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善政
时值初冬,寒风凛冽,雪花飞舞,一场场的冬雨几乎没有间歇,使得大明北地的温度迅速降低,冬雨连绵,雨雪交加,寒意逼人。
自万历后期以来,旱灾蝗灾,流寇建奴,天灾**,这大明北地的百姓,就再也没有过上过安生日子。
大明北地,天灾**,连年征战,田地因无人耕种而荒芜,匪盗猖獗,所过十室九空,虽然有时各路势力会偶发善心,赈济灾民,不过那大多是做做面子,或是为了吸引丁壮入伍,至于老弱病残,则是饥一顿饱一顿,生死由天。
河南到山东段,运河上,雨雪霏霏之下,河面出现流棱,却未上冻。岸边密密麻麻,聚集起了无数的难民,即使是寒风刺骨,许多人身上犹自穿着单衣。难民们大多聚集在渡口两旁,等待着渡船,把他们一船一船地运向河南,那想象中的富饶之地。
“你们去了河南,记得安分守己,要是谁作奸犯科,不但可能被赶出河南,而且可能要坐牢!”
船老大看着满船衣衫褴褛的难民,一个个瘦骨嶙峋,大姑娘小媳妇衣不蔽体,小孩额头上都长出了皱纹,不由得暗自叹息了一声。
狗日的乱世,人命贱如草。
“到了河南,身子骨结实的就往南走,南阳府、汝宁府、宣武卫,都是好地方。还有,河南各卫所正在募兵,吃饱管够,每个月还有饷银,年轻些的汉子都可以前去!”
听到船老大的宣扬,满船的难民都是连连点头。河南是个什么地方,众人心知肚明,也都是满怀希望。
别的不说,就像那报纸上所登的一样: 不饿死一人,不冻死一人,光冲着报纸上的这两句话,难民们也相信,这河南,能给他们一条生路。
这船上和南岸的难民,大多数都是京师和山东人,另外还有少数的山西百姓。山东鞑子入侵,京师糜烂,建奴烧杀抢掠、攻城拔寨,呆在家里就是死路一条,百姓除了举家逃离,似乎没有其它的办法。
至于山西的难民,主要是雁门关以北,因为天灾**,百姓无以为食,只能向外逃亡。
“船家呀,多谢你啦!”
船头一个六旬左右的白发老者,已经湿了半边身子,不过看起来身体倒是硬朗。
“京师到处都在打仗,兵匪横行,能吃的东西都吃完了,树皮,草根,路边是饿殍遍野,乡亲们实在是活不下去了。就这一路逃荒而来,剩下的人恐怕已经没有了一半……”
老者话说到一半,便哽咽住,再也说不下去,引起旁边一些难民的低声哭泣。
“过了河南就好了!”
船家也是心头憋的慌,赶紧抬起头来,声音高了几度。
“记得我说的,年轻力壮的,就到河南各卫所那里去,那里正在招兵买马,去了就可以吃上饭,家里人也有个照应。其他的也都不要慌,到了各地,登籍入册,开荒垦田,总有一口吃的!”
报纸之功效,可谓是意想不到。
在河南度过秋耕之后,随着河南又一年的丰收,报纸上登出了五省总理王泰要求河南各卫所安置好百姓过冬,不得饿死一人、不得冻死一人的政令要求。
报纸通过各种路径,传遍大江南北,使得与河南相邻的山东、京师,甚至是湖广、四川等地的百姓,掀起了一股“走河南”的热潮。
一年四季,每天都有难民渡过运河、黄河,越
过崇山峻岭,跋山涉水,进入河南境内,从每天数十人,到后面的上百人不等,有时甚至上千人,到了崇祯十五年十二月底,已经有超过三百万的难民,流落到了河南各地,而且人数还在逐渐增加。
沿着黄河从西到东,从南到北,移民纷纷而来,满怀希望,落地生根,各卫不得不安排房屋,设立收容场所收容难民,又在城外设立粥铺赈济难民。
仅是宣武卫营城的城周,卫所就设立起来了大大小小十几个施粥点,宣武卫是五省总理行辕,也是难民聚集最多的地方,同时也是官府募兵的场所。
每日里,那些排列整齐,抬头挺胸的练兵们手执刀枪,沿着黄河河边训练、巡逻的时候,总能引来难民们一阵阵羡慕的目光,尤其是那些年轻的汉子们,个个都是羡慕嫉妒恨,人人红了眼睛。
这些河南的练兵,听说都是五省总理王青天一手训练,瞧那精神劲头,便不是一般的士兵能比。
“凡是鳏寡孤独的都站到这里来,凡是一家一户的站到这边。”
河南宣武卫营城外,董有为大声呐喊,指挥着军士对难民们进行分类。鳏寡孤独都会另行照顾,一部分难民会被安排进营城内新建的民居,另外一些百姓则会住在临时搭好的简易房屋里。
反正,这个冬天,不能饿死一人,不能冻死一人。
“大伙看清楚了,那里是几个上厕所的地方,这里是粥棚,这里是洗澡的地方。”
董有为瞪大了一双眼睛,注视着下面的难民。
“大家可要听仔细了,不准随地拉屎撒尿,必须去厕所,也就是茅房,否则一经发现,立刻赶出河南!”
这公共卫生,可是河南都司下令,严加要求的,想想也是,吃饭睡觉的地方,到处都是黄白之物,还让人如何应对。
“另外就是,若是有人敢作奸犯科,同样轻者坐牢,重者砍头,谁要是嫌脖子上的家伙太稳当了,完全可以试试!”
董有为说话的时候,难民们都是栗然心惊,那些个来回巡逻的虎狼之士,个个杀气腾腾,谁要是顶风作案,怕真的是要脑袋不保。
按照官府的告示,只有老老实实,在河南待上三年以上,才能成为和正式的河南居民,那时候才可以办理正式的入籍手续,称为河南居民。
在居住满三年之前,他们都是“外来人口”。
“大家都不要挤,排好队,都有吃的。”
巨大的粥棚下,粥锅里红薯稀饭香气袅袅,衣衫破烂的难民们,规规矩矩排着队,依次上前领粥。
谁要是敢插队,不但吃不上饭,还很有可能被赶出河南。
“王青天回来了!”
人群忽然躁动了起来,许多难民纷纷放弃了领粥,迈步向官道边奔去。
王泰带领千军万马而来,远处密密麻麻,成千上万的难民出现,让他不由得一惊。
军士们拼命挡住,百姓们泥地里纷纷跪下,一起磕起头来。
“王青天,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王大人,活菩萨,功德无量呀!”
“乡亲们放心,到了河南,就到家了。本官会吩咐下去,绝不饿死一人,绝不冻死一人,乡亲们,都放心吧!”
难民们的山呼海啸声中,王泰缓步向前,面色凝重,一身铁甲,威风凛凛。
他来到粥棚,走到一口粥锅前,
拿起一双筷子,插进了锅里,看到筷子直立,并没有歪倒,这才点点头,大声道:
“要是那一次,乡亲们发现粥稀了,可以到衙门直接找上官,也可以找我,乡亲们不仅要有饭吃,也要有力气,有心气,这样才能好好活下去!”
震天的喝彩声不断响起,满满的都是难民们发自内心的呐喊,人人都是敬佩交加。
王青天爱民如子,可不是浪得虚名,只做面子。
除了宣武卫,其他各卫所,都在发生着此类的事情。各卫所都有上面派下来的巡查员明察暗访,谁也不敢掺假,否则就是和自己的前程、甚至是自己的脑袋作对。
凡愿意从军者,家中赋税全免,月银一两!
难民从各地而来,本就是朝不保夕,还有很多人都有家室,一家人嗷嗷待哺,这当兵变成了捷径和必然的选择。
只是这当兵也颇为严格,相比之下,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子容易选上,反倒那些头脑灵活、走南闯北的人精们,一个个给刷了下来。
“谁会骑射?”
“谁会武艺?”
“谁力气大?”
诸如此类的问题,被那些募兵的军官反复问起,被选中者喜气洋洋,淘汰者则是闷不作声,郁闷异常。
谁都知道,河南练军,纪律严明,训练有素,一旦选中,受益的是全家。况且,乱世之中,军中升迁最快,以河南练军的战绩,将来的荣华富贵,或许不是什么痴心妄想。
严厉的训练,严苛的军令,每日里,募兵的大校场中,无数的汉子挥洒汗水,刻苦训练,无论刮风下雨,从不停歇。
大量的难民涌入河南,也使得征兵有了来源,一年多时间下来,募兵加上老兵,已经超过了六万人,也大大超出了原来的预期。
募兵越容易,说明难民越多,而除了募兵,如何安置那些流民,不是让他们靠官府救济,而是难民们独立更生,便是河南各郡县目前的当务之急。
以工代赈,用人工代替赈民,则难民们可以自食其力,以工代賑,利在双方。以工代赈在后世经济疲软时经常使用,王浩然对此也是毫不陌生。
屯粮赈灾,是以工代赈最基本的手段,但官府不能单纯的施粥发粮,历史上的赈灾手段,就是以工代赈。
河南粮食储存足够,可以提供赈民的粮食,而河南各郡县由于过去几年遭兵匪祸乱,破坏严重,也正好有了可以以工代赈的基础。
道路交通、城墙民居、灌溉沟渠,所有的基础设施,都需要大量的劳动力。在严冬来到之前,大量修建适合居住的房屋,也是河南卫所的一项重要事宜。
房屋修好了,可以低价租给各地的百姓,等他们将来有了储蓄,则是用来买房,卫所又可以收回投资,一举多得。
就比如后世的棚改,就是把城市中的老旧房子全部拆除,重新盖房,百姓或者住新房或者得到拆迁款,这就是以工代赈,最后得利益的,还是老百姓。
上行下效,河南各卫所,到处都是大兴土木,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而河南各官府,则是黯然失色,成了可笑的陪衬。
而那些皇亲国戚、豪强官绅,羡慕嫉妒恨,人人都在诅咒着,王泰领兵出征,早日死在鞑子的刀枪羽箭之下。
而此刻宣武卫大堂之中的王泰,正在为领兵北上的事宜犯愁。
第52章 戎马
三万精锐边军溃败,蓟辽督师洪承畴战死!
军情第一时间传至河南,刚刚回归宣武卫的王泰,不由得愣了一下。
“洪承畴真是战死沙场?”
王泰的目光,转向了堂中神色仓皇的曹变蛟。
“督标营全军覆没,洪督师战死,有将士亲眼所见!”
勇冠三军的曹变蛟,侥幸突出重围,死伤大半,没有能保护好洪承畴,心里也是七上八下。朝廷一旦怪罪下来,不知道如何应答。
“洪督师的尸体,找到了吗?”
想起历史上的故事,王泰的眼神变的凌厉。
“有将士亲眼所见,必然是……”
曹变蛟疑惑地看着王泰,话语迟疑。
“王大人,你的意思是……”
难道说,洪承畴没死?
“我没有什么意思。”
王泰轻轻摇了摇头,若有所思。
“是哪一位将士亲眼所见,此人可在你军中?”
历史上,松锦之战溃败后,传闻洪承畴被清军俘虏,英勇殉国,洪承畴家人亲自报洪承畴的殉难经过,崇祯帝亲笔挥毫,给洪承畴写祭文一篇:
维大明崇祯十五年五月,皇帝遣官致祭于故兵部尚书、都察院右都御史、蓟辽总督洪承畴之灵前而告以文日:
“呜呼!劫际红羊,祸深黄龙。安内攘外,端赖重臣。吴天不吊,折我股肱。朕以薄德,罹此蹇剥,临轩洒涕,痛何如之!
……受命援锦,躬亲戎行;未建懋功,遽成国殇。呜呼痛哉!”
崇祯祭奠洪承畴,痛哭流涕,祭祀未完,传洪承畴降清,崇祯之痛辱,可想而知。
史笔流芳,虽未成名终可法;洪恩浩荡,不能报国反成仇。既然历史上洪承畴能战败降清,现在几乎同样的条件下,他为什么不会?
将士上来,便遭王泰当头喝问。
“洪督师战死殉国,是你亲眼所见吗?”
“回……大人,是小人亲……眼所见。”
将士眼神闪烁,他的吞吞吐吐看着眼中,王泰面色阴沉,怒拍了一下桌子。
“说实话,否则军法从事!”
王泰怒气勃发,将士一下子慌了神,“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大人,督标营全都战死,小人以为洪督师……”
“以为?洪成虎,你个混账东西,谎报军情,你可知道其罪当诛吗?”
曹变蛟脸色铁青,上前一脚,把将士踹倒在地。
这么大的事情,竟然“以为是”,简直是难以置信。
“好了,把他压下去吧。”
王泰摆摆手,卫士上前,把洪成虎押了下去。
“大人,现在该如何处置此事?”
曹变蛟脸色难看至极。先是损兵折将,后又谎报军情,不知道朝廷那里,对自己又如何看法和处置?
“洪承畴生死未知,立即写奏章给朝廷,不要惹出大笑话!”
王泰看了看曹变蛟,示意了一下陈子龙。
“先生,你和文兄帮曹将军斟酌一下奏折,立刻呈报朝廷,莫要贻笑天下。”
这一次,可不要发生历史上崇祯祭奠洪承畴的笑话来。
陈子龙和文世辅一起称是。曹变蛟脸上的神色,缓和了许多。
“你们都说说,鞑子下一步,该如何行军?”
王泰倒不怕与清军野战,他只是担心劳师无功。大军北上,人吃马嚼,再加上运河冰封,只
能靠两脚行军,人马消耗极大。
“大人,京师糜烂,山东、山西富裕,鞑子必驱山西、山东两地。我军行军,必先派出哨探,也是山东、山西两地。只是不知道,鞑子该如何行军。”
李定国思虑片刻,抢先开口。
“鞑子一般都是步骑各半,再加上掳掠的百姓和财物,即便是分兵,大部也应该留在山东。”
王泰点了点头,无奈地皱起了眉头。
军情探查上,明军一直都是处于劣势,那些明军的哨探们,往往血气不足,丧失了野外侦讯的锐气和勇气,也使得军情来源枯竭,战略上先天不足。
王泰正在思虑,曹变蛟的脸上,忧心忡忡又开始浮现。
“大人,鞑子击溃王师,进了冀州城,烧杀抢掠,奸.淫掳掠、数万百姓被屠。如今,京师和山东无大军阻挡,清军毫无顾忌,沿途所到之处,生灵涂炭,百姓水深火热……”
曹变蛟的话,让堂中众将领都是面色阴沉,气氛压抑至极。
“啪”地一下,李定国怒容满面,猛拍了一下桌子,怒吼了起来。
“这些个杂碎!不杀光他们,又岂能对得起死难百姓的在天之灵!”
穷苦百姓出身,感同身受,自然是义愤填膺。
“大人,眼下建奴兵峰正盛,七八万之众,不可……”
不待陈子龙把话说完,王泰面色阴沉,微微摇了摇头,下了军令。
“先生,不必多言。传令下去,各卫立即在宣武卫聚集,迁延罔顾军令者,军法从事!”
将领们都是点头,陈子龙却是上前,肃拜一礼急
“大人,万万不可因怒兴兵。再说了,我军刚刚从四川回来,千里迢迢,兵马疲惫,未做休整,直接北上,恐怕不是建奴的对手。”
“大人,陈先生所言极是。清军势大,理当据城坚守,休养生息,而不是孤军北上,此举于大局于事无补,反而可能会损兵折将。”
文世辅一旁附声陈子龙,眉头紧皱,忧心忡忡。
这个王泰,有时候做事极其隐忍,有时候却是性烈如火,一发不可收拾。而在对待建奴入侵一事上,王泰从来都是睚眦必报,寸步不让。
济南一战,松锦之战,王泰从来都是主动请缨,这一次建奴入塞,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王泰知道了,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或者说,绝难忍让,绝难忍受!
果然,王泰面色阴沉,开始了他的愤慨。
“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
王泰厉声斥道,怒气勃发。
“鞑子烧杀抢掠,百姓水深火热,朝廷望眼欲穿,我军虽然疲惫,鞑子照样长途跋涉,舟车劳顿。我大明之地,百姓受苦,流离失所,本官又岂能坐视鞑子禽兽不如,残害百姓!既然如此,又要我们这些军人何用?”
军人者,生来保家卫国!坐视不理百姓死活,罔顾敌人侵入边境,任其在己方土地上行凶作恶,那还算什么军人,连男人都不是。
“人畜”!
建奴掳掠大明百姓,对待其犹如畜生,那些被掳掠北去的人们,遭遇的苦难生不如死,自杀者不计其数。无论如何,也要挥军北上,和清军大战一场,抢回被掳掠的大明百姓。
“大人,怕就怕大人挥兵北上,到时候清军已经离开。那个时候,大人又何去何从?大人肆意妄为,跋扈之名已经传遍朝野,一旦被朝廷抓获,大人的下场,恐怕很惨。”
陈子龙看了一眼曹变蛟,终于开口说了出来。
“大人,朝廷对你已经起了猜忌之心,挥军北上
,就让小人和众兄弟代劳吧!”
李定国年少气盛,主动请缨。
“听调不听宣,杀鞑子而已,谁敢动大人分毫,我就率众兄弟杀进京城,把紫禁城给夺下来!”
受了冤枉的赵应贵目露凶光,怒火攻心。
堂堂朝廷,一国之君,连好坏都分不清,乾坤独断的魄力都没有,何必敬畏?
曹变蛟目露惊诧之色,他看着一旁心思各异的众人,不由得心惊肉跳。
今时不比往日,朝廷对王泰,尤其是崇祯皇帝对王泰,已经是猜忌连连。王泰北上对抗建奴,一旦被召回京师,很可能身不由己。
“大人,你是皇亲国戚,大明臣子,做事可要三思啊!”
曹变蛟五味杂陈,忍不住脱口而出,规劝起王泰来。
如果连王泰都对朝廷起了二心,那么内忧外患的大明朝,可真是完了。
“做事三思?”
赵应贵冷冷哼了一声,接上了话题。
“大人对朝廷忠心耿耿,无论是济南一战,还是关外的大战,大人从来都是主动请缨,麾下将士死伤无数。我这个山东总兵被藩王陷害,最后却要我人头落地。好圣明的天子,好公正无私的朝臣啊!”
曹变蛟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王泰虽然青云直上,官运亨通,但每一步都是如履薄冰,更兼血战连连,走一步,却都被掣肘。这样的境遇,尤其是赵应贵一事,打压王泰,已经是昭然若揭。
“大人,山西副总兵赵志正在外求见!”
军士进来禀报,随即赵志正满身大汗走了进来。
“赵志正,你不在山西,跑到河南来,所为何事?”
赵应贵喜不自禁,大声问了出来。
论资排辈,这个赵志正还是他本家的叔伯一级,不过赵应贵久为上官,大家年纪相仿,平时都是以兄弟相称。
“大人,你没有事,我这心里,也就安心了!”
赵志正也是惊喜交加,没有想到在这里能碰到赵应贵。
公然窝藏朝廷钦犯,这个王泰王大人,果然是忠肝义胆、胆大包天。
“先说正事,咱们稍后再叙。”
赵应贵赶紧让开,回到一旁。
“大人,小人有紧急军情相禀!”
