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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浮沉的命运     大明匹夫txt下载     大明匹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6章 晋商

    崇祯十五年九月底,秋雨霏霏,河南宣武卫营城的府衙大门前,一行车队前,一个五旬左右、圆百脸的锦衣老者,身后头戴斗笠,负手而立,看着校场上冒雨操练的军士出神。

    这些彪悍勇猛的虎狼之士,龙精虎猛,凛凛生威,怎么如此让人心寒?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这个王处之,他到底图个什么?

    而他不辞辛苦,千里迢迢,来到这河南宣武卫,又是为了什么?

    抢劫赵应贵,杀死锦衣卫佥事,大战建奴,以他的实力,和他手下的这些虎贲猛士,他就是要割据一方,也不是什么难事。

    一队铁甲骑士经过,彪悍勇猛,身形矫健,杀气腾腾,让田生兰不自觉地笑脸相迎。

    “女儿,你怎么出来了?”

    一个少女从车队前的一辆锦幔马车上下来,旁边的婢女打起一把伞,遮在了少女头上。

    少女肤色白皙,明眸善睐,身材高挑,衣衫华贵,名门闺秀,眉目间不经意的一丝高冷,让她多了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韵味。

    少女看了看大堂门口标枪一样的卫士,又看了看大门上的牌子,轻轻皱了皱眉头。

    五省总理行辕,好大的口气!

    不过一介咸阳莽夫,哪里来这么大的架子?还要他们父女在门前等。

    要知道,即便是那些山西的大员,也要对他们恭恭敬敬。

    “爹,我就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来开封城? 向这个匹夫示弱,是不是多此一举?”

    田家的生意天南海北,大部分都在关外,为什么要跑到河南来?

    “女儿,有些事情,你可能不知道。咱们往关外做的买卖,是见不得人的。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否则就是灭顶之灾。咱们黄家,得未雨绸缪啊。”

    五旬老者田生兰的脸上,浮起一层忧虑。

    松锦大战,建奴兵败,山西商人的3万石粮食被抢,已经不是一个好的兆头。

    到了河南,所见所闻,还有到处都是的虎狼之士,让他更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这一次来河南,是来对了。

    “爹,我早就劝过你,不要和关外的建奴来望。那些个鞑子,就会烧杀抢掠,弄得到处断垣残壁,百里没有人烟,就连太原城,街面上到处都是流民和叫花子,好好一个世道,都让他们糟蹋了!”

    少女脸上浮起一丝红色,丝毫不顾田生兰的尴尬。

    “范家一家独大,田家跟在后面,只不过能喝口汤而已。既然如此,又何必冒这么大的风险?田家退出,已经是刻不容缓。”

    “女儿,你说的是,这也是爹到河南来的原因。”

    田生兰满脸笑容,对女儿的分析,显然很是赞赏。不过他很快眉头一皱,忧心忡忡。

    “女儿,话虽如此,但范家势力太大,不是说退出就能退出的。”

    山西八大商家在张家口的生意,范家一家独大,其他七家王、靳、田、翟、梁附庸,田家只是末流而已。

    赵应贵之事,以及后来的锦衣卫佥事张端被杀,让他对河南王泰开始重视了起来。

    关外大杀建奴,当朝驸马,五省总理,作为一介商人,想要和王泰斗,似乎有些自不量力。

    田生兰胆小谨慎,范永斗和王泰斗,田家可不想搅进来,做枉死鬼。想来想去,他还是决定南下,会一会王泰。

    当然,他不会空手而来,身后这几十辆马车的火硝,便是他的见面礼和投名状。

    流寇丛生,匪盗猖獗,巴结还来不及,得罪王泰这样的一方军阀,实在是有些舍本逐末。

    “女儿,你说咱们搬到河南来,如何?”

    田生兰的话,让少女不

    由得一愣。

    “爹,这就是你让我一起来河南的原因呢?”

    “是啊,爹就是让你看看,觉得河南的地方怎么样,值不值得定居?”

    和女儿说话的同时,田生兰的目光转移到道路两边。

    秋雨雨逐渐大了起来,从水泥路面上流到两边的水泥渠道里面,化成涓涓的细流。而路面上没有积水,他们的鞋底,也没有湿上多少。

    光是这宽敞平坦的水泥路,河南的面貌如何,可见一斑。

    水泥大道宽阔笔直,两旁种满了柳树,垃圾桶、公共厕所、干净整洁,和太原的破败肮脏相比,天壤之别。

    至于城中街道,平整宽敞,商铺林立,百姓热情好客,彬彬有礼,干净程度,热闹程度,太原城远远不如。

    “定居,河南?”

    田敏一愣,目光迷离。

    商贾重利,置田买宅,乔迁河南,那些房产,又该如何处置?

    自己和王家的婚事,又该如何?

    不过,河南的干净整洁、百姓怡然自乐,倒是让她心动不已。

    “你哥那个败家子,要不是因为他,你也不用抛头露面,帮爹的忙,至今还是……”

    女儿聪慧,一晃已是十八岁,却是一拖再拖,还未和王家成亲。

    “爹,你要想搬到河南来,恐怕还得问那个王泰同不同意。至于女儿,你不用担心,王家那边,不会拿女儿怎样的。”

    田敏目光游离,很快岔开了话题。

    王家一再催婚,也许很快,自己就要为人妇了。至于田家以后的生意,只有辛苦自己的父亲了。反正那个败家子哥哥,也靠不上。

    自己能不能来河南,边走边看吧。

    父女二人正在说话,卫士出来,邀请二人进去。

    进了大堂坐下,只是片刻工夫,王泰从大堂中出来。

    “在下琐事缠身,让两位久等了。”

    王泰抱拳施了一礼,在椅子上坐下,神色疲倦。

    “大人五省总理,日夜操劳,能见小人等,已经是感激不尽了!”

    田生兰一看之下,惊了片刻。

    大名鼎鼎的五省总理,竟然如此年轻!

    田敏站起身来见礼,不由得多看了两眼王泰。

    国字脸,浓黑的眉毛,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但是眼神里面,似乎藏了太多的故事。

    到底有哪些心事,让他这样?

    王泰坐下,也不由得多看了田敏两眼。

    一张高级脸,高冷大气,华贵的轻裘,让她更增添了几分贵气。

    中性风,个性,他喜欢。

    “阁下要见本官,到底有何要事?”

    也怪王泰来的仓促,并不知道田生兰父女要见他,所谓何事?

