们?

    众人放眼望去,河南卫军骑兵铺天盖地,陈列己方火炮阵地两侧,火炮阵地上空烟雾缭绕,炮手们装填弹药,不徐不疾,就像平时演练的一样。

    在火炮狂轰滥炸小半个时辰之后,终于,无数的河南卫将士出了本阵,他们或抬着云梯,或手持火铳,或拿着盾牌,直奔辽阳城南城墙。

    “蓬!蓬!蓬!”

    河南卫军火炮阵地上,上千门火炮齐鸣,电闪雷鸣,炮弹凌空飞舞,一片弹雨遮天蔽日,直奔辽阳城城墙。

    无数炮弹越过残破不堪的辽阳城城墙,飞入辽阳城内,无数炮弹砸在城墙上,处处凹陷,更有无数炮弹落在城墙之上,垛墙破损,土石纷飞,城头上的清军,被压制的抬不起头来。

    炮火太过密集,即便是清军中的巴图鲁,也不得不躲在垛墙之后,连还击的机会都没有。

    一个清军刚刚站起,扣下扳机,击没击中城外的明军也不知道,一颗铁球呼啸而至,正中他的脑袋。

    清军脑浆迸裂,身子向后,重重摔在地上,血肉模糊,面目全非。

    清军纷纷射出羽箭、打响火铳,许多人还来不及躲避,就被呼啸而来的炮弹扫中,城墙上瞬间栽倒一片,惨叫声连连,到处都是鲜血和伤者。

    城墙上,满清主帅、郑亲王济尔哈朗躲在垛墙后,看着血肉模糊的死伤场面,脸色煞白。

    城墙上的几十门火炮东倒西歪,早已经被明军摧毁。明军火炮上千门,炮弹狂风暴雨,射程又远,威力又大,许多炮弹爆炸伤人,杀伤力太大~。城头的清军被明军的火炮压制,无法形成持续有效的还击,这样下去,明军很快就会攻上城头。

    光挨打不能还手,对方要是靠近,一轮轮震天雷下来,城头上的清军,还怎么抵抗?

    那些落到城内的炮弹,爆炸声不断,引起了火灾,浓烟滚滚。城内居民

    拼命逃窜,无人救火,否则很快就会被对方的火炮杀死杀伤。

    尖啸声响起,济尔哈朗心惊肉跳,下意识地缩回身子。几十发炮弹呼啸而来,落在了城墙上,烟柱滚滚,肉块、断胳膊断腿满天飞舞,城墙上惨叫声此起彼伏,堆满了尸体和伤者,到处都是殷红的鲜血。

    “阿玛,明狗要攻城了!”

    济尔哈朗的次子济度,在垛墙后大声喊了起来。

    “准备应战!”

    济尔哈朗大声喊了起来。

    攻城战,短兵相接,明军的火炮会停止,这是清军最后的机会。

    济尔哈朗话音刚落,一颗开花弹在他不远处爆炸,卫士们纷纷护住了济尔哈朗。

    “济度!”

    目光扫及,血肉横飞,济度被炸的血肉模糊,被鲜血染红的身子就落在了济尔哈朗的身旁几米处,面目全非,身体抽搐个不停。

    济尔哈朗的眼珠子,都红了起来。

    “郑亲王,明狗上来了!”

    来不及悲伤,部下将士大声呐喊,济尔哈朗从儿子已经静止的尸体上移开,看向了城外。

    “准备应战!”

    济尔哈朗脸上泛红,颤声喊道,内心悲愤到了极点。

    这一场恶战,注定是你死我活了。

    趁着城墙上的清军被炮火压制,河南卫军的火铳大阵快速前移,很快就到了辽阳城南城墙下五十步的地方,就靠着护城河,他们迅速列阵,军官怒吼,排铳齐发,护城河边一时间烟雾弥漫,尽是清脆的射击声。

    精致轻巧的云梯拼接,很快搭在了20余米的护城河上,无数的河南卫军将士跨过了护城河,迅速靠近城墙。

    过了护城河,无数的掷弹兵纷纷拉响圆滚滚的震天雷,向着城墙上扔了上去。

    “工欲利其事,必先善其事。河南卫军战无不胜,这些装备,可谓是立功不小啊!”