闲话少叙,赵志正看了看堂中众人,犹犹豫豫。
“赵志正,这里都是自家兄弟,不必遮遮掩掩。”
王泰摆摆手,赵志正赶紧上前,拿出一封书信,放在了桌上。
王泰拿起书信,看了片刻,把书信递给了一旁的陈子龙。
陈子龙拿起书信一看,眉毛不由得一扬。
看来,王泰已经有了行军的统筹安排。
“传令诸军,怀庆卫、河南卫、宣武卫、睢阳卫、汝宁卫尽快集结,派人通知张元平,准备挥军北上,不得迁延!”
王泰看了看赵志正,目光炯炯。
“赵志正,你马上回山西,和田志统领山西兵马,十日后在京师冀州和大军会师,不得延误!”
赵志正抱拳领命,王泰看着堂中众将领,面色凝重。
“众位兄弟,下去集结兵马,三日后出兵,本官亲自统兵,大军直奔冀州,与鞑子决战!”
众人领命退去,王泰拿起书信,有些出神。
田生兰的密信,寄到了赵志正处,说是清军让山西范家等商家派人去天津三卫。不用问,清军的辎重大营,是设在天津卫了。
暴起一击,于公于私,于天下人,都有个交待。
第53章 天津卫
天津卫,大明建文二年(1400 年),燕王朱棣在此渡过大运河南下争夺皇位。朱棣成为皇帝后,为纪念由此起兵“靖难之役”,在永乐二年十一月二十一日(1404 年月日)将此地改名为天津,即天子经过的渡口之意。
作为军事要地,在三岔河口西南的小直沽一带,天津开始筑城设卫,称天津卫,后又增设天津左卫和天津右卫,共称天津三卫。
永乐年间,天津卫只是一个大军营,从永乐到崇祯的 200 年间,这座军户移民为主的要塞城市,历经数次军事移民和人口增长,终于在崇祯年间变身商业化城市,老城因此荒芜,城外新聚居区悄然兴起。
除了天津卫近万驻军,天津弹丸之地,民居鲜少,而津门商民多居东北二关。民居鲜少,指卫城内而言。居民多居于城外东北二关,是因这二关距河最近,天津居民以商民为多。在商人中,以盐商与粮商居多。
天津卫既是漕粮转运中心,同时也是粮食贸易中心,再加上船户及匠人移民不断增加,到了崇祯年间,天津卫之繁华,已经是众所周知。
城外商贾辐辏,骈填逼侧,而城中却是屋瓦萧条,半为蒿莱,天津卫已由军事要塞,成了百行聚集的城市。
只不过,清军屡次入塞,烧杀抢掠,天津卫水陆交会繁华之所,经反复蹂躏,已成一片狼藉,萧条冷落,不复往日热闹。
运河、卫河都已封冻,雨雪霏霏,道路泥泞,天津卫城内外,营垒无数,铁骑纵横,带起泥浆飞溅,马鸣风疾,凄寒入骨。
大营紧靠卫河一段,数百被掳掠的衣衫破烂、面黄肌瘦的“俘虏”们,正在费力地凿开冰面,从冰面下舀起水来,倒入身旁的木桶中,然后被“俘虏”们提走,倒入雨棚下的大锅中,烧火做饭。
这些俘虏,其实只是被掳掠的大明百姓,他们衣不蔽体,在寒风中搬运粮草,凿冰做饭,稍不留意就被拳打脚踢,鞭挞辱骂,直如对待畜生一样。
俘虏之中,不断有女子被拉入清军的各个帐篷之中,女子无助的哭喊声,男子放肆的狞笑声,此起彼伏,让人心悸。
此处距离天津卫城不远,东城外的卫河渡口,旧日里酒楼歌肆,商铺林立,热闹喧嚣,如今却是断壁残垣,荒凉无比。
卫城南五里一处高坡上,断壁残垣之间,几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年轻汉子,小心翼翼地躲在瓦砾其间,向北窥望。
“这些天杀的鞑子!”
一个脸上乌漆墨黑的高大汉子,看着清军大营中被掳百姓的惨遇,狠狠低声骂了一句。
高家村,依水而建的乡村,清军屠戮,烧杀抢掠之下,一片废墟。
高大汉子身旁的一个三旬瘦弱汉子,则是面色阴沉,蹲下身子,难受地低下头来。
“水生哥,要不咱们逃吧?”
注意到瘦弱汉子脸上的凄然,高大汉子蹲下身来,试探性地问道。
“海娃,你说的倒是轻巧。”
水生没有开口,另外一个坐在墙角的矮壮年轻汉子,却是接上了话来。
“鞑子天天出去掳掠,咱们就是趁着晚上南逃,跑不了多远,就会被鞑子追上。再说了,你怎么知道这南边有没有鞑子?”
他们藏身的这个村庄,已经被鞑子荼毒过,已经是一片废墟,鞑子也不会回来,他们也因此侥幸能多活几天。
“这些天杀的鞑子!”
海娃又嘟囔了一句,他看了看低头不语的水生,眼珠一转,也是蹲了下来。
“水生哥,要不咱们向东跑
,到时候到了海边,怎么也能找艘船离开!”
岸边虽然结冰,但只要推船距海岸边四五里,虽然风险大,但是可以上船向南逃亡。
“海娃,海生,你们几个趁着天黑逃吧。我要留下来,想办法救出我的家人。”
水生低声说道,眼神空洞。
他一家人都在清军大营中,都被清军掳掠,他怎么舍得离开。
“我也不走,死也要和我哥死在一块!”
另外一个少年二狗,也是低声说了出来。
海娃和海生对望了一眼,都是摇了摇头。
一村人,只剩下了他们几个幸存者。其他人都有家室,只有他二人堂兄弟,无依无挂。
清军七八万人,他们又能做些什么?要是这样子下去,天寒地冻,忍饥挨饿,估计过不了几天,不是冻死就是饿死,更不用说救人了。
“这些狗日的,他们要是都得了疙瘩病,乡亲们就有救了!”
“得了“羊毛瘟”更好,死的更快!”
脸色冻得通红的三娃和大头两个少年,恶狠狠各自足咒了一句。
自崇祯十三年(1640 年)起,顺德府、河间府和大名府均有大疫,瘟疫传染,人死**。
到了崇祯十四年(1641 年),疫情进一步发展,人死十之三四,七月,疫疾从河北地区传染至北京,百姓把病名叫做“疙瘩病”,夏秋大疫,人身上生一赘肉隆起,数刻立死,谓之疙瘩瘟。
而今年,即崇祯十五年初夏以来,天津开始爆发大疫,朝染夕死者,日不下数百人。排门逐户,无一保全,百姓称之为“羊毛瘟”,其实就是鼠疫。
“也不知道那些官军,会不会回来救咱们?”
海娃的声音里,浮起一丝希望。
“官军已经被打散了,那里还有官军!”
“那里还有官军,各安天命吧!”
众人情绪低落,七嘴八舌。
“小点声,鞑子要是听到了,大家都去见阎王吧!”
“迟早要见阎王,怕个求!”
有人劝了起来,有人不屑一顾。
“嘘,都别说话!”
突然,海娃低声说了起来,众人心中都是一惊,一起低下身子,向外看去。
马蹄声由远而近,逐渐清晰,而后马蹄声阵阵,杂乱响起,伴随着羽箭声、火铳声不绝,惨叫声也是不断。
众人都是睁大了眼睛,一起向东面的高坡下看去。
原野上,上百骑在前,无数骑在后,舍命奔走,泥浆溅射,骏马厮鸣。
“鞑子!”
水生瞳孔收缩,不由得低声叫了出来。
那些打马在前,满脸惊惶的矫健骑士,不正是天杀的鞑子吗!
“官军!”
海生的声音里,有一丝难以抑制的颤动。
官军龙精虎猛,足有上千骑,他们个个龙精虎猛,追杀鞑子,无所畏惧。
“啪”的一声,一个官军扬手一下,前方的一个鞑骑应声而倒,栽于马下,躺在泥水之中,一动不动。
火铳声不断,不断有鞑子落下马来,追逐的双方很快过了高家村,直到距离清军大营三里地时,直到清军骑士几乎被屠戮殆尽,这才悻悻勒住了马匹。
号角声悠扬,整个清军大营都动了起来,无数的清军钻出了营帐,开始集结。
海娃和水生等人看的痛快淋漓,也是心惊肉跳。这样的官军生龙活虎,彪悍勇猛,看着就让人害怕。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在此?”
众人来不及藏匿,数百骑上了高坡,把高坡挤的水泄不通。骑士人人铁甲贯身,持刀执枪,满面的风霜。众骑簇拥之下,几个将领年轻彪悍,龙精虎猛,让人生畏。
众将领中间的年轻将领国字脸,眉毛浓黑,一双眼睛黑亮,红色披风随风飘荡,马上的大弓让人印象深刻。
看来官军也注意到了此处高地,利于观察。
“将军,小人等都是大明百姓,这高家村就是小人等的……”
水生没有说完话,眼睛黑亮的年轻将领轻轻点了点头,温声说道:
“放心吧,你们的深仇大恨,本官会替你们报的。”
水生等人连连点头,脸上不知不觉挂上了笑容。
官军剽悍勇猛,却不知能不能抵得住凶残嗜杀、人多势众的鞑子大军?
这领头的官军将领,霸气侧漏,温和近人,却不知是何方神圣?
“大人,大军已经跟上,你在此掠阵,小人等前去指挥。”
赵应贵上前,向王泰领命。
南方的原野之中,一片旌旗的海洋,漫山遍野的大明官军滚滚而来,他们迈着步伐一致,刀枪如林,大阵齐整,步骑突进,直奔清军大营,毫不停留。
凛冽的寒风之中,旌旗飞舞,“王”字大旗最为引人注目,正是率军而来的王泰各部。
“清军势大,还是我坐镇中军,不过战场厮杀,还要靠各位兄弟。”
王泰微微沉吟,迅速做了决断。
“张元平统山东、山西军坐镇中军,怀庆卫、河南卫、睢阳卫由李定国率领,统领大军左翼,宣武卫、汝宁卫由赵应贵统领,担任大军右翼,曹变蛟担任后军主帅,一举击溃清军。”
“一举击溃清军?”
众将都是一惊,四万多大军,和少说也有六七万的清军硬扛,似乎有些冒险。
“怎么,怕了吗?”
王泰冷冷一笑,打马下了高坡。
他就是要和清军硬扛,大杀四方,杀出河南卫军的杀气,杀出个黎明来。
文明战胜不了野蛮,先进战胜不了落后,他还真不信这个理。
“怕个求!”
“冲杀就是!”
“来战就是!”
众将人人心惊,人人脸色通红,纷纷打马跟上。
王泰的军令,显然是要横冲直撞,要硬凿了。不过,两军相逢勇者胜,这也是他一贯的战术,一贯的作风。
“大人,还是让下官担任前锋吧!”
曹变蛟打马上来,迫不及待开口。
大军溃败,他是待罪之身,自然是想戴罪立功了。
“曹变蛟变前锋,张元平坐镇中军和后翼!”
王泰微微点了点头,断然下了军令。
曹变蛟部骑兵居多,正好和杨震统领的亲军骑兵相互照应,七千骑兵的大阵,形成冲击力。
“军哥,那个领兵的将领是谁?”
骑士们就要离开,水生赶紧拦在一人马前。
“大名鼎鼎的五省总理王泰王大人,皇帝驸马,你们难道不知道吗?”
骑士年轻的脸上傲色尽显,他微微侧转马头,打马下了斜坡,紧紧跟随大队而去。
“王……泰,王……大人!”
水生脸色烫红,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有威震天下的河南卫军在,有勇冠三军的王泰坐镇,一定能所向披靡,大破建奴!
第54章 炮击
清军大阵之中,多铎匆匆上了战马,登上一处高地,向着南面望去。
明军如墙而进,步骑滚滚,漫山遍野,潮水般向前涌来,他们炮车在前,人头马头攒动,密密麻麻,覆盖了天地。
明军中军大纛之下,旌旗飞舞之中,一名年轻明军将领铁甲贯身,红色披风随风微摆,他在无数明军精骑簇拥之下,打马徐徐而进,其人顾盼自雄,不怒自威。
“豫亲王,此人就是王泰!”
多铎正在惊疑不定,他身旁一名身披貂领棉衣的汉官,脸色凝重,说了出来。
多铎仔细看了片刻,放下千里镜,微微点了点头。
明清松锦之战,东、西石门鏖斗,他曾亲眼目睹王泰和吴三桂纵横驰骋,浴血沙场,对王泰并不陌生。
明军钢铁洪流,火铳如林,火炮幽幽,骑兵人马甲胄齐全,铁甲寒光闪闪,威猛至极。那些各卫阵中的悍将,曹变蛟、李定国、赵应贵、王征南、张元平等人,个个都是凶强侠气的桀骜不驯之徒。
原野上,奔腾向前的清军游骑,纷纷退回了本阵,他们惊讶地看着向前而来的明军大阵,却是不敢上前挑衅。
“明军要干什么?”
饶余贝勒阿巴泰,眼神中一丝惊讶。
本以为明军远道而来,人疲马乏,会稳住阵脚,歇息再战。谁知道对方鼓角争鸣,不做任何停留,直奔清军大营。
虽然说豪格带领一部清军在外掳掠未归,但清军大营也有七万之众。明军不过四万兵马,竟然如此凶猛,让他着实惊诧。
什么时候,人数少的明军,反而成了主攻的一方?
“明军是要趁着锐气,一举击溃我军。好狂的王泰!”
多铎看着明军前来,心中惊骇,面色却是不改。
“传令诸军,准备迎战!”
多铎环顾面色凝重的左右将领,大声喊了起来。
明军训练有素,勇猛果敢,显然是想要趁着清军大营列阵未稳,想要一击得手。
一上来就横冲直撞,直奔清军大营,当真是目中无人,狂妄至极!
是谁给他们的勇气?
还是他们本身就有这样的勇气?
“传令下去,让明国百姓在前,冲乱明军大阵。巴达礼率蒙古藩兵冲击明军左翼,尚可喜、孔有德率汉军旗冲击明军右翼,饶余贝勒率满洲勇士冲击明军中军。”
多铎面色阴沉,很快传令下去。
松锦大战,王泰部杀了武英郡王阿济格,饶余贝勒的爱子固山贝子博洛,也死在了王泰部的手下,再加上辅国公满达海、多罗贝勒尼堪等,王泰部犯下的罪孽,可谓滔天。
今日一定要杀了此贼,彰显大清国的武威,不然以后的仗还怎么打?
明军步伐一致,滚滚向前,毫不停歇,很快进了三里范围,前方的清军大营,已经是赫然在目。明军如潮水般涌来,如入无人之境,蔑视世间万物。
清军大阵中,一众清军将领都是红了眼睛,他们正在义愤填膺,怒发冲冠,对面明军滚滚而来的炮车上,数百门火炮已经打响。
“蓬!蓬!蓬!”
整明军前营笼罩在了一片烟雾之中。
大小火炮齐鸣,一时间硝烟弥漫,空中大小铁球无数,劈头盖脸,直奔清军大阵前沿。
多铎心惊肉跳,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向前看去,前营大阵,一地的铁球狂奔乱弹,直奔清军大阵,迅猛异常,快捷无比,令人胆战心寒。
尽管雨雪霏霏,但地面冻的坚
实,只有表面的泥水,铁球迅疾,撕裂空气,声势骇人。前营一阵刚刚集结起来的数百清军,被疯狂砸入的数十颗铁球肆虐,一时间血肉横飞,血雾飙升,惨叫声惊天动地。
数百颗铁球飞入大营之中,摧枯拉朽,所过之处,清军非死即伤,营帐被砸破、砸塌无数,大营中一片骚乱。
硝烟弥漫,火炮声不断,眼看着大清勇士一个个被打的血肉模糊,阿巴泰眼神狰狞,大声咆哮了起来。
“放开明狗的百姓,让他们冲散明军!”
阿巴泰下了军令,清军骑兵纷纷窜入掳掠的百姓之中,驱赶着惊慌失措的他们,向滚滚而来的明军冲去。
“快向明军那边跑,不然格杀勿论!”
“快跑,不准停!”
清军恐吓威逼,砍杀数人,驱赶着鬼哭狼嚎的明国百姓,疯狂地向明军迎头奔去。
“我们都是大明的百姓,救命啊!”
“救命啊,官爷!”
无数蓬头垢面、面黄肌瘦的大明百姓哭喊着向前奔来,人数众多,潮水一般。在他们身后,无数的清军步骑突进,张弓搭箭,火绳枪上的火绳星星点点,伺机进攻。
明军大阵中,各个将领都是面色凝重。清军用大明百姓做殉葬品,大阵一旦被冲散,清军火炮跟进,大军死伤不知多少,弄不好还要全军溃散。
宁可冒险冲散官军大阵,侥幸博得一条性命,也不敢和虐杀自己的清军拼命,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雪崩之下,没有一片雪花无辜。
而河南卫军,靠的就是火炮打的快,打的多,也打的远,近距离靠的是震天雷狂轰滥炸,胶着战则是火铳齐发,无休无止。
一旦和对方陷入乱战,和对方火炮拼杀,不知道要死伤多少。军中将领,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开炮!”
明军大阵右翼,赵应贵脸色铁青,毫不犹豫。
“大人,里面还有百姓……”
王征南犹犹豫豫,他虽然是汝宁卫指挥使,但赵应贵是右翼大军统帅,更是王泰的心腹,他的军令,王征南还不敢抗拒。
“王指挥使,百姓被裹挟,大军鏖战,刀枪无眼,他们还有活路吗?”
赵应贵冷冷看了一眼王征南,目光狰狞。
赵应贵、董士元、刘朝晖几位将领出身卑微,看惯人情冷暖,久经沙场,人人都是心硬如铁,哪里会有妇人之仁。
王征南讪讪退下,炮手们赶紧装填弹药,继续开始轰击。
“蓬!蓬!蓬!”
间断的火炮声又响起,无数颗铁弹在空中飞舞,在地面跳跃,在奔逃而来的百姓人群中,砸出了无数条血路,人仰马翻,血肉横飞,就连阵中押阵的清军,也不能例外。
明军右翼的火炮开始轰击,左翼和中间大阵的炮火,也开始弥漫,裹挟着明国百姓向前的清军,也开始乱了起来。
明军完全不顾掳掠百姓的性命,威逼裹挟他们而来的清军,个个都成了靶子。
炮火肆虐之下,死伤一片的大明百姓,纷纷向明军大阵两侧奔去。
“王泰,果然好狠!”
中军大纛之下观战的多铎,脸上肌肉,不由自主抽动了起来。
“尚可喜,我们的火炮呢?”
多铎面色狰狞,尚可喜不顾明军炮火连天,上前亲自督战。
“蓬!蓬!蓬!”
清军大阵中,火炮声也不断响起,连绵不绝,一颗颗铁球撕破空气,震人心魄。炮弹在营地里面纵横飞舞,前沿阵地的百姓或死或伤
,血肉横飞,哀嚎一片。
“他尼昂的打的什么炮?”
残肢断体,血流满地,但却大多是百姓遭殃,砸中明军大阵的,则是寥寥无几。多铎勃然大怒,怒声咆哮了起来。
“豫亲王,明军的火炮打的远,咱们也是没有办法。”
尚可喜上前,小心翼翼说道。
河南卫军的火器冠绝天下,打个两三里简简单单。清军的火炮只能打两里以内,千里迢迢,这次又没有携带红衣大炮,和对方比拼火炮,确实有些强人所难。
炮弹呼啸而来,布满了天空,雨点般倾泻在清军大阵上,数十门火炮被铁球砸翻,飞起又落下,砸翻了一些躲避不及的清军炮手。
“开炮!”