    “大人,小人有罪,还请大人不要怪罪!”

    田生兰走到王泰的桌前跪下,磕了几下。

    田敏眉头一皱,不知道是否要跟着跪下。她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田掌柜的请起,有什么话,起来再说。”

    王泰微微一怔。不知道这个田生兰找他,到底有什么事情?又犯了什么事情?

    “爹,你起来吧,不要这个样子!”

    田敏站了起来,上前想要扶起田生兰。

    “大人,小人来自山西,在张家口做买卖,曾跟随山西范家,一同向关外贩卖铁器和粮食……”

    田生兰的话语,让大堂上正欲起身的王泰一愣,跟着坐了下来。

    “这么说来,山西八大家通敌卖国,也有你一份呢?”

    王泰的目光,变的冷厉了起来。

    “大人,小人只是

    微末,范家才是魁首。小人也是迫不得已,得罪不起范家。小人迷途知返,还望大人能放小人一马,放田家一马!”

    田生兰连连磕头,“咚咚”作响。

    “爹,你快起来!”

    田敏劝着跪在地上的父亲,抬起头,对着堂上的王泰,沉下脸来。

    “王大人,杀人不过头点地,我爹如此卑躬屈膝,你也该够了吧。”

    田敏的话,让王泰先是一愣,随即冷笑了起来。

    “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寡廉鲜耻之辈,磕几个头,就以为能赎回自己的罪恶吗?难道你们不知道,你们所赚的每一锭金银上面,都有大明百姓的斑斑血泪吗?”

    “大人,小人知道错了,但此事和小女无关,和田氏家族无关,要惩罚就惩罚小人吧!”

    田生兰甩开女儿,脸色难看,不停磕头,血流满面。

    “女的赶出去,男的打入死牢,择日问斩!”

    王泰怒气冲天,他站了起来,大袖一挥,径直向后堂走去。

    “大人,饶命啊,饶过田家吧!”

    田生兰不停磕头,大声求饶。

    王泰离开,卫士上前,把田生兰拖走,把田敏赶了出去。

    王泰回到后堂,在房中踱步,依然是怒气未消。

    这些个汉奸,背叛国家民族,利欲熏心,充当走狗,出卖国家和民族利益,他们犯下的滔天罪孽,又岂是杀了他们那般便宜。

    “大人,那个女子还在外面跪着,要不要见她?”

    杨震上前禀报,小心翼翼。

    “那个田生兰,他都带来了些什么?”

    王泰点了点头,思索片刻,停下脚步。

    “15车的火硝,价值上万两银子,看来他是有些诚意。”

    杨震看着王泰,声音稍微大了一些。

    王泰眉头紧锁,这个时代的人们,还没有国家民族之念,春秋大义,熟悉程度,也不过对那些饱读诗书的士大夫和读书人之类。可是真正身体力行,又有几人?

    历史上,甲申之变,神州陆沉,投降满清的士大夫,又何止百千,江南的士大夫更是传檄可定,真正抗争的读书人不多,反而是那些草莽之辈,抛头颅、洒热血,抗击了近半个世纪。

    想唤起国人的国家、民族意识,还要通过坚持不懈的耳濡目染和大声疾呼,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田生兰既然这么有诚意,从太原到开封,千里之遥,何不给他一次机会?

    王泰也想知道,那个大汉奸范永斗,到底又是怎样的一番存在?

    “把那个田生兰带上来吧。”

    王泰轻轻摇了摇头,坐在了椅子上。

    “大人,还有那个女子……”

    “和她父亲,一起带进来吧。”

    王泰的回答,有些有气无力。

    田氏父女被带了进来,田生兰小心翼翼,田敏面色紧绷,身上、头上都湿了不少。

    王泰轻声说了一句,杨震赶紧进去拿了面巾过来,递给了田敏。

    田敏脸上一红,没想到这王泰,还是个体贴人。

    “多谢大人!”

    田生兰跪下磕头,田敏则是微微躬身。

    “罢了,看在你一片诚意的份上,本官饶你一命。日后若是再贩运粮食、铁器等军用物资给关外的建奴,可别怪本官不留情面!”

    王泰摆摆手,尽量让自己心情平复。

    不管怎么样,既然已经做出了一番姿态,就要表现的高大上一些。

    “田掌柜的,你不远千里,又带了如此大礼,不会是毫无所求吧?”

    王泰看着田生兰,端起了茶杯。

第37章 要征服

    “王大人,家父一路前来,至今粒米未进,小女子也想换身衣服。远道就是客,大人不会介意吧?”

    田敏看着王泰,突然开口,脆生生说了出来。

    王泰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杨震下去,早有饭菜端了上来。

    “本官也没有进餐,二位不要嫌饭菜简陋,咱们一起,将就着吃吧。”

    王泰和田氏父女,一起在桌边坐下。

    忙了一天,他也没有吃饭。

    几样小菜,热腾腾的红薯,热腾腾的面条,特意放了一碗醋。

    田生兰吃的很是拘谨,换了衣服的田敏也很文雅,只有王泰大口吞咽,只是注意着不发出声响。

    一小碗面条、半个热红薯下肚,田氏父女顿时觉得全身都热了起来。

    反观王泰,一个人解决了桌上的一半。

    “王大人真是节俭,小人佩服之至!”

    田生兰不自觉地恭维起王泰来。

    “大明天灾不断,内忧外患,百姓嗷嗷待哺,能吃得这样一顿饱饭,已经是不易了!”

    王泰拿起田敏吃剩的半个红薯,微微一笑。

    “食物来之不易,河南卫军中都在推行光盘制,盘中食物必须吃光。在下就不客气了!”

    “大人轻便!”

    田敏脸上又是一红。这个王泰,吃自己剩下的番薯,一点也不避讳男女之别,到底是心无旁骛,还是故意为之?

    田敏脸色发红,旁边的田生兰却是一呆。

    女儿一向冷静高傲,一贯视男子为无物,即便是她的未婚夫,她也不放在眼里。今天见了王泰,三番两次的红脸,着实少见。

    田生兰轻轻摇了摇头。可惜女儿已经许配他人,不然的话,他倒是可以舔着脸,把女儿许给王泰,即便是做妾,也无不可。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他今天来,自有今天来的目的。

    酒菜撤下,热茶奉上,几人就在内堂坐下。

    “大人,小人今日前来,有15车火硝奉上,薄礼不成敬意,还望大人不要见怪!”