    城头的清军完全被压制,震天雷狂轰滥炸,清军死伤累累,负隅顽抗。郑芝龙看的心惊肉跳,不知不觉背心全湿。

    要是他的部下和河南卫军交战,对方只要两三千将士,他的郑家军恐怕就灰飞烟灭了。

    “牺牲无畏,这才是国之利刃啊!”

    看到不少河南卫军将士倒在了攻城的途中,余者仍是奋勇向前,无所畏惧,傅宗龙幽幽说了出来。

    眼前的厮杀场面,让他想起了当日成都城下一战,河南卫军也是这般无所畏惧,坚不可摧。

    “也许不用一日,辽阳城就会归于我汉家王朝治下了。”

    阎尔梅喃喃自语,眼看着蚂蚁一样的河南卫军将士上了城头,源源不断。

    黄道周被城头激烈的拼杀场面所吸引,面色煞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北王殿下,那些将士要作甚?”

    看到数十名将士举着盾牌,抱着一个个小方包,向着城门冲去,钱谦益疑惑不解。

    “将士们是要炸开城门。”

    王泰微微摇了摇头,有些感伤。

    “这些勇士,也不知道能活下来几个?”

    钱谦益睁大了眼睛看去,那些冲向城门的将士,不断有人在奔跑途中倒下,等冲到了城门洞里,已经只剩下寥寥几人。

    “前仆后继,舍生忘死,这才是我中华的军人,这才是我中华的希望!”

    钱谦益身旁的柳如是心头发热,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

第78章 城战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辽阳城南门被炸的支离破碎,几十门火炮一起发射,数百的炮弹前仆后继,呼啸着冲着南城门洞砸出。

    尖啸声摄人心魄,炮弹落在瓮城和外城之间,浓烟滚滚,尘土飞扬,烟柱高达二三十米,整个南城门周围,笼罩了一片烟尘之中。

    火炮声不断,南城门剧烈的爆炸声掩盖了周围城墙上激烈的厮杀声,烟尘升腾,飞扬的断胳膊断腿肉块器官时隐时现,无数的河南卫军将士靠近了南城门,火炮声才停了下来。

    火炮声刚停止,震天雷又开始了狂轰滥炸,瓮城和内城门上面尽是哭喊声,随着无数的河南卫军将士冲上了城墙,城头上全是鲜血和残肢断体,尸体东倒西歪,伤员在血泊中挣扎,直如阿鼻地狱。

    不等硝烟散尽,张虎就带领着部下迅速登上了城墙,看到正在城头上指挥着将士搬移尸体,构建火炮阵地的朱应旺,张虎暗自气恼。

    又让这些家伙抢了先。

    刚才爆破南城门的就是朝.鲜军,现在先登上城墙的又是他们。这些朝.鲜族的家伙,全都是不要命的猛男,可是真够悍勇的!

    小炮纷纷架上了南门城墙,

    明军军炮手们手忙脚乱装填弹药,一门门火炮,对准了城内滚滚而来,蚂蚁一般的增援清军。

    辽阳城,盛京城的最后一道屏障,清军自然是要负隅顽抗了。

    忽然,城中炮声大作,城墙上的河南卫军将士,被打倒一片,惨叫声此起彼伏,撕心裂肺。

    原来,清军也早有准备,在城内的高房危户上隐藏了不少火炮。幸亏河南卫军的火炮狂轰滥炸了一阵,清军的许多火炮被摧毁,不然河南卫军就损失大了。

    无数的清军如蝗虫一般从城内各处涌出,他们源源不断,持刀执盾,无穷无尽,直奔南城头。

    “草.泥马!”

    朱应旺吓了一跳,惊怒交加,声嘶力竭喊了起来。

    当年的叫花子,如今麾下上万将士的高级将领,有幸参加这一场国战,更有主帅亲自坐镇,自然是要好好表现。谁知道还没到沈阳城下,却遭到当头一棒。

    朱应旺亲自上前,夺过了炮手手里烧红的铁钎,按在了导火索上。

    他也是出了一身冷汗。要是打进城去,清兵隐藏的火炮这才开火,那时候不知要伤亡多少将士。

    “蓬蓬蓬!”

    清军城内的火炮又一次打来,又打翻了两名河南卫军炮手,不过这一次众人躲藏在垛墙后,藏好了身子,清军的实心球效果并不大。

    “开炮!”

