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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浮沉的命运     大明匹夫txt下载     大明匹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8章 新国土

    1644年8月30日,甲申年,南洋,吕宋岛,马尼拉。

    枪炮声大作,继大明水师摧毁了西班牙殖民者的水师战船之后,明军冒着西班牙军队的炮火纷纷上岸,而大明水师战船上的火炮则是对着西班牙王城狂轰滥炸。

    海面上,王城内外,硝烟弥漫,炮声隆隆,数百门战船火炮对王城西城墙上寥寥几十门火炮,压倒性的优势,让西城墙的西班牙火炮很快就哑了火。

    大明军队蚂蚁一般很快就占据了马尼拉城的周围,迅速对西班牙王城形成了合围。

    王城周围,所有的民居紧闭,无论是马尼拉土著,还是日本人,中国商人,都是惶惶不安,谁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王城之内,来不及撤出城的华人店铺纷纷关张,大街上除了来回奔跑的西班牙军队,狼藉一片。

    虽然马尼拉的王城全靠了华人工匠才建成,但华人不许住进王城内,反而居于城外,就在马尼拉王城北城头西班牙殖民者的大炮射程之内,马尼拉西班牙王城以南,巴石河岸边,涧内,当地人叫巴里安。

    这就是马尼拉所有华人居住的地方。正所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样的环境下,又那里有公平和公理可言。

    明军上岸了!

    明军占领了马尼拉外围!

    明军对马尼拉的西班牙王城发起攻击!

    消息不断更新,纷至沓来,晴天霹雳,涧内的所有华人,一时间都是目瞪口呆。

    大明朝廷不是不管他们这些“贱民”吗,要不然也不会有“干系腊人”对华人两次惨无人道的大屠杀。

    怎么会是这样?

    明军能打过船坚炮利的“干系腊人”吗?

    许多人更为担心的是,一旦明军无功而返,留下他们,岂不是又要面对“干系腊”强盗们的又一次血腥屠杀?

    华人们紧闭门窗,许多人都集中在和涧内一条小河相隔的比农多的圣方济各会教堂内,商量对策。

    经历过“干系腊人”的两次大屠杀后,一盘散沙、乌合之众的华人,这个时候已经变的团结,无论是基督徒,还是非基督徒,漳州籍还是泉州籍之间,已是空前的团结。

    “官军怎么突然来攻,事先怎么没有一点消息?”

    四十多岁的黄山一口泉州口音,中医世家,在马尼拉也有自己的医馆。他侥幸躲过了第二次的马尼拉大屠杀,幸运之至。

    “大明皇帝要怎么做,又怎么会告诉咱们这些人!”

    新近移民而来的杜文雄,因为得罪了地方官员,不得不离家出走,投靠在马尼拉的兄长。

    他们这些贱民,大明朝廷出兵,他们又怎么会知道。

    “杜兄,你说,是不是你们上次回去,找到了那个五省总理王泰,是他发兵前来?”

    一个短发四旬汉子狐疑地问道,看他的发型,应该已经是基督教徒。

    短发汉子的话,让座中的半百老者不由得眼睛一亮。

    三年前,他们曾回大明境内,曾拜谒了当时的河南巡抚王泰,年轻的封疆大吏,让他们印象深刻。

    三年多过去,他已经重返马尼拉,当他对这位他曾以为能为马尼拉华人带来福音的抚台大人失望时,不曾想今日竟真有天兵来临。

    “河南巡抚王泰,一定是他!”

    杜文英双眼禁闭,双手抓紧了椅帮,热泪盈眶。

    如果有王师南至,一定是这位英明神武的年轻将军了。

    “真的是他!”

    短发汉子李家城吃了一惊,陷入了沉思。

    他是西班牙人任命的管理华人的甲必丹(总管),也已经受洗入教。这个时候,大明王师南至,也不知是福是祸。

    “杜兄,你打算怎么办?”

    李家城的话语里,有些踌躇不决。

    他甚至在考虑着,要不要前去通知西班牙人,让他们做好准备。

    “怎么办……”

    杜云英低头沉思,正要说话,教堂的门打开,几个年轻汉子满头大汗跑了进来。

    “泉儿,你们几个怎么来了?”

    面对杜云英的惊诧,杜清泉气喘吁吁,满脸的喜色。

    “爹,二叔,官军击溃了西班牙人的战船,已经包围了王城。现在整个马尼拉,都被官军占领了!”

    杜清泉的话,让众人都是一呆。

    官军如此凶猛,难道说,他们会真的攻下马尼拉?

    “泉儿,王城,官军攻下了王城没有?”

    杜文英急切地问了起来。

    “这就不知道了,不过官军还在攻打,应该很快就会攻下!”

    另一个前来报信的年轻汉子,迫不及待地说了出来。

    杜文英兄弟对望了一眼,神色都是黯然。

    西班牙殖民者大屠杀时,华人也曾誓死抵抗,发动了对马尼拉城的进攻。华人们冒着炮火彻夜进攻,但因马尼拉王城高大坚固,华人在城下死伤惨重,血战两天无功而返,终于功亏一篑。

    “泉儿,赶紧回庄园,做好准备!”

    杜文英叹了口气,对儿子郑重叮嘱道。

    “快回去,告诉大家准备。官军要是战败,干系腊人可能就要下毒手了!”

    黄山也知道事态紧急,大声向几个年轻人喊道。

    “是,我们马上去!”

    几个年轻人刚要转身,又有几个华人跑了进来,喜气洋洋。

    “黄叔,杜叔,官军破城了!”

    “官军炸开干系腊人的王城,已经进城了!”

    众人喜笑颜开,李家城恍然若失,杜文英猛地站了起来,大踏步走向教堂门口。

    “去看看!”

    杜文英大踏步向前,其他人紧紧跟随,个个都是脸色发红。

    看似固若金汤的西班牙王城,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火炮轰的王城城墙千疮百孔,一捆捆震天雷塞入凹陷处,无数段城墙被炸塌,无数明军涌入了王城。

    一时间,方圆不过八里的王城,枪炮声不断,硝烟弥漫,人满为患。

    大街上,震天雷狂轰滥炸,火统声不断,负隅顽抗或仓皇逃窜的西班牙守军一片片被打死在地。那些手持长刀的日本武士,不是被排统射杀,就是被长枪刺死,至于那些马尼拉土著邦邦牙人,一批批被炸翻,被打倒在地,满街的鲜血和尸体。

    “饶命啊!都是干系腊人逼我们干的!”

    “别杀了,饶命啊!”

    这些邦邦牙土著,对付手无寸铁的华人时如狼似虎,但在铁甲贯身的河南卫军面前,立刻现形。他们扔掉了手里的弓箭和长矛,磕头碰脑,跪地求饶。

    “去死吧!”

    回答他们的,是毫不留情的射击和枪刺,有些被刺了数枪,血肉模糊,才睁大着眼睛死绝。

    “饶命!”

    一个西班牙士兵满脸惊恐,双手举枪,跪在地上求饶,却被对面的明军狠狠一刺刀,刺入了咽喉,刺刀拔出,血如泉涌。

    也有负隅顽抗

    的西班牙士兵和日本浪人,但在震天雷和排铳的猛烈轰射下,无一例外,给打崩溃了。

    火铳声大作,爆炸声此起彼伏,处处都是硝烟弥漫,尸体横七竖八,布满了街面。

    马尼拉大教堂前,西班牙军队在教堂门口列阵,教堂的的修道士们和西班牙士兵一样,手持火铳,严阵以待,另有五六门火炮助阵,向蜂拥而来的明军射击,造成了上百人的伤亡。

    “他尼昂的火炮在那里?”

    王威勃然大怒,短管铜炮被拉了上来,隔着数间民居一阵狂轰滥炸,开花弹爆炸,杀死杀伤无数,掷弹兵上去,又是一阵推波助澜,马尼拉大教堂前,一片腥风血雨,满地全是肉块和人体器官。

    西班牙总督府前,火铳声不断,残余的数百西班牙火铳兵和明军的火铳兵对射,双方都有士兵不停倒下,但明军的甲胄更好,射击更快,排铳更加密集,短短片刻,西班牙火枪手们,就被打残了。

    王城内,一阵接一阵的火统声,守城者被屠杀的惨叫声和哭叫声,震天雷和火炮的轰炸声,一个多时辰过去,王城内终于安静了下来。

    西班牙总督府的一角,白旗哆哆嗦嗦,悄悄挂了起来。

    西班牙总督,投降了!

    西班牙殖民者的红黄旗被拔下,大明王朝的日月旗被升了起来。

    午时,马尼拉王城南,挤满了上万前来观刑的华人。

    “行刑!”

    一排五花大绑的犯人被抓了上来,西班牙人、日本人、邦邦牙土著,无不是面色苍白,哭爹喊娘。

    “预备,放!”

    一排的火统举起,瞄准了前方那些罪孽深重的刽子手们。

    震耳欲聋的排铳声响起,硝烟弥漫,尸体倒了一地。

    “拖下去,继续!”

    行刑的排统声不断,两千多刽子手们被一批批处死,血流满地,尸体层层叠叠,堆积如山。

    “押犯人上来!”

    赵应贵一声令下,包括西班牙总督科奎拉、马尼拉大主教贝纳维德斯在内的二十几名西班牙官员被带了上来。

    “兹有西班牙马尼拉总督科奎拉、马尼拉大主教贝纳维德斯等在内的23人,肆意虐杀我大明子民,手段残忍,毫无人性,罪不可赦,今施以极刑,以告慰我惨死的千千万万的大明冤魂!”

    “预备!放!”

    震耳欲聋的排铳声又一次响起,这一次射击声更加密集,更加凶猛,也更加愤怒。

    “本官五省总理王泰,在此正式宣告,从今日起,吕宋诸岛置于我大明王化之下,由我大明吕宋总理衙门行使职权。吕宋所有旧地方官府,就地解决当地的所有西班牙人、日本人,以及曾虐杀大明百姓的邦邦牙人。若有欺瞒,王师所至,玉石俱焚!”

    “我的天朝啊!”

    杜文英热泪盈眶,跪了下去。

    “大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杜文雄、杜清泉、黄山,所有的华人,密密麻麻,都是跪倒在地,难以压抑的哭泣声,在人群中响了起来。

    哭声大了起来,撕心裂肺,涕泪交加,华侨们的哭声中,包含着无尽的心酸。

    没有一个强大的母亲国,他们又那有尊严,又何以能平平安安地生活?

    密密麻麻的明军肃穆而立,马尼拉海岸上枪炮声大作,庆祝又一块大明新国土的诞生。

第9章 心难安

    大明水师收复台湾!

    大明水师殖民琉球群岛!

    大明官军占领、总理朝鲜!

    大明官军占领总理吕宋!

    乃至于刚刚传回的消息,大明水师占领北婆罗洲,控制了马六甲海峡。

    报纸连篇累牍,对各大明殖民地大肆宣扬报道,以至于家喻户晓,人人皆知。

    恢复台湾,占领朝鲜,乃至于殖民吕宋,占领马六甲,山东水师、河南卫军人人欢欣鼓舞,但对于大明朝廷来说,对于河南地方官府、山东沿海各级官府来说,除了沉默或视而不见,似乎没有什么表现出来。

    甚至对于大明的其他一十二省,生活依旧,日子照旧。没有了流寇,尤其是没有了建奴的荼毒,他们的日子更加舒坦,也更对世事漠不关心。

    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

    国人的心态,一言可以概之。

    但对于大多数的国人,尤其是穷人、年青人来说,以及那些科举不如意的落魄读书人,朝廷的想法也罢,官僚士大夫的想法也好,海外的诱惑,似乎更加直接和打动人心。

    “今张贴告示,谕令军民人等:凡移民南洋,没人百亩,永给为业。所属荒地,官给牛种,听兵民开垦,酌量补还价值,免除 3 年赋税。凡招回 500 人,既可升职,担任地方官员。凡大明百姓愿意移民者,河南移民司造册移送南洋各省,妥给口粮舟车,差官搬取,令其落籍。自行前来者,报销差旅盘缠,直到南洋诸地,米粮供给如旧。”

    “河南移民司公告各省百姓,凡移民者,每人酌给水田亩,或旱地亩,若有子弟及兄弟之子成丁者,每丁水田亩,或旱地亩。一户内老少丁多,不能养赡者,临时斟酌,除拨给之外,或有余二三亩之地,亦准一并给垦。”

    移民南洋,一路吃喝拉撒船票全省,三年免赋,一年两到三熟……

    “河南移民司公告,因南洋治下百姓人口众多,民政庶务繁忙,民政官员捉襟见肘,现招收数名行政管理人员,凡年龄在岁以上,50 岁以下,身体健康、德才兼备、品行端正者皆可应募。通过招募后,试用期一年,表现合格者可继续为政……”

    移民南洋,德才兼备者还能当官,这可令一大批屡试不第者趋之若鹜。

    尤其是在大明水师无坚不摧的坚船利炮下,更能保证大明子民的利益。

    吕宋的西班牙人不是狂吗,屠杀了数万大明子民,朝廷装聋作哑,最后不但总督被打的死无全尸,整个吕宋岛的西班牙人都被杀绝了。

    还有婆罗洲,和吕宋岛一样,华人自高一级,海港入口处都竖起了牌子。

    “西班牙人、荷兰人、日本人与狗不得上岸!”

    其实,除了西班牙人、荷兰人和日本人,狗是允许上岸的。

    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

    凡日光所照,江河所至,皆是汉土。

    大明的将士,正在把这些狂言一一实现。

    报纸告示通过运河、商旅,源源不断行至大明南北各省,一股大规模的移民潮顿时兴起。

    中华民族是农耕民族。农耕民族的最大特点,就是落叶归根,固守一亩三分田,但土地贫瘠,自然灾害频繁,生存环境的恶劣,迫使北地百姓背井离乡,沦为流民。

    尤其是天灾**不断的北地,山西、陕西、河北、山东、河南,以及沿海地带,愿意移民南洋者不绝于途,运河上下,熙熙攘攘。

    过去的五六年间,河南在王泰的励精图治下,大多数已经能够吃饱饭,穿暖衣,可即便如此,河南还是贫困,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还是解决温饱,至于富裕,远远谈不上。

    可即便如此,也不妨碍河南成为大明北地各省之模范,移民纷至沓来,到崇祯十七年底,已经有千万之多。

    一千万的人口,这已经是大明一朝河南人口的顶峰了。人口增多,土地稀少,只有向海外移民,转嫁人口危机了。

    朝廷缄默不言,河南独行其是,这也让河南,让王泰,成了风暴的中心。

    而以河南巡抚高名衡、布政使郑二阳为首的一众河南地方官员,左右为难,自然而然,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自崇祯十六年春,王泰进开封府城整治疫情起,到崇祯十七年底,整整二年,整个开封城都被印上了王泰的痕迹。

    宽阔平坦的水泥街道,下水道、免费公厕、垃圾桶、告示牌、威风凛凛的巡街卫士,林荫大道,新修的广场和公园,无一不是王泰执政下的特征。

    朝野上下都在观望,许多人都是忐忑不安,谁也不知道,王泰和朝廷的对峙,什么时候才会爆发。

    东门城墙上,身穿便服的河南巡抚高名衡,凭目看去,千里辽阔,黄河冰封,煞是壮观。

    府城周围,目之所及,并无荒地,土地平阔,屋舍俨然,一派田园恬静之象。

    兵强马壮,民心所向,也许过不了多久,这河南就是王泰的禁地了。

    也不知道,该如何向君王交待?

    高名衡的心里,可没有那么惬意。

    “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永乐大帝,只识弯弓射天狼。王泰的野心,非是一般!”

    河南布政使郑二阳搓着手,跟了上来。

    “听说那南洋至今仍穿单衣,一年两到三熟,一个婆罗洲就顶四个河南大,也不知是真是假。”

    “这倒是不假。我朝永乐大帝时,郑和下西洋,多次寄寓于马六甲,个中记述详尽。只是没有想到,王泰竟然占了吕宋和婆罗洲。这对我天朝来说,也不知是福是祸?”

    郑和下西洋,不过是为了宣扬国威,通好他国,怀柔远人。王泰下南洋,直接把吕宋、婆罗洲、包括马六甲等地划入大明治下,着实有些让人出乎意料。

    当然,诚惶诚恳之中,也有一丝飘飘然。

    原来,中华依然是天朝上国,大明也有兵临天下的一天。

    “大人不要忘了,还有朝鲜、琉球群岛、东番等地,也被王泰控制。依下官看来,用不了几年,王泰就要对日本和安南动兵了。”

    以王泰在报纸上字里行间中华主义的大肆宣染,周围数国,都在他的攻伐范围之内。

    “安南本就是我大明旧地,朝鲜本为我朝藩属之国,背主求荣,背华之罪,咎由自取。至于日本屡屡与我大明为敌,征讨正是时宜。”

    高名衡冷冷一句。看样子,他对安南和日本,都没有什么好感。

    永乐五年(1407 年)六月,明朝攻破多邦城,改安南为交阯,设交阯布政使司。越南被并入明朝领土,标志着安南属明时期的开始。

    但明宣德二年(1427 年),明朝宣布废交阯布政司,自废武功。这一事件沉重地打击了明朝在西洋地区的国际声望,动摇了明朝的宗主国地位。失去了安南,就意味着失去了西洋。

    1431 年农历正月五日,黎利接受明朝册封为安南国王,从此,安南扰边不绝。

    1538 年,安南大乱,明世宗(嘉靖皇帝)任命仇鸾为都督,毛伯温参赞军务,屯兵镇南关,准备入越。大兵压境,莫登庸遣使至镇南关请降,将安南土地册及户籍献于大明。

    1540 年十一月,莫登庸与大臣数十人自缚跪拜,入镇南关向明朝官员纳地请降,明朝将安南国降为安南都统使司,从属国降为属地,改其十三道为十三宣抚司,各设宣抚、同知、副使、佥事,听都统黜陟。

    命莫氏为安南都统使秩从二品,世袭,三年一贡。名义上安南再入中国版图,但实际上安南早已经是听调不听宣。尤其是崇祯年间,内忧外患,安南已是独立王国。

    至于日本,先不说倭寇之乱,1588 年,日本太阁丰臣秀吉统一日本后,以朝鲜拒绝攻明为由侵入朝鲜。日军攻陷朝鲜王京汉城,朝鲜国王李昖北逃义州,向宗主国明朝求援。明朝派李如松统领 4 万大军抗倭援朝,取得平壤大捷。

    1597 年正月,日军万大军再侵朝鲜。朝鲜二次求援,明朝调 7 万兵力赴朝救援。日军在丰臣秀吉死后难以为继,遂从朝鲜半岛撤退。

    从此以后,德川幕府执政日本,闭关锁国,两国关系降至冰点。

    无论是日本,还是安南,都不是善茬,而王泰这个战争狂魔,自然不会放过。

    “高大人,可无论如何,王泰都是私自出兵,没有朝廷旨意,等同于谋逆。这些事情,难道王泰不知吗?”

    郑二阳的话,让高名衡摇头苦笑。

    等候朝廷的旨意,恐怕永远不会有眼前的局面了。

    “王泰是大明的臣子,令皆出于总理衙门,朝廷又被置于何地,天子又被置于何地?”

    郑二阳愁眉苦脸,这王泰乾坤独断,已有反意。如果他反了,可比建奴、流寇的祸害大多了。

    “王泰爱民如子,希望他不要……”

    高名衡叹息一声。如今河南治下,绝大部分的底层百姓,都在河南都司各卫所名下。河南都司专门成立了移民司,来处理移民事宜。河南官方名下的土地,除了两成的百姓所有,其余都是豪强官绅,宗室藩王。双方各占一半,而人口却是天壤之别。

    这就形成了尴尬一幕,河南巡抚衙门下统计人口不到300万,其余的700多万,却都在卫所名下。

    “坤兴公主芳龄几何啊?”