    “田掌柜,本官就代河南卫军的兄弟,多谢你了。”

    王泰轻声一笑,淡淡回复了对方。

    有什么需求,还是对方说出来好。

    “大人,赵应贵将军的事情,是范家伙同晋王一起栽赃陷害,小人并未参与其中。”

    田生兰的话,让王泰轻轻点了点头。

    果然是山西范家和晋王府,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大人,你似乎对此事一点也不惊诧。”

    田生兰一愣,随即恍然大悟。

    王泰救了赵应贵,应该从他口中,得知了详情。

    “田掌柜,去年关外的3万石粮食,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泰举起茶杯,示意了一下。

    田敏的脸上,又是一红。

    她已经记不起来,自己今天晚上失态了多少次了。

    田敏脸上,忽然恢复了冷傲。她不允许,自己在一个刚认识的男子面前,如此失态。

    自己,可是许了人家!

    “大人,关外的3万石粮食,范家是大头,小人也有一些。还望大人见谅!”

    田生兰看了一眼王泰,支支吾吾,苦笑一声。

    “此事向大人说明,小人也是迫不得已。范家的势力很大,如果要小人举证,恐怕不能。”

    “不要你作证,本官要杀范永斗,如踩死一只臭虫而已,何须劳烦旁人!”

    王泰看着田生兰,脸色郑重。

    “田掌柜,只要你不再做这卖国买卖,所有以往一笔勾销,本官也不会对伤害你田家一草一木。你好自为之吧。”

    “大人的教诲,小人牢记!”

    田生兰站起身来,深施一礼。

    只要王泰保证不伤害他田家,这

    也是他此次前来的目的。

    “大人,小人愿意举家迁往河南,到时还望大人多多照顾!”

    一瞬间,田生兰下了决心。

    “田掌柜到河南,本官当然是求之不得。河南百废待兴,那些生意做不得,非要去做这卖国求荣的勾当。”

    王泰轻轻点了点头,说话也是诚心诚意。

    “大人,我父女前来求和,你就不要再咄咄逼人了。”

    田敏忽然开口,脸上的高冷,让王泰微微一愣,随即哈哈笑了起来。

    “田掌柜,你的女儿,很特别啊!”

    田敏的酷,再一次吸引了王泰的注意。这让他不由得想起后世t台上的那些模特来,这个田敏,倒是有几分相似。

    “小女刁蛮任性,给小人惯坏了,还要大人不要介意!”

    田生兰瞪了一眼女儿,目光转向王泰,又是满脸陪笑。

    “无妨,无妨!”

    王泰微微一笑,再个性的女孩,也不过是壳硬罢了。

    “田掌柜,朝廷催促的紧,本官要率大军进川剿灭李自成部。军中缺乏战马,不知你能否帮忙?价钱上都好说。”

    想起战事,王泰不由得眉头一皱。

    “大人想要多少战马?”

    田生兰松了口气。想要战马,草原上多的是。

    “一万匹战马,不过本官没有那么多银子,可以以货代银。”

    “王大人,说起来还是空手套白狼。你那些货物,也许不值一文!草原上需要的茶叶、盐货、铁器,你能给吗?”

    田生兰还没有说话,田敏冷冷一句,插了进来。

    “王大人,一万匹战马,就是50万两银子。小人虽然想帮忙,但确实是无能为力。”

    50万两银子,即便他能拿出来,王泰也不能如此霸道。

    “玻璃、铁器、瓷器、肥皂、粮食、红薯,这些东西,都可以。”

    王泰一字一句,说了出来。

    田生兰频频点头,正想说话,田敏又替父亲说了出来。

    “王大人,前面你还在骂我父女寡廉鲜耻,现在你也敢卖粮食和铁器给关外。你不是也是卖国求荣的汉奸吗?”

    王泰不由得莞尔一笑,这个高冷的女子,今天给他的印象,实在是太深了。

    “我敢卖这些东西,是因为我有自信,能够击败关外的建奴。而铁器,也只是铁锅之类,而且我也希望,铁器和粮食,你们能够卖给蒙古,而不是建奴。”

    王泰的话,田生兰频频点头,满脸笑容。

    玻璃、铁器、瓷器、肥皂、红薯,这些都是抢手货,看来,田家要崛起了。

    看到王泰的目光扫了过来,田敏横眉冷对,扭过了头去。

    王泰目光转向田生兰,微微一笑。

    “田掌柜,去海外置办田产,经营海外贸易,有没有兴趣?”

    秋雨霏霏,后园之中,王泰看着园中的牡丹出神。

    朝廷一再催促,看来兵进四川,已经是刻不容缓。

    要对付李自成部,除了河南卫军的精锐,还要有足够的骑兵,也不知道,现在河南卫军的四五千马军,能否扛得起重任。

    远处而来的脚步声,让王泰转过头去,却是田敏打伞徐步走了进来。

    欣长的身躯,行走时笔直的长腿,凹凸有致的身材,再配上她冷傲的面容,王泰一番老司机的目光扫描,暗暗点头。

    此女或许。不符合现在人的审美观点,但是在后世,绝对是大美女一枚。

    “大人。”

    走进亭子,看到王泰在里面,田敏微微一惊,点了点头示意。

    “田……敏,好名字。你不是来找我的吧?”

    看到田敏脸上的冷厉,王泰不由得一乐。

    这个女孩,挺酷的!

    “大人,你这样的人,怎么统领大军?那

    些个良家女子,不会都是安然无恙吧?”

    注意到王泰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游离,田敏脸色沉了下来,更是冷酷。

    这样的登徒子,也是大明的虎贲?

    “良家女子,那你是吗?”

    王泰走过来一步,盯着田敏的冷脸,目光在她的身上游离。

    白玉似的脸庞,娇嫩的粉唇,坚挺的双丘,窈窕的身躯,让王泰瞬间起了征服的愿望。

    “你要干什么,我要喊人呢!”

    注意到王泰眼中的炽热,田敏拿起雨伞,匆匆就要离开。

    这个时候的她,看着目光炯炯的王泰,有了一丝害怕。

    王泰轻轻一拉,她脚下一绊,便被王泰搂到了怀中。

    “放开我!”