    朱应旺大声怒喝了起来。

    主将一马当先,炮手们勇气倍增,纷纷点燃了火炮导线。

    “蓬!蓬!蓬!”

    上百门小炮一起轰鸣,铁弹呼啸而飞,惊心动魄,无数清军被打翻,栽倒无数。一轮轮火炮打了出去,清军隐藏的火炮很快哑火,清军炮手们仓皇逃窜,不少人被炸翻,还有许多被埋在了炸塌的废墟下面。

    “掷弹兵!”

    张虎大声喊了起来。

    城头上双方激战正酣,火器也不能用,只能对付城内增援的清军了。

    “通通!”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不断响起,震天雷雨点般落入清军人群,城墙里硝烟弥漫,无数清军被烟尘所笼罩。火器凶猛,狂轰滥炸,城内的民居浓烟滚滚,房屋开始疯狂燃烧起来,席卷了整个南城。

    “郑亲王,火太大了,赶紧撤吧! ”

    济尔哈朗的侄子,多罗贝勒尚善惊慌失措,向面色难看的济尔哈朗禀报。

    明军火器犀利,城墙上下的清军死伤累累,尤其是城中多为茅草屋和木屋,烟柱滚滚,火器引发了火势,眼看就要形成火灾了。

    “让人救火,全军撤往北城!”

    济尔哈朗沙场宿将,杀伐果断,惊怒之余,立刻下了军令。

    南城墙上的清军死伤惨重,已经是强弩之末,坚持下去,肯定是凶多吉少。辽阳城方圆二十四里,退到北城,进行巷战,胜负难料。

    这个时候,济尔哈朗选择放弃了野战,旗人引以为傲的野战。明军的火器实在凶猛,野战伤亡太大,还不如短兵相接。

    军令下达,早已心惊胆战的清军纷纷脱离了城墙,潮水般向北退去。

    河南卫军火器齐发,退去的清军又抛下无数的尸体,整个南城墙被明军夺取,跟着一门门火炮被搬了上去。

    从火炮开始攻城,占据南城墙,只用了一个时辰。

    南城厮杀声震天,城中浓烟滚滚,火光冲天,跟着,日月旗高高飘扬在南城墙上,那里已经被攻城的河南卫军将士所占据。

    南城外观看的儒士们,人人心惊。

    看来,今夜或许就可以畅饮庆功的美酒了。

    “黄兄,我猜攻城战一个时辰就会结束。”

    钱谦益晃着一颗花白的脑袋,哈哈笑了起来。

    “河南卫军如此骁勇,全都是虎狼之士,也许用不了一个时辰!”

    惨烈的厮杀战场,虽然让黄道周心脏狂跳,但己方稳居上风,着实让他轻松。

    “城中有十万鞑兵,没有一天,或者两三天,恐怕攻不下来。”

    傅宗龙却是摇了摇头。他是封疆大吏,经历过大战,自然要比这些书生强上许多。

    “要不咱们去城墙上观战,擂鼓助威,祝我大明将士早日拿下辽阳城?”

    卢象观忽然开口。他才过而立之年,春秋正盛,胸中的热血还没有褪去。

    “这是个好主意,咱们一起去!”

    阎尔梅也是立刻兴奋了起来。

    “算了,咱们还是别添乱了。你说咱们上去,将士是顾着打仗,还是分心保护咱们?”

    傅宗龙又是一盆凉水。

    众儒士也不再坚持,一起兴致勃勃,向着城头看去。

    无坚不摧!

    柳如是向着西面的方向看去,无数的商船在河边停泊,无数的辎重从船上卸下,岸边的后勤补给品堆积如山。

    不用说,那些都是攻城略地的炮弹、火药和火器了。或许,还有补给的蔬菜和肉品等等。

    后勤补给源源不断,看来王泰对这场战争,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

    “辽阳城有三十多万人!”

    范文程的话,让王泰微微一惊。

    “回北王殿下,这些守军的家眷,都留在盛京城,目的就是让他们死守辽阳城。除了十万守军,还有二十万左右的百姓。”

    范文程毕恭毕敬,笑容可掬。

    “大军兵临城下,城中的百姓,为什么没有逃离?”

    一旁的柳如是,好奇地问了出来。

    “城中大都是旗人,自然是死守了。”

    范文程吞吞吐吐回答了出来。

    旗人!