尚可喜心惊肉跳,不顾伤亡,下达了炮轰的命令。
十余万大军作战,他没有胆量敝帚自珍。
大小火炮一起开火,“蓬蓬蓬”的火炮声连绵不绝,硝烟弥漫,覆盖了整个清军炮阵。
无尽的铁球呼啸而至,窜人明军的前阵,砸出一条条血路,带起一片腥风血雨。不断有骑士栽于马下,不断有火铳兵被打翻,血肉模糊,支离破碎,明军大阵一阵骚动,靠着纪律和勇敢强行进军。
明军硬着头皮向前,一瞬间,已经倒下了数百的军士。
“给老子端了鞑子的炮阵!”
中军之中,王泰看的清楚,脸色铁青,怒火攻心。
上好的钢铁,药包做引,火药颗粒化,刻苦持久的训练,河南卫军火炮拼不过清军,死伤一片,这不是打他的脸吗?
王泰军令下达,无数的火炮集中,一时间硝烟弥漫,无数大小炮弹,一起砸向对面清军的炮阵。
清军大阵,正在射击的清军炮手们,看着空中如同冰雹一样砸来的大小不一的炮弹,人人变了脸色。
“快趴下!”
尚可喜面色阴沉,大声呐喊,炮手们惊慌失措,纷纷躲藏,瞬间,火炮阵地便给淹没在了明军炮火里。
铁球奔逃跳跃,摧枯拉朽,横冲直撞之下,到处都是血肉模糊,血雾弥漫。明军火炮无休无止,冰雹般散落,打的清军炮手们抬不起头来。
数十颗巨大的炮弹落在清军火炮阵地之中,轰然爆炸,铁片和铁丸肆意飞舞,收割清军炮手们的性命,即便是隐蔽也不能幸免。
“开花弹!”
尚可喜胆战心惊,立刻大声喊了起来。
“都藏好身子,不要露头!”
尚可喜话音未落,一颗开花弹呼啸而至,炸翻一门火炮,铁丸弹射,直奔尚可喜面部。
“噗”的一声,尚可喜躲避不及,铁丸射破他的眼球,血流满面,尚可喜倒在地上,捂着右眼,撕心裂肺,凄然惨叫了起来。
一旁的亲军人人脸色苍白,他们赶紧上前,把尚可喜拖回了一隐蔽处。
明军的火炮雨点般不断打来,清军炮手们死伤惨重,片刻功夫,清军前沿火炮阵地,竟然被明军给打的瘫痪,丝毫没有还手之力。
“明狗的火炮,怎么如此凶猛?”
多铎面色煞白,心中震骇至极。
“蓬!蓬!蓬!”
明军火炮声连绵不断,这一次却是转移了方向,向清军大阵中肆意轰击。
看到清军前沿阵地的火炮群被打的近乎瘫痪,王泰的脸色,这才缓了下来。
河南卫军若是连火炮都不及清军,文明落后野蛮,岂不是贻笑天下?
第55章 浊泪
高家村,断壁残垣处,明清双方鏖战,过程看的仔细,眼见清军死伤无数,溃逃的百姓无边无际,水生等人纷纷激动了起来。
“快下去看看,乡亲们有没有逃脱?”
“走,赶快下去!”
众人匆匆离开了废墟,向原野上仓皇逃窜的百姓迎去。
海娃和海生懒洋洋,正准备尾随众人离开,海娃眼尖,大声尖喊了起来。
“鞑子的……骑兵!”
海生也是一惊,二人停下脚步,向着北面的清军大阵看去。
无尽的战马迤逦出了清军大营,马头攒动,骑士凶悍,无边无际,弥漫了半个原野。
草原最强大的科尔沁部落藩兵为主,蒙古藩兵万骑集结,战马厮鸣,打着喷鼻,他们打马徐徐而来,漫山遍野,看着让人应接不暇,心惊胆战。
松锦大战之后,他们跟随自己的主子,又一次卷土重来了。
“杀明狗!”
“杀明狗!”
各部蒙古藩兵的头领都是抽出刀来,凌空斜指,纷纷大声侥幸,引起蒙古骑兵们山呼海啸般连绵起伏的呼喊声,远远传了出去,直达天际。
“杀!”
巴达礼脸色通红,大喊一声,抢先催马而出。随即万骑涌动,战马徐徐推进,由缓到快,万马奔腾,蹄声隆隆,地面为之颤抖,天地为之变色。
高家村的废墟上,海生和海娃二人看着滚滚奔腾的万马骁骑,也都是面色煞白,心脏“通通”直跳。
“娘呀!”
海娃额头手心都是汗水,再也忍受不了万马奔腾带来的压力,“扑通”一声,坐在了泥地上。
海生面色难看至极,他双腿发抖,强忍着没有瘫倒。
万骑冲击,漫山遍野,密密麻麻的马头攒动,人头如潮。明军右翼大阵,不过万人步卒,光秃秃一马平川,没有任何战车,怎么抵挡鞑子的铁骑?
二人正在人神大战,眼看着清军骑阵直奔明军大阵,“蓬蓬蓬”的的火炮声漫天响起。
一颗颗铁球撕裂空气,从明军大阵四方急射而来,大小铁球,覆盖了天空,地面为之晦暗不明,犹如夜幕降临。
炮火连天,惊天动地,铁球摧枯拉朽,势不可当,砸出一条条血肉胡同,所到之处筋折骨断,死伤一片,引起一阵阵惨叫。向前而来的清军骑阵,血肉横飞,惊叫声连连。清军骑阵中,许多战马受不了炮火的狂轰滥炸,发狂之下,四处惊奔,引起一片人仰马翻。
马群如此密集,炮手们只管装填弹药,点燃火线,打响火炮,周而复始,源源不断。
震耳欲聋的炮声不时响起,超过百门短管铜炮一起开火,烟墙升起,覆盖炮阵。100 颗开花弹凌空飞舞,劈头盖脸,直奔奔腾而来的清军骑阵。
炮声隆隆,巨大的炮弹在空中飞舞,速度慢吞吞,似乎可以随手抓住,它们先后不一,落入清军骑阵之中,硝烟弥漫,爆炸声此起彼伏。
铁片、铁丸激射,到处都是战马嘶鸣,血雾不时飙起,无数的战马悲鸣着轰然倒地,不断有战马被绊翻倒地,不断有清军骑士被奔腾赶上的战马踏成肉泥。
炮弹呼啸,火炮声不绝,开花弹、实心铁球、霰弹交织,阴风阵阵的原野上,充满了呛人的硝烟味和血腥味。
“明军的火炮,怎么这么凶猛?”
骑阵死伤无数,多铎面色阴沉。明军数百门火炮齐射,火力凶猛,每一轮炮击,都有数百清军骑士或死或伤,这一直炮击下去,即便是冲破明军火炮封锁,又能有多
少骑士留下?
血肉横飞,硝烟弥漫的厮杀场,让凶残虐杀、视人命为草芥的多铎,也不由得心生寒意。
六七百门火炮集中轰击,炮弹铺天盖地,雨点般洒落,清军骑士死伤惨重,却似乎冲不破明军的炮火弹幕。
“蓬蓬”的火炮声连绵不断,勇猛嗜杀的清军骑兵,人仰马翻,鲜血和尸体到处都是,伤者惨叫蠕动,无处不在。清军游骑死伤惨重,有一些承受不起伤亡,仓皇向两旁掠去去。
火炮轰鸣,烟雾缭绕,清军炮阵死伤无数,一片狼藉,清军前阵一片腥风血雨,清军狼奔豕突,狼狈不堪。
海生看的痛快淋漓,兴奋之极,完全不顾周围的寒冷,漫天的雨雪。
“这些狗日的鞑子,他们也有今天!”
海娃也是兴高采烈,面红耳赤,大声呐喊。
“狗日的鞑子,杀的好!杀的好!”
这些天杀的鞑子,烧杀抢掠,今天就让他们尝尝被屠戮的滋味。
清军骑士死伤无数,终于突出了重围,人马未到,清军骑士羽箭齐发,遮天蔽日,明军大阵中,无数军士惨叫着倒下一片。
清军骑士纵马奔驰,羽箭呼啸,明军大阵中军士不断倒下,马蹄声隆隆,近在咫尺,许多明军变了颜色脸色。
这也难怪他们,河南卫军中新兵不少,没有经历过沙场鏖战,难免紧张。
“稳住了! ”
炮兵军官们脸色铁青,眼神狰狞,纷纷怒喝了起来。许多军士脸色难看,强自镇定,鼓起勇气向前。
“掷弹兵,准备!”
明军右翼,王征南看着滚滚而来的清军骑士,大声呐喊了起来。
数百掷弹兵一拥而上,手里的震天雷已经举起。
“连续五轮,投弹!”
王征南的怒吼声响起,掷弹兵们一起,拉开拉环,助跑中,纷纷把手里的震天雷扔了出去。
眼看着明军的炮兵阵地近在咫尺,清军骑兵怪声长啸,他们频频打马,犹如离弦之箭疾奔而去,手中的马刀雪亮。
无数冒烟的铁疙瘩扔出,雨点般落入了清军骑阵,清军骑士们纷纷身子贴住马背,双腿猛夹马腹,舍命向前。
无数冒烟的震天雷在清军骑阵中爆炸,“通通”的爆炸声此起彼伏,清军骑阵尽被一片浓烟所笼罩。
北风吹过,硝烟散去,无数清军骑士人仰马翻,非死即伤,在血泊之中挣扎,泥地里残肢断体,人体器官,血肉模糊,让人心生畏惧。
清军骑士不断向前,震天雷爆炸声不断,人马被烟雾笼罩,原野上似乎一巨大的蒸笼,热气腾腾,如梦如幻。
“通!通!通!”
震天雷连绵不断,战场上硝烟弥漫,战马悲鸣,惨叫声不断,马匹悲鸣,痛苦嘶叫。残肢断体,鲜血遍地,人体的血肉覆盖地面,横七竖八、层层叠叠的尸体,伊然一片人间地狱。
“明军的震天雷,怎么会砸的这么快?”
多铎面色阴沉,脸上神情痛苦。
王泰这家伙,到底还有多少让人心寒的火器?
中军前阵,卯足了劲要冲杀一番的曹变蛟及其部下将士,人人看的脸色苍白,心旌摇曳。
曹变蛟看的清楚,几颗开花弹慢悠悠飞过布满阴霾的天空,划着弧线,犹如流行一般,落入了奔腾而来的骑阵之中。剧烈的爆炸声跟着响起,浓烟滚滚,周围数十清军骁骑被打翻,几个清军躺在血泊之中,痛苦嚎叫,伤口处白骨森森,让人心惊胆战。
又是一轮震天雷扔入了清
军骑阵,清军栽倒一片,前阵尽被滚滚的浓烟覆盖。
人仰马翻,血雨腥风,人命在这残酷激烈的厮杀场中,不值一文,脆弱不堪。
“河南卫军,怎么这炮弹好像打不完?”
“他们的震天雷,怎么会投的那么远?那么密集?”
“好可怕的火器啊!”
将士们感慨万千,曹变蛟暗暗吐了口气。
火器犀利,杀敌甚众,要不然,一番冲阵下来,他的部下将士,不知道还能存活多少。
“将军,要冲阵吗?”
炮火连天,奔腾而来的清军骑阵稀疏不少,但马匹速度不减,马上清军狰狞的面目清晰可见。
“急什么?听中军大帐的军令就是!”
曹变蛟看了一眼忐忑不安的部将,目光移向了中军大纛。
大纛之下,精骑簇拥,王泰端坐马上,面色平静,不发一言,稳如泰山。
曹变蛟惴惴不安的心,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河南卫军如此骁勇善战,这天下,又有谁是他们的对手?
兵强马壮者为王,不知道王泰和紫禁城的崇祯,二人又如何相处?
火炮声不断,曹变蛟摇了摇头,收回了冥想,把视线又投回眼前的杀戮场来。
高家村,废墟之上,不知不觉,聚集了无数逃亡的百姓,人人都在观看着战场厮杀,如痴如醉。
“官军好凶猛啊!”
有人面色戚戚,脱口而出。
“这是河南卫军,王泰王大人的队伍,专杀鞑子,天下无人能比!”
有人面色通红,看的热血沸腾。
“王泰王大人,那是我大明的英雄!爱民如子,活民无数,是大英雄!”
又有人情不自禁,大唱赞歌。
“就是,王大人是五省总理、皇帝女婿,河南的百姓,可是有福了!”
“王大人,活菩萨啊!”
“王大人要是当皇帝就好了!”
几人开口称赞,百姓纷纷附庸。
“王泰,他算什么英雄! 炮轰无辜,不顾百姓生死,屠夫一个而已!”
谀辞如潮,忽然有人悲声吼了出来。
众人都是一怔,一看之下,有人又开始发声。
“水生说的没错!官军的命,肯定比咱们值钱多了!”
“我的儿呀,你怎么就这样死了啊!”
水生抱着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的尸体,痴痴呆呆。他的身后,蓬头垢面的妻子和白发苍苍的父亲,都是潸然落泪。
“水生,看开些。一家人,总算回来了几个。被鞑子掳走,比死还难受啊!”
有劫后余生的同乡,劝着水生。
“高五,要是你儿子被官军的火炮打死,你就不会这样放屁了!”
水生额头青筋暴起,双眼血红,咆哮了起来。
“水生,你在胡喷粪什么!”
水生爹上前,狠狠一巴掌,打在了水生的脸上。
“高五叔的两个儿子,还有他的大女儿,都死在鞑子的军营了!高五叔一家,只剩他一个了!”
水生一怔,抱着儿子的尸体,又开始落起泪来。
“水生爹,不要怪水生,要怪,就怪这天杀的鞑子吧!”
高五摇着一颗花白的脑袋,眼神凄苦。
“这天杀的畜生,天杀的鞑子啊!”
水生爹拉着高五的手臂,两行浊泪,又落了下来。
第56章 排铳
明军右翼大阵步骑大战,左翼两军的火器厮杀,也是如火如荼。
河南卫军结阵前行,缓缓移动,双方都开始装填弹药,一方用的是火绳枪,火绳铅丸,火绳星星点点,另外一方用的则是自发火铳,击发装置和定装纸弹。
除了装备上的落后,训练上的严酷,也不可同日而语。
这便是科技和文明的力量,无论是装备还是训练,河南卫军高出一截,超越时代,先天优势不言而喻。
“准备!”
双方的大阵不断接近,眼看已经接近百步,河南卫军大阵中,李定国大声呐喊了起来。
双方距离越来越近,可以看清楚对方前阵的阵容,甚至士兵脸上的汗珠都是清晰可见。双方军士都是脸色难看,各自握紧了手里的火铳。
明军右翼大阵,尚有几十门火炮可以使用,面对已经被毁了火炮阵地的清军火铳大阵,具有天然的优势。
“开炮!”
人群密集,根本不需要瞄准,数十门火炮一起开火,一颗颗炮弹撕裂空气,呼啸着向百步外的清军火铳大阵中砸去。
铁球射入清军火铳兵大阵,一路横冲直撞,弹射跳跃,其势不可抵挡,“噼里啪啦”的骨折声此起彼伏,砸出一条条血肉胡同,一片腥风血雨,惨叫声撕心裂肺,清军火铳大阵中,一片狼藉和骚动。
死者已矣,血肉模糊,伤者嚎叫蠕动,残肢断体,人体器官,肠破肚流,惨不忍睹。那些未被击中的清军,人人脸色苍白,个个心惊胆战。
只是一轮火炮齐射,汉军大阵内一片哗然,清军火铳兵们死伤累累,损失了数百人之多,场面血腥至极。
河南卫军的火炮不断响起,硝烟弥漫,炮声震天,河南卫军的炮手们连续打出四轮火炮,清军火铳大阵中,已经死伤了两三千人。
炮火猛烈,肆意杀戮,清军大阵中死伤无数,许多清军丧失了勇气,若不是清军将领们弹压,大军已经溃散了。尽管如此,还是有一些溃兵大惊失色,转身就跑,完全不顾将领们的威吓。
羽箭如蝗,刀砍枪刺,那些个逃窜的溃军,纷纷被督阵的清军骁骑射翻、刺翻、砍倒在血泊里。
“临阵脱逃者,杀无赦!”
射倒一名溃兵,巴图鲁鳌拜脸色铁青,大声怒喝了起来。
大军一旦溃散,这场鏖战,可就功败垂成了。
“加快脚步,靠上去!”
孔有德面色阴沉,大声怒喝,催促着心神不定的汉军们上前。
只有靠近了对方,近身肉搏,才有可能觅得一线生机。否则,必败无疑。
双方快速接近,河南卫军的火炮终于不再轰鸣,河南卫军火铳兵大阵中,装填弹药的声音响起。
河南卫军左右两个大阵,各有五排,每排各有千人,两个大阵,火铳兵足足有一万人。
而孔有德一方,同样是五排,每排3000人,一万五千人。双方实力相当,一场恶战,不可避免。
经历刚才的四轮炮击,清军已经损失了两千多人,双方越来越近,尤其是河南卫军的火炮停止轰击,也让清军大阵稍稍安稳了一些。
瞬间已经到了七八十步的距离,双方大阵中,火铳兵都是一起,举起了手里的火铳,瞄准了对方。
上万杆火铳密密麻麻,对准了前方,场面颇为壮观。“开火”
声几乎同时响起,河南卫军纷纷扣动了火铳板机,而不约而同,汉军旗的火铳兵也纷纷点燃了引药。
硝烟弥漫,巨大的火铳声响起,清军大阵,立刻有无数火铳兵倒下,前排立刻稀疏了许多。
而反观河南卫军火铳兵大阵,只有稀稀拉拉百十人倒下。
这便是科技的力量。河南卫军人人披戴钢甲钢盔,火铳精良,同样的距离,对使用火绳枪、身披棉甲、皮甲的清军火铳兵来说,杀死力更大。
“快,靠近!”
孔有德气急败坏,急不可耐地怒喝了起来。
汉军旗的火铳兵们硬着头皮快速上前,而在他们向前的路上,双方互射,你来我往,不断有人倒下,死伤累累,伤者和尸体布满了战场。
“疼死我了!”
“娘呀!”
一个中弹的清军抱着大腿惨叫连连,鼻涕眼泪满脸。另外一个捂着肚子,小腹殷红一片,鲜血淋漓。还有许多清军不停抽搐,看来距离死亡,已是顷刻之间。
一个河南卫军火铳兵被击中脖子,血如泉涌,上半身全都染红,他倒在地上,奄奄一息。另外一个河南卫军火铳兵被打的满脸是血,捂着眼睛大声惨叫,也不知道哪一只眼睛受伤,很快被上来的担架抬了下去。
战场上,处处都是鲜血,到处都是伤者和尸体,双方仍然在不断向前,两条漫长的歪歪扭扭的线条距离的更近。
河南卫军大阵中,火铳兵不断倒下,河南卫军的大阵前排却依然保持完整,他们徐徐而进,完全不顾身旁不断有同袍倒下,他们只是扣动手里的扳机,绵绵不绝,无休无止。
“射击!”