    田敏想要挣扎,想要推开王泰,似乎更像是欲拒还迎。她正要下定决心,挣脱王泰的熊抱,粉唇却已经被对方封住。

    浑身像被电击了一下,田敏的身子一下子僵硬,任凭对方的轻薄。直到对方的双手在她身上游动探索,直奔要害,她才惊醒了过来。

    对方的手掌在她身上游动,而且似乎在各要害部位停留、探索,不亦乐乎。

    “禽兽……”

    “啪”的一声,田敏身子发烫,奋力扬起手,给了王泰一巴掌。

    她想打第二巴掌,对方魔手的肆意探索,让她举起的手无力放下,任凭对方放肆。

    “王泰,你到底想要什么……”

    田敏已经放弃了抵抗,她眼光迷离,喃喃自语,身体很是诚实。

    “想要什么?想要你成为我的女人!”

    田敏脸上冷傲的神情,还有那昂起头雪白的天鹅脖,让王泰心中的征服欲更加强烈。

    “你都……有了公……主,嗯……为何还要我……这样一个商贾……之女?”

    田敏眼中流下泪来,却被王泰饿狼一样地吻干。

    “因为你太特别了!我想要你!”

    轻轻抚摸着田敏的脸庞,王泰说出一句话来。

    “那你让我以后怎么嫁人!”

    田敏喘息着,开始回应起王泰的热吻。

    “你是我的女人!谁敢要你,皇帝也不行!”

    王泰霸道的话,让田敏心神荡漾,不自觉搂住了王泰粗壮的脖子。

    “那你要给我一个交待!”

    田敏在王泰身上笨拙地摸索,头脑却是清醒。

    “先生了孩子再说!”

    王泰抱起了田敏,直奔后园的房间。

    没有炭火,房中有些阴冷,田敏感觉,自己身上的衣物被除去后,都起了鸡皮疙瘩。

    幸好有王泰温暖的怀抱,幸好有干净舒适的被子。

    对于此刻的王泰来说,心中唯一的念想,就是把这个冷傲的女子征服。

    一声声喘息和呻吟声之后,房间里恢复了平静。田敏的黑发散落在自己光洁的背上,肌肤滑腻雪白,她双手搂着王泰的脖子,一双黑亮的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王泰,你对每一个女人,是不是都这样?”

    “我对自己的女人,在床上都是这样。”

    王泰抚摸着女人的脸庞,开了一句玩笑。

    “说实话!”

    田敏拧住王泰的耳朵,居然撒娇地撅起嘴来。

    “实话就是,你太特别了,就是我想要的那种女人!”

    王泰忍不住,咬住田敏粉嫩的红唇,开始细细品尝起来。

    “你……真坏!”

    终于摆脱了王泰的长吻,田敏气喘吁吁。

    “我也是一样,虽然和你是初次见面,想到要离开你,我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特别难受!”

    “那就放纵自己的**吧,不要回去了!”

    王泰缩回身子,开始了新一轮的征伐。

第38章 人类群星闪耀时

    如果我的中国朋友们在智力上和我完全一样,那为什么像伽利略、脱里拆利、斯蒂文、牛顿这样的伟大人物都是欧洲人,而不是中国人或者印度人呢?为何近代科学和科学革命只产生在欧洲呢?为什么知道中世纪中国还比欧洲先进,后来却会让欧洲人着了先机呢?怎么会产生这样的转变呢?

    ……李约瑟难题

    崇祯十五年月之初,河南宣武卫营城、河南学堂大楼。

    夜幕降临,灯火辉煌,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盛大的葡萄牙国专家招待会在此举行。

    红色的地毯,纹理清楚的黄花梨长桌,一圈精雕细琢的黄花梨座椅,低调而又奢华。

    西域的葡萄酒,来自欧洲大陆的红酒、大明本土的各色美酒,晶莹剔透的玻璃杯具,各种各样的水果、精致诱人的糕点,各色干果,盘碟碗筷,同样刀叉齐全。

    自然也有清香袅袅的上等好茶,还有风靡泰西的咖啡。

    从崇祯十一年来陕西“关中学堂”的寥寥数人,到崇祯十二年的多人,再到现在崇祯十五年的 300 多人,这些在华“工作”数年的葡萄牙传教士们,统一都被邀请。

    耶稣会中国教区会长阳玛诺,西安分会会长鲁昭,北京分会会长汤若望,已经退休的山东分会会长龙华民,华南区会长艾儒略,华北区会长傅泛际,传教士卡马乔,托雷斯,修女玛利亚、茉莉亚、米其拉等人。

    中国教师方面,王泰的伯父、中国教徒王徵,李天经,以及辞官归里的宋应星,应试不中,由京返乡的黄宗羲等人。

    那些在军中效力的数百名葡萄牙军官,如西蒙、洛佩斯、席尔瓦、布洛克等人,自然是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一个“专家”两字,就决定了此次宴会的主题,是宴请那些在科技教育上有突出贡献的传教士们,而不是战场上厮杀的猛男。

    至于王泰这边,陈子龙、顾绛、李定国这些军中将领和幕僚,包括久未谋面的赵应贵,也是各自出现。

    除了少数的修女还穿着黑色的长袍以外,几乎所有的传教士都是身着大明的服饰,17世纪最聪明的一群巨匠,群星闪耀。

    “诸位,安静了,下面请五省总理王泰致辞!”

    陈子龙的声音响起,全场的专家教授们全部安静了下来。

    不错,是致辞,远古皆是如此,只不过到了王泰这里,更加简洁,更加直接。

    “各位泰西的朋友们,本官代河南、陕西的百姓,代河南卫军所有将士,向今日在坐的各位传教士们表示衷心的感谢,向所有的国际友人致以诚挚的问候!”

    类似后世的开场白,却让一众宾客喝茶声、掌声不断。

    这位年轻的封疆大吏,平易近人,笑容满面,更兼学贯中西,他用他的身体力行,完美阐释了自己的志向。

    “自崇祯十一年来,短短四年,陕西、河南共建学堂 600 多座,其中高等学堂两座,培养的教师 600 多人,教出来的学生更是无数。我在这里代表这些莘莘学子,向你们表示由衷的感谢!”

    又一次热烈的掌声之后,王泰的话音一变,却是向那些最近涌入大明的传教士。

    “欢迎从世界各地刚刚来到大明的朋友。大明和葡萄牙是友邦,这里就是你们的家。大明需要

    你们的科学技术,传教上也不会有任何阻拦,人人生来平等,选择从教自由。本官向大家保证,一定会竭尽所能,保护所有新老朋友的安全和利益,保护葡萄牙在东方的利益!”