    高名衡幽幽问了出来。

    其实不用问,他也知道。

    “坤兴公主今年十四,过了年就是及笄。他们要是成婚,王泰应该不会再三心二意了吧。”

    郑二阳自然明白高名衡的意思,只有公主下嫁,也许能让王泰偃旗息鼓,能让天下人安心。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到底谁才是那个风流人物啊?

    “高大人,那些人在广场上作甚?”

    郑二阳的一句话,把高名衡的目光给吸引了过去。

    “郑大人,下去瞧瞧!”

第10章 年轻一代

    广场上,黑鸦鸦一片,围的水泄不通,中间几张桌子,写着“募捐箱”的木盒三四个,桌子后面几个英武彪悍的年轻人,黑色的长衫,胸前绣有“讲武堂”三字。

    “讲武堂募捐,凡我大明子民,皆有义务!捐赠者的名字和多少都会登记在册。大明水师要开拓海外,你捐赠的每一文钱,都会用来购买新的战船和火炮,募集新的将士。大家都来捐赠,为我大明的将来,添砖加瓦吧!”

    “大家都来捐赠吧!”

    年轻人热情洋溢,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不断有人上前捐赠。

    “大人,这真是……”

    郑二阳摇头叹息一声。

    没有朝廷的旨意,光天化日之下募捐购买战船,此举置河南官府于何地?置大明朝廷于何地?

    虽说此举扬大明国威于海外,涨国人志气,但令皆出自五省总理衙门,这还是大明的天下吗?

    口口声声五省总理,大明天子的威严何在?

    “我捐100两金子!”

    一个年轻的士子走了出来,浓眉大眼,闽南口音,中气十足。

    “在下郑森,来自福建泉州,所带银两有限,现捐于讲武堂,为我大明水师购置战船,还请不要拒绝!”

    年轻士子示意了一下,一个下人模样的小厮满脸愁容,把一袋金子放在了桌上。

    小小一个募捐箱,又怎能塞进百两黄金?

    “福建郑森郑公子,捐100金!”

    讲武堂学员的大声呐喊,引起周围百姓的一阵羡慕。

    这位异省公子,年少多金,不知是何方神圣?

    “这位兄弟,还请告知讲武堂怎么走?”

    郑森捐完银两,径直向募捐的讲武堂学员问道。

    “郑兄弟,你去讲武堂,是有什么要事吗?在下或许能帮上忙。”

    郑森捐款100两黄金,学员对他也是格外热情。

    “在下千里迢迢前来河南,是来报考讲武堂的!”

    郑森热情洋溢,性格外向,极易感染旁人。

    “郑兄弟,讲武堂在宣武卫营城,人尽皆知。你要是不急,到午时随我一同前去。”

    “那兄弟我就不客气了!”

    郑森眉开眼笑,和讲武堂的学员们一起,开始招募和向百姓介绍起来。

    “各位百姓,我河南移民司移民百姓于海外,朝鲜、台湾、吕宋、婆罗洲等地,从移民动身,再到移民地,一半年之内,所有粮饷供给,皆出自于移民司。花费巨大,皆是总理衙门供给。若是我大明子民能人人出力,于移民大业幸至甚哉!”

    另外一个“讲武堂”的学员,拿着喇叭大声呐喊,开始宣扬起移民捐赠的大义。

    郑森则是坐在凳子上,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切。

    “本人夏完淳,“河南学堂”三年级的学生。我大明水师拓殖海外,扬我大明国威,护我大明游子, 灭泰西殖民者嚣张气焰。移民司移民海外,需大量教授老师,本人已报名去婆罗洲教授学业,和家父一起,传播我大明知识和文化。”

    一个英俊的少年面向人群,肃穆庄重,侃侃而谈。少年身穿棉袍,头戴网巾,青春洋溢,让人振奋。

    少年说完,过去把一个布袋放在桌上。

    “这是我父子捐赠的 1000 银元,用以我大明水师购买战船。也请各位百姓踊跃捐赠,以振我大明国威,造福我大明百姓。”

    夏完淳说完,鞠了一躬。

    “夏允彝、夏完淳父子,1000银元!”

    统计完毕,讲武堂的年轻军官大声呐喊,周围百姓欢呼声掌声不断。

    凳子上的郑森满脸懊恼,暗自后悔带的盘

    缠太少。

    看到夏完淳出来,人群中等待的夏允彝满脸欣慰。

    在河南学堂学了整整三年,毕业的夏完淳在河南都司锻炼了半年,现在,夏完淳选择了去南洋锻炼,尽管他只有14岁。

    “淳儿,你决定了?”

    “爹不是也决定了吗?”

    “到时候咱们父子一边宣扬中华文化,一边在大庄园里经营田亩。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岂不快哉!”

    父子二人相对一眼,都是哈哈笑了起来。

    夏完淳父子离开,约半个时辰,并没有大的捐款者出现,都是小额的捐款,最多不过几十。

    “我捐2000银元!”

    一个中年儒士大声呐喊,大踏步向前,又是吸引了一大片眼球。

    中年儒士相貌粗豪,身后一名年轻人也是长相英武,二人面庞倒有几分相似。

    “开封府陈永福、陈德父子,捐2000银元!”

    下人费力地把银袋放在桌上,周围人一片惊呼。

    讲武堂的学员统计完毕,大声宣唱。

    “陈永福,陈军门,好大的手笔!”

    “陈总兵捐了2000银元,我也捐100!”

    陈永福父子笑容满面,向欢呼的百姓频频挥手,缓缓出了人群。

    “我捐两银元!”

    “我捐10银元!”

    周围的百姓踊跃捐款,现场气氛热烈,群情高涨。

    “德儿,去了台湾,好好经营,河南这对方,水太深了!”

    陈永福对着儿子,语重心长。

    河南地少人多,宗室藩王,豪强官绅多如牛毛,总理衙门和其针锋相对,迟早都有一战。于公于私,移民海外,都是上策。

    况且,台湾距离大明国土,不过四五百里,犹如大明国土一般,对于陈永福来说,是最佳的选择。

    “爹放心。不出两三年,台湾就是富庶之地,咱们陈家飞黄腾达,就会是真正的豪族了。”

    陈永福虽然是河南总兵,也是王泰提拔,但他为官清廉,陈家大家族,并无多少地产。

    这次去台湾,也是应王泰移民司号召,置办荒地300顷,河南一年两熟,够他经营了。

    而这,也是他心甘情愿捐2000银元的一大原因。

    陈永福父子并没有注意到场外观看的高名衡和郑二阳,他们志得意满离去,留下高名衡和郑二阳,都是睁大了眼睛。

    “大逆不道,大逆不道啊!”

    “无父无母,春秋大义何在!”

    高名衡和郑二阳脸色难看,痛心疾首。

    听起来义正言辞,为国为民,可细思极恐,这里发生的一切,和大明朝廷又有何关系?

    一文钱的瓜葛都没有,全是王泰亲力亲为,肆意妄为!

    事情,怎么会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陛下、臣有负君恩啊!”

    高名衡呆若木鸡,他喃喃自语,脸色煞白,犹如痴呆一般。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郑二阳面色铁青,白须在风中颤抖。

    无朝廷旨意,肆意妄为,任起边衅,国中之国,胆大包天……

    他王泰眼里,还有大明朝廷吗?

    “大人,把这些乱臣贼子,全都抓起来,投入大牢!”

    郑二阳气急败坏,手指微微发抖,指向募集的人群。

    “谁又敢抓他!谁又敢抓他?”

    高名衡轻轻摇了摇头,面色凄苦。

    “连河南总兵陈永福都为王泰捐款,谁还敢抓他?谁还敢为朝廷卖命?”

    高名

    衡的手指指向城墙上的守兵。

    “你看那些士兵,谁敢抓王泰?就凭他们,是河南卫军的对手吗?”

    “大人,难道就这样算了吗?”

    郑二阳还不甘心。

    “不然还能怎样?咱们今天抓了这些人,要是让王泰找到了借口,大明朝可就要天崩地裂了!”

    高名衡迈步离开,郑二阳只有紧紧跟上。

    如今之计,也只能上禀朝廷,看君王如何化解了。

    “你就是福建的郑森?”

    “回大人,小人正是郑森,家父郑芝龙,诏授海防游击。”

    郑森恭恭敬敬,回答王泰的问题。

    讲武堂大堂上,看着眼前的郑森,历史上大名鼎鼎的郑成功,王泰欣慰地点了点头。

    国姓爷、民族英雄、驱外夷出境,恢复台湾。南明史上和吴三桂一样为后世家喻户晓,不过一遗臭万年,一万古流芳。

    纵绝岛别开生面,移山填海,三百年社稷系以存亡,仿箕子、比田横,志士苦心,特向胶痒留气节;是胜代第一完人,起敞扶衰,十七载勋猷明月日月,填滇海,连浙水,英雄无命,长悬肝胆照波涛。

    历史上,崇祯十七甲申年,20岁的郑成功被送往南京求学,进入南京国子监深造,师从江浙名儒钱谦益。郑成功儿时名福松,教师即给他起名森,寓深沉整肃,丛众茂盛之意。钱谦益为了勉励郑成功,替他起“大木”之表字。同年,李自成攻破北京,崇祯帝自缢于煤山,明朝灭亡;随后吴三桂引清军入关,击败李自成,清军进驻北京城。

    如今时移世易,甲申年,大明依旧,山河依旧,郑芝龙的儿子郑成功却放弃了金陵,来到了河南,要考讲武堂,投身于王泰麾下。

    有孙可望之跋扈,适形李定国之忠,有郑芝龙之卑鄙,益见郑成功之义,一则扈跸滇中,一则兴师海外,虽其后赍志以终,卒鲜成效,然忠义固有足多者。

    虽然不知道郑森来河南,究竟是不是郑芝龙主使,但只要他进了讲武堂,耳濡目染,他就脱不去河南卫军的烙印。

    “郑森,你为何要报讲武堂?”

    “我也想像大人一样,为国为民,扬我大明国威,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郑成功的回答铿锵有力,眼神炽热。

    “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

    王泰哈哈笑了起来。

    年轻的郑成功能来河南讲武堂,实在没有比这更令他高兴的事情了。

    “大人在马尼拉痛击蛮夷,护我大明百姓,扬威于南洋。和家父相比,大人才是堂堂正正的大明军人!”

    郑森看着心中的偶像,眼中“迷弟”的光芒四射。

    王泰赞赏地点了点头。郑森是郑成功,确认无疑了。

    不会有第二个郑成功,看不上自己兵强马壮、富可敌国的父亲了!

    “郑森,你去讲武堂,还是学习海军科吧。这比较适合你。”

    郑芝龙的公子,郑氏家族重点培养的新一代掌门人,高大威猛,活力十足,将来必是一代名将。

    “大人,你是说,我不用参加考核了吗?”

    郑森的眼里,都是惊诧。

    “你是名门之后,文武双全,不远千里,一片赤诚,我对你有信心!”

    只要是郑成功,哪怕是骨瘦如柴,也是天赋异禀,何况如此威猛。

    “大人,小人还是想亲自去考,免得旁人说大人是徇私舞弊!”

    郑森看着王泰,面色肃穆,郑重其事。

    王泰微微一愣,哈哈大笑了起来。

    一旁的众将领面面相觑,区区一个郑森,不值得大人如此失态吧。

第11章 弹劾

    崇祯十八年春,二月初八,北京城。

    紫禁城上空阴霾密布,乌云密布,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

    经历了四川李自成的大败,天津卫清军的溃退,风雨飘摇的大明,近两年来,难得地平息了下来。

    瘟疫也罢,旱蝗也好,只要没有兵灾,所有的不详,似乎都是微不足道,偌大的帝国依然蹒跚而行。

    没有了建奴入塞,没有了流寇猖獗,朝野上下,似乎一片祥和,歌舞升平。

    天空依然阴霾,但在整个京城,在整个四九城,却弥漫着一股狂喜的气息,百姓欢呼雀跃,开口皆是移民、南洋、一年两熟等字样。百姓每日观看报纸,云集于酒楼茶肆,从天灾**中刚刚恢复过来的大明百姓,又燃起了对生活的希望,以及对外界的好奇。

    以《河南日报》为主媒体的诸多报纸,已把大明水师占领吕宋、婆罗洲以及马六甲的消息,传向了大明南北。这也使得饱遭荼毒的大明子民,第一次有了自豪之感。

    “西班牙人屠杀我大明子民,大仇得报!大明水师,威武啊!”

    “朝廷弹丸小国,本为我大明藩属,竟敢联同建奴,攻我大明,卖主求荣,攻伐得时,罪有应得!”

    “台湾本是我中华故地,区区泰西蛮夷,也敢登堂入室!”

    在自豪宣扬着大明军人南征北战的辉煌战绩之时,百姓也对大明水师占领的海外之地充满了好奇。

    一年两熟,一年三熟,天气温暖,官府分田,自己还可以购买。相对于大明境内,尤其是北地天灾不断,似乎是天壤之别。

    有人甚至憧憬起来,大明水师如此凶猛,什么时候恢复关外之地?

    皇极殿,御座之上的崇祯皇帝,紧皱的眉头之下,却看不出内心的情绪如何。

    “大明陛下,我西班牙人在吕宋岛马尼拉领地经营多年,却被贵国水师无故攻取,将我西班牙总督、主教在内的 4300 余人全部处死。听闻这支水师不是大明陛下所派,还请大明陛下严查此事,归还吕宋和所掳掠金银,惩治凶手,给我西班牙人一个公道。”

    通事说完,两个西班牙使者一起鞠躬。

    “领地?无故攻取?”

    崇祯冷笑一声,脸色一板。

    “你西班牙人在吕宋前后两次,屠杀我大明子民五万之人,血流成河,尸积如山,这是无故吗?”

    他看了一眼两个西班牙使者,目光扫向大殿。

    “这吕宋,是西班牙的吗?”

    这些个泰西蛮夷,贡品只是几把火枪,难道堂堂大明天朝,还缺几把火枪吗?

    “回陛下,吕宋本是苏禄王朝所在之地。永乐年间,吕宋国王巴都葛叭哈喇带使团朝贡,觐见我大明永乐皇帝。归国时,东王巴都葛叭哈喇因病医治无效,遗命留葬中国,我朝以国王礼节将扒哈剌葬于山东德州,赐谥号“恭定”。后吕宋岛被西班牙人夺取,并于万历三十一年,和本朝崇祯十二年,两次对我大明游子大屠杀,逝者五万多人!”

    礼部尚书倪元璐走了出来,慷慨陈词。

    “尊使,这还是无故攻取吗?”

    崇祯冷哼一声,不怒自威。

    “吕宋岛如今被我大明官军占领,就是我大明的领地,何来你西班牙领地一说?”

    “大明皇帝,你这等于是向西班牙宣战。你考虑过后果吗?”

    西班牙通事脸色煞白,结结巴巴地说道。

    “大胆!大殿之上,竟敢威胁我大明天子!”

    兵部尚书陈新甲走了出来,满脸的怒容。

    “犯强汉者,虽远必诛!我大明子民的数万冤魂,找谁去诉?”

    两个西班牙使者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

    “区区西班牙小邦,人口不过百万,还敢在这里大言不惭。来呀,左右,赶出大殿,赶出会同馆,赶出大明!”

    崇祯脸色阴沉,锦衣卫缇校上前,把垂头丧气的西班牙使者带了下去。

    “宣荷兰使者进殿!”

    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

    荷兰使者进来时,恰好看到灰头土脸的西班牙使者出去。荷兰使者本来想要打探一下消息,却被锦衣卫粗暴地拒绝。

    “大明皇帝陛下,婆罗洲和马六甲,本是我荷兰领地,贵国水师无故征伐,此事还请陛下给我国一个交待?”

    “马六甲和婆罗洲,何时成了你荷兰人的领地?”

    荷兰使者的话刚说完,便被大殿上的大明官员打断。

    “马六甲、婆罗洲本是我大明藩属国,被尔无故攻取,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何敢反咬一口?尔等攻取我东番岛,屠杀我大明子民,杀人者向被杀者申冤,何其谬哉?”

    大明文臣侃侃而谈,辛辣诙谐,荷兰人无功而返,灰溜溜退出殿去。

    “陛下,柔佛国使臣向我朝遣使朝贡,求见大明皇帝!”

    柔佛国?

    崇祯面上浮起一层怒色。

    这个柔佛国,朝贡时来时不来,分明是见风使舵,骑墙观望。

    “大明陛下,马六甲本为我马六甲王朝故土,如今为天朝上国所据,还请大明陛下开恩,将马六甲之地归还我朝。大明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柔佛使者上来,奉过礼物,单刀直入。

    “荷兰人占领马六甲,你柔佛国与之结秦晋之好,相谈甚欢,我大明占领马六甲,你柔佛马上就来索取,你是当我大明可欺吗?”

    崇祯脸色难看,柔佛使者面色煞白,伏地瑟瑟发抖。

    “滚回你的柔佛,告诉柔佛王,好好做他的柔佛国主,否则天威降临,大军即至,顷刻之间,就让你柔佛血流成河,寸草不生!”

    内阁首辅周廷儒看崇祯怒气勃发,赶紧上前。

    “一个小小的柔佛国,也敢欺侮我大明朝廷,赶出去,逐出大明!”

    柔佛使者狼狈逃离大殿,殿上群臣群情激奋,其势昂然。

    这些个蛮夷,果真是不知礼仪、欺软怕硬,畏威不怀德,卑劣不堪。

    大殿上一时意气风发,诸大臣都有了四夷宾服,万邦来朝的感觉。

    “陛下,朝鲜国使臣向我朝遣使朝贡,求见大明皇帝!”

    朝鲜国?

    崇祯面色阴郁,大殿上群臣错愕惊诧,七嘴八舌,窃窃私语。

    朝鲜国,不是被王泰派兵占领了吗?这使者难道是偷偷逃出来的?

    “大明陛下,朝鲜国本为我大明王朝藩属,如今却为王泰叛逆所据,还请大明陛下开恩,将朝鲜之地归还我朝。大明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朝鲜使者上来,跪伏于地,磕头碰脑,“咚咚”作响。

    “朝鲜国已为大明水师所据,贵使是如何逃出朝鲜的?”

    礼部尚书倪元璐上前,厉声质问。

    “回大明皇帝,在下乃是朝鲜昭显世子李罔,本在盛京为质,去岁被满清释放,回到西京,才得知朝鲜已为大明叛臣王泰所据。李罔藏于商船之中,冒死前来大明,面见我大明天子,就是想乞求我大

    明皇帝,归还朝鲜!”

    使者伏地而泣,涕泗交加。

    “陛下,此人正是朝鲜世子,微臣见过!”

    “此人是朝鲜世子,微臣也是认得!”

    几个鸿胪寺的官员上来,一一指认。

    “昭显世子,王泰占领朝鲜,那是因为你朝鲜国与建奴结好,背华攻华,王师如今既然占了朝鲜,事已至此,你就勉为其难吧。”

    崇祯温声宽慰,昭显世子面色苍白,伏地不起。

    “大明天子,还请你颁下诏书,归还朝鲜于我父子吧!”

    “大胆!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强迫我大明天子!你难道不知这会使得我大明君臣失和吗?”

    兵部尚书陈新甲走了出来,怒容满面。

    “你这居心叵测的狗贼,其心可诛!我倒是想问问你,你在建奴为质,铁桶一般的守卫,你又如何逃出?你此番前来,是不是受了建奴的指使,挑唆我大明君臣的关系?”

    李罔面色苍白,连连磕头,满脸是血。

    “大明皇帝,王泰在朝鲜肆意妄为,横征暴敛,蛊惑民心,又大肆移民于朝鲜,意图使朝鲜归于其麾下,此等背君自立之罪,其罪当诛,其罪当诛啊!”