怒喝声不断响起,“噼啪”声连绵不断,一堵堵烟墙升起,在双方阵地上方弥漫,布满了双方阵地和上方天空。
看着自己的部下一片片栽倒,孔有德眼睛发红,眼神痛苦,心如刀割。
河南卫军的排铳又快又密,杀伤力极大,随着他们一轮轮的齐射,汉军旗的火铳大阵难以突进,大阵变的越来越稀疏,汉军旗的火铳兵一片片倒下,尸体和伤者层层叠叠,惨状不忍直视。
一阵寒风吹过,河南卫军的火铳兵依然火铳齐发,而清军大阵中,许多火铳兵手忙脚乱,开始重装弹药。许多人手中的火药,都被吹的飘散一地。火绳枪受天气影响的缺陷,再一次被战场印证。
河南卫军火铳兵则是不受影响,他们徐徐而上,火铳打的越来越熟练,就像平日里训练一样,而反观汉军旗的火铳兵们,由于寒风阵阵,能打响的火铳每次不足三四成,他们眼神里露出了惧意,已经开始仓皇向后退去。
站在原地就是等死,任是谁,也抵挡不住这样惨烈的对射,拿生命对赌,论悍不畏死,汉军旗可远远比不上军纪森严的河南卫军。
“射击!”
河南卫军的火铳兵一起开火,又是一片腥风血雨。伴随着寒风凛冽,刺鼻的硝烟味和血腥味,让人不自觉呼吸急促。
“射!”
清军将领歇斯里底的吼声响起,汉军旗的火铳兵们,也是一轮轮齐射,在做最后的挣扎。
火铳声中,阵地上,双方的火铳兵纷纷栽倒,河南卫军火铳手倒下两三百人,汉军旗前阵的火铳兵们,则是栽倒无数,惨叫声不断。
“老子的火铳兵!”
不但是指挥作战的孔有德目瞪口呆,后面督战的鳌拜们也是
眼神呆滞。明军的火铳如此凶猛,连绵不断,清军大阵的火铳兵们,如何能够抵挡?
即便冲了上去,形成肉搏,又还能剩下多少人?
高家村的高地上,战场上惨烈的死伤,让水生、海生等人面色煞白,个个睁大了眼睛。
明军虽然火器凶猛,占据战场优势,却仍然死伤无数,以至于位于大阵后方的野战医院人满为患,惨叫声震天。
至于阵亡将士的尸体,则是一溜摆开,占据了巨大的地面。
“这也太惨烈了吧!”
“怎么会死这么多人!”
“求求菩萨保佑官军啊!”
众人看着十余万大军的鏖战场面,脸上都是难看至极。许多妇女老人,都不由得落下泪来。
官军如此顽强,死战不退,他们大多数人,可是大好青春的年轻人啊!
突然,海娃大声喊了起来。
“快看,鞑子扛不住了!”
众人都是精神一振,睁大了眼睛,向着鏖战的大阵中看去。
无数的河南卫军缓缓向前,数千杆火铳密密麻麻,对着前方不断开火,汉军旗的清军火铳兵脸色惊惶,不断后退,他们后退的地上,全是尸体和伤者,猩红的鲜血满地都是,触目惊心。
枪炮齐鸣,烟雾弥漫,一片片的清军火铳兵被打翻在地,已经由整齐划一的五排阵型,变成了三排多,后来变成了巨大的乱糟糟一团,最后不可避免地无序后退。
清军阵线歪歪扭扭,在对方凶猛的杀伤之下,汉军旗的火铳兵们终于继他们的火炮阵地被打瘫痪之后,又一次溃散了。
“逃了!逃了!”
乱军汹涌而溃,即便是那些想要继续战斗的骄兵悍将们,以及督阵的鳌拜等满洲骑兵,也被潮水般的溃军裹胁,身不由己之下,仓皇向后逃去。
上万人的大阵,溃退起来,潮水一般,无休无止,难以抑制。无数人被打倒,无数人被踩翻,清军火铳兵溃退的路上,密密麻麻的全是血肉模糊的伤者和尸体。
汉军旗火铳兵大阵被打溃,潮水般冲向后面的清军本阵。中军大纛之下,多铎看的清楚,立刻下了军令。
号角声动,无数的盾车推了出来,形成一个个巨大的长方战阵,长方战阵之间留出了一条条通道,让那些魂不守舍的溃兵们通过。
火铳齐发,无休无止,溃军死伤遍野,铺天盖地,一些无头苍蝇的清军火铳兵,纷纷被己方刺翻、射翻在地,后面的心惊胆战,这才如梦初醒,向着盾车之间的通道逃去。
火铳兵还要继续进击,左翼大阵中,却是传来军令,让火铳大阵暂缓进击,徐徐退后。
李定国、杨秦等人看的清楚,清军盾车之后,无数的清军张弓搭箭,更有小炮架了上来。一味强攻,没有遮护的火铳大阵,只会死伤惨重。
河南卫军,可不会做这样无谓的牺牲。
河南卫军火铳兵徐徐后退,射击持续不停,他们虽是撤退,但阵容齐整,毫不慌乱。
无数的战车推出,更有四五十门炮车夹杂其中,双方盾车、战车遮护,准备下一次的绞杀。
喘息未定的孔有德,看着眼前失魂落魄的数千残军,不由得落下泪来。
一场恶战,汉军旗的火铳兵,损失足足上万!刚刚恢复几分元气的汉军旗,又一次被打残了。
第57章 冲阵
战场上,炮火连天,枪炮声惊天动地,浓烟滚滚,人仰马翻,死伤累累,尸积如山,血流成河。
战场之外,明军中军大纛之下,王泰面色凝重,目光冷厉。
七八百门火炮,还怕对付不了区区代表落后的蛮夷骑兵?真以为,这还是旧日明军,野蛮能战胜了文明?
400门将军炮一齐开炮,实心铁球犹如天外流星,覆盖天空,砸入奔腾而来的清军骑阵,横冲直撞,摧枯拉朽,又是一片腥风血雨,前排冲来的清军骑兵,几乎被射杀殆尽,场面极其血腥和惨烈。
又是100门短管铜炮一起开火,100 颗开花弹呼啸而去,巨大的炮弹纷纷落入清军骑阵,烟柱腾腾,爆炸声不断,惨叫声瘆人,人仰马翻,人马身上血箭飚射,马匹悲鸣声此起彼伏。
幸运冲出的清军骑士,还没来得及高兴,剩下的300门小炮,又开始了嘶叫,铁丸激射,破空之声撕心裂肺,向前而来的外藩蒙古骑兵,秋风扫落叶,基本被杀伤殆尽。
火炮声不断,前方的骑士一片片栽于马下,凄厉的惨叫声遍地都是。再也承受不起这样的伤亡,外藩蒙古主帅巴达礼脸色苍白,大声呐喊了起来。
“掠出去!”
鼓声密集,巴达礼的亲兵簇拥着他,调转马头,纷纷向西北冲去。
而巴达礼前方的许多清军骑士,早已经麻木,他们被明军的火炮声震慑,早已听不到外界的声音,只顾打马向前,浑然不觉已被后面的骑阵抛弃。
“想走,那有那么容易!”
赵应贵冷哼了一声,目光狰狞。
“给老子轰残了这群禽兽!”
大小火炮纷纷开火,铁丸铁球肆意飞舞,烟雾中火光乍现,弹雨织成铁流,密布天空,蒙古藩兵们一片片倒下。
明军右翼大阵之前,五六十步到两里多范围,堆满了人马尸体,伤者在地上惨叫,伤马在血泊里悲鸣,偌大的长方形原野上,人马尸体与伤者混杂,好一片杀戮的天堂。
丢下无数尸体,好不容易逃出杀戮场的巴达礼等蒙古藩兵,人人脸色煞白,个个心惊肉跳。
清军大阵,多铎面色阴沉,紧握马鞭的手指微微颤抖。无论是火铳大阵,还是骑阵,基本上都被明军打残了。
“豫亲王,明军的骑兵!”
多铎正在犹豫是战是撤,一旁的阿巴泰颤声说了出来。
多铎心头一惊,向前看去,果然无数的明军铁骑,密密麻麻,不知多少,迤逦出了大阵。
“曹变蛟,勇冠三军的曹变蛟!”
“还有河南卫军!”
又有将领大声喊了起来。
一场恶战,巴达礼的蒙古藩兵,所剩不过两三千骑,大阵之中,八旗骑士还有万余,数量倒是足够。
只是这一旦冲阵,明军一旦火炮齐发,很可能双方还未接触,清军就得付出数千人的伤亡。
明军这是明摆着要清军抉择,战还是不战,全由清军决断。
战,击溃明军骑兵,趁机冲击明军大阵,或许还有取胜的可能。若是不战,就只能退兵,所缴获的人畜及战利品或许就不得不放弃,毕竟,这是明军的主场。
“豫亲王,就让我冲杀一阵吧!”
阿巴泰久经沙场,也是发现了战局的微妙之处。今天这场大战,再没有转机,恐怕要仓皇撤退了。
“将军,真的要和鞑子冲阵吗?”
“将军,我军火器如此凶猛,就让火炮和火铳兵对付鞑子吧!
惨烈的厮杀,血肉模糊的战场,曹变蛟周围的将领们,人人都是变了脸色。
尤其是清军上万铁骑迤逦出了本阵,乌泱泱漫山遍野,前方的重甲骑兵杀气腾腾,令人胆寒。
“怎么,又要溃逃吗?”
曹变蛟冷冷一笑,周围的将领,人人脸上都是一红。
洪承畴三万大军灰飞烟灭,侥幸逃出生天的这几千骑兵,人人都丧失了和清军野战的勇气。
河南卫军火器犀利,大杀四方,曹变蛟现在却要带领部下,和清军来一番骑兵对冲,前军还是满洲重甲骑兵,这不是找死吗?
“咱们都是戴罪之身,要是没有立功,下场怎样,各位斟酌吧?”
曹变蛟冷冷几句,让众将领都是心惊。
清军入塞,烧杀抢掠,山东失藩,鲁王被杀,大军溃散,这一连串罪名叠加,恐怕人人都要受到株连。
若不戴罪立功,后果不堪设想。
“曹将军,还是让我们河南卫军打前锋吧!”
众将交头接耳,杨震打马上来,目光中一片戏谑。
这些将领们,打仗越来越缺失血气,可怜了下面斗志犹存、血气尚勇的底层明军军士。
“杨将军,你河南骑兵虽然骁勇,但要说到和鞑子正面厮杀,还得我堂堂的西军。”
曹变蛟轻轻一笑,他看了一眼后面义愤填膺的部下,声音高了起来。
“兄弟们,和鞑子冲阵,你们怕吗?”
“不怕!”
后面的西军将领,人人都是面红耳赤,几乎异口同声。
曹变蛟冷冷一笑,打马向前。
“杨将军,咱们就比试一下,看谁杀的鞑子多!”
“战场上见真招!”
杨震也是不甘示弱,率领亲军紧紧跟随。
七千铁骑,龙精虎猛,铁甲猛士,漫山遍野,迎头而上,直面对面刚刚集结的清军骑阵。
中军大纛之下,王泰也是眉头紧皱。
这样的一番冲阵下来,不知又有多少将士丧身僵持?
曹变蛟,勇冠三军的猛将,这是要孤注一掷了。
“传令下去,让炮车跟上,给我狠狠的招呼鞑子的骑兵!”
“锋矢阵型!”
清军骑阵千军万马,潮水般向前冲来,杨震拔出了长刀,指挥着部下将士,缓缓打马向前。
三千骑兵,却要和对面至少五六千清军骑兵搏杀,由不得他不惴惴不安。
不过,经历了松锦大战的河南骑兵,早已经不是菜鸟。铁甲贯身,马具齐全,再加上圆盾和手铳,配备新式的拉管式震天雷,人人都是信心满满。
西军骑阵中,曹变蛟部也是一样。虽然没有手铳和圆盾,但甲胄齐全,许多骑兵也给配上了震天雷,同样是龙精虎猛,人人悍勇。
“传令下去,今日杀虏,有死无生!”
曹变蛟脸色通红,大声呐喊,传谕三军。
清军骑阵之中,阿巴泰和一众清军将领,人人都是脸色凝重,谁都知道,这一场对决,是一场恶战。
曹变蛟勇冠三军,其部战力毋庸置疑。至于河南卫军,光是那清一色寒光闪闪的铁甲阵容,就已经让人望而生畏。
这将是战无不胜的满洲铁骑,面临的又一场考验!
“杀明狗!”
阿巴泰缓缓拔出刀来,大声呐喊,打马向前。
他身后的清军骑阵,战马之间的距离
拉大,人人披甲,有的甚至身披两层重甲,他们挥舞着兵刃,怪啸着向前。
双方还有二里之遥,已经是加速向前,疾驰如飞。
原野上,密密麻麻的全是马头和人头,大地颤抖,让人心跳。
进了一里,双方马速急剧加快,马上的双方骑士,人人都是蓄势待发,等待最后的冲击。
“蓬!蓬!蓬!”
双方骑阵迅猛向前,三四百步的距离,双方还未接触,明军奔腾向前的炮车上,震天的火炮声响起。
大地颤抖,火炮声震耳欲聋,烟雾缭绕,400门将军炮,100门短管铜炮一齐开火,500颗炮弹呼啸而出,奔腾而来的清军骑阵,尽被火光与烟雾所笼罩。
500颗炮弹雨点般落在清军骑阵之中,疾奔向前的清军骑士,忽然间跌倒一片。
明军火炮声不断,三四百步,他们的火炮足足打了三轮,向前冲阵的清军重甲骑士,人仰马翻,人马死伤无数,一片腥风血雨。
王泰在中军之中看的清楚,前排的数百重甲骑兵,基本上被一扫而空。三轮火炮下去,1500发炮弹,奔腾向前的清军骑阵,稀疏了许多。
至少有两成以上的清军骑士,葬身在了明军火炮的打击之下。
双方终于接近,羽箭破空,遮天蔽日,手铳齐发,双方死伤一片,无数人栽于马下,瞬间就是阴阳相隔。
骑阵终于撞上,两个锋矢阵型和巨大的平行线阵型相遇,一瞬间人仰马翻,血肉横飞,喊叫声震天。
河南卫军仗着甲胄遮护,横冲直撞,外围的河南卫军骑士手铳齐发,拼命冲杀,内部的河南军则是拼命甩出震天雷,杀伤清军骑士。
手铳齐发,震天雷狂轰滥炸,清军骑士死伤惨重,一片片栽下马来。
“通!通!”
一枚震天雷凌空爆炸,铁丸激射,肆意妄为,好几匹战马被炸翻倒地,被抛下马的几名清军还没有站起,就被后面的战马狠狠撞翻,马匹践踏,骑士们再也没人站起。
西军的锋矢阵型与清军碰上,双方羽箭如蝗,刀砍枪刺,拼命冲杀。双方不断有人栽下马来,不断有人。每一刻,鲜血和尸体,布满了战场。
“投弹!”
将领们纷纷怒吼,大阵内部的西军骑士们一个个拉响了震天雷,雨点般砸了出去。
清军骑阵中硝烟弥漫,清军骑士胆战心惊,人人都是变了脸色。
一场激烈的冲阵,由于加入了震天雷和手铳,而变的更为惨烈。烟雾弥漫,震天雷的爆炸声接连不断,双方都有无数人栽下马来,但显然,清军的伤亡,要大上许多。
终于,两军脱离,双方才才厮杀之地,满地的尸体和伤者,鲜血让人触目惊心。
“蓬!蓬!蓬!”
步卒保护之下,无数炮车向前,火炮声震天,还没有集结成阵的清军,又遭遇一场火炮的洗礼。
“快,避开火炮!”
阿巴泰话音刚落,几颗炮弹呼啸而至,掉在清军大阵之中,阿巴泰的周围。
巨大的爆炸声响起,烟柱腾腾,弹片、铁丸肆意飞舞,无数的清军被打下马来。
“贝勒!”
阿巴泰跌于马下,生死未卜,卫士们胆战心惊,纷纷变了脸色,他们跳下马来,完全不顾明军的炮火,想要找到阿巴泰的身子。
阿巴泰躺在血泊之中,上身抽搐,双腿齐断,血肉模糊,眼睛里没有了神采,眼看着已经不行了。
第58章 气数
惨烈的冲阵,杨震率领的亲军骑阵损失了六七百骑,西军损失千骑以上,而清军骑兵死伤无数,对方的火炮和火器,让他们损失了足足四五千骑。
这也再一次印证了,在文明和科技面前,落后者就要挨打。
“兄弟们,看见了没有,鞑子也就这样。咱们今天,就让鞑子血债血偿! 兄弟们,杀奴!”
曹变蛟浑身血迹斑斑,他面色通红,手举长刀,大声怒喝。
“杀奴!”
曹变蛟身旁的将士们,个个挥舞着手里的刀枪,怪声尖啸,狂呼乱叫。
一场冲阵下来,西军将士人人都是杀出了血气。
“杀奴!”
曹变蛟一马当先,西军将士纵马而随,骑阵滚滚,势不可挡。
“兄弟们,杀奴!”
亲军一边,杨震也是大喝一声,打马狂奔,和身后的骑士们一起,直奔对面的清军骑阵。
再次冲阵,羽箭如蝗,铳声不断,烟柱腾腾,双方一番鏖战,又是人仰马翻,尸横遍野。血流满地。
清军骑阵集结,却是不敢上来。明军的炮车滚滚向前,使得整个清军骑阵一阵骚动,马上骑士人人变了颜色。
“豫亲王,饶余贝勒……阵亡了!”
军士上前禀报,多铎面色难看,眼神痛苦。
南征北战、骁勇善战的阿巴泰,竟然战死在了天津卫!
这个王泰,还真是大清国的心腹之患啊!
“豫亲王,明军火炮凶猛,还是先行撤军,暂避锋芒吧!”
两军阵地战,显然清军不是明军的对手。只有避其锋芒,寻找战机,才有取胜的可能。
多铎沙场宿将,果断异常,终于点了点头。
“传令下去,鸣金收兵!”
明军气势汹汹向前,清军中军之中,响起来鸣金收兵声,原来是多铎看事不可为,立刻下了撤兵的军令。
再打下去,徒劳无功,只是死伤更多而已。明军骑兵显然不够,无法长途追杀,撤退才是上策。
无数被掳掠的百姓被清军驱赶了出来,鬼哭狼嚎,向着明军大阵而来。
清军也是看的清楚,想要阻止明军火炮向前的速度,只有用这些被掳掠的大明百姓骚扰。
清军快速集结,后军变前迤逦向北而去,虽是撤退,仍大阵完整,骑阵虎视眈眈,更兼清军不断放出百姓,漫山遍野,让明军追击的速度无奈慢了下来。
王泰也是无奈,只有下令让曹变蛟和杨震率骑兵继续追随清军,其它各部收集逃亡百姓,安抚众生,打扫战场,统计伤亡。
想要从容撤走,也没那么容易。
清军骑兵可以从容,但步卒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明军骑兵四五千骑,无边无际,阵中数十辆炮车追随,一路向北,不断开炮,追杀那些精疲力尽,仓皇北逃的清军步卒来。
这些曾经烧杀抢掠、不可一世,手上沾满了汉人鲜血的刽子手们,此刻面色惊惶,缩紧了脑袋,生怕炮弹落在自己的头上。
一直追出了四五十里,又救出了数万百姓,眼看天色已晚,晦暗不明,曹变蛟和杨震悻悻而归,带着救出的百姓,与大军汇合。
满地的伤者,满地的尸体,王泰站在高处,看着远处的黑暗,心头沉重。
这一场恶战下来,不知又有多少年轻的生命,走完了人生的历程,见不到明天的日出?
“大人,骑兵只剩下了 4300 余人,其中亲兵1900人,西军2400人,60
0余轻重伤者。火铳兵损失了2900人,伤者400余。炮手损失30余人。”
陈子龙过来禀报,脸上没有半点胜利的喜悦。
“救了多少百姓?”