    王泰满面笑容,举起了晶莹剔透的玻璃杯,向着所有神情激动的“外国友人”。

    “朋友们,让我们一起举杯,见证我们的友谊吧!”

    掌声雷动,所有的人一起举杯,大堂里面充满了欢快的氛围。

    “艾儒略神父,欢迎你来到河南!”

    看到华南区会长艾儒略走了过来,王泰端起酒杯,笑容满面,和他碰了一下。

    这位艾儒略神父,真真正正的学贯中西,精通汉语,博学多才,著作涉及数学、地理、医学、天文历法等,是西学东渐中极为重要的人物。

    西学东渐,是指西方学术思想向中国传播的历史过程。一共有两个时期,一个是在明末清初,一个则是在晚清民初。

    明末清初,标志性的事件是意大利传教士利玛窦来华,以西书七千部为代表。

    这段时期,以来华西人、出洋华人、书籍、以及新式教育等为媒介,以香港、通商口岸以及日本等作为重要窗口,西方的数学、哲学、天文、医学、地理等大量传入中国。

    可惜,明末清初的西学东渐,西人对东方帝国的影响是有限的,主要以与上层精英接触为手段,对民间大众的影响较弱。在受到乾隆禁教的影响后,加上罗马教廷对来华传教政策的改变而断绝。

    “王大人,我进入大明传教年,从南到北,从东到西,躲躲藏藏,战战兢兢,牢狱之灾都有几次。直到碰上你,才算是碰上知音啊!”

    艾儒略晃着一颗花白的脑袋,流利的汉语之中,家杂着许多无奈。

    “艾儒略神父,到了河南,你就放心吧。你的那些《几何要法》,《出像经解》,都要在大明好好的推行,讲解。”

    通过王徵等人的介绍,王泰对这位传教士和他的著作,有了一些初步的了解。

    “王大人,你在物理方面的知识,也是让在下叹为观止!”

    艾儒略由衷地说道,满眼的钦佩。

    王泰知道艾儒略的意思。他和鲁昭一次关于重力的讨论,让他一下子成了众多传教士心中的传奇。

    “苹果从树上掉下来,是因为地球有重力。”

    艾儒略摇了摇头,滔滔不绝。

    “重力的方向总是竖直向下。物体受到的重力的大小跟物体的质量成正比,计算公式是:g=mg,g 为比例系数,大小约为 9.8n/kg。”

    他冲着王泰,竖起了大拇指。

    “王大人,你真是个天才!”

    “艾儒略神父,物理是需要不断实验的科学,这些都还要不断的做实验,才能得出更多的结论。这些你都要教给学生,让他们思考,去发现大自然的奥秘。”

    牛顿还没有出生,几十年后才会有重力三大定律,有万有引力定律。他只是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便将人类的物理学,提前了几十年。

    “王大人,一定,多谢你建的实验室,让我们可以探索更多的物理知识。”

    艾儒略和王泰谈了一会,又被其他的传教士拉走。

    一个多岁的男子过来,顾绛在旁边介绍,王泰心头一震,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你是宋应星?《天工开物》的宋应星?”

    王太的金叉看在眼里,宋应星轻轻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

    “大人,在下就是宋应星,让大人见笑了!”

    王泰点了点头,一时间感慨万千。

    大名鼎鼎的英国科学史家李约瑟博士,他把宋应星称为中国的狄德罗、阿格里克拉,毫无质疑的科学巨匠。

    别的不说,宋应星的作品《天工开物》,被誉为中国世纪的工艺百科全书。农业、物理、化学、生物、哲学无一不精。

    锌的冶炼、黄铜获取、声是气的传播、金银分离、推拉式风箱技术、火药的制造、硫磺的制取等等。

    但《天工开物》直到民国初年,才被中国学者所关注,而《天工开物》原作的发现,却是在东邻的日本。

    明末传统社会一大变局,经济、文化、思想变化迅速。随着西学东渐的浪潮,中国的传统技术和近代的科学思维结合,产生了一大批科学性很强的著作,《天工开物》就是代表。

    可惜,从17世纪中叶之后,也就是满清入关以后,中国的科学技术却如同江河日下,跌入窘境。从公元6世纪到17世纪初,在世界重大科技成果中,中国所占的比例一直在54%以上,而到了19世纪,骤降为只占0.4%。

    一部《天工开物》被禁300年,足以说明一切。

    话说回来,科学巨匠宋应星,绝非浪得虚名。

    除了科学上的贡献,宋应星和他的兄长宋应升,都是忠义之士。

    历史上,甲申之变,满清入关,宋应星的兄长宋应升服毒殉国,宋应星举家隐居,在贫困中度过晚年,拒不出仕。

    科学巨匠,又是道德完人,都是上天的恩赐。

    王泰看着眼前的宋应星,暗暗摇头。

    大哥,你生不逢时啊!

    是什么阻断了历史的进程,文化的更新?

    是什么让科技中断,文明夭折?

    “大人,在下在报纸上看到石灰的开采和烧制,大人似乎用了一些符号代替。在下想问一句,除了这些符号和公式,大人还有其他的此类符号和公式吗?”

    王泰正在胡思乱想,感慨万千,宋应星忍不住开口,提出了一个问题。

    石灰石烧制生石灰的化学方程式:caco3 = cao + co2↑,条件为高温。

    铁在氧气中燃烧的化学方程式为:3fe+2o2=fe3o4,条件是燃烧。

    硫在氧气中燃烧化学方程式为:s+o2==so2,条件是燃烧。

    王泰在近期的报纸上,写下了这几条公式,是因为在铁厂炼铁,以及水泥工厂煅烧石灰石时,经常会发生的反应,也算是实践中所得。

    发表公式的目的,也是为了让化学这一门科学,引起年轻人的兴趣,促进化学体系的发展,本意上也是去教那些学堂里年轻的学生,提起他们的学习兴趣。

    谁想到,提这个问题的,却是一个50多岁的中老年人。这到底算不算一种意外的收获?

    尽管中国古代对人类科技发展做出了很多重要贡献,但为什么科学和工业革命没有在近代的中国发生?

    为什么宋应星能写出《天工开物》,终满清一朝,都没有写出一本类似的著作?

    倒不如问问,为什么《天工开物》能被禁300年吧?