    昭显世子哭泣弹劾,周廷儒、李待问等大臣额头冒汗,兵部尚书陈新甲、以及王承恩等人脸色铁青,眼神闪烁不定。

    五省总理王泰之罪!

    满殿群臣皆知,可谁也不敢公然弹劾,以免激化矛盾,捅出天大的篓子,使得大明分崩离析,万劫不复。

    尤其是现在这个时候,王泰兵强马壮,手掌十余万雄兵,掌数海外之地,一旦和朝廷离心离德,其中利害,不言而喻。

    所有的顾忌、不满、隐忍,薄薄的遮羞布,今天在这大殿之上,都被这个朝鲜昭显世子李罔,撕了个干干净净。

    满殿寂静无声,陈新甲无声退下,不知利害,不知深浅的李罔,依然是慷慨激昂,为朝鲜复国泣血发声。

    “大明天子,王泰拥兵自重,不尊朝廷旨意,居心叵测,罪行昭著……”

    皇极殿上,朝鲜昭显世子李罔含泪而诉,御座上的崇祯皇帝脸色阴沉,胸膛微微起伏,显然在强自忍耐。

    王泰,五省总理、皇家女婿,拥兵自重,又让他这个大明天子颜面何存?

    不过,再颜面无存,他也不希望这样的君臣龌龊,让一个外人来戳破。

    “陛下,外人之言,不足为信。建奴对大明贼心不死,李罔之语,一面之词,陛下慎之。”

    李罔说完,御座上的崇祯冷笑一声。

    “昭显世子,以你这么说,松锦之战,你朝鲜助纣为虐,没有罪责呢?”

    李罔身子微微颤抖,再次跪伏哭诉。

    “陛下,朝鲜弹丸小国,形式所迫,不得……”

    “不得已卖主求荣,恩将仇报?这么说来,是我大明咎由自取了。”

    不等李罔说完,崇祯已经打断了他。

    今天朝议的一丝好心情,被这个狗屁世子给破坏殆尽了。

    “朝鲜背华、攻华罪莫大焉,将李罔打入天牢,择日三司会审,以正刑典!”

    崇祯说完,王承恩大袖一挥,两旁的锦衣卫,把大喊“陛下开恩”的李罔拉了下去。

    退朝声响起,崇祯脸色凝重,大步离开。

    满朝文武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君王对王泰,是怎样的一番心思?

第12章 对策

    夜幕低垂,殿中灯火摇弋,晦暗不明,大明崇祯皇帝坐在御案后,对着桌上的奏折出神。

    屏风之上,御书四个醒目的大字:陕西王泰。

    大明五省总理的王泰!

    屏风上,另有“卢象升”、“袁崇焕”、“孙传庭”、“洪承畴”、“杨嗣昌”等字,而“袁崇焕”与“洪承畴”的名字,已被大大的朱叉掩盖。

    崇祯盯着屏风,目光阴冷,他忽然站起身来,快步走到御案前,从地上的混乱中捡起狼毫。

    地上一片狼藉,奏折、笔墨纸砚等物落了一地,墨迹已干,显然距离被推到地上,过去许久。

    “王承恩,叫人进来!”

    崇祯的声音终于传来,殿门口的王承恩赶紧挥挥手,带人进去。

    “磨墨!”

    宫人赶紧呵气磨墨,尚未完好,崇祯迫不及待,狼毫蘸饱,在屏风上刷刷几笔。

    狼毫又被扔到了地上,屏风上多了一个污团,“王泰”二字荡然无存,比朱叉的“洪承畴”和“袁崇焕”,更让人触目惊心。

    狼藉终于被收拾干净,其他宫人散去,王承恩却留了下来。

    事实上,王承恩也没有离开过。

    “王承恩,你说,历代君王,还有被朕更窝囊、更倒霉的吗?”

    崇祯凄然一笑,下面的王承恩额头冒汗,答不出话来。

    内忧外患,旱灾蝗灾,瘟疫地震,什么都在崇祯朝碰上了,说他是最倒霉的君王,并不为过。

    最窝囊的?

    皇帝指的,应该是五省总理王泰吧。

    “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我大明苦尽甘来,王泰他就是这样报效君王吗?”

    崇祯又是一阵苦笑,喃喃自语。

    “陛下,王泰虽然狂悖,但他并未截断运河,也并未骚扰周围各省,河南的造币厂也未染指。我大明一十三省,都在我大明王化之下。以老奴看来,事情或许可为。”

    王承恩心惊肉跳,上前宽慰,小心翼翼。

    “王化之下?”

    崇祯脸色难看,声音响起,王承恩汗流浃背。

    “河南半省之地,政令皆出于王泰;河南卫十万大军,可曾知道大明圣旨为何物?山东水师、徐州水师,究竟听谁的号令?百姓移民海外,那一项政令出自朝廷?”

    “各省百姓流向海外的奏折络绎不绝,朕却只能留中不发。大明天灾连连,瘟疫地震,百姓水深火热,朕总不能让百姓等死,不让他们找条活路吧?”

    崇祯脸色苍白,言辞凄苦,王承恩哆哆嗦嗦,支支吾吾出几个字来。

    “陛下,那些移民海外之贱民,不过是自弃于王化。去了以后,自会思慕中华之锦绣。”

    “锦绣?万邦来朝,四夷宾服,也只有太祖太宗时有此威仪。如今的大明,百姓水深火热,饿殍遍野,官员寡廉鲜耻,麻木不仁。这是什么天朝上国?”

    崇祯声音悲凉,在殿中回绕,凄凉无比,让人心生畏惧。

    “今日朝上,我大明看似威加四方,但又与朝廷王师何干?西班牙人屠杀海外游民,朝廷无能为力,反让王泰代劳,朝廷颜面何存?朝鲜背华攻华,朝廷无能,王泰讨伐!王泰,你这个乱臣贼子,你究竟要如何?你难道真要谋朝篡位吗?”

    倔强的大明天子,终于吐露了压抑许久的心声。

    王承恩大吃一惊。想要劝阻,却是无话可说,只好任凭崇祯发型。

    “太祖太宗,你们救救大明的江山社稷啊!”

    崇祯在大

    殿中疾走,如癫似狂,悲愤交加,充满了无奈。

    “王泰十余万大军,难道要让朕和他公然决裂,血流成河,天下动荡?那个昭显世子李罔,公然在大殿上撕破脸皮,当真是狼子野心,其心可诛,其心可诛啊!”

    大明天子的咆哮,多年的委屈发泄出来。面对现实,他想要抗争,却有心无力,或者说无能为力。

    区区一个王泰,真有那么可怕,让大明天子如此失态?

    发泄了一通之后,崇祯颓然缩回椅子上,似乎精疲力尽,但整个人,也是平静了下来。

    “陛下!”

    见大明天子如此悲怆,王承恩伏地而泣,涕泗交加。

    “陛下,王泰之事,必有化解之法,陛下不可动气,免得伤了身子!”

    王泰兵强马壮,听调不听宣,王承恩虽然出言安慰,其实心中和崇祯一样,并无化解之法。

    “河南巡抚高名衡、河南布政使郑二阳,这二人纷纷上了奏折。奏折上说,河南军民皆以王泰为尊,在他们眼里,朝廷已经荡然无存了。”

    崇祯拿起桌上的奏折,瞥了一眼,又扔回到桌上。

    王承恩站了起来,大吃一惊。

    高名衡天子宠臣,河南巡抚,忠心耿耿,他的奏折,自然是不会有假。

    “闯贼那边,有什么动向没有?”

    不自觉地,崇祯问起了李自成的消息。

    “陛下,闯贼逃入了四川汉蕃杂居之地,情形如何,四川巡抚傅宗龙并没有禀报。想来李闯日子不好过,销声匿迹。”

    崇祯点了点头,拿起桌上的报纸看了起来。

    “洪承畴,有他的消息吗?”

    崇祯看了片刻,抬起头来。

    清军入塞,河北一战,洪承畴兵败被俘,朝廷以为洪承畴慷慨就义,崇祯皇帝还打算设坛祭祀,幸亏得知洪承畴没死,否则玩笑就开大了。

    “陛下,听说被俘之后,建奴的吏部尚书范文程前去劝降,洪承畴坚决不降。二人谈话之间,梁上落下灰尘,掉在洪承畴衣上。洪承畴一面说话,一面拍落灰尘……”

    王承恩的话,让崇祯脸色难看了起来。

    “洪承畴,肯定是降贼了!”

    “陛下明鉴!”

    王承恩继续开口,想要转移崇祯的注意力。

    “范文程告辞出来,告诉多尔衮,洪承畴必降。多尔衮知道洪承畴好色,就让黄太吉的妃子庄氏引诱,果然,没过几日,洪承畴偕麾下降将投了多尔衮,在胡酋面前俯首称臣。”

    果然,崇祯抬起头来,讪讪一笑。

    “你这老奴,你都从那里得来的这些消息?”

    “陛下,这都是报纸上讲的花边新闻。不过,从那个昭显世子和他的随从口中得知,洪承畴已经归降建奴了。”

    “真有这件事情?”

    崇祯惊诧地抬起头来。洪承畴被俘,具体情形如何,朝中却是无人知晓。

    “陛下,确实如此。洪承畴归降建奴,献计建奴,仿效我朝典章制度,大多被建奴采纳,加以推行。比如我朝内阁票拟制度,九卿科道会推督抚提镇官员实行保举连坐法等,慎重用人行政。”

    崇祯的目光,逐渐冷厉了起来。

    “洪承畴还献计建奴“习汉文,晓汉语”,了解汉人礼俗,倡导儒家学说,淡化满汉畛域……”

    王承恩看崇祯脸色阴沉,声音变小,快速结尾。

    “陛下,洪承畴身负国恩,贪生怕死,背主求荣,必遭天谴。”

    王承恩说完,小心翼

    翼站到一旁。

    “不说洪承畴,建奴的情形如何?”

    其实,这些话,崇祯自己明白,不必问王承恩,他还不如自己清楚。

    下意识的习惯而已。

    “陛下,据从关外逃回来的百姓说,建奴自天津卫大败而归,休养生息,厉兵秣马,过了两年安生日子,看样子又要蠢蠢欲动了。”

    崇祯点了点头,端起了茶盏,细品了良久,才放下了茶盏,抬起头来。

    “从关外逃回来的百姓,如今多吗?”

    “回陛下,前几年一般,这两年多了起来。鸿胪寺的官员说,这些百姓,大多数都是读书人,他们从报纸上了解了华夷之辨,春秋大义,不愿意活在蛮夷治下,所以纷纷逃回我朝。”

    崇祯的眼睛亮了起来,他点了点头。

    “告诉关外的大明将领,不得对逃回的百姓刁难。”

    王承恩赶紧点头称是,崇祯忽然脸色一变,像似想起了什么。

    “王承恩,王泰是朕一手提拔,朕又将坤兴公主许配于他,他是不是真的想要朕的大明江山?”

    王承恩脸色大变,“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连连磕头。

    “陛下,老奴无能,陛下何不召周廷儒、陈新甲等大臣,共商此事?”

    “起来吧。周廷儒心术不正,陈新甲好大喜功,皆非肱骨栋梁。”

    崇祯轻轻摆了摆手,王承恩赶紧站了起来。

    “朕本想召王泰进京面圣,一探虚实,又担心此举,会让王泰猜疑,一旦撕破脸皮,大明危矣。”

    崇祯苦笑一声,眉头微微一皱。

    “你看这满朝文武,能派上用场的又有几人?能对付王泰的……”

    “好不容易有一个肱骨干将洪承畴,却是个贪生怕死的无耻之徒。九边重镇,却无一将一兵可用。”

    崇祯的叹息看在眼中,王承恩绞尽脑汁,猛然有了主意。

    “陛下,坤兴公主已经及笄,可下嫁公主于河南,对王泰封王封侯,昭告天下,报纸上大肆宣扬,王泰如何取舍,就不是陛下所担忧的了。”

    崇祯一愣,半晌才微微点了点头。

    朝廷折节忍让,公主下嫁,希望可以让王泰这个匹夫回头是岸,大明王朝善莫大焉。

    “坤兴公主,却不知道她心里怎么想?”

    崇祯拿起报纸,目光游离,幽幽吐出一句话来。

    做父母的,谁不希望儿女姻缘美满。王泰年轻俊朗,文武双全,女儿跟了他,绝不会受委屈。

    不过,形势使然,却让他有一种“和亲”番邦的耻辱感。

    “陛下,坤兴公主的一颗心,早就飞到河南去了!”

    王承恩赶紧开口。公主意下如何,他自然是清楚不过。

    “她喜欢就好了。希望她将来,不要后悔。”

    女生外向,女儿亭亭玉立,已经长大成人,她喜欢王泰,天赐良缘,就遂了她的愿吧。

    “陛下,内阁首辅周廷儒、兵部尚书陈新甲,说是有重要军情面圣!”

    宫人进来,上前禀报,打断了崇祯的冥想。

    “快快宣进来!”

    崇祯脸色凝重,不由自主站了起来。

    这个时候,内阁首辅和兵部尚书两个国家重臣求见,必有大事。

    “陛下,建奴破关入塞了!”

    周廷儒和陈新甲进来,陈新甲满头大汗,话语里掩饰不住的惊慌。

    崇祯脸色难看,手里的报纸“啪踏”一声,落在了地上。

第13章 身死

    锦州,辽西走廊东出口,关宁锦防线的前沿,继崇祯十四年松锦大战之后,短暂的平静再一次被打破,鏖战又起,胡骑纵横,一片腥膻。

    城墙上,血渍肉沫,烟熏火燎的痕迹到处都是,城外尸体横七竖八,形态各异,刀枪羽箭、碎车破旗,薄薄的白雪掩盖,天空阴云密布,天地一片萧杀。

    铁骑纵横,盾车炮车任意践踏,大队人马往来奔袭,原野间狼藉一片,来年的收成化为泡影。

    清军大营中,中军大纛之下,多尔衮,这位满清的权臣,顶盔披甲,貂领披风,面无表情,正在向锦州城张望。

    两红旗代善垂垂老矣,镶蓝旗济尔哈朗左右逢源,两黄旗骑墙观望,黄太吉身后的这一场**中,多尔衮是无可置疑的胜者。

    即便大权在握,也不能任意妄为。大明虽然腐朽不堪,犹有边军支撑门面;大清虽团结一心,却没有了松锦大战之前的锐气。

    自天津卫惨败后,蛰伏的清军终于恢复了元气。这一次,除了入塞掳掠,还要攻下锦州城,大肆杀伤明军,争取更大的战略空间。

    济尔哈朗一路围攻京城,曹变蛟和吴三桂不得不入关勤王,锦州城的祖大寿,就成了瓮中捉鳖。

    “红衣大炮都到了吗?”

    “回睿亲王,都到了,午后就可以派上用场。”

    一旁的固山贝子屯齐赶紧回道。

    多尔衮看了一眼屯齐,又看了一眼他身旁面色通红的一众年轻将领,不由得有些伤感。

    满清骁勇善战的将领折损太多,这些年轻的家伙,能担得起攻伐中原的重任吗?

    千刀万剐的王泰!

    松锦大战,折了了武英郡王阿济格,饶余贝勒的爱子固山贝子博洛,再加上辅国公满达海、多罗贝勒尼堪,汉军旗将领耿仲明父子。

    天津卫一战,饶余贝勒阿巴泰又不幸身死,另有安平贝勒杜度伤重而死,满清骁勇善战的战将们,折损过半,只剩豪格、多铎和济尔哈朗三人支撑。

    就连鳌拜、索尼这些家伙都登堂入室,挑起了大梁,可见清军中高级将领的断层何其严重。

    “睿亲王,这祖大寿,可是个硬骨头啊!”

    这几日来的伤亡,让屯齐不由得心生戚戚。

    “硬骨头,他以为还是黄太吉桃园三结义的时候吗?”

    多尔衮脸色变的铁青,忽然提高了声音。

    “让豪格的正蓝旗和正白旗一起冲一下,早些攻下锦州城!”

    多尔衮脸色难看,屯齐赶紧下去传令,一旁默不作声的独眼龙尚可喜上来,恭恭敬敬。

    “睿亲王,攻伐锦州和明国,为何不直接攻下朝鲜?”

    “朝鲜有李定国的数万兵马,朝鲜比我大清还要贫瘠,抢什么?你以为大军入塞,是闹着玩吗?没有东西抢回来,吃什么,喝什么,冻死饿死吗?”

    尚可喜讪讪一笑,赶紧退下。

    清军敢和明国翻脸,却处处防着王泰,难道说,那王泰比大明朝还可怕吗?

    既然如此,大清还凭什么问鼎中原?

    锦州城中,城墙上,祖大寿,这位年迈的关外猛将,看着城墙上疲惫的士卒和乡壮们,目光扫向城外连绵的清军大营,眉头紧锁。

    这一次,清军来势凶猛,不分昼夜猛攻,锦州城,恐怕是在劫难逃了。

    此次清军入塞,济尔哈朗亲率八旗主力,绕过关宁锦防线,从长城破关而入,将北京城团团包围。曹变蛟和吴三桂率部疾驰入关,挥师勤王。

    而多尔衮另率一部,目标就是锦州、松杏、塔山四城,而锦州重镇,是重中之重,多尔衮势在必得。

    三年前,清军围困锦

    州,有洪承畴和王泰率九边精锐来救,今天,又有谁可以凭借?

    王泰拥兵自重,穷兵黩武,和朝廷离心离德,洪承畴兵败作鸟兽散,投了清军,九边精锐元气大伤,谁还能顾得上锦州?

    唯一可以依靠的那个外甥,宁远总兵吴三桂,却被朝廷一封圣旨,宣去了北京城勤王。能救自己的,只能是自己了。

    上一次锦州之战,清军围点打援,锦州城只是个诱饵。这一次清军大军蜂拥攻城,火器犀利,部下死伤无数,锦州城陷落,只在旦夕之间。

    即便是王泰军骁勇善战,即便是王泰军马不停蹄前来救援,也来不及了。

    城中还有5000多官兵,战死殉国,祖氏一族难道真要绝户吗?

    千秋功过,自有后人去评说。自古艰难唯一死,人一死,可就什么念想都没有了。

    他已经67岁,人生七十古来稀,他也差不多了吧,还拼命,岂不是太可笑了些?

    “求救的使者派了吗?”

    祖大寿头也不回,向身后的祖大乐问道。

    “大哥,已经发出七道求救的公文了,至今没有回信!”

    祖大寿点了点头,看来得到的军情是真的。

    “那我也是仁至义尽,对得起大明天子了。”

    祖大寿幽幽一声,长叹了口气。

    这一次,清军破关入塞,兵分两路,围攻京师,调虎离山,是非取锦州城不可了。

    “大哥,你刚说的,是什么事情?”

    祖大寿的呢喃之言,让祖大乐不由得心头一惊。

    “兄弟,你说,清军能得了大明天下吗?”

    兄弟二人凭高而望,祖大寿没有回答祖大乐的问题,突然岔开了话题。

    “清军骁勇善战,上下一心,大明精锐尽失,君臣离心离德。清军也许能问鼎中原,事在人为嘛。”

    祖大乐的话中规中矩,祖大寿却摇了摇头。

    “要是泽润在就好了。”

    祖泽润是祖大寿侄子,年纪轻轻就是明锦州副将,崇祯四年(1631)随祖大寿降后金(清)崇祯十五年(1642),已经是汉军旗正黄旗的固山额真,骁勇善战,足智多谋,祖大寿很是欣赏。

    “兄弟愚钝,让大哥见笑了。”

    祖大乐脸上一红。

    “兄弟,你觉得五省总理王泰,这个人怎么样?”

    祖大寿幽幽问了出来。

    “王泰?”

    祖大乐一愣,瞬间明白了祖大寿的意思。

    “大哥,你的意思是说,清军想要入关,得先看看王泰的动向?”