    王泰冷冷一笑,不再吭声。

    既得利益者,让他们抛弃自己烧杀抢掠的坛坛罐罐,他们怎会舍得!

    不舍得,还想像以前一样心安理得享受,何其的贪婪和愚蠢!

    “范文程,你的家人呢?”

    杨震在一旁忽然问了起来。

    “将军,出盛京城前,小人已经遣散了家人,让他们分批逃离。除了老二那个逆子,其他人恐怕已经走远了。”

    范文程点头哈腰说道,目光悄悄瞟向王泰。

    “原来你才是老奸巨猾!你真是范仲淹的子孙吗?”

    杨震冷笑一声。范文程脸色通红,讪讪而笑。

    王泰抬起头来,远处几匹骏马奔腾而来,马上的骑士,正是李定国和张元平等人。

    “你们怎么来了?”

    王泰不由得一怔。这二人不在前面指挥作战,怎么跑回中军大纛来了?

    “大人,恐怕得要巷战了!”

    众人滚鞍下马,见礼之后,张元平脸色悻悻,闷声说了出来。

    李定国则是默不作声,显然也是同意了张元平的看法。

    “走,城墙上去看看!”

    王泰沉吟片刻,断然下了决定。

    巷战,短兵相接、贴身肉搏,残

    酷性大,河南卫军人生地不熟,到时候敌我彼此混杂、犬牙交错,危险性太强,是最无奈之举,不到万不得已,王泰绝不允许进行巷战。

    “北王殿下,我也去!”

    柳如是满脸通红,马上跟了上来。

    “我等也去!”

    众儒士纷纷开口。

    “不怕折腾就一起来吧!”

    王泰看了一眼儒士们,目光又转向范文程。

    “文正公的后人,你也来吧!”

    王泰上了战马,打马向前,众人紧紧跟上。

    范文程脸上更红,赶紧上马,身形之矫健,让杨震都吃了一惊。

    这家伙,真的有50多岁?

    站在南城墙上看去,王泰眉头一皱。

    除了救火的清军,城中静悄悄,河南卫军虽然占据了南半城墙,但仍有一半的城墙在清军手里。

    而偌大的城中,一望无垠,大街小巷,房屋之中,显然为清军占据。

    “大人,要不一半将士留下来包围辽阳城,一半人北上。反正盛京已经是瓮中捉鳖,拿下了盛京,辽阳不攻自破!”

    张元平低声说了出来。

    仗打到这个份上,确实出乎他的意料。

    不过他也明白,如果进行巷战,即便战胜对方,也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王泰目光幽幽,不置可否,他看着救火的清军,目光在城墙上的一架抛石机上停留。

    他的视线,忽然转向了一旁的范文程。

    “老范,辽阳城的房屋,都是茅草屋吗?”

    “回大人,正是。辽阳城周围大大小小有上百座山峰,树木繁多,因此城中的许多宅院,也是木楼。就说城中心的多座酒楼商铺,都是木造。包括辽阳的各个官署,也都是如此。”

    范文程脸色通红,赶紧开口。

    一句“老范”,可是让他容光焕发。

    在沈阳生活了大半辈子,辽阳城情况如何,他自然是了如指掌。

    不过,他始终没有明白,王泰问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

    “城中的守将是谁?”

    “回大人,守将是满清郑亲王济尔哈朗,汉臣是正红旗的弘文院大学士宁完我,他就是辽阳人。不过他也就是打打杂,干不了什么正事。主子……鞑子做事,从来都是自己决断。”

    范文程赔笑道。

    “又一个汉奸!”

    杨震脸色难看,愤愤骂了出来。

    “木质构造,茅草屋,现在是西南风,难道还要我教你们打仗吗?”

    王泰不理杨震,没头没脑抛下一句话,转身就向城下走去。

    济尔哈朗,有些本事,会打仗,不用硬拼。

    张元平懵懵懂懂,还想要上去追问,却被李定国一把抓住。

    “火攻!”

    李定国轻声一句,张元平睁大了眼睛。

    王泰这家伙,可是够心狠手辣。

    “李将军,杀人离不开放火。杀人就交给你了,我来放火,你觉得怎样?”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李定国伸出手来,和张元平紧紧一握。

    二人相对一笑,张元平吩咐下去,李定国则是大步下了城墙。

    “王泰这是干啥?上了城墙,又不攻击建奴,现在又让我等下去。这不是折腾人吗?”