    “先生,还有很多的公式,还有很多的符号,比如水遭遇电击,会变成氢和氧两种离子等等。这些事情,还需要你长期待在河南,一一探索。”

    王泰笑容满面,热情洋溢。

第39章 传教士的担心

    河南学堂,窗明几亮,学子们正襟危坐,腰杆笔直,手放在膝盖上,目不斜视。

    “同学们,今天我们来复习一下体积公式。”

    艾儒略看了一眼教室里面的同学,目光在最前排的一个年纪最小的学生身上停下。

    “夏完淳,你来回答一下。”

    “先生,圆锥体是同底等高圆柱体体积的三分之一,体积公式是v=1/3x圆锥底面积x圆锥的高=1/3xπr2xh。”

    夏完淳站了起来,回答的清晰异常。

    “那么球体的体积公式呢?”

    艾儒略面色平静,继续问了出来。

    “先生,圆柱体的体积公式是πr2h。球体的体积公式是v=4/3πr3。”

    艾儒略赞许地点了点头,示意夏完淳坐下。

    不得不说,东方人的勤奋好学、聪明谦逊,绝对领先于世界。

    “好,我们来做一道题,巩固一下。”

    艾儒略转过头来,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了起来。

    这些,还有铅笔,都是东方人的杰作。

    “给大家十分钟时间,计算出黑板上的题目。”

    自鸣钟“滴滴答答”响了起来,艾儒略坐回讲台的椅子上,目光不自觉地移向窗外。

    那些操场上十四五岁,正在上体育课的学生,生龙活虎,跑步、队列、刺枪术,充满了朝气和力量,也训练有素、服从铁血,让人生畏。

    艾儒略摇了摇头,这或许就是一个战时国家的特征。

    艾儒略授课完毕,出了“河南学堂”,沿着林荫大道一路向前,走进了学堂旁边的“中外图书馆”。

    “艾先生好!”

    “先生好!”

    艾儒略外面进来的时候,碰巧几个“河南学堂”的学生买书出来,学生们恭恭敬敬的问候,让艾儒略不由得自得许多。

    相比较起来,他在大明传教30年,从来没有这样受人尊敬过。

    万历年间,公元1613 年 2 月,旅华传教士金尼阁受当时的耶稣会中国教区会长龙华民特遣,返回罗马晋见教皇,向教皇保罗五世“奏陈教务,并请准翻译经典,司铎用华言行圣祭,诵果,教宗允准。

    金尼阁此行还有两个任务,一是请求耶稣会总会增派人手,二是采购图书仪器。采购图书仪器是为了在北京建立一个图书馆。当时的教皇保罗五世向中国耶稣会赠送了五百多册图书,其余部分,则由金尼阁和同伴精心挑拣,从意大利、法国、德国、比利时、西班牙、葡萄牙等国收集而来。

    五年后,公元1618 年 4 月,金尼阁率领余名新招募的传教士搭船离开里斯本,再次踏上来华旅途。途中有 7 名传教士染病死亡,包括金尼阁的弟弟。

    金尼阁第二次来华,带来大量的外文书籍。遵循利玛窦的学术传教之路,带来了整整一个图书馆的书籍,包括欧洲古典名著和文艺复兴运动以后的神学、哲学、科学、文学艺术等方面的最新成就。为了募集新书和仪器,金尼阁漫游意大利、法国、德国、比利时、西班牙、葡萄牙等国,终于收集了精装图书 7000 余部。金尼阁本人所收书籍和仪器在价值上万金币,为此,金尼阁拟定了一个庞大的翻译计划,联络了艾儒略、徐光启、杨廷筠、李之藻、王徽、李天经等中外人士共同翻译出版这些书籍。

    崇祯元年,即1628 年,金尼阁在杭州病逝,“西书七千部”介绍给中国知识界的计划流产。包括

    哥白尼的《天体运行论》和开普勒的《哥白尼天文学概要》等重要的科学典籍,沉默于尘埃之中。

    如今,这些已经蒙上灰尘的精装图书,从濠镜(澳门)运到了河南,进了“河南学堂”一侧的“中外图书馆”内,灰尘被拂去,书本被摆上了书架,翻译、反复翻阅,知识重见天日,西书七千部,终于与大名学子见面。

    清水红砖墙,灰瓦坡屋顶,以及玻璃拱形门窗,三层楼房,端庄典雅,正门上,悬挂着“中外图书馆”几个烫金大字的长匾,醒目异常。

    本来打算建在陕西的图书馆,随着王泰入主河南,终于建在了黄河之侧。

    踏上台阶,进了馆内,地面用软木铺成,墙壁全部采用红砖配落地窗,厚重的窗帘,稳重的钢铁书架,庄重典雅,浓浓的学习氛围。

    近乎长方体的三层楼,内部却是绿树掩映,奇花异草,流水潺潺,馆阁楼台,犹如园林一般。

    图书馆长方体前体一二楼,都是无数装订成册的图书,用于出售。所有书都是横排左始,书里内容段落之间,加了标点符号,以便读起来通俗易懂。

    事实上,不但卖的书横排简体,就连军政的公文书写,各个学堂的学生写字,也都是要求横排简体。

    书本售卖便宜,即便是一般人家都能买得起,这也是河南的惠政之一。

    图书馆长方体的前体三楼,则是用于借书。借书办理借书证,阅读则需要办阅览证。图书馆面向全城开放借阅,学校师生读者限借3册,借期两月,其他读者限借2本,借期一月。

    至于长方体两个侧体的东西三层楼,西边为外籍“专家”的宿舍,东边是中国专家和工作人员的宿舍。

    至于图书馆的翻译馆,则是在长方体的后体。金尼阁从欧洲带来的7000典籍,全都是在这里翻译,编撰,再传授于学校。

    从三楼的通廊回到西侧的翻译室,傅泛际和托雷斯几人正在翻译一本数学典籍,看到艾儒略进来,几个人都是放下了手上的工作。

    “艾儒略神父,大明南方的传教,你忍心放下吗?”

    鲁昭看着艾儒略,笑着问道。

    艾儒略已经决定辞掉华南耶稣会会长一职,到图书馆就职。傅泛际也是一样,二人年事已高,翻译工作量大,他们也无暇顾及。

    完成金尼阁神父的遗愿,也许是他们现在最想做的事情。

    “现在有那么多的神职人员帮忙,我也可以放心了。”

    艾儒略来到桌边坐下,把手上的《地理博览》打开。

    “傅泛际神父,看来你最近心情不错啊!”