    祖大乐眉头一皱,思索着说了出来。

    “王泰此人,天纵奇才,练兵、用兵天下闻名,又生财有道,只是此人嚣张跋扈,不听朝廷号令,有些穷兵黩武。兄弟我也也是好奇,王泰和朝廷,到底要怎样相处。”

    “如何相处,最好是兵戈相向,清军才有机会。”

    祖大寿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让祖大乐吃了一惊。

    今天的祖大寿,似乎有些不太寻常。

    “清军和王泰之间,必有一战。你说说,谁会是最终的胜者?”

    祖大寿目光炯炯,盯住了自己的兄弟。

    “如无意外,王泰会胜。无论是松锦之战,还是天津卫一战,清军在王泰部面前,都没有取胜。”

    祖大乐对河南卫军的战力,倒是有足够的信心。

    祖大寿的目光,黯淡了下来。

    “大哥,奴军又开始攻城了!”

    苍凉的号角声不断响起,清军大阵中,无数清军抬着云梯,又向锦州城蜂拥而来。

    “不要叫奴军,以后还是叫清军。”

    祖大寿看了一眼懵懵懂懂的祖大乐,苦笑一声。

    “兄弟,你说,这城,还能守多久?”

    “大概一……两天吧。”

    祖大乐看着自己的兄长,模模糊糊。

    城中死伤累累,虽不至于元气大伤,但外无援兵,士气低落,锦州城失守,确实在一两日之间。

    “兄弟,你说援军会来吗?”

    明知道援军不可能有希望,祖大寿还是想得到不同的答案。

    “大哥,应该……不会了。”

    祖大乐狐疑不定,祖大寿今天,莫非要……

    “傻兄弟,记住了,坚守到天黑,援军还没有到达,咱们就只能……”

    祖大寿话没有说完。

    成王败寇,何苦牺牲这些无辜的部下。

    尤其是,城中还有大量的祖氏子弟,没有理由让他们白白丢了性命。

    “大哥,你已经决定了吗?”

    祖大乐心中明白,幽幽问出一句。

    “兄弟,活到咱们这个岁数,大哥自然已经想通了。自古艰难唯一死,大哥已是白发苍苍,垂暮之年不想看到,我祖氏一族,有任何人受辱,有任何一个祖氏子弟丢了性命。”

    祖大寿的脸上皱纹从生,老态尽显。

    今日不是十五年前的大凌河,他还可以诈降,多尔衮也不是黄太吉,他祖大寿也不是往日的那个祖大寿。

    “我听大哥的就是!”

    祖大乐暗暗吐了口气。

    祖氏一族数百人的性命,终于保住了。

    “记住了,到天黑,没有援军,开城迎清军进城。”

    祖大寿叮嘱完,迈步离开。

    祖大乐看着兄长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

    形势使然,普天之下,又有几人能独善其身?

    城外的枪炮声传来,厮杀声似乎已经不再激烈,书房中,独自静坐的祖大寿,神色自若,一言不发。

    一马不备二鞍,一女不嫁二夫,为人臣岂能事二主,何况自己降而复叛,天下人又如何看待自己?

    世代镇守边关,清军兵临城下而为贰臣,史书又如何记载自己?

    去他尼昂的忠孝节义,唯有活着,才是最大的赢家!

    只不过,一想到王泰,想起报纸上的那些春秋大义,华夷之辨,国家主义、民族主义,那些王泰在报纸上惊世骇俗的爱国言论,祖大寿就一阵莫名地心寒。

    王泰,他若是和清军对峙,这个狂热的爱国主义者,民族主义者,他能饶自己一命吗?

    他能饶祖氏一族的性命吗?

    鸡蛋,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吗?

    一瞬间,祖大寿改变了主意,而这个主意,反而让他轻松了起来。

    终于,他可以光明正大地去死了。

    “大哥,天已经黑了。”

    祖大乐的声音在书房外响起。

    “都安排好了吗?”

    “都安排好了。”

    “大开城门,迎接大清军入城。你先去,我更衣后即刻前来。”

    祖大乐告退,书房中只剩下了祖大寿一人。

    “祖氏一族,愿能以保全!”

    祖大寿老泪纵横,拿起桌上的毒酒,手指哆哆嗦嗦,一饮而尽。

    崇祯十八年春,二月初二,明锦州守将祖大寿率部开城投降,清军占领锦州,随后攻陷松杏、塔山之地,只剩一座宁远城孤悬于山海关外,辽西局势已是岌岌可危。

第14章 猜忌

    崇祯十八年正月,刚刚过了元宵,满清两路大军分别从古北口、马兰峪破关,陆续破了蓟州城、密云城、顺义城、通州城,一路摧枯拉朽,并于二月十五日,包围了北京城。

    京师震动,北京城戒严,勤王诏书被精骑加急送往大明各边镇各省,一时天下哗然。

    自崇祯朝以来,清军屡次三番入塞,掳掠人畜,抢夺粮食、金银,已达到其“以战养战”的战略目的,这一次破关入塞,也不例外。

    天津卫一战,清军大败而归,几乎没有掠夺到什么人畜粮食,金银财物,一无所获,空手而归之下,满清统治的关外之地贫瘠冰冷,粮食欠收,满清不得不又一次挥师入关,掳掠抢劫,以满足其治下所需。

    粮食欠收引起的大饥荒,使得粮食价格猛涨,吃树皮吃野草甚至是吃人肉,民生凋敝,盗贼四起,军心浮动,不得已,大清军又一次做起了强盗,对象仍然是大明。

    清军屡次入塞,每一次都能带来巨大的战争利益。依靠从大明掠夺所得,滋养维护大清所需,不亦乐乎。

    自松锦大战和洪承畴投清两战,明军九边精锐折损过半,元气大伤,尤其是密云、蓟门一带,兵马瘦弱,钱粮不敷,边堡空虚,戈甲朽坏。这一次,清军攻击大明,正是从密云和蓟门入关。大军一路南下,摧枯拉朽,在京畿地区来去自如,烧杀抢掠,杀人放火,大肆掠夺百姓财富,所到之处,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清军一路南下,长驱直入,几乎没有遇到明军的狙击,清军糜烂山西大部,明军毫无作为,往往一触即溃。

    吹面不寒杨柳风,转眼已是四月上旬,冬去春来,百花齐放,万物争春。

    乾清宫大殿之上,寒意逼人,崇祯帝额头青筋暴起,声嘶力竭,近乎咆哮,对战事和臣子们的不满,完全写在了脸上。

    “范志完在干什么?奴军直逼京师,糜烂大明北地,他的麾下,都是饭桶吗?曹变蛟、吴三桂,他们都做了些什么?”

    崇祯帝厉声呵斥,眼光扫向内阁首辅周廷儒和兵部尚书陈新甲,目光中的阴冷令人不寒而栗。

    满洲铁骑纵横驰骋,畿辅之地一片兵荒马乱。周延儒作为内阁首辅,惊惶失措,一筹莫展,罕有作为,难免让崇祯帝大为不满了。

    范志完是周延儒的门生,由于周延儒为内阁首辅,洪承畴兵败投清,范志完于崇祯十五年春升为兵部右侍郎兼右金都御史,总督蓟州、永平、山海、通州、天津诸镇军务;次年二月,又升为兵部左侍郎兼右金都御史、总督辽东宁远军务兼巡抚辽东,赐尚方剑,出关督师;崇祯十七年六月,又以钦命督师身份,兼任蓟辽通等处总督,节制登津抚镇,督师关内外军务。

    而吴三桂、曹变蛟等部,外镇之兵,未奉圣旨而直达京师城下,在广渠门外驻兵。勤王之师,本应该把清军阻于蓟州至通州外围战线,以确保京师安全。

    吴三桂、曹变蛟等部军马不在外围决战,退保京师,把战火引到京师城下,让朝中群臣和崇祯皇帝都是大为不满。

    尤其是吴三桂在作战期间,提出连日征战士马疲惫不堪,请求进入德胜门瓮城防守,入城休整。国朝从无外部兵马入城的先例,自然被崇祯皇帝毫不犹豫地拒绝。

    “陛下,范志完有负圣恩,臣……”

    周廷儒额头细汗密密麻麻,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相比于曹变蛟、吴三桂还浴血奋战,这个范志完,才是真真正正的该死!

    自己把辽东、关内一切军权都委托给范志完。然此人志大才疏,并无丝毫军事才干。清军破关南下,攻陷蓟州及京师周围,范志完疏于防务不说,怯懦之极,始终不敢与清军决战,只是尾随,不敢交战。

    “奴军破关入塞六日有余,朝廷才得知详情。奴军纵横山东、山西一月有余,各军毫无建树,任由鞑子烧杀抢掠,你们兵部,难辞其咎!”

    崇祯皇帝的目光转向兵部尚书陈新甲,盛怒之下,一脸的不满。

    清军入关,崇祯皇帝对兵部反应的迟钝十分不满。密云、遵化陷落后四日才上报朝廷,清军。

    “陛下,臣有罪!但蓟辽督师范志完不习边事,奴军破关后仓皇失措,调度乖张,隐瞒不报,臣请治范志完御贼不力之罪!”

    陈新甲的矛头,又指向了蓟辽督师范志完。

    崇祯看了一眼陈新甲,这位兵部尚书的书生气,又犯了。要不然,他也不会连周廷儒的面子也不给。

    “周阁部,山东武德道兵备金事雷演祚上疏,说是督师范志完纵兵淫掠、克扣军饷,此事你可知晓?”

    崇祯拿起御案上的奏折,扔在了地上。

    周廷儒拿起奏折,观看之下,瑟瑟发抖。

    “……座主当朝,罔利曲庇,只手有炼原之势,片语操生死之权,称功颂德遍于班联。臣不忍见陛下以周公待大臣,而大臣以严嵩、薛国观自待也。臣外藩小吏,乙榜孤踪,不言不敢,尽言不敢,感陛下虚怀俯纳,故不避首辅延儒与举国媚附时局,略进一言……”

    周廷儒看完,汗流浃背,跪在地上,磕头碰脑。

    “陛下,臣举荐范志完,乃是出于公心。范志完是否有罪,还请陛下派人详查!至于雷演祚所言,尚书范景文、给事中朱狱、沈允培、袁彭年都是臣之附党,绝无此事。陛下明鉴!”

    “兵部查核淫掠事实,命雷演祚再上疏详述此事!”

    崇祯脸色铁青,狂怒不已。

    首辅心术不正,兵部一无是处,怪不得建奴屡屡得手。即便是曹变蛟、吴三桂这些悍将,在面对清军时,往往也处于守势。

    难道说,大明泱泱天朝上国,连个抵御建奴的良将贤臣也没有?

    不自觉地,崇祯的脸色变的更加阴沉。

    那个听调不听宣的咸阳匹夫,自己又怎会向他低头?

    无人可用,无兵可调,无人收拾残局,让那个匹夫力挽狂澜,赚尽民望,大明朝廷一无是处,朝廷的颜面何在?天子的威严何在?

    “奴军如今动向如何?”

    “陛下,天气渐热,奴军掳掠数月,已经是人困马乏。曹变蛟部传来军情,奴军饱掠之后,准备北撒。”

    陈新甲赶紧上前禀报。

    崇祯点了点头,忽然开口,声色俱厉。

    “建奴猖獗,朕欲亲征,以振天下民心!”

    周延儒大吃一惊,情急之下,赶忙跪奏:

    “陛下一国之君,万金之躯,不可涉险。臣愿代陛下出征,万死不辞!”

    崇祯抬头仰视,频频摇头,不置可否。

    辅臣陈演赶紧上前,肃拜而跪。

    “陛下,首辅阁务殷繁,臣愿去军中督师,为陛下分忧。”

    崇祯冷笑一声,仍不开口。

    辅臣蒋德璟也不得不下跪,自请督师。

    众大臣跪下,争先恐后,自请督师,御座上的崇祯却是连连摇头,不发

    一言。

    “陛下,何不召河南卫军北上,对抗建奴?”

    陈新甲的开口石破天惊,崇祯面色阴沉,殿中众臣都是惴惴不安。

    户部尚书李待问,更是流下汗来。

    崇祯皇帝性情刚烈,倔强无比,他要是愿意向王泰低头,清军入关时已经下旨了,何必等到现在?

    “陛下,事不宜迟,请陛下下旨,令河南巡抚高名衡督师,率河南卫军北上抗贼!”

    陈新甲再次肃拜,又让大殿上的大臣们,大吃一惊。

    河南巡抚高名衡,他能指挥得了河南卫军吗?

    崇祯脸色阴沉,心中羞辱至极。

    让高名衡去统领河南卫军,这不是自取其辱吗?这不是明摆着要和王泰决裂吗?

    陈新甲这个书呆子,他真的是无知者无畏啊!

    “陛下,河南卫军虽然骁勇善战,但经略海外,分兵四方,恐无兵力可用。京师周围各地,王师有近十万之众,足可应敌。”

    辅臣魏藻徳眼珠一转,立刻站了出来上奏。

    “陈卿,朕以令宗人府看了日子,于下月初六下嫁坤兴公主于五省总理王泰。时日无几,就让他好生准备婚事吧。”

    崇祯看向魏藻徳,欣赏地点了点头。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陈新甲和众大臣都是一愣。

    “陛下,公主下嫁河南,这恐怕有违大明祖制啊!”

    殿中寂静片刻,户部尚书李待问,哆哆嗦嗦说了出来。

    “大明祖制?”

    崇祯挥挥衣袖,言语极其不耐烦。

    “大明祖制能让眼前的奴军退兵吗?大明祖制能让大明风调雨顺吗?还是做好眼前之事再议吧。”

    崇祯的话里,包含了无尽的疲惫与无奈。

    跪于阙下的周廷儒脑中迅速运转,恍然大悟。

    清军入塞,崇祯帝焦头烂额,命阁臣吴甡督师山西。吴甡请拨精兵三万,朝廷仅凑万余,吴甡一拖再拖,致使奴军铁骑纵横,山西北部遂成一片焦土。

    至于五省总理王泰,倔强倨傲的崇祯对他猜忌已深,绝不会调其率军北上督师。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况且陛下一国之君。臣愿代陛下出征,鞠躬尽瘁、万死不辞!”

    周延儒茅塞顿开,再次跪请视师。

    崇祯脸色稍缓,微微点了点头,冷笑一声。

    “周卿既果愿去,朕在宫中有过奇门,正在此刻,一出朝门,即向东行,慎勿西转。卿督师众军,断敌归路,务期尽歼,无令生还。”

    周延儒心惊肉跳,崇祯此举,不是让他和清军决战吗?

    “臣,领旨谢恩!臣回府后,立刻动身,必和奴军血战到底!”

    周廷儒面色凝重,叩拜谢恩领命。

    他深知,崇祯对吴甡受命督师故意拖延十分不满,自己要是还不识相,恐怕不仅仅就是牢狱之灾了。

    果然,崇祯的脸色,立刻缓和了起来。

    “卿可先去通州,曹变蛟、唐通、周遇吉、黄得功各部,均归卿家调遣。朕在宫中,等待卿家大破奴军,凯旋而归。”

    周廷儒硬着头皮,长揖一礼。

    “臣领旨谢恩!”

    连洪承畴都不是如狼似虎的满洲铁骑的对手,他这样一个未经沙场的文臣,又如何能得逞?

    事到如今,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15章 乱象丛生

    崇祯十八年,自正月起至夏末,发生了许多大事。

    三月初,清军继攻占锦州之后,攻克松山。崇祯帝命顺天巡抚杨绳武督师救洪承畴,又派督师范志完出兵,皆敛兵不敢出战。松山副将夏成德为内应,城破,巡抚丘民仰等皆死。

    四月初,清兵攻克塔山城。城中兵民**,无一人降清。

    清军入塞,西路大军在北直隶、山东山西一带驰驱60余日,掠走黄金一万二千两、白银二百二十万两,人畜30多万,其他财物不计其数,于四月底,从容出长城北返。

    五月,大明坤兴公主下嫁五省总理王泰于河南,赐王泰忠勇侯,“忠勇”二字,可谓苦心积虑。

    一场清军入塞,撤下了大明最后的遮羞布!尤其是没有了河南卫军,大明官军不堪一击,各级臣将的表现乏善可陈、欺上瞒下、怯懦畏战,更加反应了大明王朝的弊端。

    先不说蓟辽督师范志完的一无是处,便是大明内阁首辅周廷儒,吏部文选郎中吴昌时,也遭到了朝中上下一片的口诛笔伐。

    尤其是吴昌时,作为周廷儒的弟子,窃权附势,纳贿行私,罪行昭著,大理寺和刑部,已经掌握了其人的大量罪证。

    “臣弹劾内阁首辅周廷儒,其罪一,督师出征,毫无建树。周廷儒朝受命夕启行,初六日赶到通州时,奴兵东起津门,西至逐鹿,横亘三百余里,车载骤驮,浩浩荡荡北撤,我大明官军只是在远近城楼日夜不停鸣炮桐吓而已。周延儒在通州城内,每日忙于和幕僚、将帅饮酒作乐,置战事于不顾。每天午后,督师衙门开门办公,收受文书,朝晚两次向宫中飞报“大捷”。周延儒奉命督师,却从未躬历戒行、鼓舞将士。此其罪一也。”

    大殿之上,言官慷慨激昂,全无视满殿君臣的心惊胆战,怒火攻心。

    “其罪二,假报军情,欺君罔上。周延儒向皇上奏报斩杀奴军百余,诡称连战皆捷,实则周延儒视若无睹,不令各军阻截、追击毫无战绩……”

    这些个言官,许多人曾经都是周廷儒的门下客,唯周廷儒马首是瞻,现在一看风头不对,立刻掉过头来,开始对周廷儒落井下石,大肆攻伐。

    “……时人有打油诗为证,讽刺周廷儒:

    虏畏炎烷归思催,

    黄金红粉尽驼回。

    出关一月无消息,

    昨日元戎报捷来。

    陛下,奴军退兵,人困马乏,疲惫不堪,连绵数十里,周廷儒身为督师,如能在险要关隘布置伏兵,并分兵从后追击,奴军孤军深入,势必遭到重创。然周廷儒一味尾随奴军,纵敌出塞。罪莫大焉,请陛下明鉴!”

    言官历数周廷儒罪证,满殿群臣窃窃私语,七嘴八舌,那些被牵连的官员无不是脸色煞白,人人心惊。

    崇祯脸色难看,心中羞恼至极。

    他对周廷儒自请督师注望甚殷,频频遣人使伺。捷报频传时,自己还打算为周廷儒论功加以太师之位、赏赐金银蜂服。谁知道此人竟然胆大妄为,欺君罔上,真是罪不可赦。

    无怪乎当时人要怀疑周

    如此军国大事,众目睽睽之下,岂可一手遮天!周廷儒此人,实在是太乖巧了!

    “骆养性,言官所说,都有据可查吗?”

    崇祯盛怒之下,冷冷开口。

    “回陛下,诸位大臣所言,句句属实,并无虚言。锦衣卫和司礼监共同核查,不敢欺君罔上。”

    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站了出来,据实而言。

    “督府、兵部、大理寺对周延儒蒙蔽推诿等

    案情从公察议。若是罪责属实,绝不姑息。”

    崇祯说完,王承恩赶紧摆摆手,锦衣卫匆匆上前。

    “谢陛下开恩!”