王泰轻轻点了点头,面色也是凝重。
一场大战,占尽天时地利,犹自死伤了近 6000 人,损失可谓惨重!
现在唯一欣慰的,就是救出了不少百姓,那些为国捐躯的勇士,希望他们的牺牲值得!
“大人,救回的百姓超过八万,鞑子死伤过两万,阿巴泰也被我军斩杀!”
“八万百姓,两万鞑子,我的勇士们,他们的牺牲值得。”
王泰看着雪原上横七竖八、层层叠叠的尸体,语气低沉。
“鞑子只死伤了两万,还有五六万在我大明境内猖獗作孽。明天一早,继续追击鞑子,直到把他们赶出大明境内为止!”
日近黄昏,原野上,人马尸体层层叠叠、横七竖八,羽箭刀枪、残旗破车撒落的遍地都是,人马伤者的呻吟和悲鸣不时传来,天地一片萧索。篝火熊熊,王泰嘘寒问暖,所到之处,百姓一片片跪下,磕头碰脑。
“王大人,活菩萨啊!”
“谢大人救命之恩!”
“王大人长命百岁!”
被清军无奈放出来的掳掠百姓,跪了一地,磕头喊叫,涕泪交加,漫山遍野。
“乡亲们,都起来吧!”
王泰双手虚托,然后扶起了面前磕头碰脑的百姓。
“鞑子烧杀抢掠,残害我大明百姓,罪行累累,罄竹难书!本官今天就告诉你们,血债血偿,鞑子的深仇大恨,本官一定会替你们报的!”
“王大人万岁!”
百姓们纷纷磕头,有人泪水纵横,有人欣喜若狂。
死里逃生,人生各种滋味,尽在一跪之中。
长城,清山口,雪花飞舞,一队队无精打采的清军正在长城边集结,准备出关。
从崇祯登基以来,十五年中,清兵六次入塞,数次直逼北京城下,兵峰之盛,明国束手,群雄噤声。
1629 年(崇祯二年),10 月日至次年 5 月 1 日,奴酋黄太吉率十万八旗兵入侵喜峰口,进犯河北等地,烧杀抢掠,荼毒北地。史称“己巳之变”。
1634 年(崇祯七年),七月至闰八月,黄太吉进犯宣府、大同的数州县,在河南包围高迎祥、李自成、张献忠等人的曹文诏被调往大同抗金,以致被围流寇趁机突围。
1635 年(崇祯八年),多尔衮、豪格等率军进犯蒙古林丹汗的河套地区,在山西忻州、定襄、五台等州大肆劫掠。
1636 年(崇祯九年)五月,黄太吉第二次攻入长城,突入长城独石口,七月,在延庆大败明军,八月,清军猛攻昌平,遍蹂京畿,历时四个多月,明称“丙子之变”。
1638 年(崇祯十一年),多尔衮、岳托从密云东面的墙子岭、喜峰口东面的青山口,突破长城要塞,沿着运河往南直到济南,俘获了人畜余万。宣大总督卢象升战死。史称“戊寅之变”。
五次入塞,每一次清军都是烧杀抢掠,生灵涂炭,当然也是所获颇丰,黄金白银,珠宝首饰无数,只不过这些掳掠品上,都浸满了汉人的斑斑血泪。
这一次,继松锦之战的惨烈后,以豫亲王多铎,肃亲王豪格,饶余贝勒阿巴泰们卷土重来,他们破长城而入,击溃洪承畴的援剿大军,一路攻城拔寨,望风披靡,好不快活。
攻入山东
,杀鲁王朱以派及乐陵、阳信、东原、安丘、滋阳诸郡王、官吏等数千人。攻克 3 府,30 州,36 县,共城,降 3 城。击败明军处,所获黄金 12250 两,白银超200万两,俘获百姓30余万,驼马骡牛驴羊3万有奇。兵锋止步於南直隶海州一带,顺风顺水,直到遇见了王泰的河南卫军。
天津卫一战,损兵折将,阵亡将士两万有余,护军图尔噶图、护军多罗岱、护军萨尔纳,镶红旗佐领索尔和诺、骁骑尉屯岱等皆数百清军将领被杀。
更重要的是,努尔哈赤的儿子,骁勇善战的饶余贝勒阿巴泰,被打的死无全尸,只剩下一堆烂肉。
明军一路追击,大小战无数,清军损失了万余,掳掠的百姓逃散大半,金银、骡马损失过半,此次的惨败,清军将领都是始料未及。
即便如此,明军大军如影随形,让死伤惨重的清军士气低落,叫苦不迭。
“大军损失惨重,饶余贝勒阵亡,回去后,真不知怎么向各旗交代!”
长城之上,多铎临墙南望,面色难看。
伤亡超过三万,劫掠少的可怜,得不偿失,盛京城外,恐怕要添不少新坟了。
阿济格战死,阿巴泰战死,松锦死伤八万,如今又是三万有余,一场场大战下来,八旗子弟,损失可谓惨矣。
此次大战,新建起来的汉军旗火器营几乎全军覆灭,主将之一尚可喜瞎了一只眼睛,重伤之下,生死未卜。汉军旗火器营,又得重建了。
“都是王泰这狗贼!”
豪格脸色阴沉,眼神幽幽。
他当时率部外出掳掠,恰好避过了天津卫大战。要不然,多铎军令,死的可能就是他了。
“肃亲王,豫亲王,明军的追兵上来了!”
巴图鲁鳌拜上来禀报,眼神里有一丝惊慌。
“这些狗贼,太嚣张了!”
豪格愤愤然,脱口而出。
“明狗势大,还是先出关吧。”
多铎看着城墙下的清军大营,眉头紧皱。
经历了天津卫的大败,清军士气低落,明军则是天时地利人和,尤其是火器凶猛,清军实在难以抵抗。
“传令下去,速速出关!”
多铎传令下去,清军大阵迤逦出了长城隘口,冒雪向东北而去。
豪格愤愤打马出了关口,回头看向卧龙一般的长城,暗暗叹了口气。
明军凶猛,出塞容易,要想再一次入塞,可就没有那么轻松了。
混在清军大阵中的洪承畴转头南望,眼中难掩失落。
这一路北去,再想回到中原,不知何年何月?
早知如此,当时就应该咬一咬牙,不像现在,汉奸的称呼,千古骂名。
午后时分,雪花飞舞,明军大军到了长城关口,大雪纷飞中,王泰在众将簇拥下,登上了长城。
大地苍茫,唯有山岭依旧,抵御胡族的长城已经满面风霜、有心无力。
但到底是子孙不肖、天灾**,还是蛮夷凶残、天意弄人,又或是气数?
只有古老的长城,默默见证着历史变迁,沧海桑田。
王泰不由自主,吟出了那首千古佳作。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 欲与天公试比高。
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惜秦皇汉武……”
第1章 疫情
月黑风高,电闪雷鸣,大雨倾盆,大雨中的开封城一片死寂,除了冒雨巡逻的军士,一地的泥泞和枯枝败叶、垃圾狼藉,街上空无一人。
王泰现在办公的这座总理行辕,就是原来的河南都司衙门,董有为长期驻守宣武卫营城,这里,反而闲置了起来。王泰进入开封城,也是选择在这里,办公省事。
站在窗前,雷鸣不时映亮脸色,王泰出神地看着窗外的黑暗,任凭雨水飘荡,湿了脸庞。
酷热难耐的秋老虎,这一场暴雨过后,也许就是秋高气爽,或许秋风萧瑟了。
对于旱灾蝗灾不断的河南,有雨水来临,总是好事。
他最终还是进了开封府城,不为别的,却是因为崇祯十六年的这场瘟疫势头之猛,持续时间之长,亲眼目睹,才叫触目惊心。
隔离、消毒、火化,发现一切苗头,均是雷厉风行斩断。军中极易控制,因为军令如山,卫所下的百姓也是如此,因为王泰官声斐然,爱民如子,贫苦百姓,虽有些小抵触,但无伤大雅,最后都一一执行。
反而是那些世家大族,皇亲宗室,豪强乡宦,一旦府宅出现瘟疫之源,隐瞒藏匿,以至于疫情极难控制。
李自成部隐入汉蕃杂居之地,清军入塞,死伤惨重,大明内忧外患,仿佛一夜之间消失,但他还是五省总理,没有升迁绌落,没有变动,混吃等死。
年初,河南卫军入京师勤王,大败多铎、豪格部,阵斩满洲大臣饶余贝勒阿巴泰,功莫大焉。王泰上书,携奴军首级进京面圣,首级是送进去了,但没有犒赏,也没有宣他面圣。
看来皇帝,已经对自己猜忌太深。而崇祯帝,又自有他的一份骄傲。不见他,或许是最好的结果。
窗外漆黑一片,不知不觉,雨势似乎小了一些,但仍然猛烈。
崇祯十六年中秋,历史上的这个时候,孙传庭督师出潼关。李自成率主力北上,两军对垒于河南郏县。时值大雨滂沱,明军粮运不继。李自成军坚壁清野,大败明军,斩首四万余级。李自成乘胜挥师西进,攻破潼关,孙传庭自尽……
传庭死,而明亡矣……
“大人,大人……”
杨震的声音响起,把王泰从冥想中拉了回来。
转过头,看到身上湿了大片,鞋裤泥水一片的杨震、吴有性、裴世和及陈子龙等人,王泰轻轻点了点头。
“大家都坐吧,辛苦了!”
军士奉上热茶,几人在堂中纷纷坐下,人人都是憔悴不堪。
瘟疫气势汹汹,传染病,致死率极高,这也使得王泰不得不采取诸般措施,防治疫情。
由军中医官和护士成立的防疫司,统领河南防疫事宜,除了河南本地外,陕西、山东、湖广、四川,山西也都接到了王泰的文书,要求共同防疫,并派医官前去指导。
而在《河南日报》等官方报纸上,关于如何防疫,也是连篇累牍,数月不辍,隔离、火化、封城等措施,一一列举,不厌其烦。
这个时候,王泰倒是有些后悔,早知道,就早点解决开封城的道路和厕所等环境措施,免得城中垃圾遍地、污水横流,一下雨便泥泞不堪,走路都是问题。
“各地的疫情如何?”
王泰把目光,投向了众人。
“回大人,连月来河南各城防疫情形不错,从二月初始的每月死亡人口上万,到六月降于万人之下,七月五千之下,八月两千,九月一千不到。如今城中干
净整洁,人人佩戴口罩,减少外出,一发现瘟疫患者死者,立即隔离治疗、火化,死亡人数急速下降,感染人数也几乎绝迹。”
防疫司的主事吴有性率先开口,他既是讲武堂的教官,也是军中的医官,其著书《温疫论》已经由官方出版,医技自不用说。
“大人,各卫,各府、州、县,以及乡野各地,均是灭鼠灭蝇,清除垃圾,清理街头巷尾,各处脏乱差的弊端大都绝迹。尤其是老鼠,应该是已经绝迹了!”
军中医官裴世和,也是此次防疫事宜的主事,欣慰地说道。原来圆胖的他,历经数月操劳,已经瘦了一大圈。
王泰微微点了点头,心安了几分。
历史上,崇祯年间的这场瘟疫,死于鼠疫流行核心区即山西、直隶、河南三省北部的疫死人口,要占到这三个省总人口的三分之一。而现在看来,河南如今人口六百万以上,只死了不到十万人,已经是个奇迹了。
“这个月,因为疫情死亡的人口又是多少?”
王泰放下茶杯,转过头来,看着几人。
“大人……”
裴世和和吴有性对望一眼,都是有些踌躇。
“不要支支吾吾,有话直说。防疫大于天,不能欺上瞒下!”
王泰心里一“咯噔”,脸色立刻板了起来。
人命关天,防疫最怕的就是隐瞒不报,难以对症下药。
“大人,前半个月,又突破两千之数了!”
陈子龙摇了摇头,满脸的无奈。
“怎么会反弹?问题出在那里?”
王泰心头一惊,立刻问了出来。
“大人,戴口罩、消毒、隔离、火化,各卫、各县,甚至有些州、府都做的不错,疫死人数绝迹或几近绝迹。”
吴有性拱手一揖,脸色凝重,接上话来。
“可是开封府、归德府,这两处死亡人口大增,开封城半月死亡人口 800 余人,归德府死亡人口近千,光是这两城,就占了疫死人口的八成以上。”
吴有性的话没有说下去,王泰已经明白了**分,轻轻叹息一声。
看来,这些封建礼教的卫道士们、又跳出来作妖了。
死者为大、入土为安,“孝”道深入人心,历朝历代,传统儒家丧葬礼仪为墓葬。儒家提倡孝道,丧葬祭祀礼仪是儒家伦理的重要规范,而且也是衡量孝子的重要内容。这些名门大族,自然是坚决拥护了。
尸体抬出去火化,恐怕除了军中,儒家思想熏陶下的权贵阶层,没有人会接受。那些朱门府邸、深宅大院,隐瞒不报者,必然不在少数。
“他们要找死,也不能妨碍天下百姓!”
王泰的目光,立刻冷厉了起来。
“明日一早,开封城、归德府城派兵介入,所有府邸宅院一一排查,凡有症状者,一一隔离,凡有尸体者,立即火化。谁要是敢抗命阻拦,全都打入大牢!情节恶劣或隐瞒不报者,杀无赦!”
众人都是凛然,一起慨然领令。
一人传染,或可导致一家、一族,一寸一镇身,甚至是一县人口全部感染,最后十世九空,尸横遍野,没人能承担起这个后果。
“山东、山西、陕西各地,还有京师那边,是个什么情形?”
王泰的话语,不由自主谈及到了河南以外的疫情。
“大人,自年初以来,我等在报纸上大肆宣传疫情之害,防疫之术也是告示天下。除了口罩
、消毒、隔离、火化、封城等等,还公示了达原饮的药方,用以防疫事宜。”
吴有性说完,目光转向了陈子龙。
吴有性和裴世和带领军中数百医官、护士防疫治病,所有数据则是在陈子龙之处。
“大人,看如今各地的统计,防疫不容乐观。陕西、山西都是损失了五六十万人口,山东好一些,也有二三十万。只有北直隶和京师,令人忧心忡忡啊!”
陈子龙拿出账簿,随即翻了起来。
陈子龙一一道来,王泰心情压抑,面色凝重。
自年初二月到上个月的九月,北京城每天死人上万,以至于城门都被运出的棺材所堵塞。北京城街上的居民,十之三四被夺走了性命,街头玩耍的孩子都寥寥无几,街面上连叫花子都几乎找不到了。
草草估计,光是一个京城,就损失了十几万的人口。
“听去了京城的医官和护士们说,京师疫情糜烂,他们也是有心无力。京师三大营疫死者众,近三万匹战马,只有不到五千匹可以骑乘。京城内外城墙,只有七八万士卒据守。万一敌寇入侵,这京师……”
陈子龙摇了摇头,神情黯然。
“陕西、山西、山东三省,死亡人口至少在百五万人以上。若是加上未能察觉的,当在 200 万到 250 万之间。北直隶和京师,丧失的人口大约是 100 万左右。如今,至少有超过 300 万人,在这场瘟疫中丧失了!”
屋中人人脸色难看,王泰也是如此。
虽然和历史上至少上千万因瘟疫造成的人口丧失相比,300 万似乎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但人口这样丧失,何其残忍!
欣慰的是,诸般努力,殚精竭虑,汉民族终于恢复了一些元气。
“各位,马上就要入冬,防疫事宜刻不容缓。防疫要加大力度,争取在来年春天来临前,让疫情在河南和各位力所能及的地方绝迹!”
王泰脸色铁青,下达了军令。
第二日,雨过天晴,宣武卫大军进城,一番不甚激烈的碰撞,死伤数十人之后,一具具疫尸从各府宅抬了出来,直奔城外。
开封城东城外,从各豪门深宅搜掠出来的 500 多具疫尸,堆积如山,层层叠叠被架上了柴堆,然后桐油浇泼。
豪强官绅、藩王宗室,各色人等云集,抗议者气势汹汹,哭天喊地,想要上前抢回尸体,却被军士们一一打翻,捆绑了起来。甚至有乡宦当场自杀,也被漠然视之,之后发生了数百家丁蜂拥抢尸,却被宣武卫军士一顿排铳,打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火把被扔入,柴堆火光冲天,疫尸被无情焚烧,观看的全城三教九流们目瞪口呆,却是无人吭声。
而那些已经感染者,也被军士逮捕,一一隔离,同样是无人吭声。
“都记住了,要是藏匿尸体,染病不报,一旦发现,定斩不饶!”
行行的军官满脸冰霜,冷冷留下一句话,扬长而去。留下观看的众人脸色苍白,人人自危。
归德府城商丘也是如此,疫尸焚烧,同样是雷霆手段,铁与血的碰撞,疫情面前,无人可以抗拒。
河南各地纷纷效仿,到了12月底,整个河南,死亡人数大大降低,每日死亡人数,从10月上旬的两千人,骤降为10月下旬的百十人,到了年底,已经控制在了个位数。
不得不说,这在大明境内,成了一个奇迹。
第2章 反贪司
自崇祯十二年春王泰入主河南都司,治所宣武卫营城,到如今崇祯十七年夏初,整整五年的励精图治,呕心沥血,河南终于有了一番新气象。
道路齐整,四通八达,绿树成荫,良田阡陌,匪盗绝迹,治安良好,颇有一番盛世之象。
河南都司,负责管理河南卫所,以及与军事有关的各项事务,是河南最高军事领导机构,隶属五军都督府,听命于兵部。
尽管表面上河南都司听从于兵部,五省总理没有权力号令都司,但实际上,河南都司却直属五省总理,并由总理本人控制,朝廷任命的都司及各卫所官员,也大都是王泰部下。
河南都司由废而立,经由王泰本人一手所创,河南都司各卫所将领皆是王泰部下,军士由他们一手所募所练,外面的人即便进来,也难以立足。
河南卫军自成一系,饷银都是卫所供给,将士只知王泰而不知朝廷,绝非偶然。
春暖花开,子时时分,五省总理行辕大门外,调查员黄宗羲来回踱步,眉头紧皱,惴惴不安。
作为“河南学堂”的教师,担任此次地方巡查的调查员之一,黄宗羲等地方调查员实行自上而下的垂直领导,只对王泰一人负责,不受其他任何人干扰,便于独立行使职权。
“黄先生,大人请你进去。”
军士出来,把忐忑不安的黄宗羲给请了进去。
“……都司名下垦殖田地36万6千顷,实则有田42万3千顷,足足有5万7千顷游离于都司控制之外,夏麦秋粟,或种植番薯,每年大概是100万两银子的收入,即便除去一半付于百姓,也有50万两中饱私囊。”
面对着面色阴沉的王泰,黄宗羲拿出调查的报告书来,仔细讲解。
黄宗羲讲完,退回去坐下,王泰看了片刻记载的密密麻麻报告书,叹了口气,把报告书合上。
5万7千顷,每年50万两,这些人的胃口,可谓大矣。欺上瞒下,这些人的胆子,也够大的!
“大人,经在下明察暗访,各卫所共有99人涉案,职位高低不同。如何处置,还请大人定夺。”
黄宗羲说完,暗暗心惊。以王泰的杀伐决断,这一次恐怕得人头滚滚了。
“如何处置?”
王泰摇了摇头,冷声笑了起来。
“99人,差一个就100人。叹为观止呢!”