    艾儒略抬起头,看着红光满面的傅泛际,开起了玩笑。

    “艾儒略神父,你不也是这样吗?”

    傅泛际指着满屋子的图书,心情舒畅。

    “金尼阁神父的遗愿,终于实现了!”

    图书馆建成,他们这些传教士们,也终于有事可干,充实了起来。

    “遗憾的是,咱们在大明传教,好像并不是很理想啊!”

    鲁昭的神情,似乎有些不满足。

    在大明传教了四五年,不过数百信徒,相对于大明庞大的人口基数,似乎有些太差了些。

    “不管怎么样,这位王大人的治下,咱们传教不缺钱财,环境安逸,慢慢来吧。”

    艾儒略传教三十多年,也不过几十信徒,还都是高官权贵。王泰如此看重他们的知识,也让他欣慰。

    “艾儒略神父说的不错。

    咱们原来在日本传教,不比大明好多少,不过最后被杀了多少兄弟,还被赶出了日本。王大人年轻,眼界开阔,咱们在大明传教,可是比在日本好的太多!”

    另外一个传教士卡瓦略,曾在日本传教,想起昔日的境遇,很是感慨。

    “现在有了这位王大人,荷兰人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艾儒略的神情,似乎有些幸灾乐祸。

    “你们听说过没有,这位年轻的王大人,出兵攻下了东番岛,改名台湾,杀了不少的西班牙人和荷兰人。”

    艾儒略从福建泉州刚刚过来,那边发生的一切,他从那些朝廷高官信徒,如叶向高等人口中得知,自然比其他人快一些。

    “我也听说了这件事情。这位王大人学识渊博,似乎是要发展海外贸易。这样一来,荷兰人和西班牙人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傅泛际的眼神里,有些许期待。

    马尼拉城被西班牙人夺取,马六甲要塞被荷兰人占领,葡萄牙人在亚洲举步维艰,可不都是拜西班牙人和荷兰人所赐吗?

    “听海军的洛佩斯说,那个东番岛正在移民屯垦,闹的特别大。王大人明年就要对马尼拉和马六甲用兵,到时候可就是天下大乱了。”

    傅泛际消息灵通,又抛出一个深水炸弹。

    “西班牙人在马尼拉杀了那么多的大明国人,以王大人的性格,肯定要对西班牙人动兵!”

    鲁昭摇了摇头,他对王泰的了解,可不是一天两天了。

    一介莽夫的时候,就敢和权贵藩王们斗个你死我活,更不用说现在手握重兵,贵为五省总理的封疆大吏了。

    性烈如火,胆大包天,激进的国家主义者、民族主义者,西班牙人如此杀戮大明子民,王泰又岂会善罢甘休!

    “王大人说过,将来是海洋的世界,也是海军的世界,要有一支强大的海军来控制海洋,掌握海上的霸权。看来,这位王大人,是有野心啊!”

    鲁昭喃喃自语,他的话语让艾儒略微微一愣。

    “强大的东方巨龙,葡萄牙跟着他,也许能分一杯羹。跟他作对,只能是死路一条。”

    艾儒略沉默片刻,幽幽说了出来。

    他虽然是意大利人,但和这些葡萄牙的传教士一同传教,早已经化外一体。

    “你们说的对,要是明国人打败了荷兰人和西班牙人,还有英国人,葡萄牙和王大人合作,就会确保东方和泰西的贸易。”

    傅泛际对鲁昭和艾儒略的话,显然十分赞同。

    传教士再高大上,也有国界,要为自己的国家服务。

    “明国人口上亿,地大物博,又岂是小小的西班牙和荷兰能比。”

    鲁昭摇了摇头,对大明的潜力、王泰的练兵能力,深信不疑。

    “那些个学堂的学生,一个个小小年纪,整天除了学习,就是训练身体和火器。可以想象,将来的大明,会有多少士兵,几十万,几百万,甚至可能是上千万。总有一天,他们会征服世界!”

    鲁昭的话,让房间里的众人都是默然不语。

    也许真有一天,或许是不远的将来,这条东方巨龙,就会腾飞,征服世界。

    “东方人,实在是太聪明,太勤奋了!将来是他们的世界,是东方的世界!我们这些传教士,在这样的国家传教,想想都觉得期待!”

    艾儒略摇了摇花白的脑袋,郑重其事。

    “各位,咱们还是做好自己的事情,拭目以待吧。”

第40章 兵工厂

    中原兵工厂,位于武安固镇,或许在规模上小于大明的其他兵器作坊,但是在兵器的制造上,尤其是火器的制造上,无论是数量还是技术,已经远远超出时代。

    兵工厂是从原来的武安铁厂分离,一墙之隔,除了枪头、箭头、刀、铠甲之类,其余的都是火器的制造。

    进入兵工厂,笔直的水泥路分开左右两区,左右两边,先是四五十米碧绿的草坪,上面一排排柳树参天,再往前右边是办公楼,再向前则是厂区,一排排水泥房车间,相互对称,井井有条,干净宽敞。

    高大的水泥围墙足有十米之高,四五米宽,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四个墙角,二十余米的圆柱形岗楼高耸,上面荷枪实弹的军士虎视眈眈。

    说是兵工厂,不如说是一座固若金汤的坚城。

    兵工厂的1000多工匠和技术人员,除了葡萄牙顾问,其他人都是军中编制。任何人想要离开,都要经过层层的审批,甚至是要经过王泰本人。

    不过,兵工厂待遇好,铁饭碗,旱涝保收,里面的工作人员都是以在此工作为荣,辞职者寥寥无几,甚至是鲜有。

    乱世之中,吃饱饭都不容易,更不用说吃饱穿暖,还有长久的保障了。

    “这便是最新出现的卡龙炮了!”