    周廷儒跪下,连连磕头,被锦衣卫拖了下去。

    “罪臣范志完,叩拜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周廷儒被带下,他的门生、蓟辽督师范志完又被带了上来。

    大殿上,目睹周廷儒败局已定的山东武德道兵备金事雷演祚,心知肚明。

    他起先还顾虑重重,范志完是周延儒的门生,一旦弹劾范志完,相对于得罪了周廷儒。

    如今周延儒廷议结局不妙,极有可能被罢免,正是机会。

    “陛下,周廷儒执掌中枢,请饷必馈,其他从中贪污更不可计数。范志完不过区区一介金事,两年之间,骤然升为督师,若无周廷儒为后盾,决无可能。”

    果然,雷演祚毫不掩饰,直接暴走。

    “大理寺、刑部对周廷儒案有染官员,户部尚书李待问、前兵部尚书张国维,以及户科给事中荆永祚、兵科给事中沈迅、张嘉言有干人等,抓捕归案,早日得出结论,以安朝臣和万民之心。”

    崇祯果然立刻下旨,群臣中又有几人被打掉乌纱帽,拖了出去。

    “陛下,范志完纵兵淫掠,又以金银鞍马数千两,托左渝德、方拱乾行贿京师政要。还请陛下令有司详查。”

    雷演祚继续上奏,不依不饶,直指大殿之臣。

    “雷演祚,尔言称功颂德,遍于班联者谁也?”

    “回陛下,除了内阁首辅周延儒招权纳贿,如起废、清狱,自以为功,其幕客董廷献居间,凡有求巡抚、总兵者,必先输贿于董廷献,以玉带二、珍珠十三颗作暗记达之。”

    “骆养性,令锦衣卫缇校,速抓董廷献归案!”

    崇祯勃然大怒,骆养性满头大汗,带领锦衣卫缇校,匆匆告退出了大殿。

    “范志完,朕来问你,朕命你督师,你为何逗留不战、纵兵淫掠?”

    看到下面跪着瑟瑟发抖、面无人色的范志完,崇祯心里一阵腻歪。

    这样的货色,也能督师?

    “陛下,臣一片忠心,可对日月。雷演祚中伤大臣,一面之词,其心可诛。陛下明鉴啊!”

    范志完脸色煞白,哆哆嗦嗦,拒不认罪。

    “范志完,你送良马百匹于方拱乾,那数千金,又送于那位?”

    “那……日臣……在山东大王庄,副总……兵贾芳名等败建虏五百,又在天津卫击退建虏四千……”

    范志完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

    “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范志完的狡辩,让崇祯不由得盛怒之下,咆哮了起来。

    “吴履中,你当时是天津卫按察御史,你说,范志完所言是真是假!”

    御史吴履中上前,肃拜一礼。

    “陛下,臣在天津,范志完与总兵赵光忻、薛敏忠尾随建奴,并未有战事!”

    吴履中参完,范志完已经伏倒在了大殿上,脸色灰败,频频磕头。

    “陛下,臣知罪,臣知罪!臣参本朝首辅周廷儒招权纳贿!请陛下明鉴!”

    范志完磕头碰脑,大声呐喊,涕泗交加,满殿大臣目瞪口呆。

    “陛下,周延儒若是能割绝私交,早引公忠廉勇之士布列于山海关至蓟镇一带,奴军即便进入,未必能猖狂至此!假如周延儒视师之后,把范志完之诸般罪状一一入告,惩前毖后,或许可收亡羊补牢之效。周延儒徇私欺饰,

    即此一端,已罪不可恕!”

    礼科给事中袁彭年马上站了出来,论纠周延儒之罪。

    “陛下,吏部文选郎中吴昌时窃权附势,纳贿行私,罪行昭著。吴昌时为周延儒义子,凡内阁票拟、国家机密,事事都预先知道。周延儒多欲则不刚,智足以掩过,而忠不足以谋国,想窃附于君子而又不摒去小人,见忠直之人表面援护而实质疏远,见邪倭之人表面亵慢而实则亲昵,辜负陛下知遇之恩,耽误封疆安危。周延儒是天下之罪人,而吴昌时又是周延儒之罪人!”

    兵科给事中郝纠也站了出来,矛头直指吏部文选郎中吴昌时。

    吴昌时为复社成员,周廷儒复出为内阁首辅,吴昌时功不可没。然吴昌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贪利嗜进。周延儒复出,吴昌时自以为有功,专擅权势,周延儒反为他所用,也为他所累。

    “吴昌时与周延儒幕僚董廷献表里为奸,无所不至,赃私巨万,罪证累累,万目共见。即如南场一榜,录取者非其亲戚便是以重贿买通关节之人,其事宜都由吴昌时为周延儒经办。周延儒其弟周肖儒、子周奕封皆榜上有名,毫无顾忌,以至白丁铜臭之流都赫然登榜。贪横如此,世人那里还知有朝廷,谁还国家律法!”

    崇祯把御案上的奏折甩了下去。

    “吴昌时,这是御史蒋拱宸的奏折,你可知罪吗?”

    “陛下,祖宗之制,律法森严,臣虽不才,安能犯此?”

    吴昌时面色平静,极力否认。

    “蒋拱宸,你可敢与吴昌时对峙吗?”

    蒋拱宸浑身颤抖,匍阖在地,说不出一句话。

    “陛下必欲以此最坐臣,臣何敢抗违圣意,自应承受,若欲屈招,则实不能。”

    蒋拱宸不敢吭声,吴昌时的口气则是强硬起来。

    吴昌时此言一出,忍无可忍、厌烦不已的崇祯,声色俱厉,又一次暴走。

    “吴昌时,罪证确凿,积威如此,你是在挑战朕的忍耐性吗?”

    崇祯环顾一下左右,厉声喊了起来。

    “内侍,准备用刑!”

    这个吴昌时,竟然能让言官不敢发声,死不悔改,罪不可赦。

    崇祯雷霆之怒,阁臣蒋德璟心惊肉跳,立即走了出来。

    “陛下,大殿之上,从无对犯者施刑之例,请陛下恩准,将吴昌时付法司究问。”

    “此辈奸党,神通彻天,若离此地核查,谁人敢从公勘问?”

    吴昌时案牵涉到内阁首辅周延儒,如果不是皇帝直接过问,法司恐怕难以“从公勘问”。

    “陛下,殿宇用刑,实三百年未有之事,还请陛下开恩。”

    阁臣魏藻德还要坚持。大殿上用刑,朝廷的颜面何在?

    “吴昌时这厮,牙尖嘴利,铜皮铁骨,亦三百年未有之人!”

    崇祯冷冷一句,蒋、魏二人哑口无言,肃拜而退。

    大殿之上,内侍对吴昌时用刑,夹至两胫皆断,吴昌时昏迷,不省人事。

    “将此贼押入锦衣卫诏狱论死!周廷儒案详加勘察,早日给天下军民一个公道!”

    大臣们出了大殿,人人自危。

    大殿之上用刑,人心向背,莫非大明王朝的气数已到?

    崇祯十八年六月,大明内阁首辅周廷儒因招权纳贿、结交内侍被杀。吏部文选郎中吴昌时以“把持朝政,奸狡百端”罪,被处斩。大明朝堂一时风云变幻,乱象丛生。

第16章 家事国事

    夏日炎炎,蝉声此起彼伏,树叶都被晒的卷了起来,树影斑驳,即便是处于三层高楼的总理行辕之中,楼高室旷,依然是暑热难消。

    可即便如此,衙门大堂中诸人,个个都是脸色凝重,小心翼翼,大气也不敢出。

    王泰眉头紧皱,人人都在看着他的脸色。

    这几年,随着河南卫军南上北下,所向披靡,王泰威信俱加,霸气侧漏,众人对他,也都是敬畏了起来。

    算无遗策不说,每一次攻伐,在振奋人心的同时,往往能给众人带来巨大的利益。这可不是谁都能做到,也不是谁都可以如此高瞻远瞩,尽得其利。

    光是一个“南洋熟,天下足”,源源不断的粮食运往大明,就已经是泽披天下了。

    占领了马尼拉,光是白银,就拉了满满三大船,不知多少。

    “大人,建奴趁着元日出兵,也是算准了时机。我军水师不能北上,朝廷又无圣旨,大军不少在南洋和朝鲜。”

    陈子龙小心翼翼说道。

    清军入塞,王泰彼时去了台湾,直到他回来,清军已经出关,才知道事情的始末。

    “大人,朝廷没有旨意,大人日理万机,兄弟们如此,也是想让大人休息一下。”

    文世辅的话,尽量婉转。

    王泰一年四季都在南征北战,好不容易有个休息的时候,不能浪费了。

    “算了吧,也是我大意了,有些舍本逐末。”

    王泰摆了摆手,若有所思。

    “建奴入塞,时机怎么会抓的这么好?”

    王泰不由自主,问了起来。

    恰好是江海封冻,水师无法出兵,甚至攻略的时候,河南卫军恰好分兵各处。

    “大人,田掌柜有书信在此。”

    陈子龙拿出书信,呈了上来。

    王泰一头雾水,拿过书信,看了片刻,眉头皱了起来。

    “田掌柜的信里面讲,建奴应该会在冬日入塞,你们应该早些告知我才是。”

    王泰摇了摇头,这些将领,定然知道建奴十万大军入塞,河南卫军势单力孤,所以选择了沉默。

    而自己的岳父崇祯,拒不下旨给自己,看来翁婿之间的矛盾,已经是难以调和。

    又是权力啊!

    “大人,你就打算这样,和朝廷一直僵持下去?”

    李信冷冷的一句,直击王泰内心。

    “大人,你不会告诉兄弟们,你打算避于海外,与大明朝廷井水不犯河水吧?”

    “这……”

    王泰苦笑一声,艰难吐出几个字来。

    “我总不能反了吧。”

    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样面对接下来的局面?

    大明暮气沉沉,需要一场从头到尾的改革,可已经被证明了积重难返。可让他去和朝廷公然作对,他却没有那个狠心。

    “北直隶一片狼藉,百姓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大人妇人之仁,想要做忠臣孝子,恐怕不太容易!”

    李信又一次杀人诛心,字字诛心。

    “要你和皇帝的私谊,还是天下的百姓,大人自己选择。不过,大人不要忘了,建奴治下,几十万汉家百姓生不如死。你欠他们的,得想法补偿他们!”

    “李兄弟,皇帝并无恶行,公然与朝廷做对,恐怕难服天下百姓之心,也与大人百害而无一利。”

    文世辅面色凝重,徐徐说了出来。

    作为大明的读书人,受益群体,他自然不希望王泰和朝廷刀兵相见。

    “天灾**,百姓苦难久矣,不然也不会流寇四起。河南虽是政治清明些,但那是大人治下。大明其它各省,还不是匪盗猖獗,民生凋敝。你看看那去南洋的商船,一船接着一船,全是贫苦不堪的百姓。就说一个朝鲜,移民的大明百姓,已经超过了30万人,更不用说去南洋各地!大明若真是天朝上国,锦绣富裕,百姓又何以撇家舍业,远赴海外?”

    顾绛不知不觉,加入了话团。

    “我大明土地兼并久矣,赋税繁重不均,举数十屯而兼并于豪右,比比皆是,有田连阡陌,而户米不满斗石者;有贫无立锥,而户米至数十石者。移民治标不治本,要想解亿兆百姓之苦难,须得一场伤筋动骨的大变革。否则何以解万民之忧,何以慑服海外?”

    顾绛的言语更加直接,也让王泰恍然大悟,额头冒汗。

    移民,最多不过一两千万,大明可是有百姓上亿,光是江南就是百姓六七千万。江南虽然富有,但普通百姓依然贫苦。

    即便是后世工业化的太平盛世,国家也在年年消除贫困,何况400年前封建落后的农业、手工业时代。

    他本来还打算向日本动兵,现在看来,解决大明的内困,才是根本,是重中之重。

    “大人,就说这黄河改道,涉及河南、山东、南北直隶,以你如今的地位,能做到吗?”

    阎应元的话,更为现实,也让王泰默默点了点头。

    黄河下游,北低南高,黄河南流,泥沙堆积,屡屡泛滥成灾,百姓流离失所,整改河道,迫在眉睫。

    但以他现在的尴尬身份,黄河改道,只怕是遥遥无期了。

    “大人入驻河南六年,励精图治,打击土地兼并,即便如此,河南的一半土地仍掌握在藩王宗室、豪强乡宦,大人的变革,不过只完成了一半。大人,你甘心吗?”

    对土地兼并、赋税繁重始终耿耿于怀的顾绛,旧事重提。

    在他看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天下人的天下,为何这些权贵要高人数头。

    一个乡宦,竟然拥有土地超过数万亩,上缴赋税不过百亩、千亩,甚至不交赋税,可谓奇谈怪论。

    “大人,你曾说过,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如今的义务教育,只能惠及河南大部和陕西关中半地。教育为国之根本,难道大人要义务教育、开启民智流于形式,半途而废吗?”

    李信的话,又不失时机地响起。

    “大人可知,江南士绅乡宦富可敌国,他们和读书人互相依靠,共享利益,富的是他们,苦的却是百姓。大人在河南孤军奋战,江南和大明其它各省的积弊,又如何消除?义务教育、开启民智,又从何谈起?”

    王泰沉默不语,眉头紧锁。

    十年改变一代人,但若只是河南之地,岂不是太让人不甘。

    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人的一生何其短暂,若不能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国之颓势,他又何其遗憾!

    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以众位兄弟看来,却该如何?”

    王泰终于开口,看向了堂中众人。

    人生总有取舍,尤其是面对国家大事,民族前途,来不得半点含糊。

    王泰进了后堂,屋里坐着的朱媺娖,赶紧站了起来。

    “夫君,回来了。”

    二人刚刚成婚,她却总觉得不自然。

    “公主,还没有歇息。”

    看到是朱媺娖,王泰微微一笑,过去扶她坐下。

    已经有了鱼水之欢,成了自己的女人,王泰自然是爱护有加。

    “夫君,诸事可都顺利?”

    “公主,没有什么,都已经解决了。”

    王泰坐下。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和朱媺娖之间,总是有些隔阂。

    或许,这就是二人的身份导致。

    “夫君,你有那么多女人,不会多我一个吧?”

    朱媺娖幽幽一声,眼神迷惘。

    一个江南名妓陈圆圆,一个娇媚的郡主朱妙婉,还有一个冷艳无比的田敏,个个都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自己和她们比起来,自己没有丝毫的优势。

    “不会!公主多想了。”

    王泰伸出手来,握住了朱媺娖发凉的手,轻轻一拉,便把她拉回了怀中。

    “陛下是我的泰山,我绝不会加害于他!”

    面对柔弱的女孩,王泰爱心泛滥,立刻出言安慰。

    “夫君,既然如此,那你为何屡屡违抗圣旨,和朝廷作对?我为了这些事情,和爹爹闹了好几次。”

    即便是委屈,朱媺娖也是镇定自若,说的云淡风轻。

    “公主,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大明,为了大明百姓。我曾经想做商鞅,做张居正,变法革新,民以殷富,国以富强,百姓安乐,诸国亲附……”

    王泰的目光里,一片迷茫。

    “陛下不肯纳谏,大明积弊重重,人人都是熟视无睹,随波逐流。你说,我却该如何?难道要眼睁睁看着百姓生不如死,眼睁睁看着我大明被蛮夷小族肆意欺凌?我做不到。”

    说出这些肺腑之言,王泰反而轻松了起来。

    他和崇祯朝廷的冲突,是民族前途的选择,不应该让朱媺娖来做牺牲品。

    “夫君,你和朝廷如何,我不再过问。将来若是起了冲突,希望你保我爹娘、弟妹性命。”

    朱媺娖搂紧了王泰的脖子。

    “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你的志向,在你的词里已经显露无疑。我的大英雄,你千万不要忘了我!”

    “公主放心,王泰绝不相负!”

    王泰爱惜不已,抚摸着朱媺娖火烫的脸庞,吻了上去。

    “嘤……”

    嘴被封上,朱媺娖马上浑身瘫软,搂住了王泰的脖子,和他陶醉地吻了起来。

    “夫……君,你和……我……爹爹……不会……兵戎相见吧?”

    朱媺娖气喘吁吁,断断续续,说出一句话来。

    王泰一呆,不由自主松开了朱媺娖。

    “汝何故生我家?”

    想起历史上朱媺娖的悲怆结局,如今又夹在自己和崇祯之间左右为难,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去,承受她不应该承受的痛苦,王泰抱紧了朱媺娖,就往榻上而去。

    “夫君……”

    猜到了王泰要干什么,朱媺娖脸上通红,闭上了眼睛,搂紧了王泰的脖子。

    “夫君,你要轻些。”

    朱媺娖的声音柔柔弱弱,却激起了王泰内心深处的爱恋。

    “放心吧,公主。”

    王泰低声回应,边说边吻,二人紧紧相拥,很快在热情中迷失了自我。

第17章 民乱

    自立夏以来,报纸上关于大明王朝积弊重重的文章连篇累牍,大肆宣扬,甚至可以说是口诛笔伐,言辞犀利毒辣,震耳发聩,直击要害。

    而五省总理衙门的大声疾呼,五省总理王泰的振臂高呼,要朝廷变法革新的呼声,跃然纸上,大江南北,一片惊呼。

    河南,开封城,南门内的广场上。

    大树下,告示牌上,熙熙攘攘,热闹非凡,挤满了南来北往的各色人等。众人兴致勃勃,里三层外三层围在一起,看着告示牌上的官府告示。

    其实,告示牌上所说,几乎和报纸上的一模一样,只不过多了五省总理衙门的印章而已。

    “我朝困局之首位,乃是吏治**,道义颓废。所谓官以财进,政以贿成。朝中大臣招权纳贿,谄媚成风,互为倾轧,遂使党争日烈。地方官员则中饱私囊,欺上瞒下,无补时政,巧立名目,敲骨吸髓,而民乱频生。土豪劣绅推波助澜,百姓水深火热,流寇趁机而起。我朝吏治,积弊太过!”

    欺上瞒下,中饱私囊,巧立名目,敲骨吸髓,这便是告示牌上,对大明吏治**的概括总结了。

    一个年轻的读书人大声读完一张告示,周围观看的百姓窃窃私语,个个睁大了眼睛。

    这位年轻的大人,到底怎么了?他不是当朝皇帝的女婿吗,怎么数落起泰山大人的不是了?

    “总理衙门的公示,那不是女婿和老丈人对着干吗?”

    有百姓摇摇头嘀咕了起来。

    “这告示上、报纸上说的对!这些个狗官,没一个好东西,应该都拉出去砍了!”

    有人冷声道,狠狠向地上唾了一口。

    “小心点,要是被看到了,又要罚款罚站!”

    有百姓好意提醒。

    “你当我傻啊,我吐的是口水,又不是痰,就是被发现了,也没什么大事!”

    吐口水的左右看了一下,心虚地把吐的东西用脚擦干净。

    观众都是哈哈一笑,接着有百姓继续说了下去。

    “王大人下面的官才是好官!至于朝廷的那些官吏,坏人里面挑好人,没几个!”

    读告示的士子摇头道:“我李知乐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大好人,耕读世家,人畜无害,月需纹银仅三两。我要去当了官,保准两袖清风,爱民如子,比官府里的每一个狗官都好!”

    “李兄弟,你就不要炫耀了!还有那么多官府的告示,你都给大家读读吧!”

    有人叫着,引起旁人的一致起哄。

    “好,马上,马上。”

    李知乐开始读了起来,下面围观的人群,也都安静了下来,听他继续。

    “……请饷惯例,请饷必馈,军官克扣军饷,低层军士缺饷,又疏于训练,毫无血气,此军中积弊,必须根除!”

    众人纷纷点头,那些个官军,能打仗的极少数,祸害起百姓来,个个如狼如虎。

    “……其次是冗官,尤其是武官过多。如景泰年间,京都卫所武职,一卫已有二千余人,全部三万余人,每岁需银四十八万两,米三十六万石,其他薪俸等动经百万。耗损国家储备,极为巨大。历代官员数目,汉代七千八百名,唐一万八千名,宋代冗官极多,至三万四千名。但到我朝崇祯年,武职已逾十万,合文武官员达十余万,比宋代多数倍矣。夏、秋之税粮,不足支付甚巨。”

    李知乐聚精会神,读的津津有味。

    “这么多狗官,还克扣军饷,怪不

    得没有人愿意打仗了!”