前次汝宁卫的关宏伟欺上瞒下,贪污数额巨大,虽然关宏伟被处置,但此种**还是不可避免地再次发生,而且数额巨大,牵涉将领之多,令人瞠目结舌。
仅仅五年的功夫,**的事情就已经是如此触目惊心!再不遏制,河南卫军就散了!
“大人,法不责众,如此多的将领牵涉其中,如何取舍,大人要慎重啊!”
黄宗羲一颗心“通通”直跳,一旦让军中将士知道是他们这些人调查,而王泰又大开杀戒,他们必然是河南卫军上下的公敌。
“法不责众,我看是欲壑难填!”
王泰冷冷哼了一声,目光冷厉,言语中不无讥讽。
“本官大概看了一下,名单上的将领,多为卫所中高级军官,他们的饷银和犒赏,比起地方上的官吏,不知要高出多少。和一般百姓相比,更是天壤之别。人心不足蛇吞象,律法面前,官民一等,绝不姑息!”
吏治清明,方能富国强兵、安居乐业。自汝宁卫指挥同知关宏伟之事后,再到现
在牵扯出99名将领,仅仅不到两年时间。雨后春笋般的贪污腐化,让王泰不由得提起了精神。
这些事情,马虎不得,姑息不得。
“事实证明,敌人的武力不能征服我们,有些同志不曾被带枪的敌人征服,他们在敌人面前不愧英雄的称号;但是他们经不起糖衣炮弹的攻击……”
莫名地,王泰想起后世的这一句名言来。
就是要用这些鼹鼠的人头,来震慑所有的军政官员,甚至影响普通士卒和百姓。
政以贿成,官以财进,欺上瞒下,中饱私囊,这些行为,不应该在河南都司治下发生。
大明王朝的困局,还不够醒目和警示世人吗?
看着面色苍白的黄宗羲,王泰冷冷一笑。
“涉案人员的人头,是掉定了!当年岳武穆治军,贪污一文钱都要军法从事,何况50万两!”
黄宗羲连连点头,赶紧擦去额头的细汗。
河南卫军为何能纵横天下,看到这位年轻的五省总理所作所为,他算是明白了。
“我大明今日之困局,除了土地兼并、天灾不断,最根本的还是吏治,吏治**,天下岂能不乱?”
王泰从座上站了起来,走了出来,到了堂中停下。
“政以贿成,官以财进,这些个事情,休想这河南都司治下成行。”
黄宗羲的局促看在眼中,王泰微微一笑。这个黄宗羲,还是回去继续他的讲师生涯,著书立说,方为上策。
想起历史上所谓的“黄宗羲定律”,王泰话锋一转。
“说到土地兼并,本官想调整民间赋税,不知先生以为如何?”
果然,黄宗羲稍稍思量片刻,侃侃道来,和他历史上的学说如出一辙。
“大人此举,不过积累莫返之害,税赋初期看似降低,不过五年十年之后,税赋比如今还高。大人要调整税赋,还是三思而行吧。”
历史上的税费改革不止一次,但每次税费改革后,由于当时社会政治环境的局限性,农民负担在下降一段时间后,又涨到一个比改革前更高的水平。
这便是被黄宗羲称之为“积累莫返之害”的“黄宗羲定律”。
王泰看着忧心忡忡的黄宗羲,摇了摇头,目光炯炯。
“先生,从明年起,本官打算逐年降低百姓赋税,每两年降百分之一,十年内取消百姓赋税。以河南作为试点。你说怎么样?”
王泰的自信看在眼里,黄宗羲不由得一愣。
“大人,取消了赋税,如何维持官府运转?”
“我朝重农抑商、不时海禁,商业萎缩,以至于财赋收入仅为宋时的一成二三,而九成以上税赋来自于农业赋税。”
谈到了本朝弊政,王泰有些痛心疾首,恨铁不成钢。
“宋时土地兼并严重,但并没有大规模的百姓暴动,其缘由就是宋时工商业发达,吸收了大量劳动力。南渡前,宋室两税占朝廷财赋近六成,南渡后仅为两成。而商税收却上升至八成。”
“大人,你的意思是要大兴商业,开放海禁?”
黄宗羲断断续续提了出来。王泰思维跳跃的太快,他真有些跟不上。
“通海裕国,我不明白,朝廷为何要禁海?盐铁之税,关税,工商之税,海外贸易,还有海外殖民,难道还赚不了区区几百万两银子吗?”
王泰冷笑一声,回到位置上坐下。
天灾不断,这个时候加税于百姓,有百害而无一利,纯粹是扯淡!守着金山银山不用,偏要盯着农民的一亩三分地,何其愚昧!
泱泱天朝上国,应该有最起码的自信。
后世20世纪初,中央取消了农业税,为农民减负400多亿元,约占当年财政收入3万亿元的1%多。但这1%,放在农民身上,却是几亿农民每年15%的农业税负担。
取消了农业税,对国家财政影响不大,却可以极大地提高农民的种粮积极性,提高国家粮食所需,利大于弊,造福千秋万代。
对于王泰来说,他也想繁荣百业,试一试取消百姓的税赋,尤其是在这个天灾不断的小冰河时代。
“海外殖民?”
黄宗羲懵懵懂懂,王泰郑重点了点头。
“中华所需的,海外有的,都可以拿来,作为我大明使用。”
王泰的话,让黄宗羲又是一阵心惊肉跳。
“拿来”,恐怕得是武力征服吧。
“大人,要想朝廷开放海禁,即便朝廷愿意,福建的郑芝龙,他恐怕也不会答应吧。”
黄宗羲微微一揖,小心翼翼。
“大人,郑芝龙一家独大,独霸海上贸易,富可敌国。但福建、广州两地,一年向朝廷贡银,不过七八万两。若是朝廷开放海禁,设置海关,就会让郑芝龙利益受损。你想,郑芝龙会同意吧?”
“管他同不同意!”
王泰冷冷开口,目光冷厉。
“我山东海军已经占领了台湾,胶州湾也已经恢复贸易。过不了多久,我水师就会南下,无论是南洋,还是日本,又或者是大食、泰西,海上的贸易,我大明都会介入。谁想兴风作浪,得看他的炮舰是不是足够强大!”
山东水师招兵买马,所购海船、商船日益增多,海外殖民,已经是势在必行。而和郑芝龙,早晚都有一战。
王泰看着满脸汗水的黄宗羲,摆摆手,岔开了话题。
“言归正传,还是回到瞒报田地,中饱私囊的事情上吧。归根结底,还得从根子上解决问题,一劳永逸。”
高薪.养廉,不过是理想化而已,归根结底,还得有监督机制才是,才能保证官府的透明、高效和廉洁。
“大人,愿闻其详!”
黄宗羲深施一礼,毕恭毕敬。
“权力不受监督,**在所难免。”
王泰刚要继续,卫士进来禀报,说是工商业方面的调查员张煌言回来了。
“快让他进来!”
王泰一阵欣喜,赶紧让人叫张煌言进来。
相比起适合释疑解惑、著书立说的黄宗羲,由雄才大略的张煌言来担任反腐倡廉的先驱,显然要恰当的多。
“张煌言,反腐调查触目惊心,本官欲成立反贪司,由你担任主事,直接向本官负责,你觉得如何?”
张煌言风尘仆仆进来,还没喝口茶,便被王泰当头一棒。
“大人,如何行事,你说的明白些。”
张煌言心头一惊。看王泰的样子,这次是要来真的了。
“张主事,你听我细细道来。黄先生,不足之处,还望集思广益,多多指教!”
王泰兴趣盎然,滔滔不绝说了起来。
黄宗羲暗暗松了口气。这火中取栗的麻烦事,终于没有落到自己头上。
第3章 远征
山东登州府,治蓬莱,辖宁海州、蓬莱县、栖霞等五县。以登、莱二州皆濒大海,为高丽、日本往来要道,非建府治,增兵卫,不足以镇之,故设登莱巡抚于此。
登州地处极边,外接重洋,历为水军要塞。明初升州为府,设登州卫,下辖七个千户所,每个千户所设备倭船十只,共辖战船七十余只。此后,为应备倭急需,又于水城建水师府,专设水师营。水师营以参将或游击统领,归登莱巡抚提调。
嘉靖年间,登州水师共辖水军五营十哨,拥有大小战船五十艘,官兵三干余人。平时,除中营专司严守水城基地外,其余四营各以一哨出海巡洋,其余在港内休整训练,亦即常年有四哨二十艘战船在海疆巡防。
崇祯十一年(1638),登州水师精编为左、中、右三营,改由登州城守营管辖,战船只有六七艘,水师只有区区百人,名存实亡。
直到董士元担任山东副总兵,实则兼任登莱总兵,统领登州水师,登州水师这才苦尽甘来,重新走上了正轨。
昔日门可罗雀、凋敝不堪的登州卫,经过短短几年的发展,军港里大小战舰如云,日月旗高高飘扬,战舰上火炮寒光幽幽。军岛上营房林立,井井有条,守备森严。战舰五六百艘,水兵上万,如今,这里已经是大明最大的海军基地,大明水师超过半数的战舰,都集中于此。
另有三四百艘战舰,则是位于“东番”,也就是现在的台湾。再加上河南水师和徐州水师,大明九成以上的水师战船,都是出自河南。
当然,所有的算计中,福建东南沿海的郑芝龙除外。
两年的建设下来,登州水师羽翼渐丰,攻下台湾便是明证,台湾水师也是由登州水师脱胎,不过已经成为仅次于登州水师的第二大舰队,虽然是新创,但锐气逼人,也锐不可当。
沿岸的一个个炮台上,上百门巨大的炮口直指碧波荡漾的大海,固若金汤,让人望而生畏。
水城港湾,几艘巨大的商船边,无数的百姓拖家带口,正在登船,各地方言都有,脸上兴奋与不安交织。还有许多肉品、蔬菜、水果之类,正在一筐筐地运上船。
山东水师占领琉球群岛以及台湾,报纸上大肆宣传,海外垦荒,吃饱穿暖,分田薄赋,以至于山东山西,南北直隶,甚至湖广、陕西等地,前来应征的百姓络绎不绝,登州卫每天大大小小的海船,运载着将士和移民离开,两年的功夫下来,已经有数十万人之多。
垦荒者人均上百亩,两年免征,官府提供房屋,种子、耕牛、耕具等等,如此优惠政策,自然吸引百姓无数。
大明北地天灾**,瘟疫不断,兵祸连连,河南吸引流民无数,已有六七百万,人满为患。流民纷至沓来,移民海外,寻求新的希望。
“准备!”
军令下达,哨声尖锐,所有的营房里都忙了起来,无数的将士钻出营房,直奔战船,他们在岸边集结,年轻的军士在同样年轻的军官指挥下,纷纷搬运武器弹药、粮食淡水等上船,整个水师基地热闹了起来。
水兵们大都招自沿海地区,以山东居多,南北直隶次之。当然,也有来自河南、陕西、湖广之地的军士。不过,所有的军官,都是从河南讲武堂毕业,或正在实习,授课、训练的教官,大多数都是来自葡萄牙的职业军人。
而除了水兵外,
大量的步兵,骑兵也一队队登上了战船,火炮、战马、辎重物资,
几个时辰过去,军士们登船完毕,他们在甲板上列队,远远望去,布满了一个个甲板。军士们人人脸色通红,因为他们每个人都知道,这一次,他们又要去进行另外一次征服了。
一大群高级将领簇拥之下,王泰登上了新建的旗舰战船“山东”号,随着一系列的“立正、稍息”之后,王泰开始了短暂有力的讲话。
“兄弟们,你们都是我大明之将士,保家卫国是军人的责任。浩瀚无垠的大海之外,正是你们需要征服的新征程。你们要记住,凡日光所照、海河所至,皆为汉土……”
王泰的演讲很快结束,一阵山呼海啸的喝彩声后,将士们各司其职,一艘艘战船驶出了港口,直向浩瀚的大海驶去。
“大人,看起来你兴致颇高啊!”
董士元看王泰笑容满面,不由得好奇。
此次东进,“借道”朝鲜,他都没有想到,王泰亲自出马。七千水兵,共三万大军,这是要征服朝鲜,还是借道朝鲜?
不过,不出他意外,山东水师要借道朝鲜,被朝鲜国王李倧拒绝,而山东水师要的,就是这个借口。
“不过想起了一些往事,有些感慨罢了。”
王泰哈哈一笑,神色欣然。
历史上,甲申之变,神州陆沉,李自成攻克北京,崇祯帝自缢身死,大顺政权同清政权隔关相峙,吴三桂投靠清军入关,大顺军土崩瓦解,山河破碎,文明中断,屠城杀戮,百姓死伤无数,生灵涂炭,好一场汉族百姓的大浩劫!
时移世易,如今已经是甲申之夏,山河依旧,文明延续,多尔衮们、李自成们舔着伤口、蛰伏式微,怎不令他欣喜若狂,感慨万千?
“大人,真的要对朝鲜用兵吗?”
董士元看着数百艘战船,密密麻麻位于海面之上,眉头一皱。
王泰对朝鲜用兵,“借道”朝鲜夹击清军,不过是个幌子,占领朝鲜才是目的。
只不过这样一来,未得圣旨私自出兵,朝廷那里,又如何交待?
“朝鲜两面三刀,为虎作伥,本是我中华故地,此刻收回,正是时候!”
王泰微微一笑,看不出真正心情。
明清松锦大战,黄太吉要求朝鲜出动舟师运饷,朝鲜国王李倧出兵助清攻明。黄太吉留其中1500人(其中1000人为炮手),由朝鲜平安兵使柳琳统率参与松锦大战,朝鲜还在极端困难的情况下筹措五万包大米和马匹以转运至锦州前线,可谓罪孽深重。
历史上,清军入关后,由于北京所储粮食大部分被李自成军掠走,江南漕运又不通,满清粮食短缺,为此向朝鲜征粮20万石,朝鲜迅速海运10万石至北京,缓解了其燃眉之急。
这个为虎作伥之国,一贯如此,见风使舵,毫无廉耻,如今正是其国力最弱,内外交困时刻,伐其于困,正是时候。
“大人,朝鲜好对付吗?”
一旁的李定国,还有些忐忑不安。
毕竟,这是去占领另外一个国家。
“朝鲜不过河南一样大小,也不是高句丽兵强马壮时期。如果我告诉你,朝鲜不过五六千羸弱战兵,最多不过万余,你觉得能不能攻下汉城,平了朝鲜?”
王泰的话,让李定国
一下子轻松了起来。
不要说万余朝鲜军,便是五万、十万他也不怕。两万多精锐,足够驰骋朝鲜了。
“大人,仗好打,重要的是如何让朝鲜军民臣服。”
李定国还是有些忧心忡忡。
“李定国,朝鲜同文同宗,朝内大臣崇明抑清者居多,你大可不必如此担心。”
王泰安慰了一句李定国,陈思片刻,这才继续说了下去。
“攻克汉城后,让朝鲜同意我朝在朝鲜驻兵,由你总理朝鲜。徙朝鲜富户于河南之地 ,留其贫弱者 ,使守朝鲜。同时,从河南及大明移民数十万。恩威并施,朝鲜百姓必会安分守己,朝鲜大事成矣。”
王泰慢慢说了下去,李定国两眼放光。
“兴修水利,劝课农桑,兴办教育,抚恤孤老,选贤任能,忠孝节义,咸加旌表。这些,不用我再教你吧。”
“大人,小人明白!”
李定国连连点头,神色振奋。
远征朝鲜,既是压力,也是动力。
“大人,前面你不是说要下南洋,直奔吕宋吗。怎么搞了这么一个突然袭击?”
董士元忍不住,又问了起来。
近两年,国内的商船不断前往朝鲜,双方贸易你来我往,看似熙熙攘攘、一团和气的背后,原来是厉兵秣马,为了远征朝鲜做准备。
““趁其不备,出其不意,一旦走漏了风声,不但大明国内压力难料,朝鲜和满清也会有所戒备,征伐朝鲜,定会困难重重。”
众人都是点头,看来王泰积蓄力量,大力扩建水师,此次是誓要拿下朝鲜了。
“大人,那吕宋呢?马…尼拉那些西班牙人,可是杀我汉人同胞无数,就这样便宜了他们?”
董士元脸色发红,似乎不甘心。
近几年来,报纸上、河南军中、学堂中大肆宣扬中华主义、民族主义、爱国主义、华夷之辨等,潜移默化、耳濡目染之下,河南卫军的许多将领,包括基层官兵,都成了新一代的国家主义、民族主义者。
西班牙肆意屠杀汉人两次,血海深仇,董士元、李定国这些好战分子,早就等着报仇雪恨了。
“便宜了他们?”
王泰冷笑了一声,轻轻摇了摇头。
“等朝鲜这边安定下来,就是吕宋了。马六甲,柔佛,我大明要拓殖,为国人拓展更大的生存空间。”
南亚各国,弱小不堪,几万顷、几十万顷的土地,一年两熟甚至三熟,各地土著懒惰,暴殄天物,大明不去征服,更待何时?
西班牙人、荷兰人,几艘军舰,千把号人,就可以占领一国、一岛、一地,山东水师战船数百,水兵上万,再加上无数河南卫军,凭什么不能征伐?
“一旦大明稳定下来,国泰民安,用不了几十年,就是人口暴涨,到时候人满为患,难道让他们饿着肚子,国内再生变乱?”
王泰的话意味深长,李定国和董士元等人都是心头巨颤。
王泰居安思危,所谋者远,甚至有些穷兵黩武。也不知道,这到底是福是祸?
逆水行舟,有进无退,事到临头向前冲,他们这些人,也只有跟在王泰身后,冲锋陷阵、死而后已了。
第4章 朝鲜
位于汉江之北的汉城,为李氏朝鲜都城。山环水抱,北有北汉山、北岳山,东有洛山和龙马山,西有仁王山,南有南山和汉江以南的冠岳山,汉江自东向西环抱城南,呈龙砂水穴,山水襟带的上好风水格局。
万历20年,即公元1592 年,日本入侵朝鲜,战争爆发。日军度过汉江,攻占汉城。
日军入城前后,汉城破坏严重。朝鲜国王出逃前夕,城中宫殿、社稷、衙署、城门以及宫内珍宝、历代典籍、文物礼器全被朝方焚毁,只留宗庙独存。日军进城,宗庙付之一炬,一片瓦砾。来年日军撤兵,临行前将城中百姓屠戮殆尽。朝鲜君臣返城时,城中宫阙俱烬,荆棘满城,百官依墙以坐,无屋而居。
壬辰倭乱之后,汉城又经历了后金黄太吉军的两次入侵,即丁卯胡乱和丙子胡乱。
丙子胡乱后,清军撤军,带走了作为人质的昭显世子、凤林大君,以及50万朝鲜俘虏回国。力主斥和的洪翼汉、尹集、吴达济三学士也被清军带到盛京处死。此后朝鲜不仅向清朝称臣纳贡,还出兵帮助清朝攻打明朝。
数次大战,朝鲜早已经是经济崩溃、民生凋敝,国力虚弱,国家衰败不堪,人口不过四五百万,士卒仅余两万左右,战兵一万不到。其训练都监的精兵,更是只有五千人。
汉城,大殿上,满朝文武云集,脸色各异,心思不一,七嘴八舌,争吵不休,犹如热闹时的菜市场一样。
“我朝鲜世为大明藩属,再造之恩,不敢有忘。人人皆言我朝鲜是“小中华”,为何泱泱中华,对我朝鲜兵戎相见?痛哉,悲哉!”
白发苍苍的三朝元老李古义,捶胸顿足,满脸的悲催。
“明国为什么要攻打我国,还不是因为我朝向建奴称臣,攻伐大明!兄弟相残,思之让人心寒啊!”