    刘宗周气喘吁吁,边下城墙,气呼呼说了出来。

    “人家北王殿下说了,不怕折腾就跟上。你们自己要上城墙,怨不得北王!”

    杨震哈哈一笑,快步跟上。

    “王泰说过这样的话吗?”

    刘宗周迷迷糊糊,自言自语。

    “是说过。就是不知道,这个王泰,又要搞什么鬼把戏?”

    黄道周摇了摇头,大汗淋漓。

    登城墙,可不是他这个年龄的强项。

    王泰,他到底要干什么?

    柳如是摇了摇头,搀扶着汗流浃背的钱谦益下了城墙。

第79章 焚城

    辽阳城,原辽东都司衙门,风忽然大了起来,吹的衙门大堂外屋檐下的灯笼胡乱飞舞,砸在屋檐上,“邦邦”作响。

    大堂中,济尔哈朗坐在椅子上,双目无神。大堂中的清军将领都是默然。

    大堂中间,次子济度的尸体就躺在那里,血肉模糊,面目全非。

    “去把灯笼摘了!”

    灯笼乱碰,叮叮当当,看到济尔哈朗目光狰狞,宁完我赶紧开口,门口的军士,赶紧拿着凳子,把几个灯笼摘了下来。

    终于,济尔哈朗挥了挥手,军士上前,把济度的尸体抬了出去。

    大敌当前,由不得他分心。

    “明军没有动静吗?”

    济尔哈朗的目光,看向了一旁的侄子尚善。

    “明军准备攻城,人马向城北集结,看样子是要堵截咱们。”

    尚善小心翼翼上前禀报。

    “城中的粮食够用半年,就让他围吧,困死这些明狗!”

    辅国公额克亲恨恨说道。

    这位努尔哈赤的孙子,睿亲王多尔衮的死党,对杀害他叔父多铎、阿济格的河南卫军,没有一丝好感。

    “还是小心些。王泰这个狗贼,可不是善茬。豫亲王可就是栽在了他的手上!”

    锡翰,努尔哈赤的侄子,也是多尔衮的支持者,他无疑要谨慎许多。

    “王泰这狗贼确实毒辣!吴三桂这个狗汉奸杀了豫亲王,自己又消失的没了影子,肯定是被王泰给阴了!”

    锡翰的亲弟弟西讷布库,摇摇头说道。

    这样说起来,他还得感谢王泰替多铎报了仇。

    感谢个屁!王泰屠刀下的旗人清人,少说也有十万!

    “这有什么奇怪的,汉人最喜欢玩卸磨杀驴了!宁完我,你说是不是?”

    额克亲向着一旁满脸赔笑的宁完我问道。

    “你笑什么,你卖笑啊?”

    军中悍将冷僧机,他看着宁完我,冷斥了一句。

    “是是是,几位爷说的是!”

    宁完我低声下气,几个王公大臣哈哈大笑,大堂中的气氛也轻松了一些。

    额克亲、锡翰、西讷布库,济尔哈朗看着自己的这几位堂侄堂弟,以及将领冷僧机,轻轻摇了摇头。

    这些人都是睿亲王多尔衮的心腹,至于能不能领兵打仗,就不得而知了。

    多尔衮将这么多信任之人放在这里,显然是要死守辽阳城了。

    他这是要防止自己退兵呀。

    这倒没有什么,关键是,这辽阳城,真的能守半年之久吗?

    守不住也得守!背后就是盛京城,众人的妻儿老小都在那里,一旦辽阳城被攻破,大清国可就是大祸临头了。

    王泰这个狗贼,不得好死!

    济尔哈朗咬牙切齿,脸上肌肉扭曲。

    “巴布泰和岳乐都被砍了头,看来这王泰,是要和咱们死磕到底了!”

    锡翰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安。

    “就是不知道,范文程那个狗贼,到底怎么了?”

    “人家是汉人,当然要找主人呢!宁完我,你说是不是?”

    额可亲和冷僧机,矛头又指向了宁完我。

    “额可亲,粮食你可要看好了,可不能出了岔子!”