    “河南的那么多田地,不就是被卫所那些贪官给贪了吗?”

    “王大人杀的好!姓范的姓苗的全都给断了锅,大快人心啊!”

    人群中,许多人都是心惊肉跳,群情激奋,这些家伙,不会有揭竿而起吧?

    河南,可经不起再一次折腾了。

    “都静一静,听我继续读下去!”

    李知乐提高了声音,面向告示,继续大声宣读。

    “至于科举,则初为考经义,后变为八股。科举之害,等同焚书,而败坏人才,甚于咸阳之坑儒。因此造成士人与官僚学识空虚,胸无点墨,空疏无学,遂至于以议论误国。

    万历以前,朝政尚是小康。而万历以后,有法令而无教化,老者不教,幼者不学,成为俗之不祥。时人只知空谈明心见性,而不谈修己治人之实学。读书人多看书不看首尾,只看中间两三行。其所著书,多是盗窃。因此造成社会日乱,神州动荡。”

    “科举之害,等同焚书,而败坏人才,甚于咸阳之坑儒。说得好呀!”

    有读书人大声叫好,仿佛告示牌上说的,说到了他心里一样。

    “那些个官爷,除了四书五经,之乎者也,屁都不会,那些钱粮账目,自己都看不懂,还得让那些胥吏经手,什么狗官!”

    “一个个脑满肠肥,都是蛀虫!这些个不学无术的贪官!”

    骂着骂着,众人的目光,又被告示上的土地兼并和藩王宗室篇幅所吸引。

    继吏治**之后,土地兼并,又一次被推了风口浪尖。

    “我朝困局,其次之要因就是土地兼并。藩王宗室、豪强官绅、地方乡宦巧取豪夺,强占土地,使权贵者田连阡陌,贫无立锥之地。权贵者少于国家赋税,而无地之百姓又无银可缴,朝廷财赋集于权贵者之手,朝廷所得税赋皆是出于无权无势之百姓之手,贫者愈贫,富者则更富,而国家库银告罄,天下岂不乱乎?”

    那些个豪强官绅,谁不是良田千顷,而低层百姓水深火热,有百亩者又有几人。

    也许是想起了六年前,王泰初入河南,,大肆杀戮的壮举,围观的众人一下子变的群情激昂,大有气势汹汹,一发不可收拾之举。

    “河南四大凶,被王大人杀的杀,关的关,多痛快啊!”

    “痛快又能怎样?那些个豪强乡宦,还不是有良田万亩,王大人还不是没有办法!”

    “那么多地,却不交税,反倒让我们这些穷人替他们交,这些杂种,贪到骨子里去了!”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李知乐额头冒汗,大声呐喊了起来。

    “你们到底还听不听?不听我走了!”

    人群中,有人大声劝了起来。

    “乡亲们,听李先生讲完了再说!”

    人群慢慢安静了下来,李知乐开始又读了下去。

    这一次告示上的苗头,对准的正是大明的藩王宗室。

    “其次是宗藩。我朝宗亲则分封列爵,不农不仕。嘉靖年间,天下百姓供京师粮 400 万石,但供皇室宗亲禄米却需 850 万石,即使全部供给宗室,亦不足一半。景王、潞王在湖广等地庄田多达 4 万顷,福王 2 万顷,桂王、惠王、瑞王各 3 万顷。成都附近州县土地七成在蜀王名下。吉王在长沙有地 8000 顷,长沙、善化两县四成田地归其所有。河南全省土地,近一半归宗室所有。

    宗室俸禄,来自各地的

    财政收入,百姓苦不堪言,不堪重负。山西地方财赋收入为年 152 万石,而宗室俸禄为 312 万石。河南财赋收入为年万石,而宗室俸禄需 192 万石。

    宗室之困,应效宋时,宗室俸禄不由地方供给,而为自力更生……”

    最后一条,简直让人群炸了锅。

    “河南岁入万石,宗室俸禄 192 万石!192 万石,可以养万户人家了!”

    “府里有几万亩的良田,还管着盐税,还要快 200 万石的税赋,民脂民膏,都被他们吸干了!”

    “狗日的,敲骨吸髓,怎样才能喂饱他们!”

    “宗室欠缺禄米,卫所缺粮,边军缺饷,各省缺俸,冗官日多,募兵日增实减,民穷财尽,遂成亡国致命之伤……”

    李知乐摇头叹息,猛然大声呐喊了起来。

    “抢了王府,王大人最爱百姓,他不会怪咱们的!”

    “一起去,抢了王府,打死这些狗日的蛀虫!”

    人群中,有人脸色通红,大声附和了起来。

    “去就去,谁怕谁!”

    “他们吃香的喝辣的,咱们却卖儿卖女,砸了王府,杀了他们!”

    “脑袋掉了,不过碗大个疤!老子去定了!”

    人群中尽是附和的百姓,而且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胆小者纷纷溜了出去,越来越多的人却加入进来。

    “王府是皇亲国戚,人家有刀有枪,不能硬拼啊!”

    有人脸色发白,惴惴不安。

    “咱们也有刀!”

    李知乐拔出腰间的短刀,大声喊了起来。

    “我李知乐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也敢向这些权贵叫板。你们堂堂七尺男儿,还不如我这无用的废人吗?”

    “我也有刀!”

    “我也有枪!”

    许多人脸色发红,纷纷拿出了刀枪。

    “兄弟们,王大人最爱穷人,王府的人不敢对我们动刀动抢,他们难道就不怕王大人杀了他们吗?”

    有年轻汉子和李知乐站在了一起,脸色红彤彤,大声煽动,声嘶力竭。

    “乡亲们,你们难道一辈子就让这些个杂种骑在你们头上拉屎撒尿吗?”

    “老子要反抗!”

    “王大人早就想办那些个家伙了,和狗日的拼了!”

    “有王大人给我们穷人撑腰,怕个屁!”

    人潮涌动,人声鼎沸,尽是一片喊叫。

    “兄弟们,把咱们的东西抢回来!”

    李知乐迈步向前,无数的人们跟在身后,一路上不断有人加入,等到了王府门前,已经是人山人海。

    周王府门口,守门的卫士见事不妙,就要关上府门。人群中羽箭齐发,守门的卫士倒下一片,其余的赶紧退了进去。

    李知乐进了王府大门,和几个年轻人相对一眼,几人在王府门口指挥着几个身形剽悍的“暴民”,带领着火药、震天雷,火铳枪,纷纷入内。

    大门洞口,无数的百姓冲了进去,王府里面,震天的厮杀声响起,一波接着一波。

    崇祯十八年六月,河南开封城,数千百姓冲击周王府,双方一场恶战,双方死伤无数,百姓暴怒之下,一场大火,将周王府付之一炬,周王和众多宗室子弟在冲突中,不幸丧生。

第18章 蓄意

    黑云压顶,狂风肆虐,王泰打开了所有的门窗,任凭屋内之物被吹的七零八落,一地的狼藉。

    他喜欢这样的感觉,夏日暴雨,凉爽无比,大自然的恩赐,恣意享受。

    终于,暴雨如注,风温和了些,吹着雨丝,不断洒向屋内,靠窗门的位置湿了一大片,卫士要关门窗,也被他阻止。

    他喜欢这种天然的力量,干旱下的北方大地,正需要雨水的灌溉。

    坐回椅子,拿起今天的报纸,看了起来。

    《婆罗洲新拓田地10万顷,夏收指日可待》,醒目的标题,王泰微微一笑,轻轻点了点头。

    这是南洋春季的情况,刚刚回来的海船带来,就被总理衙门这些家伙,刊登在了报纸上。

    南洋吕宋和婆罗洲两地,截止春末,拓荒已有30多万顷,相对于1/3河南土地面积,按照其产量,一年两熟,最少也有五千万石的产量,可以养活上千万的百姓了。

    随着海外拓殖的继续,将来的粮食供给,不敢想象。

    占领马六甲和马尼拉,虽然得到了超过千吨的白银,解决了燃眉之急,可总理衙门治下,吃穿用度,天文数字,还须要加强海外的拓殖。

    目光落到另外一篇文章时,王泰不由得面色凝重,心里一惊。他聚精会神,看了下去。

    看完后,他把报纸前前后后所有的文章仔仔细细看完,良久,他才放下报纸。

    这事,闹大了!

    这些家伙,到底是怎么做事的?

    《四川副总兵刘朝晖将四川巡抚傅宗龙等合衙官员、蜀王一门捆绑、礼送出境》……

    王泰闭目一阵叹息。这下他是黄泥掉到裤裆里,说也说不清楚了。

    刘朝晖这厮,从那里来这么大的胆子?他到底要干什么?

    “把杨震叫……”

    王泰话还没有说完,杨震慌慌张张走了进来,抱拳行礼,哆哆嗦嗦。

    “大……人,大事……不好了!”

    王泰不由得心头一惊。难道说,又发生了什么?

    “快说,到底何事?”

    “大人,百姓冲击周王府,周王和世子,都被百姓给打死了!”

    王泰一阵心惊肉跳,看杨震眼神闪烁,恍然大悟。

    “杨震,你说,是不是你私下指使的?”

    百姓那有这么大的胆子,一定是他手下这些骄兵悍将,动了手脚。

    “大人,不是小人指使……”

    “你这狗东西,还不实话实说?”

    王泰脸色铁青,“啪”地拍了一下桌子。

    这些家伙为所欲为,先斩后奏,胆大包天,他们还把他这个“大人”放在眼里吗?

    “大人,小人曾看见少夫人和李大人嘀咕,少夫人拿大人的印信,李大人从兵工厂调了一些火器……”

    杨震支支吾吾说道,王泰一阵头疼。

    难道说,胡东也卷了进来?

    “那个李大人,那个夫人?”

    “李信李大人,郡主朱夫人……”

    王泰怔了怔,无力地坐下。

    如果让朝廷知道此事,他和他的泰山大人之间,可就再也没有缓和的余地了。

    不过,刘朝晖的事情一出,这笔账,肯定要算在他的头上了。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山东沿海,已经让董士元经营的滴水不漏,湖广的顾绛,不会也东施效颦吧?

    “大人,李信李大人求见!”

    “大人,胡东胡大人求见!”

    “大人,四川来使,正在大堂外等候!”

    “倒是一下子到齐了。”

    王泰冷笑一声,靠回了椅子。

    “让他们都进来吧!”

    军士收拾完了房子,李信、胡东等人纷纷走了进来,后面的却是刘朝晖,王泰摆摆手,卫士退了下去,杨震守住了大堂。

    “李大人,胡大人,周王府的事情,你们是不是应该给在下一个解释啊?”

    看着二人心照不宣的样子,王泰心里明白了几分。

    李信是开封府同知,开封城内耳目众多。胡东即便知道手令有蹊跷,也是照样提供火器。

    怪不得周王府上千卫士,却被这些家伙轻而易举攻陷,连周王和世子都丧命。火器犀利,安排周密,滴水不漏,这个李信,绝对参与其中。

    “大人如今处境堪忧,犹豫不决,小人便联络了讲武堂的学员,还有宣武卫的一部分将士,来促成此事。此事与少夫人和胡大人无干,在下一力承当!”

    李信倒是光棍,直接和盘托出。

    王泰目瞪口呆,半晌,才摇了摇头。

    “李兄弟,即便你为我着想,也不用如此手段。这样一来,朝廷的矛头,全指向我了,天下人又如何看我?血手屠夫吗?”

    “大人,当日只想驱逐周王,谁知此贼负隅顽抗,我将士损失上百人,不得已为之。”

    李信冷冷回道,肃拜一礼。

    “大人,小人闯的祸自己承担。就请大人将小人交给朝廷,还大人一个清白!”

    “大人,半个开封府都是周王的,不除了此人,大人何以堂堂正正走进开封城?大人做不了的事,小人可以代做。要责罚,就请大人责罚小人吧!”

    胡东也是肃拜而揖,面色凝重。

    王泰摇头苦笑,一时语塞。

    历史上李自成百万大军都灭不了的周王,却被河南数百卫军的火器格杀,当真是历史的愚弄。

    不过说实话,要让他处理这些藩王宗室,他还真下不了决心。

    “大明朝廷积重难返,要是大人还和朝廷纠缠不清,会冷了部下将士之心,自己也会身死名灭。大人听宣不听调,已经是大逆不道,即便大人要做忠臣孝子,朝廷也不会放了大人!”

    李信侃侃而谈,面色凝重。

    “在下知道,在下做了此事,大人一定会认为在下桀骜不驯,难以节制。在下问心无愧,既是为了大人,也是为了天下百姓。大明朝廷积重难返,已经烂透了,不值得再为它卖命了!”

    大明王朝已经烂透了!

    不值得再为它卖命了!

    王泰眼神迷惘,恍然若失。

    难道说,他来到这个时代,最终还要埋葬这个汉人的王朝吗?

    这样一来,他和历史上取代明朝的那个大清,又有什么区别?

    不不不,完全不一样?

    他要的是国富民强、开启民智、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如果他选择退让,大明朝不可避免地走向衰落,大清入主中原,尸积如山,血流成河,剃发易服,文明阉割,中华又岂是中华?

    “李信、胡东,下不为例!”

    王泰看了一眼李信和胡东,目光变的冷厉。

    “这一次就算了,要是还有下一次,军法从事,不要怪我不讲兄弟情义!”

    “谨遵大人军令!”

    李信和胡东四目低垂,各自退到一边。

    能做什么,什么不能做,他们也有分寸。像现在这样,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王泰一般都不会太过追究。

    目光转向堂中惴惴不安的刘朝晖,王泰冷冷哼了一声。

    “刘朝晖,你不在你的四川呆着,跑到这河南,所为何事?”

    刘朝晖满头大汗,想要跪下,王泰眼睛一瞪,赶紧站直了身子。

    王泰讨厌人跪拜,军中人尽皆知。

    “大人,小人等知罪,特来向大人请罪!”

    刘朝晖心惊肉跳,看王泰的脸色,便知来的不是时候。

    “你刘朝晖多厉害,都可以做蜀王了。礼送出境,这天下,还有你们不敢做的事吗?”

    王泰的冷嘲热讽,让刘朝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咚咚”磕起头来。

    “大人,小人就是大人的一条狗,大人要杀就杀,不要折杀了小人!”

    刘朝晖频频磕头,额头见血,王泰一声叹息,厉声呵斥。

    “起来!我陕西子弟,从不做磕头碰脑之事!”

    王泰看着瑟瑟发抖的刘朝晖,怒火攻心。

    “刘朝晖,你已经是一地将领,麾下将士上万,你怎么能做出如此狂悖之事?你此举置本官于何地?置朝廷于何地?”

    训斥刘朝晖的时候,王泰的目光扫向了李信和胡东,二人都是低下头来。

    先斩后奏,惊世骇俗,这些家伙个个跋扈桀骜,他们真不知道军法无情吗?

    “大人文治武功、雄才伟略,自比却屈居于人下,难展抱负。小人等此举,也是顺应军心民意,让大人可以放开手脚。大人戎马倥偬,不知军中将士,人人皆盼大人登上大宝,君临天下。小人此举,也是军中所有将士的心声。”

    王泰目瞪口呆,看着哆哆嗦嗦的刘朝晖,气不打一处来。

    “你又如何得知,我郁郁不得志了?”

    “诗以咏志,大人自比唐宗宋祖、秦皇汉武,又自诩为今朝的风流人物,小人愚钝,还是读过几年私塾的。”

    刘朝晖满心的委屈。若不是部下提醒,他也猜不透王泰的野心。

    王泰目光转向李信等人,心里明白了七八分。

    黄袍加身,这些个部下,把他当作宋太祖赵匡胤了。

    他不想和大明朝廷交恶,却已经被推上了风口浪尖。刘朝晖占了四川,周王殒命,他必然要承受恶名了。

    怏怏不乐回了后堂,朱妙婉正在看书,本想责备,却化为一声叹息。

    “郡主,你这又是何必?”

    “王泰,既然你下不了决心,那么恶人就让我来做吧。”

    朱妙婉轻描淡写,实则在观看王泰的反应。

    “以后还是不要这样了。”

    王泰坐了下来,秋雨赶紧端茶上来。

    “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朱妙婉说完,低头看书,不再说话。

    看见从前古灵精怪,如今沉默寡言的朱妙婉,王泰不由得一阵愧疚。

    “郡主,让你受委屈了。”

    朱妙婉没有吭声,王泰站了起来,轻声叹息,就要离开。

    “夫君,你今晚能留下来吗?”

    朱妙婉忽然抬起头来,声音轻柔,和以前判若两人。

    王泰不由得一愣,回过头来。

    “夫君,你都好久没来了。难道我,真的没有那公主重要吗?”

    “郡主,我军务繁忙,让你受委屈了。”

    王泰转过身上前,搂紧了朱妙婉。

    嘴被封住,魔手上下探索,朱妙婉身子发烫,不由自主,楼住了王泰的脖子。

    俯身将朱妙婉抱起,王泰在她的耳边轻声说着。

    “郡主,今晚我会尽力而为的!”

    “也就……是你……能欺……负……人家!”

    朱妙婉脸色通红,浑身发烫,那里还有半点力气。

    秋雨端了酒菜过来,走到门口,却看到房门紧闭,让人耳红心跳的呻吟声不断传来,秋雨脸红了半边,悄悄退了下去。

第1章 乙酉之夏

    河南、开封府城、南广场,辰时三刻。

    艳阳高照,暑气腾腾,蝉声四起,人声鼎沸。虎狼之士荷枪实弹,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城墙上下,广场周围,杀气腾腾。

    广场中心,高台之上,中间锦桌之后,反贪司官员肃然而坐,左右将官分桌而坐,肃穆无声。广场周围,水泄不通,围满了前来观看的百姓,他们睁大了眼睛,窃窃私语,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刑审。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高大人走了,朝廷的官员还没有到,王大人却上位了。”

    围观的人群中,有雍容富贵之人脸色难看,身旁奴仆如云。

    “五省总理,好大的官威啊!”

    又有玉树临风、锦衣华服者,满脸的不屑。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几个网巾白衣、风度翩翩的中年儒士,亦官亦士,冷眼旁观。

    周王被暴民所杀,河南巡抚高名衡和布政使郑二阳被双双下狱,押解入京,新任河南巡抚没有来到,五省总理王泰却鸠占鹊巢,进了开封城。

    “王大人到了!”

    “快看,是王大人!”

    忽然,人群骚动起来,围观的百姓群情激昂,纷纷扭头,向开封城南门处望去。

    “王大人,活神仙啊!”

    “王大人,长命百岁啊!”

    街道两旁的百姓,随着有人跪下,百姓纷纷效仿,磕头碰脑,虔诚无比。

    “大人万岁!”

    城墙上,万千虎狼之士单膝跪下,异口同声,向着徐徐跨进城门的王泰行以军礼。

    “兄弟们,辛苦了!”

    王泰骑着高头大马,网巾青衣,在一众精骑簇拥之下,自开封城的南门进入。他频频挥手,笑容亲切。

    “谢大人!”

    众将士一起开口,声震云霄,军容之盛,人人心惊。

    “王大人,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啊!”

    “王大人,好人啊!”

    王泰打马向前,所到之处,百姓们磕头碰脑,大声疾呼,面红耳赤,许多人声嘶力竭。

    军士的目光看了过来,刚才还非议王泰的那些人,个个闭上了嘴巴。他们为王泰的气势所迫,纷纷跪下,连口大气也不敢出。

    百姓的欢呼声中,王泰进了广场,上了高台,众将官纷纷行礼,王泰在中间的位置坐下。

    百姓的声音安静了下来,现场一片寂静。

    王泰的目光扫了过来,张煌言站了起来,走到了高台中间,打开了公文。

    没有诏曰,却有五省总理府反贪司的公文。

    “中原蝗灾旱灾,瘟疫地动,民不聊生,更有贪官污吏、豪强官绅欺上瞒下,为非作歹,百姓民不聊生,水深火热。犯官开封府推官黄澍、睢州知州王寿齐、南阳知府胡国柱、汝州知州高河山、永宁知县徐从南,河南府同知范虚风、汝宁县知县包玉宇,新乡典史董一平及一干官员 168 人等,贪赃枉法,草菅人命;犯人归德府乡宦曹家豪,苗国运,候闻喜、河南府乡宦王达川、汝州乡宦许理开,开封府乡宦刘好义、陈大洪等犯人 165 人,横行无忌,掳掠乡里,罪行昭著,十恶不赦,今日审判,明其罪状,严明律法,还天下人一个公道!”