左议政李治廷面红耳赤,与朝中大臣的争吵,已经让他精疲力尽。
自丙子胡乱后,亲明派元气大伤,主战的洪翼汉、尹集、吴达济三学士,被黄太吉压往沈阳斩首。领议政崔鸣吉被满清关押在沈阳大牢,生死未卜。满朝朱紫贵,都是主和派和亲清派,这个李治廷能站出来,说句公道话,已经是个中翘楚了。
“丙子胡乱,建奴几欲灭我朝食,我王不得不在三田渡向黄太吉行三跪九叩之礼。建奴在我朝鲜烧杀抢掠,此外我朝奇耻大辱。但不向建奴称臣,我国又岂能苟活于现在?”
右议政金鎏红着脸争辩,正是他和儿子金庆徵的无能,使得江华岛被清军攻陷,避难的王室妃嫔、王世子及大批官员被捕,南汉山城上的李倧才不得不投降。
崇祯十年(1637年)正月三十日,汉江南岸的三田渡,身穿青衣的朝鲜国王李倧对黄太吉行三跪九叩之礼,朝鲜臣服于清朝,两年后立大清皇帝功德碑于此,史称“丁丑下城”。
殿中众臣前列,洛兴府院君金自点,这位亲清派的代表,朝鲜国王李倧的心腹,朝中有名的权臣,两眼发直,一声不吭。
大明忽然进攻朝鲜,摧枯拉朽,很快就占领了江华岛,渡过汉江,包围了汉城,其讨伐之意昭然若揭。现在想起来,拒绝明军借道朝鲜攻伐清国,实在是太过轻率。
若是汉城被明军攻破,到时候,汉城可就是人头滚滚、血流成河,他们这些亲清派,到时候只怕是人头不保,性命堪忧。
“明军来了多少人?军容如
何?”
朝鲜国王李倧,颤声问了出来。
内心极度惊恐的他,连登上城墙观看敌情的勇气都没有。
“战船四五百艘,骑兵上万,阵容肃穆,火炮数百门,将士龙精虎猛,都是百战强兵,另有军马迤逦而来,无边无际,不知多少。”
又有大臣战战兢兢,信口雌黄,惹起大殿上的一片唉声叹气,愁眉苦脸。
“江华岛可在我军手中?”
“明军战船火炮齐发,我军三千将士,不到半个时辰就死伤无数,土崩瓦解,江华岛早已经被明军占了!”
两个武臣的一问一答,让大殿上的群臣更加面色难看,悲观和绝望的情绪在大殿上蔓延。
“要是逃往南汉山城就好了!”
群臣中,有人垂头丧气,摇头喊了起来。
“逃往南汉山城有个屁用,江华岛都丢了,南汉山城没有了屏障,去了就是等死!”
生死攸关之下,有大臣直接爆粗。
御座上的李倧,猛地打了一个寒噤,脸色更加苍白。
“诸……位卿家,难道就……没有解决之法吗?”
两次胡乱后,这位庸碌的国王,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勇气,不过是惊弓之鸟的胆小鬼而已。
前期亲明排金,后向向满清屈膝,以至于朝中人心涣散,忠贤尽失。这位朝鲜国王,成了“失道寡助”的真真切切的孤家寡人。
丙子胡乱后,朝鲜朝中,士大夫辞职和隐退者不绝,与此同时,叛乱层出不穷,内忧外患,国力耗损,疲惫不堪。
天启七年(1627年),大臣李仁居起兵江原道谋反。
崇祯元年(1628年),大臣柳孝立等欲立仁城君谋反。
崇祯五年(1632年),大臣柳应泂谋逆。
崇祯六年(1633年),大臣李时说欲立锦原令李倬谋反。
崇祯八年(1635年),大臣李基安谋逆。
崇祯十二年(1639年),贞明公主及宫人诅咒事件。
崇祯十六年(1643年),大臣李挺海叛国事件。
就连崇祯十七年(1644年)之春,刚刚过去的两个月前,反正功臣沈器远欲立怀恩君,谋反被诛。
短短十几年,两次胡乱,如此多的内耗,这位朝鲜君王的日子,可别提多难过了。用“气数已尽”来形容,也不过分。
李倧的话语,更似哀求,满朝文武一时语塞,大殿上寂静无声。
“金卿,你来说说,到底该如何应对?”
李倧的目光,投在了心腹大臣金鎏身上。
金鎏无奈,硬着头皮上前奏对。
“王上,大明国兵强马壮,兵峰正盛,建奴其势已衰。不如向大明重新称臣纳贡,上誓表,借道于明军。”
金鎏说完,小心翼翼,退到一旁。
“金大人说的极是!我朝虽臣服建奴,形势使然,随波逐流,不得已而为之。我朝鲜受中华世代之恩,同文同宗,血脉相连,有“小中华”之称。相信明军不会怪罪于我朝!”
大臣李敏求也是上前奏对,义正言辞。
“大王可率百官出城,去迎恩门迎接上国大军,只要诉说个中缘由,相信大明王师必不会为难我王!”
另外一名大臣尹煌也
是附和着李敏求和金鎏的意思,选择屈膝求全,保命要紧。
迎恩门原称“迎诏门”或“延诏门”,建在汉城外西郊,是作为慕华馆的附属建筑,迎接大明使臣而建。
明中宗三十四年,即1539年,大明使臣薛廷宠来到朝鲜,题写“迎恩门”三字,作为该门的新名称。壬辰倭乱,迎恩门被毁,重修后,大明使臣朱之蕃重题“迎恩门”匾额,并落款“钦差正使金陵朱之蕃书”,挂于其上。
朝鲜王朝时期,大明使臣来到朝鲜时,朝鲜国王都要亲自出城到迎恩门去迎接“天使”,举行盛大的欢迎仪式,即所谓“郊迎礼”。迎恩门搭建结彩黄帐殿,并设黄屋、龙亭、香亭于帐殿正中,陈列金鼓、黄仪仗、鼓乐于其前。当天清晨,朝鲜国王穿翼善冠衮龙袍,率宗亲、百官来到迎恩门,向中国使臣鞠躬致敬,使臣将皇帝颁布的诏敕置于龙亭中,而后朝鲜君臣平身,与中国使臣先后穿过迎恩门,入城前往汉城王宫举行正式大典。
这一次明军兵临城下,朝鲜众臣欲效天使来访,以迎明军,可谓苦心积虑。
朝鲜国中,无论是“主和派”,还是“斥和派”又或者是“中间派”,归根结底,形势使然,不过都是“骑墙派”而已。
忠君爱国、主辱臣死,不过嘴上说说,沽名钓誉而已。一旦性命攸关,利益受损,马上摇身一变,奴颜婢膝,不知廉耻。
“诸位,即便我君臣如何委曲求全,若是那天朝大军不肯罢休,这不是羊入虎口,有去无回?”
李倧心惊胆战,颤颤巍巍说了出来。
明朝数万大军,水陆并举,千里迢迢,肯定不是只秀一下肌肉。朝鲜背华、助清攻华之罪,天日昭昭,大明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王上,大明乃天朝上国,礼仪之邦,岂是那建奴人面兽心、暴虐嗜杀?我朝鲜自太祖开国,一直奉大明为宗主国,大明与朝鲜血肉相连,王师北伐,不过是想借道尔。只要遵其所求,毕恭毕敬,谅王师不会难为王上。”
金鎏赶紧出列,为李倧安心。
“王上,大明虎狼之师,王上即便不去“迎恩门”,据汉城而守,以明军之火器,建奴尚不能力敌,何况我朝鲜积弱之军。为今之计,王上出城躬迎王师,是上上之策。”
参加过松锦之战的平安兵使柳琳,也是站了出来,力主不战而降。
“不是说洪承畴全军覆没,洪承畴本人也投降了大……建奴,这城外的明军又是那一部?”
李倧虽然昏庸,但也是一国之君,相比于这些脑满肠肥的权臣,还是要眼光独到许多。
殿中一片哑然,还是平安兵使柳琳见多识广,立刻又站了出来。
“王上,建奴虽然击溃洪承畴部,可在天津卫大败而归,胡酋阿巴泰授首。山东水师归董士元调遣,此人是五省总理王泰的左膀右臂,城外明军,应该就是山东水师董士元部。”
“诸位卿家,就随朕到城头,看看城外的情形。”
李倧战战兢兢站了起来,大臣纷纷跟随来到城头,看着那城外肃穆的阵容,李倧脸色煞白,不由得发起抖来。
“速速派人前去告知天朝大军,本王率满朝文武百官,在迎恩门恭迎天朝尊使!”
第5章 不遗后世忧
慕华馆,朝鲜王朝时期迎接大明敕使的国宾馆,位于朝鲜都城汉城敦义门外。汉城四城门按照儒学中的“仁义礼智信”思想及风水五行分别起名,它们分别被命名为兴仁之门、敦义门、崇礼门及肃靖门(以“靖”代“智”),从城门名称,也可见朝鲜汉化之深。
慕华馆是中国使臣进入汉城的第一站,首先的功能就是郊迎。当使臣抵达碧蹄馆时,朝鲜国王、世子以及百官就已经在慕华馆与迎恩门前恭候使臣莅临。使臣在慕华馆接风洗尘以后,便进入城中了。使臣离开时,也在慕华馆举行饯别仪式。不过使臣下榻之处并非慕华馆,而是城中的太平馆,因此大明使臣的“使朝鲜录”中,对慕华馆着墨不多,而对太平馆、南别宫有较多描述,便是因为在慕华馆停留时间较短的缘故。
慕华馆与迎恩门作为朝鲜王朝“郊迎”中国敕使的场所,堪称是事大主义的象征性建筑物。此外,慕华馆由于场地较大,所以在平时也被用作朝鲜王朝观射和阅武之所。
而现在,在这慕华馆前,迎恩门下,身着青衣、伏地而跪的朝鲜众臣,束手而立、战战兢兢的朝鲜国王李倧,王泰不由得心里一阵错愕。
汉城,就这样被攻克了?
原以为至少一场不甚激烈的攻城战,最后却是不费一枪一弹。
这已为鱼肉的朝鲜国王和权贵,只要他高兴,就可以为所欲为,甚至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心底原来存在的一丝怜悯,却为后世的去汉化、屡屡和中华叫板的嚣张所代替。
二战后,朝鲜“去汉化”主义日益激烈。在朝鲜使用了500多年的汉字、汉语,走到了尽头。
1948 年,大韩民国成立,随即颁布《韩文专用法》,1949 年,朝鲜开始全面废除汉字。
1970 年起,韩国中小学教科书中,汉字被取消,到1980年,韩国的出版物上几乎再无汉字。
1988 年汉城奥运会,韩国政府取消社会上存在的一切汉字标记,强调韩文化,意在去汉化。
2005 年,时任汉城市长李明博召开记者会,正式声明,把汉城的名称改为“首尔”。
有些蠢货专家意淫什么韩国身份证、宪法里还有汉字,去汉化并未成功,王泰对此白痴梦话,自然是不会苟同。
试问一下,那韩语叽里呱啦说出来,有没有中国人能听懂?
端午节、孔子、兵马俑等,都被说成是发源于韩国,端午节被韩国强行“申遗”成功,也不知道,《离骚》他们会不会读,用韩语读出来是什么味道?
更不用说,无视中国一再警告和国防安全的“萨德事件”了。
大军不远万里,既不是秀肌肉,也不是来游览的,自有他的政治目的。
不遗后世忧,这是收复朝鲜最好的机会!想要去汉化,左右逢源,在王泰的时代,想都不要想。
看着战战兢兢,脸色苍白、立于群臣之前的李倧,这位朝鲜国的君王,王泰微微沉吟片刻,便有了主意。
“大王,朝鲜与大明世代睦邻,每有危难,中华必挺身而出,毁国纾难。尔等禽兽不如,甘愿为满清驱使,犯我大明,屠我同袍,罪大恶极。大王,你该当何罪!”
王泰的训斥传入耳中,不止是李倧,所有跪迎的朝鲜大臣们都是脸色大变。
王师北伐,雷霆之怒,又该如何化解?
“天国上使,朝鲜弹丸小国,久被建奴欺凌,本王为了朝鲜百姓,这才屈身于贼!此为本王奇耻大辱,也为朝鲜国耻,不得已而为之
,还请天使原宥!”
李倧心惊肉跳,本来就发抖的身子,更加剧烈。
对方是谁,他已经清清楚楚,大明五省总理,崇祯天子驸马,满清大军的克星,杀人不眨眼的屠夫,由不得他不胆战心惊。
“好一个屈身于贼!”
王泰冷笑一声,指着跪着的一众朝鲜君臣,声音亮了起来。
“忘恩负义,恩将仇报,不知廉耻,可知天地之间,还有忠孝节义乎?”
王泰面色阴沉,声音冷厉,朝鲜君臣都是抬起头来,惊骇地看着王泰。
这位杀伐果断的大明铁腕权臣,他到底想干什么?
“天使,大明为我朝鲜宗主国,建奴肆虐朝鲜,百姓生灵涂炭,那时,我朝鲜灭国在即,请问天使,大明何在?大明可曾保护朝鲜,不受建奴欺凌?”
一名大臣忽然站了起来,面对王泰,慷慨陈词。
“金大人所言极是!朝鲜国力孱弱,那能敌建奴虎狼之师?以大明之地大物博,国力强盛,尚不能抗衡建奴,何况我朝鲜一弹丸小国?天使如此盛气凌人,咄咄逼人,置我朝鲜于何地,眼里可有我朝鲜天子?”
又有大臣站了出起来,义正言辞。
“好一张张利口!”
王泰看着面前正气凛然的二人,面色冷酷至极。
“朝鲜遭日本攻伐,几近灭国,不是我大明,朝鲜那有今日之国祚绵延,恐怕已经是日本一省。面对恩主国,不报恩也就罢了,竟然助建奴攻伐恩主,荼毒百姓,做此决策之君臣,可谓禽兽不如!”
他的目光从李倧和众大臣身上扫过,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助纣为虐,尔等……皆可杀!”
王泰的目光向旁轻轻一瞥,杨震和李定国心知肚明,猛然一起挺枪,一刺一收,稳准狠,力量奇大,在场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杨震二人又退了回去。
鲜血淋漓,两大臣猝不及防,中枪倒地,瞬间丢失了性命。
“尔等皆可杀!”
王泰面色阴沉,大声怒喝了出来。
血流五步,王泰的话听在耳中,众大臣中,许多人惊慌失措,有人不停磕头,有人当即痛哭流涕起来。
“天使饶命啊!”
“此皆建奴之罪孽,与我等无关啊!”
李定国上前,血淋淋的长枪头指着李倧,大声喝了起来。
“大人,此等忘恩负义之国,多说无益,屠了吧!此等数典忘祖之人,也配在世间存活,杀了吧!”
“天使,在下罪孽深重,请您饶恕啊!”
李倧脸色煞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以头抢地,砰砰声不断。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王泰身后的万余将士,大声呐喊,异口同声。
李定国作势就要刺下去。
“天使,不能这样,不能这样!”
大臣金自点大声呐喊助威,跪了下去。
“天使三思,大人开恩啊!”
“天使,形势使然,大王为了朝鲜百姓,不得已而为之,大人以大局为重啊!”
“天使,开恩啊!”
朝鲜君臣人人面色煞白,李倧惊恐地看着王泰,就怕王泰一生气,把他们这些人全杀了。
“本官奉朝廷圣旨,讨伐逆贼,总理朝鲜一干事物。对背华、攻华之人若不施以颜色,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谁还会将我中华放在眼中?”
王泰的声音远远传了出去,惊雷滚滚,众大臣被雷的外焦里
嫩。
“诸位都听好了,本官奉旨来朝鲜,本是借道讨伐建奴,给朝鲜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谁知尔等死不悔改,让人大失所望。今将朝鲜君臣一起,绑缚北京城,交由大明天子发落!本官也会上奏朝廷,请朝廷立昭显世子为朝鲜国王!”
昭显世子李?,是朝鲜国王李倧的嫡长子,崇祯十年(1637 年)“丙子胡乱”后,与其妻姜氏和其弟凤林大君李淏被押往清朝都城盛京(今辽宁)做人质,至今未归。
王泰此举,显然是要架空朝鲜朝政,将朝鲜朝中权贵阶层一网打尽了。
“天使,开恩啊!”
李倧伏地而拜,内心绝望到了极点。
“天使,开恩啊!”
李倧后面的大臣们,也是伏地而拜,乞求声一片。
“大王,各位,也不是没有办法,除非……”
迎着李倧和众大臣的目光,王泰欲言又止。
“除非什么?本王一概应允!”
李倧的眼里,重新绽放出光芒。
“除非以下几点,否则,本官不介意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天……使请……讲!”
王泰说完,李倧急不可耐,哆哆嗦嗦说了起来。
王泰示意了一下,杨震上前,把李倧扶了起来。
“其一、在灭除建奴之前,我大明会在朝鲜设置总理衙门,由总理代理朝鲜处置一切政务。”
“其二、大明会在朝鲜驻兵,以应对所有可能外犯之来敌,包括建奴。”
“其三、大明会派遣外交人员,总理朝鲜一切政务,朝鲜国主亦不能僭越其职权。”
“其四、大明驻兵在朝鲜一切开销、粮饷供给,皆由朝鲜国承担。”
“其五、任何朝鲜臣民,不得挑战总理衙门之声威,否则视之谋逆造反……”
一条条法令读下来,朝鲜君臣都是面无人色,就在众人还在犹豫不决时,李定国怒目圆睁,挺起了血滴犹存的长枪,厉声喝了起来。
“有人反对吗?”
“同意!”
“完全没有异议!”
“没异议!”
惊恐的朝鲜君臣一起开口,纷纷杂杂。
“王上,你呢?”
李定国杀气腾腾,李倧赶紧开口。
“朕……在下没有异议!”
王泰点了点头,上前拉住李倧的胳膊,微微一笑。
“王上,咱们这就进城吧。”
“天使,王师能救回世子和凤林大君他们吗?”
李倧这个时候,忽然说出一句温情脉脉的话来。
“王上,本官麾下将士龙精虎猛,和建奴大战数次,从未退缩,也从未落败。你说,能救回世子和凤林大君他们吗?”