    宁完我正在想怎么回答,济尔哈朗郑重其事,板起了脸来。

    河南卫军兵临城下,城中暗流涌动,一旦被居心叵测之人毁了粮食,或是巷战时被明军烧毁,辽阳城可就不攻自破了。

    这个时候还以取笑汉人为乐,有那么可笑吗?有那个闲情逸致吗?

    “郑亲王放心就是,粮仓都是我满洲勇士把守,绝不会出事!”

    额可亲拍着胸脯保证。

    看到济尔哈朗的目

    光扫了过来,宁完我赶紧满脸赔笑,点头哈腰。

    “郑亲王放一百个心,辽阳城的百姓和我大清勇士一条心,奴才也一定会加派人手,保持城中的治安!”

    济尔哈朗点了点头,正要说话,一旁的锡翰却皱起了眉头,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什么味道?怎么这么……阿嚏!阿嚏!阿嚏!”

    锡翰没有说完,又连续打了几个喷嚏。

    济尔哈朗眉头一皱。锡翰鼻子特别敏感,众人皆知,难道说,明军又开始进攻了?

    外面有火炮声响起,众人都是恍然大悟。原来是明军开始炮击,怪不得锡翰打喷嚏。

    “明狗这是又攻城了!”

    锡翰说完,皱起眉头捂住了鼻子。

    济尔哈朗正在人神交战,军士匆匆进来,上前禀报。

    “郑亲王,明君向城内发炮,但是不是炮弹,好像只是火药包!”

    “火药包?”

    众人都是一愣。谁也不知道,明军向城中扔火药包是什么意思。

    “火药包飞到城中上空,纷纷散开,淋的城中到处都是!”

    军士跟着说道,眼神迷惑。

    济尔哈朗思索片刻,猛然脸色煞白,站了起来。

    “明狗这是要焚城!”

    济尔哈朗说完,不由得一阵晕眩,差点摔倒在地。

    城中房屋,多以木结构为主。不用问,明军是打算火攻了。

    “快传令下去,城中将士准备好水,明狗要火攻了!”

    锡翰等人还在懵懵懂懂,济尔哈朗稳稳心神,提高了声音,尖声咆哮了起来。

    济尔哈朗话音刚落,震耳欲聋的火炮声响起,显然,明军已经开始进攻了。

    “快!让将士们准备救火!”

    济尔哈朗稳了一下心神,大步向外走去。

    其他人都是心神不定,众人跟在济尔哈朗身后,脚步匆匆。

    济尔哈朗等人离开,宁完我站了起来,轻轻摇了摇头。

    这些人出去,最好全部战死,永远也不要回来。一个火攻就吓成这样!难道说,明军就这么可怕?

    不过,还是希望他们打胜仗,凯旋归来。只有这样,他这个汉奸才有活路。

    一想起河南卫军攻城略地,弄的盛京人心惶惶,宁完我的一颗心,又悬了起来。

    南城墙城头上,张元平指挥着河南卫军的弓箭手们和掷弹兵们,把一个个玻璃瓶的小药包射向抛向城中各个能达到的角落。

    玻璃瓶纷纷落地,或者落在屋顶上,摔的粉碎,里面的火药漏了出来,被风刮走,满城飘散。以至于城中大街小巷,各个方位,火药洒落的到处都是。

    这些玻璃瓶,都是装载将士们食用的酱菜、调料所用,玻璃瓶用完了也舍不得扔,临时调集了不少,用来装火药用。

    “一边扔火药瓶,一边发射炮弹!记住,城中心那些都是木楼,多打上几炮!”

    “公子,不用那几架抛石机?”

    张虎好奇地问道。

    “风这么大,胡乱扔就是!”

    张元平指挥着掷弹兵们,向着城内扔着玻璃瓶。

    眼看着火药抛洒的差不多,炮手们开始装填起开花弹来。

    “开炮!”

    张元平迫不及待下了军令。

    今天这头功,他是抢定了。

    “蓬蓬蓬!”

    震耳欲聋的火炮响起,开花弹呼啸而去,飞往城中各处。火药瓶和开花弹交相辉映,开花弹爆炸,引燃抛洒的火药,火借风势,一时间浓烟滚滚,城中到处火苗熊熊。

    辽阳城中心,火势最盛,浓烟滚滚,火光冲天,火随风势,把火苗刮向了城中各处,让本就星星点点的城中,火势蔓延,一发不可收拾。

    烧死这些狗日的!”