    张煌言读完,目光扫过下面脸色通红的百姓,大声呐喊了起来。

    “带人犯!”

    “带人犯!”

    军官们的怒吼声中,百姓惊诧的目光注视当中,一众铁甲军士的喝骂之下,无数身穿囚衣、披头散发的罪犯,从北街被压了过来。

    “王大人,饶命啊!”

    “王大人,冤枉啊!

    “王泰,你不得好死!”

    “王泰,你这个狗官,快放了老子!”

    犯人们面色各异,反应不一,有人痛哭流涕,有人破口大骂,也有人痴痴呆呆,似魂不附体,就等当头一刀。

    “王泰,你这狗贼,你不得好死!”

    “王泰,老子变成厉鬼,也要找你算账!”

    群犯之中,也有人知道在劫难逃,狠狠骂了出来。

    “死到临头,还如此嚣张!”

    张煌言脸色铁青,大手一挥。

    “让他们住嘴!”

    军士们上去,抽打声不绝,顷刻之间就是皮开肉绽,鲜血淋漓,骂声立刻消失。

    “王泰,你这乱臣贼子,赶紧放了这些官员和乡宦!”

    突然,人群中有一个官员站了出来,他走到高台前,义正言辞,直指高座上的王泰。

    台上台下,众人都是大吃一惊,高台上的王泰面色铁青,不发一言。

    “大胆!你是何人?”

    张煌言怒气冲天,上前一步,厉声呵斥。

    “本官河南按察使彭士齐。即便是要处置这些犯人,也要我这个按察使来定罪吧。你是何人,胆敢在此招摇撞骗,是谁给你的狗胆?”

    张煌言脸色通红,刚要说话,王泰站了起来。

    “张大人,你先站过一边。”

    张煌言站到一旁,王泰上前,面向了所有围观人群,提高了声音。

    “彭按察使,你倒是说说,这里那一个人是冤枉的?若是你能说出来,本官自会放了他,向天下百姓谢罪!”

    王泰中气十足,场中众人,都是听了个清清楚楚。

    这些罪人都是反贪司下明察暗访,都是罪名昭著,恶行累累,要不然王泰也不会选择明正典刑,大张旗鼓。

    彭士齐脸上一红,立刻反驳了出来。

    “王泰,即便他们触犯律法,也由我提刑司侦办,你一个悖逆之臣,无权处置他们!”

    “既然他们罪行昭著,本官为何不能处置他们?”

    王泰忽然面色一板,厉声呵斥。

    “这些恶徒,犯下如此罪行,却依然能逍遥法外,你这个按察使,尸位素餐,麻木不仁,为贼人叫屈,与禽兽何异?”

    “王泰,你个不忠不孝之徒,本官不耻与你为伍。赶紧放人!”

    彭士齐恼羞成怒之下,咆哮了起来。

    “将这庸官拿下,查其罪行,若有恶行,严惩不贷!”

    王泰大手一挥,早有将士上前,把彭士齐打翻在地,捆了起来。

    “王泰,赶紧放了本官!本官要去陛下面前参你一本!”

    彭士齐大声呐喊,拼命挣扎。

    “参我一本?”

    王泰冷笑一声,面对这全场的百姓,振振有词。

    “本官为国为民,散尽家财,鞠躬尽瘁,九死一生,此心可对日月,又岂怕你们这些魑魅魍魉、无耻之徒造谣中伤!”

    王泰说完,冷哼一声,张煌言眼神示意了一下,军士几记老拳,打的彭士齐胸口疼痛,很快被军士拖了下去。

    彭士齐被拖了下去,张煌言怒喝一声。

    “宣读罪行!”

    一个反贪司的官员上来,开始宣读起犯官犯人们的罪行来,言简意赅,振聋发聩,下面围观的百姓们,人人振奋不已。

    “开封府推官黄澍,侵占民田200余顷,收受贿赂20余万两,贩卖私盐、囤积居奇,欺行霸市,人证物证俱在,按律当斩!”

    “睢州知州王寿齐,侵占民田100余顷,收受贿赂20余万两,杀死奴婢7人,人证物证俱在

    ,按律当斩!”

    …………

    十几个五品以上的官员,或罪大恶极者宣读完毕,刽子手上前,凶神恶煞。

    一桩桩罪行宣读下来,百姓们人声鼎沸,高声怒骂,那些个衣冠禽兽们,瘫倒了一地。

    “王泰,我是朝廷命官,饶命啊!”

    “王泰,善待我的家人啊!”

    “王泰,老子做鬼也放不过你!”

    “王泰,你这乱臣贼子,你不得好死!”

    求饶声夹杂着怒骂声传来,王泰怒容满面,拍案而起。

    “本官行的是天理,尔等天理难容,杀了你们,替天行道而已!”

    “一众犯官、犯人明正典刑,按律当斩,立即执行!行刑!”

    张煌言不敢犹豫,大声怒喝,刽子手们上前,不由分说,雪亮的长刀狠狠砍下。

    骂声、求饶声,各种声音瞬间消失,斗大的头颅落了一地,满地都是殷红。

    “归德府乡宦曹家豪,为侵占李姓良田800亩,勾结官府,恶意杀人13口,人证物证俱在,按律当斩!”

    “归德府乡宦苗国运,贩卖人口,逼良为娼,罪大恶极,人证物证俱在,按律当斩!”

    …………

    一批批的犯官犯人们被压了上来,无一例外,都是当堂问斩!

    哭声求饶声不断响起,很快人头滚滚,尸体层层叠叠,高台上血流成溪水,顺着高台边涓涓而流。

    百姓起初兴致盎然,痛快淋漓,后来快感消失,寒意顿生。

    王泰面色阴冷,乱世用重典,本朝待士人太优,待百姓太严,本末倒置,何其谬哉。

    再好的制度,没有监督,只能是**丛生,何况这礼乐崩塌的末世,不施以雷霆手段,怎能力挽乾坤?

    “乡亲们,你们都看到了,在本官治下,谁敢鱼肉百姓,作奸犯科,下场就和这些罪人一样,按律伏诛!”

    行刑完毕,王泰走到高台边,向着下面的百姓大声疾呼,侃侃而谈。

    “大人,要是那皇亲国戚作奸犯科,草菅人命怎么办?”

    情绪复燃的人群中,有百姓大胆问了出来。

    “无论是谁,只要敢触犯律法,决不轻饶!”

    王泰冷声喊道,面色凝重。

    “第一步是官员和乡宦,缺失的位置,会选择贤能立刻补上。第二步就是皇亲国戚,藩王宗室。乡亲们到反贪司去告状,有了证据,才能定罪。或者,乡亲们直接去总理衙门,本官亲自办理!”

    “王大人,青天大老爷啊!”

    “王大人,长命百岁啊!”

    百姓跪伏于地,黑压压一片,王泰下台,扶起了台前白发苍苍的几人。

    王泰和百姓把臂言欢,温言劝慰,百姓或泪流满面,或笑容满面,或点头哈腰,人人神色真挚,激动难耐。

    台上的张煌言、李信等人,心中感动,有人都红了眼睛。

    毋庸置疑,王泰为国为民,鞠躬尽瘁,尽得民心。

    “这河南的天,恐怕要变了!”

    围观的人群中,雍容华贵之人幽幽叹了出来。

    “猴子称大王,不是恐怕,而是已经变了!”

    锦衣华服、玉树临风者,恍然若失。

    “离经叛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头戴网巾,白衣如雪者,心有不甘。

    即便心有不甘,可谁都知道,这河南的天下,开始姓“王”了。

    崇祯十八年夏,河南整肃吏治,民风为之一变。贪官污吏、藩王宗室、豪强官绅纷纷逃离,总理衙门全面接手河南民政,天下哗然。

第2章 蜀中

    四川、成都、巡抚衙门、正堂。

    对于新任的四川巡抚文世辅来说,王泰为什么派他来四川,其中的深意他自然了解。

    四川巡抚傅宗龙及蜀王被刘朝晖怎样礼送出境,他不得而知,兵临城下四字,估计颇为确切。但治理四川,却不能舞刀弄枪,必须施以善政。

    流寇袭扰四川,已经成为历史,但吏治**、豪强暴虐、宗室骄横始终困扰。如今宗室问题解决,但吏治**和豪强肆虐,仍然困扰于他。

    王泰委以重任,不治理好四川,他又如何报答知己之恩?

    唯一让他放心的是,他身后有刘朝晖的上万大军可以依靠。

    上任伊始,丈量田亩,捐弃苛捐杂税,发展盐茶丝产业,天府之国,膏腴之地,不应该如此贫困。

    四川的井盐,上天赐予的财富,南宋产量已有六千万斤,到了崇祯年间,不升反降,只有千万斤左右,不要说行销外省,就连本省,也是远远不能供给。

    官府分田分地,各处隐匿人口纷纷现行,就拿成都府来说,人口已经超过百万,如此算计下来,四川人口,最少也有五六百万。

    一人年需盐量约 4 斤,光是四川本地百姓所需就已是两千万斤以上,川盐恢复壮大,走向周围省地,任重道远。

    叙州府井盐,因地利之便,顺沱江进入长江,经重庆、三峡,东抵宜昌、武汉等盐运码头。

    长江下游是淮盐销区,上游是川盐销区,中游自宜昌到洞庭湖流域,则是川盐、淮盐争夺的市场。国运昌盛之时,中央政府一般采取压制川盐、鼓励淮盐的政策,国运衰败之际,长江上游因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中央政府又靠川盐救国,鼓励川盐外运,故有“国衰则川盐兴,国兴则川盐衰”的怪现象。

    此外,叙州富荣之盐取道沱江南下,入永宁河运至云贵川交界的永宁口岸储存,而云南东川所产之铜,大多由马帮载至永宁换舟,运铜之马回空之时,顺道驮盐回东川、昭通等地。

    井盐之外,更不用说,著名的茶马古道了。

    吐蕃出产的骡马、毛皮、药材等和四川出产的茶叶、布匹、盐等,南来北往,需求量巨大。四川,不应成为江南丝绸的原料供应地。

    四川,也可以发展自己的蜀锦产业。

    盐税、茶税、丝税,尤其是盐税,更是重中之重。

    大军拓殖海外,估计又要用兵关外,募兵、修路、造船,那里不需要银子。百姓嗷嗷待哺,那些豪强乡宦,贪官污吏,他们可不缺银子。

    只要查下去,那些作奸犯科、恶行昭著者必然毁家纾难,吏治得以清明,官府也有进项,百姓也得以安居乐业。

    如今尤为重要的是把四川的井盐恢复壮大,这也是巡抚衙门的第一要务。

    目光扫向墙上的地图,文世辅的视线,停留在了叙州府的地方,眉头微微一皱。

    那里的调研,应该差不多了吧。

    “这真是大自然的馈赠啊!”

    站在岸边,看着两岸矗立的一个个盐井,不远处就是富顺县城,毕业于“河南学堂”的王文斌,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叹。

    从包里拿出详细绘制的地方地图,在上面准确地标出位置,并在本上详细记载下来。

    他的这本册子里,记的密密麻麻,都是周围盐井的数量、大小、产盐量。作为新上任的四川巡抚衙门的调查员,这是他的职权范围 。

    跟在他周围的,有同为巡抚衙门的官员穆良佐,以及富顺县本地的两个盐匠刘二兄弟。

    “王大人,果然是高瞻远瞩啊!”

    在穆良佐看来,这测量过的盐区,简直就是一座座银坑。

    “大人为国为民,苦心孤诣,一切都是为了中华,是我等的楷模。”

    王文斌摇摇头,对王泰的所作所为,既感且佩。

    “大人调王调查员等过来,也是为了四川的大局。王调查员年轻有为,前程无量,真是令人羡慕。”

    穆良佐恭维着这位新一代的官员,河南学堂毕业,在地方官府“实习”不过一年就进入官场,前程似锦。

    “都是为了王大人的大计。殖民海外,恢复关外,所有事情都要银子。我们这些下属,只有鞠躬尽瘁,以报大人提携之恩了。”

    王文斌的眼神里,有了一丝憧憬。

    “大人,这些人,好像不怀好意!”

    随行的刘二忽然开口,面色难看。

    “大人,这些是本地的豪强,还有盐工,他们跟着咱们,已经好几天了!”

    刘三也是惴惴不安。这些人不是良善之辈,什么事都干出来。

    “要不咱们赶紧走吧!”

    穆良佐偷偷看了一眼远处的那一群人,赶紧收回了目光。叙州府的豪强官绅,可不是吃素的。

    “怕什么,我堂堂巡抚衙门的调查员,还怕他一些地方上的无赖!”

    王文斌冷冷哼了一声,气定神闲。

    看着王文斌几人写写画画,四处勘测,远处高坡上的何国平、吕思贤等人,眼神狰狞。

    “大家伙都看清了,四川巡抚衙门的狗官,他们就是奔咱们的盐井来的!”

    何国平开口,气急败坏。

    “盐井让官府占了,以后大家还搞个锤子,饭碗都砸了!”

    吕思贤脸色铁青,目光扫过身后的一大群盐工和地痞流氓。

    “没了盐井,大家伙的饭碗就给砸了,一家人吃什么?弄死他龟儿子地!”

    何国平大声呐喊,煽动着后面的人们。

    “法不责众,弄死他狗日的!”

    “为了大家伙的饭碗,拼了!”

    流氓混混们煽风点火,首当其冲,大脑简单、群情激奋的盐工们紧随其后,气势汹汹,向着河边的王文斌等人冲去。

    “狗官,滚出叙州府!”

    “狗贼,滚出我们的盐井!”

    上百人黑压压一片,从河滩上风卷残云而来,他们高昂的的吼叫声,让王文斌几人,都是惊诧地转过头来。

    “他们要干什么?”

    王文斌心头一惊,一个区区的地方盐情调查,怎么会是这样大的阵仗?

    “王调查员,快走!他们是奔咱们来的!”

    穆良佐脸色煞白,颤声喊了起来。

    “大人,快走!”

    刘二几人都是脸色苍白,簇拥着王文斌就要上马离开。

    “怕什么,他们还能把我吃了!”

    王文斌还在放豪言,身子已经被推到了马上,打马沿河边狂奔,穆良佐三人紧紧跟随。

    眼看着目标就要跑掉,混混和盐工的队伍里面,羽箭齐飞,逃跑的刘二和穆良佐都被箭射倒,王文斌的坐骑被射中,把王文斌甩了下来。

    “杀了这些龟儿子!”

    暴民们纷纷赶来,王文斌摘下背包,塞给刘三,大声咆哮了起来。

    “我腿断了,快去找董将军!”

    刘三看了一眼身旁地上一动不动的刘二,抹了一把眼泪,狂奔而去。

    “别杀我,我是巡抚衙门的官员!”

    穆良佐躺在石砾上,脸色煞白,肩上血淋淋。

    “本官是五省总理王泰王大人所指派,尔等不得无礼!”

    王文斌挣扎着站了起来,义正言辞。

    “弄死他们!”

    “打死龟儿子!”

    暴民们枪棒齐下,王文斌和穆良佐很快被打的没了生息,就连被射杀的刘二也挨了几下。

    “把龟儿子的尸体挂起来,在河滩上好好晒晒!”

    暴民们拖着王文斌几人的尸体,扬长而去。

    叙州府、富顺县、天还没亮,铜锣声大作,兵丁们迷迷糊糊上了城墙,却被外面黑压压一片的官军惊呆。

    “赶紧打开城门,否则杀进城去,鸡犬不留!”

    官军毫不客气,富顺知县上了城墙,原本漫不经心的肥脸,立刻变的煞白。

    整齐肃穆、面色肃穆的军士,火炮幽幽,刺刀雪亮,知县的身子,立刻哆嗦了起来。

    “知县大人,巡抚衙门官员在贵县考察,惨遭毒手,我们是来抓人的,快开城门,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说话的军官脸色难看,他打马上前,举起了右手。

    “准备!”

    数十门火炮被推了出来,炮手们调整角度,对准了城墙。

    “将军,此事本官尚不知情,还请将军退兵,容下官调查此事,给将军一个回复!”

    心里打滚,富顺知县嘴上却是不落下风。

    “这么说来,你是不开城门了?”

    军官大声喊道,脸上的怒意更盛。

    已经一天半过去,这个知县还不知情,说出来谁信。

    说不定,这知县也是幕后黑手。

    “将军,恕本官不能从命!”

    富顺知县微微一笑,镇定了下来。

    难不成,这几千官军还能攻下城墙?

    “你死定了!”

    军官回来,摆了摆手,炮手们纷纷装填弹药起来。

    “他们要干什么?”

    富顺知县和周围的官员胥吏正在忐忑不安,“蓬”的火炮声响起,一颗铁球凌空飞舞,呼啸而至,在城墙上砸出了一处凹陷。

    “哈哈,这些个蠢货,这样也算攻城?”

    富顺知县先是一惊,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

    众人附和而笑,正在其乐融融,下面数十门火炮一起响起,惊天动地,硝烟弥漫,数十颗铁球纷纷飞向了城头和城门楼。

    铁球纷纷而至,富顺知县惊诧之中,一颗铁球迎面而来,速度之慢,让他下意识想要伸出手来,抓住铁球。

    “彭”的一声,富顺知县被砸的脑浆迸裂,身子向后飞出,血肉模糊,没了人形。

    城墙上的兵丁们倒下一片,其余的撒腿就跑,城墙上刀枪羽箭扔的到处都是。

    一些兵丁脸色苍白,藏在垛墙下,瑟瑟发抖,惶惶不可终日。

    “别打了,开城门了!”

    城墙上降旗飘出,跟着城门大开,官军进城,接管了富顺城。

    没有半天功夫,施暴的犯人纷纷被抓,罪魁祸首的富顺官吏十几人,盐商何国平、吕思贤,本地的流氓痞子,以及参与施暴的盐工们,满满被捆了二百多人,就在城门外的河边施以极刑。

    火铳声不断,哭喊声、求饶声不断,血流成河,尸体层层叠叠,富顺官民们心惊胆战,目瞪口呆。

    叙州府的豪强官绅一一被清除,四川巡抚衙门控制了叙州井盐产地,一场大规模的经济开发也随之展开。

第3章 湖广

    巡抚衙门后堂,书房之中,灯光摇曳,湖广巡抚宋一鹤手里拿着报纸仔细观看,时而皱着眉头,时而凝思,愁容满面。

    站起身来,来到窗前,望着窗外的夜空,宋一鹤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河南,周王及世子被暴民冲击致死,大批河南作奸犯科的官员、豪强被正法,藩王宗室、豪强官绅纷纷逃离,河南官场一时半空。

    王泰的麾下,已经接手了河南。

    四川,四川巡抚衙门官员,包括蜀王一脉被捆绑,礼送出境,叙州府的盐场被王泰麾下“血腥”占领,并派出官员亲自治理地方盐政。

    除此之外,四川还换了新的巡抚,王泰任命的四川巡抚,行一省行政、军事、监察、司法等大权,督治蜀地。

    两场杀戮,人头滚滚,700 多豪强官员,如果再加上周王府的冲击,上千人的伤亡,惊世骇俗,搏够了眼球。

    徐州水师隶属于王泰麾下,他既然已经控制了河南和四川两省,形同叛逆,为何不截断漕运,恐慌京师,号令天下?