王泰的自信看在眼里,李倧连连点头,满脸赔笑。
“那是自然!王师旗麾所指,望风披靡,在下自然信服。”
李倧笑容可掬,脸色阴晴不定。明军如此凶猛,将来受制于人,恐怕就不易翻身了。
“经营朝鲜,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王泰看朝鲜君臣无人注意,在李定国的耳边轻声说道。
“大人放心就是,小人知道怎么做。”
李定国低声回道,目光幽幽。
王泰轻轻点了点头。
时来天地皆同力,朝鲜如此轻易臣服,下南洋的步子,也不得不加快。
第6章 南洋
马尼拉,西班牙殖民者在亚洲的军事基地,也是亚洲最大、最繁华的贸易港口,其位于吕宋岛天然的良港马尼拉湾东岸,建于巴石河两岸。
1571 年,海上殖民强国西班牙从马尼拉登陆,入侵并占领了吕宋岛,然后在马尼拉城中心的巴石河南岸建立了城堡和炮台。自那时起,这里便成了西班牙殖民统治当局的首府。
西班牙殖民者在 1530 年代征服南美洲的秘鲁,为西班牙提供了大量白银。有了这些白银,西班牙就能直接购买东方的奢侈品,摆脱了对葡萄牙中间人的依赖。由于中国政府不允许西班牙在中国海岸建立永久性居民点,西班牙被迫到其他地方寻找合适的港口。
当西班牙在 1571 年夺得吕宋岛的马尼拉时,它已经是一个繁荣的港口了。马尼拉已经有了牢固确立的中国商人和东南亚商人的商业社团。这些以马尼拉为基地的商人经营印度尼西亚东部群岛的产品,已经变得很富有了,但他们也经常与日本、越南和泰国做生意。
从世纪到世纪,从吕宋岛的马尼拉到新西班牙(今墨西哥)的阿卡普尔科之间,商船从未停止航行。1573 年,马尼拉的第一艘盖伦帆船装载着中国丝绸,缎纹织物、瓷器和东南亚的香料,驶往阿卡普尔科;返回马尼拉时运来西班牙人取自美洲的白银。此后 200 多年间,马尼拉都是亚洲产品换成新世界白银的商业周转中心。
只不过,相对于西班牙殖民者的大肆掠夺,马尼拉的中国商人却是厄运不断。16 世纪晚期,福建华人与吕宋岛间的贸易得到迅速发展,大批华人前往吕宋岛定居,到明万历年间,广东海盗林凤在吕宋与西班牙殖民者开衅。激起西入对华侨的仇视。
西班牙强盗不仅要对前来交易的中国海商征以重税,而且特别规定,到吕宋的中国商船每艘只能载两百人,而返程的时候则必须加倍运回商人,“必倍以四百”。这等于是一种变相的驱逐。
西班牙殖民者又制订制度,要求中国商人运入的货物必须由总督委派的官员整批估价,然后分配给西班牙商人,中国人不得私下交易。希望借此从数量和价格两端限制中国商品的输入。
最后,西班牙人还拼命限制中国商人在吕宋等岛的经商范围。他们把中国商人集中在马尼拉的一个小区——涧内,中国商人在涧内平时不能外出,更不能在外面过夜,常常因极小的事故而被拘锁并科以罚金,甚至可能由于未保持住所清洁而遭到罚款。
这些还远远不够。于是在 1603 年和1639年,西班牙殖民者举起了屠刀。万历到崇祯年间,西班牙殖民者两次屠杀马尼拉华侨,虽然惴惴不安,但都是有惊无险。
“海外争斗,未知祸首;又中国四民,商贾最贱,岂以贱民,兴动兵革?又商贾中弃家游海,父兄亲戚,共所不齿,弃之无所可惜……”
大屠杀发生在海外,也查不到罪魁祸首。士民工商,商人最贱,怎能为自弃于王化的贱民而打仗?华商弃家于不顾,跑到海外,父兄亲戚都为之羞愧,放弃他们,无伤大雅。
好一派狗屁之言!
明亡于万历,铁板钉钉!
1603 年第一次大屠杀以后,西班牙殖民强盗发现马尼拉没有理发师、没有裁缝、没有鞋匠、没
有厨师、没有农民和牧民,没有粮食吃,没有鞋子穿,即使出极高的价钱也买不到。强盗们自己供认,“华侨乃所有行业的从业人手,是以合理的工价从事劳动的优秀劳动者,没有华侨,马尼拉是不可能维持得下去的。
对于西班牙殖民政府来说,华商每年所纳进口税达五万二千比索,中国的纺织品在墨西哥所纳的进口税比马尼拉还要多。因此.华商不到,菲律宾和墨西哥的殖民政府都经受不起这么大的税收损失。至于一切和征收关税和执照费有关的人物,捞的更多,那就更不用说了。总之,离开华商华侨,西班牙强盗就活不下去。
菲律宾经济一片萧条,殖民当局掌握技术的劳动力严重不足,因而不得不采取措施,鼓励华商前来菲律宾贸易。一些西班牙人纷纷将幸存华人留在家中,给予“庇护”,以供家庭服务和从事手工艺制作,为自己增殖财富。历史从正反两面又一次证明,没有中国商品的供应,没有华侨的服务,西班牙人就无法在菲律宾生活下去。他们发现,没有华商,菲律宾的统治维持不下去的,于是不侵不放松对华商的限制,又有大批中国商船驶往马尼拉,“涧内”日益繁荣起来。
崇祯十二年(1639 年),在吕宋岛的华商又增至一万多人,全岛总数达二万五千至三万人。西班牙人对华商实行残酷的剥削和蹂躏,不仅征收苛重的税收,还强迫华商服繁重的劳役,许多华商被活活折磨死。中国商人实在忍无可忍,奋起反抗,西班人立即调集大军加以围剿,再次用大炮将华人居住地“涧内”轰平,使昔日繁荣的“涧内”顷刻化为灰烬。接着在吕宋岛全境进行大屠杀,有的把华商骗到一个大院内进行集体枪杀,有的采用突然袭击的手段,将毫无准备的华商杀害,甚至连老人、小孩也不能幸免。这次大屠杀延续了三个多月,罹难华商达二万四千余人。明廷曾派郑芝龙率部众进攻吕宋,结果因没有军饷可发而就此停滞。是真是假,不得而知。
第二次大屠杀后,西班牙人又发现日子不好过,决定稍稍放宽尺度,允许华商长住“涧内”,因此,到菲律宾的华商又逐渐增加,到崇祯十七年( 1644 年),已恢复到二万五千人至三万人,“涧内”再次成为繁华的商业区。
坐落在巴石河沿岸的圣地亚哥城堡,由西班牙殖民者建造,以防止外敌入侵,位于西班牙殖民者聚集的马尼拉王城的西北部,是西班牙统治者的主要防御阵地。圣地亚哥城堡修建于1571年,历史15年完工,被西班牙西班牙殖民统治者称为“自由圣地”。1590年西班牙总督改建为是石城堡,城墙厚达10米,设有塔楼和炮台,城外修建有护城河。
总督府内,作为西班牙海外殖民地吕宋岛的总督科奎拉,此刻眉头紧皱,失去了往日的悠闲自得。
荷兰人进攻鸡笼,西班牙人失去了东番岛的据点,这本也没有多糟糕。但随之而来的大明水师攻克东番岛,就没有那么乐观了。
荷兰人占了东番岛,西班牙人可能只是损失些财物,人员不会有多大损失。大明水师攻占了东番岛,岛上的西班牙水兵和将领们无一生还,这才是可怕的事情。
明国有多少人,西班牙又有多少?大明朝的一个省,就是好几个西班牙的全国人口。一旦开战,后果可想而知。
难道说,西班牙帝国在东方的殖民堡垒,就要失去?
台湾,也不知道,大明为什么给东番岛起这样的一个称呼?
还有那些葡萄牙人,他们跟在那个叫王泰的血手屠夫后面,得意洋洋,一定在幸灾乐祸吧。也许过不了多久,葡萄牙人在海上的光荣,就会恢复。
西班牙人,为什么要屠杀马尼拉的华侨?
那些可恶的日本人和吕宋土著!
对于西班牙人来说,他们也许并不想激怒大明朝,他们感兴趣的是利益。可是,在一次尝试中得到了甜头之后,他们的胆子无疑大了许多。
既然大明朝不以这些海外华人为重,西班牙人又 何必客气,放心屠杀就是。反正华人多的是,杀了一批,还有一批。
不过,自从大明水师攻克东番岛之后,报纸上以及坊间沸沸扬扬,大明水师南下进攻马尼拉的传闻,喧嚣至上。
作为总督的科奎拉,同样也相信,大明军队,很快就会进攻马尼拉。这从东番岛之战,西班牙军队无一幸免便知道答案。
“桑切斯,马尼拉现在的防卫力量怎么样?”
科奎拉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副官。
“总督阁下,王城有守兵3000人,其中西班牙将士1000人,其余的是日本人和马尼拉土著。海湾有36艘战船,水兵2800人,超过有一半也是日本人、当地人以及黑人。”
桑切斯骄傲地说道。凭借这五六千战士,足可以应对任何的来犯。
“人数太少了,实在是太少了!”
科奎拉忧心忡忡,据可靠的消息,光是东番岛的大明国水师,就有三四百艘战船,连郑芝龙都退避三舍,自己这区区三四十艘战船,怎么会是对手?
“要是没杀明国人就好了!”
科奎拉的沮丧看在眼里,桑切斯惊讶地注视着总督大人。
总督阁下,这是在担心什么吗?
“总督阁下,你是在担心大明国的报复吗?”
“桑切斯,你说,明国会派兵下南洋吗?”
科奎拉点点头,道出了自己的担心。
“总督阁下,东番岛距离马尼拉上千海里,明国内忧外患,一直在打仗,明军应该不会轻易进攻这里!”
“这报纸上不是天天说吗,要把泰西殖民者赶回去!”
科奎拉眉头紧锁,指着桌上的大明报纸。
根据西班牙商人、荷兰商人,甚至是明国的商人的情报,大明水师厉兵秣马,正在计划南下。
那个五省总理的王泰,可不是个心慈手软的家伙。
“总督阁下,明人就知道装神弄鬼,他们的水师要南下,皇帝会同意吗?”
桑切斯冷冷哼了一声,继续开口。
“明国内有土匪,外有强盗,明朝皇帝焦头烂额的,肯定要解决了当务之急……”
桑切斯话音未落,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阵急促的钟声。
“总督阁下,海面上有舰队,大小数百艘战船,直奔马尼拉港湾而来!”
匆匆忙忙进来的西班牙士兵上前禀报,科奎拉脸色煞白,大步走了出去。
“快,到城堡上去看看!”
第7章 大明的未来
碧波荡漾,一望无际,数百艘战船劈浪而来,舰队阵容庞大,大小战船齐备。巨舰“河南号”上,王泰举着千里镜,看着马尼拉海湾乱成一团的西班牙舰队,冷冷哼了一声。
正义也许会迟到,但终究会来临!
也不知道,这是谁说的屁话。
很多时候,正义又何曾来临?
就像历史上的这个时代,如果没有王泰和河南卫军横空出世,十几年后,1662 年,马尼拉的华人又会迎来第三次屠杀。
历史上,经历两次大屠杀之后,1661 年的马尼拉“涧内”,通常住有华侨一万五千人,都是商人和手工业工人,他们自己形成街道和广场,设有社会所必须的一切商品和手工行业,市场安排得很好,秩序井然,对市民大为便利,然而,西班牙殖民者对华商资本的扩展是不甘心的,1662 年,再次大规模地屠杀华商。这次大屠杀的直接导火线是郑成功给菲律宾总督的一份通牒引起的。他们以预防郑成功入侵为借口,经过精心策划和准备,于 1662 年 5 月日,突然炮轰“涧内”,把当地华商推入恐怖的深渊,有的华商被当场打死,有的泅水逃难,却葬身鱼腹,有的从陆路逃进深山老林,西班牙人对这些华商也不放过,6 月 6 日实行全岛大搜捕,西班牙的骑兵到处追杀逃散的华商,不分男女老幼地大事砍杀,这场大屠杀整整进行了十八天,华人死伤不下两万五千人。
西班牙殖民者统治菲律宾一直到了几百年后,由米国人接手,正义又何曾来临?
如今,站在马尼拉王城的城墙上,看着远处海平线上出现的一艘艘战船,瞬间铺满了视野,日月旗在海风中飘扬,科奎拉握着千里镜的双手,微微颤抖。
“明国的军队来了!”
“大明的战船!”
“他们来报仇了!”
城墙上,西班牙士兵们惊讶地喊叫着,尤其是那些马尼拉土著士兵和日本兵,许多人都是脸色煞白。明军如此大规模的舰队来袭,破天荒还是头一遭。
至于明军为什么来,恐怕没有人比他们这些屠杀者更明白了。
马尼拉城,只怕是他们的葬身之所了。
“传令下去,准备战斗!”
科奎拉脸色煞白,下达了作战的命令。
事到如今,希望骁勇善战的西班牙战士能够创造奇迹,击败大明的报复者吧。
总督大人的军令下达,无数的西班牙士兵开始在城头忙乱了起来,几十艘战船纷纷开始驶出港湾,向着明军的战船迎去。
正义不但会来临,而且这里将来会成为中华予取予求的粮仓,移民的圣地。这里也不会有什么西班牙统治者,这里将是中华的属地。
作为一个彻头彻尾的民族主义者,王泰首先考虑的,是大明的利益,是大明百姓的利益,是汉家子孙的利益,谁敢阻断,他必会不惜代价,血腥杀戮。
就像他挥兵出关,痛杀关外的建奴一样,今天的马尼拉也是如此,那些个刽子手们,必将接受正义的……屠杀。
“大人,马尼拉这样一个化外之地,几千守兵,还值得大人你亲自出马吗?”
经历了台湾、朝鲜之战,积累了经验和信心的王威,对眼前的马尼拉,并不放在心上。
两万多大军,四五百艘战船,对付几十艘、几千人的西班牙人,杀鸡焉用牛刀。
“大人,为什么不先占了马六甲,一劳永逸?”
被打发到南洋的赵应贵,有自己的见解。
“马六甲是印度洋和南洋之间的咽喉,一旦占领马六甲,就得做好和荷兰人作战的准备。到时我军就要面对河南人,西班牙人,还有当地军队的攻击。”
王泰看着前方越来越近的西班牙舰队,眼神幽幽。
“马六甲地产贫瘠,无法供养大军粮草。占了马尼拉,这里就是大军的粮草基地。下一步再攻占马六甲,这样最稳妥。”
荷兰,柔佛,海上马车夫加地头蛇,大意不得。他要的是广袤的南洋,不想要任何的失败。
占领了马六甲,就截断了太平洋和印度洋之间的联系,荷兰人的贸易航线遭到破坏,双方的战斗就不可避免。
“大人,荷兰人在巴达维亚、马六甲等地,加起来也不过一万人。即便是海上作战,我山东水师也是稳操胜券。”
赵应贵的自信,并非凭空而来。
如今的山东水师,战船上配有各种口径的卡龙炮,战船的底部增加了铜板护罩,船舷和甲板外罩钢板,水师士兵配有世界上最先进的拉管式震天雷、自发火铳,可谓是武装到了牙齿。
再加上人多势众,兵强马壮,将士们自然是充满了信心。
“还是稳重些,不要太过激进。这每一艘战舰,都是从牙缝里省出的钱,可要爱惜!”
王泰郑重叮嘱了一句。
山东水师耗资巨费,河南卫穷兵黩武,卫所入不敷出,若不是各种产业收入,又自炼钢铁,自铸火炮,自造火器,恐怕水师的建成,还不知要耗时多久。
而一支强大的水师舰队,也决定着大明海外殖民和移民的前途。
纵观历朝历代,一旦出现危机,人口问题总是第一因素,只要解决了人口问题,危机也就自然会消失不见。
“赵应贵,让你做这南洋总理,你心甘情愿吗?”
注意到赵应贵脸上阴晴不定,显然对被“发配”到南洋还惴惴不安,王泰沉吟片刻,问了出来。
“大人,虽然我是钦犯,但……朝鲜也比南洋强啊!”
赵应贵的话,让王泰哈哈笑了起来。
“大人,要不琉球也行,台湾我也愿意。这南洋……”
赵应贵急了起来,急赤白脸。
“赵应贵,你啊!”
王泰指着赵应贵,语重心长。
“南洋距离大明,不过两三千里,从北京到广州,已经是近四千里之遥。将来我大明还要拓殖,开辟更大的疆域,更远的大陆,也许是万里之遥。你啊,眼光太短浅了!”
他指着远处的吕宋岛,慷慨陈词。
“不用二三十年,这里就会移民数百万,甚至上千万,到时候,这里也是中华之地,不是什么蛮荒之畴,而是王化之地,一年两到三熟,大明天然的粮仓。作为南洋的总理,封疆大吏,你如果真不愿意,我就把董士元或者刘朝晖调过来。”
通过移民,自然就解决了土地问题,南洋、澳洲,甚至遥远的北美州,都是大明的新领地,人口上涨带来的诸多问题,也就迎刃而解。
王泰的话,让赵应贵点头沉思,王威又结结巴巴问了出来。
“大人,移民数百万人,恐怕不太好办吧?”
中国人乡土观念强,叶落归根,衣锦还乡,要他们背井离乡,远离中土,似乎不太容易。
“移民要循序渐进,大明天灾**,百姓困苦,这个时候移民,是最好的时机。
比如那些吃不起饭的百姓,只要一家老小有饭吃,移民不是问题。再比如官府的补贴,提供住房,三年免赋等等。只要让百姓觉的去的不是蛮荒之地,衣食无忧,移民应该大有可为。”
不说别的,光是大明南北数以百万计的流民,上千万的赤民,便是移民的中坚力量。
王泰看赵应贵沉默不语,还要说话,王威大声喊了起来。
“大人,西班牙人的战舰来了。大人还是退下去吧!”
西班牙人的战船越来越近,双方在马尼拉湾的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也许,算不上一场大战,毕竟,双方的力量实在悬殊。
王泰举起千里镜,向着前方看去,西班牙人的几十艘战船,正在向山东水师的战船驶来。
“大人,西班牙人疯了吗?”
30 多艘西班牙战船,竟然敢对抗倍以上的大明水师,西班牙人的勇气可嘉。
西班牙战船纷纷向前,和铺面而来的山东水师战船数里之遥,马上就是一场大战。
“不是疯了,而是他们知道他们做了什么。”
王泰冷冷一句,转身向船舷下走去。
“赵应贵,王威,不要俘虏,血债血偿,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赵应贵和王威都是心惊肉跳,连忙点头称是。
这一次,怕又是人头滚滚,血流成河了。
“大人,那要是西班牙人投降,却该如何?”
赵应贵脸色难看,低声问了起来。
“仗该怎么打,难道还要我教你吗?”
王泰头也不回,径直离开。
赵应贵看了看王威,脸色一板。
“仗要怎么打,不要我教你吧?”
“准备迎战!”
王威转过头去,大声呐喊了起来,回过头来,又低声自言自语。
“封疆大吏,乾坤独断,要是我,我会毫不迟疑,屁颠屁颠地跑过来!”
赵应贵眼睛一瞪,王威赶紧屁颠屁颠地跑开。
赵应贵看着远处蓄势待发的西班牙战船,眼光开始变的狰狞。
不管当不当这个南洋总理,先解决了这些双手沾满了华人鲜血的刽子手们再说。
“开炮!”
眼看着对方战船到了火炮射程,赵应贵毫不犹豫,立刻下了军令。
一回到熟悉的战场厮杀,自信和果断,瞬间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蓬!蓬!蓬!”
军令下达,旗帜挥舞,炮手们纷纷点燃引线,隆隆的火炮声不断,白色的烟雾在各个战船上弥漫。数百艘战船,上千门大炮一起朝着勇敢赴死的西班牙战船炮击。
王城城墙上,西班牙士兵惊讶的注视当中,七八艘西班牙战船木屑纷飞,战船上的西班牙水兵血肉横飞,一片片被打翻,甲板上都是鲜血和血肉模糊的尸体,伤者在血泊之中呻吟、蠕动,惨状各异。
炮火连天,西班牙炮手们心惊胆战,纷纷点燃了引线,硝烟弥漫,数百炮弹呼啸着奔向对方的战船。
炮弹触船,毫发无损。明军的火炮又打了过来,又有三艘西班牙战船被明军密集的炮弹集中,木屑纷飞中,惨叫声又接着响起。
“明国的战船,怎么如此坚硬!”
科奎拉脸色铁青,喃喃自语。
明军人多势众,如此凶猛,这一次,马尼拉恐怕在劫难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