    张元平旁边的张氏兄弟,都是恨恨骂了出来。

    清军屡次入塞,山东受荼毒最深,生灵涂炭,民不聊生,人口锐减,全都拜这些禽兽所赐。

    火炮声不断,那里有清军救火,火炮就瞄准了那里集中射击。城中到处都是熊熊的烈火,以及救火的清军。

    由于是西南风,西城墙上的清军倒是安然无恙,有些清军还下城开始救火,西城墙上下忙成一团。

    “蓬蓬蓬!”

    城外忽然炮声大作,打的西城墙上的清军狼狈躲避。原来是城外的河南卫军炮手发炮,让西城墙上的清军自顾不暇。

    “丢人丢到家了,还让城外的兄弟帮忙!”

    张元平指着西城墙,大声怒喝。

    “西城墙打上几十炮!”

    开花弹飞舞,西城门处人仰马翻,清军惨叫连连,纷纷仓皇躲避。跟着西城门楼轰然倒塌,成了一堆废墟。紧跟着火势蔓延,然到了西城门附近。

    明军火炮凶猛,西城墙上的清军无处可躲,纷纷向北城墙撤去。

    “老范,那是那里?”

    张元平出了口气,他指着城东烈焰滚滚的一处,好奇地问道。

    “将军,那里是粮仓,城南还有一处,可惜火炮打不到!”

    看范文程的表情,似乎有些惋惜。

    巴布泰和岳乐被砍了头,他这个汉臣要是回去,只能是死路一条。现在击溃了清军,反而对他的处境有利。

    张元平重重点头,也是兴奋。

    火苗飞舞,粮仓意外被烧,待在城中就是死路一条!

    辽阳城的这些清军,该着急了。

    辽阳城中,火光熊熊,无数的清军像蝗虫一样钻了出来,他们惊慌失措,纷纷仓皇向南城撤去。许多清军被火势波及,变成了火人,发出渗人的惨叫,到处乱跑。

    炮声不断,火药从空中洒落,火势更盛更猛,飞往城中各处,城中的景物,已经完全看不清楚,全是冲天而起的火苗和浓烟。就连南城墙上的明军炮手们,个个脸皮发烫,有些人剧烈地咳嗽起来。

    烤肉的香味传来,有炮手跑到城墙上一角,猛烈地呕吐起来。

    张元平也是觉得恶心。刚开始还觉得痛快,后面火人无数,则有些触目惊心。辽阳城中,已经成了火魔肆虐的地狱。

    中军大纛之下,看到火势如此凶猛,王泰也是暗暗心惊。

    烈火如歌,纯粹是扯淡!

    “让张元平他们撤下来!”

    王泰断然下了军令。这一番烈火焚城,清军恐怕要退出辽阳城了。

    “撤!”

    鸣金收兵声传来,明军匆匆收起小炮,跟随张元平,纷纷离开了南城墙。

    他们也不敢呆在西城墙上,万一风向有变,岂不是殃及池鱼。即使风向不变,光是这温度,都能让他们难以忍受。

    下城墙的时候,张元平向着城外看去,寻找李定国的身影。

    放火他已经完成,至于杀人,就要看李定国的了。

    “北王殿下,这也太残忍了吧!”

    钱谦益看着烈火焚烧下的辽阳城,幽幽说了出来。

    “北王殿下,你真是没有人性啊!”

    刘宗周面色煞白,低声一句。

    “惨绝人寰,惨绝人寰啊!”

    又有儒士叹息不止,喷出一句。

    “为了我汉家子弟,即便是禽兽不如之事,我也心甘情愿去做,何况是焚城!”

    王泰冷冷一声,不无讥讽。

    这些人什么都不会做,即便是汉人的斑斑血泪,也无法让他们为自己洁白的羽毛,沾上一丝污垢。

    站着说话不腰疼,愚蠢至极!不让清军去死,难道要让麾下将士死伤无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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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柔寡断、刚愎自用的天子?心思各异、不作不死的朝臣;嗷嗷待哺、水深火热的百姓!流寇还是义军,英雄或是雷锋?冲冠一怒为红颜,只是敌不过功名富贵;国破君死,禁锢了春秋大义。奋起一击,只为让汉民族的疲惫有个歇脚处;家国情怀,只为了多救几个炎黄子孙、汉家黎庶。大明匹夫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匹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匹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