    王泰的下一个目标,会不会是和河南唇齿相依的湖广?

    兵寡将乏的湖广,又何去何从?

    不要忘记了,坐镇襄阳的顾绛部,可是王泰的麾下。其势力之大,兵强马壮,湖广谁可与抗衡,淮南、江南又谁可与之匹敌?

    关键是王泰,他究竟意欲何为?

    若是朝廷下旨,让自己发兵对付王泰,自己又何去何从?

    自己对付王泰,这不是开玩笑吗?

    连建奴都忌惮三分的王泰,自己这个不识兵的书生,又能奈何?

    “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宋一鹤摇了摇头,幽幽一声。

    “王泰,你为何要这般大逆不道?那龙椅,又岂是那般好坐?难道你没有看见,本朝天子的诸般苦楚吗?”

    即便是仲夏夜,宋一鹤也觉得冷气森森。他倒不是担心自己的处境,大不了尽忠赴义,但王泰若是与朝廷割裂,天崩地裂,积弊重重的大明王朝,民生凋敝的华夏,又该何去何从?

    湖广又该如何?湖广又该何去何从?

    “大人,有人求见。”

    下人进来禀报,把宋一鹤从冥想中拉了回来。

    “不见!”

    宋一鹤心烦意乱,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什么时候了,还有人来求田问舍。

    “大人,来人说,他是你的河南故交。”

    河南,故交!

    宋一鹤不由的一愣,转过头来。

    “把人请到书房来!”

    “下官见过大人!”

    来人进来,深施一礼。

    “顾炎武,原来是你!”

    宋一鹤吃了一惊,原来进来的是顾绛。他摆摆手,下人退了下去。

    崇祯十三年,王泰大战张献忠于襄阳城,顾炎武追随王泰,二人曾有一面之缘。顾炎武被调任湖广任副总兵,坐镇襄阳,也名副其实成了宋一鹤的属下。

    至于为什么改名为顾炎武,还是受了王泰的建议,尚武铸魂,富国强兵之故。

    “顾炎武,顾副总兵,你不在你的襄阳府好好呆着,跑到这武昌来作甚?”

    宋一鹤冷冷一句,他大概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来意。

    说客,行纵横之术,呈口舌之快,巧舌如簧,不外乎要湖广臣服于王泰麾下,做个乱臣贼子而已。

    “大人,在下前来,是奉了王大人军令,是为了天下之事,可不是闲来无

    事。”

    顾炎武端起茶杯,自顾自喝了起来。

    “顾炎武,此话从何说来?”

    宋一鹤吃了一惊,原来的担忧又浮上心头。

    “大人,在下绝不是危言耸听。天下动荡不安,百姓水深火热,若是王大人公然举旗,清君侧,靖国难,你说这大明天下还有救吗?大明的百姓,还有活路吗?”

    顾炎武放下了茶杯,面色平静。

    “你的意思是,王泰不会公然反……叛?”

    宋一鹤睁大了眼睛。政令皆出于五省总理衙门,形同乱臣贼子,却不举旗高呼,当婊子还要立牌坊……

    读书人,不可以如此粗言秽语。

    “王大人与当朝天子乃是翁婿,王大人爱民如子,自然不想兵祸连连,这也是在下今日造访的原因。”

    顾炎武看了一眼宋一鹤,眉头一皱。

    “在下今日前来,是为了湖广的百姓,也是为了我大明!一旦战火重启,以河南卫军之兵威……”

    “啊!”

    宋一鹤脸色难看,沉默了片刻,这才吐出一句话来。

    “宋某身为湖广巡抚,自当精忠报国,又岂能背主求荣,为了一己私利,奴颜婢膝。”

    “大人忠孝节义,在下钦佩。”

    顾炎武微微一笑,侃侃而谈。

    “王大人曾向皇帝上疏,要求变法革新,解决大明之种种弊端,土地兼并、吏治**、宗室毒瘤、豪强骄横,可是被君王厉声呵斥,以不符大明祖制驳回。”

    他看着宋一鹤,目光冷厉。

    “大明朝政如何,宋大人贵为一省巡抚,心知肚明。到底是大明祖制重要,还是天下百姓重要?是豪强官吏的利益重要,还是天下百姓的生死重要?太祖爱其子孙,百姓亦爱其家,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不是朱氏一族的天下。王大人要革新,难道是为了他自己吗?”

    顾炎武开始了他的长谈阔论,“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他一贯的轻君权,重民生,非但没有减弱,而得到了加强。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可惜当今天子不是成王,王泰却想要成为王莽。说的天花乱坠,还不是想篡权夺位!”

    宋一鹤冷冷一笑,开始了反驳。

    “王大人是大明臣子,当朝驸马,就该主辱臣死,为天子分忧,此举已于谋逆无异。王大人还是早些悔悟,向朝廷和天子请罪吧!”

    顾炎武看着宋一鹤,轻轻摇了摇头。

    看来,此君是油盐不进,只能以硬凿了。

    “宋大人,你听好了,在下今日前来,只是让你听从王大人的号令,除弊端,革新政,行新法,若是你强硬到底,便是大军攻伐,隔断运河,竖义旗,正式与朝廷割裂。到时候你就是大明王朝的掘墓人。你好自为之吧。”

    顾炎武站了起来,不再劝慰,就要离去。

    “君要臣死,尽忠报国,留待青史和后人评说。”

    宋一鹤毫不退让,似乎决心已定。

    “宋大人,明日的报纸上,会登出此事,宋大人不肯听从王大人行新法之建议,一意孤行,对王大人隔断漕运、发兵湖广之意漠然视之。宋大人,你说,天下人和满朝文武,还有当今天子,会欣赏你的一片至诚吗?”

    顾炎武冷冷一句,宋一鹤指着他的身子,哆哆嗦嗦。

    “顾……炎武,你这……是阳……谋,要宋某……身败名裂!”

    要是这样,他就是万夫所指,置大明于死地的罪魁祸首,还不被口诛笔伐,身死名灭!

    “不是阳谋,而是为了天下百姓!”

    炎武转过头来,目光炯炯。

    “除弊端,革新政,行新法,宋大人不妨一试,你还是大明王朝的湖广巡抚。”

    “除弊端,革新政,行新法,你所言何意?”

    宋一鹤额头细汗密密麻麻,一下子慌了手脚。

    他倒不担心个人的生死攸关,他只是怕万一因为自己,而使兵祸连连,朝廷蒙难,自己成了大明王朝的千古罪人。

    那样一来,湖广的百姓,可就遭殃了。

    更有甚者,王泰一旦隔绝漕运,京师就是一盘死棋,依靠糜烂的北直隶和山西陕西,是无法供应京师的。

    万一建奴入塞,或王泰北上,攻陷京师,那大明可真就完了。

    胡思乱想之下,宋一鹤的心里,又像压上了巨石一样,沉甸甸,让他喘不过气来。

    “若是在下依照王大人的意思,王大人不会起兵造反?”

    思量片刻,宋一鹤苦笑一声,反而镇定了下来。

    “不会!”

    顾炎武坐了下来,面色凝重,镇定自若。

    “若是在下履行新法,王大人不会隔断漕运?”

    “不会!”

    “若是在下听从号令,王大人不会加害当今天子?”

    “不会!”

    “京师有难,王大人一定会起兵勤王?”

    “不会!”

    “王大人在湖广,欲如何兴新法?”

    宋一鹤的话,让顾炎武微微一笑。

    “宋大人,多谢体谅。”

    “顾炎武,以王大人堂堂五省总理之尊,权倾天下,为何不像四川一样,直接把在下和襄王和楚王礼送出境,岂不少了很多麻烦?”

    宋一鹤的话语,让顾炎武尴尬一笑,毫不掩饰。

    “四川之事,非王大人本意。不过,王大人想要天下百姓安居乐业,吏治**和宗室之害,也是非解决不可。宋大人,你是个好官,清正廉明,王大人欣赏你,望你继续为湖广百姓造福祉,不要忘了初心。”

    宋一鹤心中一阵骄傲,继而不甘心地问道:

    “王大人要何以施行新法,何以对待藩王宗室?”

    “反贪司直属于五省总理衙门,会明察暗访,将湖广罪大恶极之官员、豪强一一列举,交提刑司正法,此为惩治吏治**。豪强乡宦侵占田亩,藏税匿税,退回田亩,依法补缴亏欠,此为解决土地兼并和惩治作奸犯科的豪强。”

    顾炎武一一道来,如数家珍,也让宋一鹤点了点头。

    这样看来,王泰的诸般措施,解决时弊,并没有什么不妥。

    “那藩王宗室如何处置?”

    宋一鹤惴惴不安,回到了他最担心的事情上。

    “同样是退回侵占田亩,取消一切特权,及宗室俸禄,不再由地方官府供养。一句话,自谋生路,自食其力。”

    顾炎武的话,让宋一鹤目瞪口呆,半晌才点了点头。

    “顾兄,此举恐怕会引起轩然大波。”

    “即便是身败名裂,遗臭万年,也由王大人和在下一等一力承当。宋大人应该明白,为了大明,为了天下百姓,你我不得已而为之。”

    顾炎武的话,让宋一鹤不由自主,点了点头。

    大明天灾**,积重难返,任由泛滥,迟早是死路一条。

    只要王泰不反,无论如何,他都应该尝试一下,看看是不是对朝局有益。

    “新法详情如何,还请顾兄教我!”

    宋一鹤站起身来,躬身一礼,郑重其事。

第4章 国贼

    崇祯十八年仲夏、山西、汾州府、介休县,范府大院。

    十余米高的围墙,亭台楼阁、雕梁画栋,高端大气,富丽堂皇,院落不知多少,使得整个大院如同皇宫一般,气象庄严,俨然城堡一般。

    书房之中,范家家主范永斗正在临摹,须发尽白的他,鹤发童颜,慈眉善目,白衣飘飘,犹如得道仙翁。

    屋外夏日炎炎,室内却是温度适当,家具,饰件,地毯、壁画,无不奢侈之极。

    终于写完,范永斗放下纸笔,洗了手,坐会椅子上,桌上“紫气东来”四个大字,铁画银钩,苍劲有力。

    “爹,你的字,是越来越有神韵了!”

    儿子范三拔过来,倒好茶,恭维着自己的父亲。

    “不行了,退步了!”

    范永斗摇了摇头,脸色红润,显然心情不错。

    “粮食的事情,都安排下去了吗?”

    尽管已经退居幕后,但家族大事,范永斗还都要一一过问。

    “爹放心就是,已经安排好了,天寿、田虎他们,已经筹措了。等到天气转凉,驼队就安排出塞。”

    范三拔恭恭敬敬回道。

    天气热,他也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回介休歇息。

    “给晋王的礼,送去了?”

    “爹放心,已经送了。还有两个西域的女人,一并送了过去。”

    “河南那个莽夫,没再出什么幺蛾子吗?”

    范永斗品着茶,幽幽问道。

    “王泰在四川和河南大开杀戒,河南的藩王宗室、豪强乡宦纷纷出逃。湖广的襄王和楚王,俸禄也被湖广巡抚衙门给断了,不知和王泰有没有瓜葛?”

    “还有吗?”

    “清河船厂,已经被王泰的部下控制,还有山东沿海登莱一带,都是山东水师的地盘,朝廷插不进去。北直隶顺德府、大名府、广平府,都被王泰给占了。”

    儿子的话,让范永斗怔了怔。

    “爹,顺德、大名、广平三府,瘟疫、旱灾蝗灾,十室九空,又和河南相邻,王泰占了,也是顺理成章。”

    范三拔继续说道,目光中露出羡慕之色。

    “清河船厂那么大的产业,值千万两银子,王泰的眼可是真毒啊!”

    “清河船厂正处于黄河和运河交汇处,与徐州水师咫尺之遥,我要是王泰,也不会放过这块肥肉。”

    范永斗轻轻点了点头,目光迷离。

    “这个王泰,好大的手笔。我就是不明白,他为何就是和我范家过不去?”

    范永斗直到现在也不明白,自己好好做自己的生意,王泰为什么和自己过不去?要是为了银子,明说就是。

    “听说那田生兰,带着一家老小,都搬去河南了?”

    范永斗眉头微微一皱,表情中一丝不易察觉的憎恶。

    “是的,爹。田生兰变卖了各处的田产,带了一家人,去了河南开封府。这老小子,临走前还从塞外做了一批军马买卖,给王泰买了上万匹战马,可把大伙都骗了!”

    范三拔愤愤说道,很不甘心。

    “可惜这老小子不在山西,不然的话……”

    “说这些有什么用,人都已经走了。”

    范永斗有了一丝不耐烦,明显不如刚才那么镇定。

    “田家和王家不是亲家吗?王家那边就没有什么动静?”

    “田生兰和王家解除了婚约。田生兰的女儿田敏

    ,如今已经是王泰的入幕之宾。生米煮成了熟饭,王家也没有办法,只能接受。”

    “他那个战马,是怎么运进来的?”

    范永斗哈哈一笑,忽然目光中,有了一丝惊讶。

    “爹,这我倒是打听的**不离十。山西行都司是宣府总兵李辅明,雁门关到太原,是原赵应贵的部下山西副总兵赵志正、田志他们。从北到南,畅通无阻,军马才得以运送到河南。”

    “原来如此!”

    范永斗恍然大悟,轻轻点了点头。

    李辅明和王泰在松锦并肩作战,有王泰的面子,金银开道,李辅明怎会不给王泰面子。想不到山西总兵赵应贵给弄走了,他的部下依然唯王泰马首是瞻。

    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王泰能量之大,不可小觑。

    “琼标,你去安排一下,替我约一下晋王和抚台大人,我有要事和他们相商。”

    沉思片刻,范永斗开了口。

    “爹,你是想就军马之事,对李辅明和赵志正这些人……”

    范三拔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

    父亲如此做法,肯定是另有深意

    “王泰势大,咱们总不能坐以待毙,要未雨绸缪。通知山西会馆,让他们眼睛睁大点,不要混吃等死,京师那边,该动起来了!”

    范永斗看着范三拔,一字一句,重如千斤。

    “李辅明和赵志正是小角色,让言官弹劾王泰,让崇祯无路可退,一旦朝廷和王泰决裂,兵戎相见,咱们才有机会。”

    范三拔连连点头。论起杀人诛心,自己和父亲,还有许多东西要学。

    “爹,王泰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恐怕不用咱们动手,朝廷那些言官已经坐不住了。”

    范三拔的话,让范永斗眉头舒展开来。

    王泰胆大包天,私设幕府,私任官员,私自大开杀戒,驱逐藩王宗室,形同谋逆,朝廷那里,恐怕已经炸开锅了。

    不过,还是应该推波助澜,让崇祯和王泰早点决裂,关外才有机会,范家才有机会。

    “爹,和晋王、抚台的碰面,还是隐蔽一些的好。”

    范三拔的遮遮掩掩,让范永斗不由得一愣。

    “琼标,你有话直说。”

    “爹,人心不古,流言蜚语,众口铄金,许多人对咱们范家有误解,说咱们祸国殃民,是……。你还是韬光养晦,少出去的为好,免得气坏了身子。”

    ““汉奸”是吧。”

    范永斗一声冷笑,眼中寒光一闪而过。

    “商人逐利,天经地义,一群井底之蛙,焉知天地之宽,真是可笑至极!”

    范永斗脸色难看,目光冷厉,刚才的儒雅、温和,荡然无存。

    “什么华夷之辨、国家主义、民族主义,都是报纸上搞出来的名堂。不用问,河南日报,肯定是王泰的手笔了!马上通知山西会馆,让他们不惜本钱,务必要弹劾王泰,让他和朝廷反目成仇!”

    范永斗怒气勃发,额头青筋暴起,范三拔心惊肉跳,赶紧劝慰。

    “爹,不要动气,小心伤了身子!”

    “快些去办!”

    “是,爹息怒,孩儿这就去办!”

    范三拔出去,书房里的范永斗,依然是眉头紧皱,脸色铁青,怒气难消。

    明颓之奸臣,汉衰之奸人!

    这报纸上的悖论,不是要知他与万劫不复吗?

    范永斗喝了些参汤,就在椅子上

    ,混混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书房门忽然被下人撞开,椅子上的范永斗,一下子被惊醒了过来。

    “狗东西,发生了何事,怎么会如此惊慌?”

    范永斗吃了一惊,怒不可遏,戳指怒骂。

    “老……掌柜,乱……军攻……进城了!”

    “那里的乱军,说清楚了!”

    范永斗面色阴沉。一个个慌慌张张,不知所谓。常年远走塞外,什么阵仗没有见过,什么凶险没有经历过。

    “是原山……西总兵赵……应贵的部下!”

    “什么?”

    范永斗脸色变的苍白,皱纹丛生,老态龙钟。

    这个时候,他才像是年过花甲的老人。

    “守城的……官兵没……有阻挡?”

    “就是守……城的官兵放……叛军进城的!”

    “这些天杀的,吃老子的喝老子的,来害老子!”

    儒雅、道貌岸然荡然无存,范永斗颤声喊了起来。

    “传话下去,每人100两银子,杀贼保家!”

    下人点头哈腰,刚要离开,被范永斗喊住。

    “掌柜的在哪?”

    “回老掌柜,掌柜的去了太原城,现在应该还在路上。”

    “那就好,那就好!”

    范永斗点点头,随即大声怒喝了起来。

    “还不快去!”

    介休大街上,无数顶盔披甲的将士滚滚向前,火炮幽幽,铁骑如墙,黑压压满街都是,不知多少。

    “河南卫军诛杀国贼,秋毫无犯,百姓无忧,关好门窗,勿使奸佞之徒得逞!”

    骑士纵马驰骋,大声呐喊,街面寂静无声。

    “范永斗,借士人崛起,无利不起早,心无民族之所义,唯图方寸之所得,明国之人,汉之苗裔,国战之时,不图利国与一毛,却重清人之一信?不重汉人之存亡,只顾一家之私,图小利忘大义者,莫过于此!”

    站在高处,看着远处亦如城堡的范宅,嘴里念着报纸上对范永斗的评价,赵志正冷冷挥了挥手。

    “开炮!”

    军官们的怒吼声响起,火炮声电闪雷鸣,震耳欲聋,传播了整个县城。

    一场并不激烈的战斗,仅仅小半个时辰就结束,赵志正不等硝烟散去,就踏入了鲜血满地、尸体横七竖八、断壁残垣的范府大院。

    锦衣华服、穿金戴银、肤色白皙、脑满肠肥、满脸惊恐的范氏族人被集中大院一处,惶惶不安,瑟瑟发抖。

    赵志正瞥了一眼,冷冷哼了一声,大踏步向前。

    这范府的每一件饰物,每一锭金银,上面都有汉人的斑斑血泪。

    “大人,范永斗服毒自尽了!”

    赵志正进了书房,军士上前禀报。

    “乱刀分尸,肉块扔出去喂狗!”

    赵志正看了一眼椅子上已经气绝的范永斗,目光狰狞。

    “范家一应人等,罪大恶极者当众处死,余者全部压往河南,交给移民司,发配海外垦殖!”

    让此国贼多活了几年,已经是莫大的仁慈了。

    崇祯十八年,仲夏,山西官军叛乱,山西介休范宅遭受官军涂炭,范宅被毁,家产尽皆被抄,家主范永斗自尽,范氏一族大多被杀。山西巡抚衙门大惊,驰报京师,天下震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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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柔寡断、刚愎自用的天子?心思各异、不作不死的朝臣;嗷嗷待哺、水深火热的百姓!流寇还是义军,英雄或是雷锋?冲冠一怒为红颜,只是敌不过功名富贵;国破君死,禁锢了春秋大义。奋起一击,只为让汉民族的疲惫有个歇脚处;家国情怀,只为了多救几个炎黄子孙、汉家黎庶。大明匹夫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匹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匹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