    火炮车间,站在一门门炮身幽幽的火炮前,王泰不由得停了下来,仔细观看。

    “大人,这一种是磅炮,炮重 660 公斤,炮管长度 1.14 米,口径 144 毫米,装药 910 克,射程 400-1100 米,仰角1-5度。”

    胡东介绍完一门24磅炮,又开始介绍起下一种口径更大的火炮来。

    “大人,这一种是68磅炮,炮重1800公斤,炮管长度 1.93米,口径205毫米,装药2.26公斤,射程 500-1300 米,仰角1-5度。”

    胡东禀报完,脸上有一丝傲色。

    兵工厂现在的火炮铸造,不再是过去的浇筑成型,即铸造出中空的炮身,而是先铸造实心炮身,再用刀具铣出炮膛,这样铸造的火炮膛壁光滑,游隙减小,强度增大,减少炸膛的危险。

    这一种火炮,被王泰称为卡龙炮。

    卡龙炮炮身长度小于原来的长炮,发射方式与长炮一样,以发射球形实心炮弹为主,装药量小于长炮,由于装药量小,后坐力低,并未采用 4 轮炮车,而是双层的滑动炮架。

    目前兵工厂生产的卡龙炮共有 6 种,分别是 12、18、24、32、42、68 磅炮。

    18 世纪后期,英国海军实现了两个重大的技术革新,一是用铜板覆盖船底,二是采用了大口径的卡龙炮。到世纪后期,英国在火炮铸造方面取得了重大进步。此时的火炮不再像过去那样直接铸造出中空的炮身,而是先铸造出圆柱形的实心炮体,然后再用镗孔机钻出炮膛,这便是卡龙炮。

    口径最大的磅卡龙炮,其重量也只有1800公斤,相比之下,口径远小于前者的磅加农炮,重量最轻的也有1950公斤。而且卡龙炮的装药量也很少,32 磅卡龙炮的火药只有2斤,而磅加农炮的火药却达到了7斤。

    虽然卡龙炮炮身短、装药少,随之带来的是射程短、精度差,但是在海上,这种缺陷并不明显。由于在风帆时代的海战中,200 码这种很近的距离是正常的射程,卡龙炮的精度和射程完全可以满足这种距离的作战需要

    ,而且其发射的大口径炮弹又破坏力十足。因此海战指导思想为近距离作战的英国皇家海军开始大量装备卡龙炮,用其代替小口径长炮。此举大大提升了英国战舰在近距离的火力。

    王泰此举,也是旨在加大海上作战的威力。

    “这些火炮大量生产,装备到新的战船上去!”

    王泰有些焦急地下了军令。

    他计划在明年对南洋用兵,这些新的大炮,要尽快地装到战船上去,早些形成战斗力。

    “投弹!”

    投弹练习场上,胡东呐喊了起来。

    身材笔挺的掷弹兵,拿起震天雷,拉了一下震天雷木柄下的绳子上的拉环,助跑着大步向前,他侧身,甩开手臂,伸直了手臂,把冒着白烟的震天雷,扔了出去。

    震天雷划着弧线在空中飞舞,准确的掉在一圈土袋围成的圆圈里面,跟着“通”的一声,在圆圈里面爆炸。

    连续几个震天雷飞了出去,爆炸声此起彼伏,烟柱腾腾,刺鼻的硝烟味散了开来。

    “真的不需要蜡封,也不需要点火!”

    看着烟雾缭绕的爆炸场面,李定国的目光中,一片惊愕。

    “这要比以前,可是强太多了!”

    顾绛的脸上,也是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这样的话,使用方便,相当于每个士兵携带了一门火炮,野战上会有大用处。

    原来的震天雷,受天气的影响极大,一次暴雨,就有可能让爆炸力大打折扣。最重要的是,不需要在战场上点火,不需要再带火折子。

    这是一次真正技术上的革命。

    王泰微微一笑。一个小小的拉火管装置,便是历史上的一大跳跃。其中却包含了无数人辛勤的付出和探索。

    氯酸钾,几乎从崇祯十年以来,经过无数次的探索和实验,其中还发生过爆炸伤人的意外事件,终于从卤水之中,成功提炼出了氯酸钾。

    陈子龙摇了摇头,一脸的惊诧。

    这位年轻的王大人,在奇技淫巧上,可不是一般的天才和敢折腾。

    “胡东,要是投产的话,一个月能生产多少?”

    “大人,拉火管式震天雷,一天可以生产500到800枚,一个月可以生产两万枚!”

    胡东的声音里,藏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

    一颗震天雷,一门小火炮,以后的战争,可要顺畅许多。

    “那些葡萄牙人,他们知道氯酸钾和震天雷的生产吗?”

    王泰的目光中,毫不掩饰的直接。

    军国利器,可不能外泄,尤其是科技蒸蒸日上的欧洲人。

    “大人放心,震天雷的生产,小人一手控制,不可能外泄。至于氯……酸钾,几个葡萄牙传教士参与,不过他们并不……”

    “不要存侥幸心理!”

    胡东的话还没有说完,已经被王泰打断。

    “派人严密跟踪,另外,搜查他们的住处,所有的资料、记录都要销毁。记住,一切都要私底下进行!”

    王泰脸色阴沉,胡东心惊胆战,赶紧应诺。

    军国大事,他当然不可以掉以轻心。

    “现在军中的自发火铳,一个月可以生产多少?刺刀和子药能供给吗?”

    河南卫军今年以来募兵太多,军中还有三成左右的将士在使用长枪,用火铳和刺刀代替,已经是刻不容缓。

    “大人,兵工厂一个月

    ,可以生产自发火铳三千把左右,这已经是工厂的极限。刺刀和子药没有问题。山西田掌柜带来的火硝,还有琉球国运来的硫磺,可是帮了大忙!”

    胡东的话可是肺腑之言。琉球群岛运来的硫磺纯度极高,使得火药的质量同时提高。

    胡东不经意的话,让王泰微微有些尴尬。

    田生兰和田敏回了山西。田生兰父女离开的时候都是黑着脸,不过,田生兰是生气,田敏则是不想离开。

    不过,田敏是田生兰生意上的好帮手,许多事情离不开她,她也不得不回去。

    就是不知道,田生兰回去后,怎么和山西王家退婚?

    “大人,恐怕这些震天雷,是赶不上四川的大战了!”

    顾绛拿起一颗拉管式震天雷,有些遗憾。

    王泰点了点头,就要出兵,这些新出的震天雷,显然是无法用上了。

    “大人,就让小人进川吧!”

    李定国上前请战,他已经听到了风声,王泰要亲自入川带兵作战,没有他的份。

    王泰此举,可能因为他以前是张献忠的部下,也是流寇的一员。

    他虽然在关外参加过松锦大战,但是和李自成部,还没有正式较量。

    王泰看了身旁的一众将领,微微一皱眉头。

    “四川之战刻不容缓,顾绛、王征南、赵应贵带汝宁卫、南阳卫、彰德卫随我入川。”

    李自成攻城略地,又对成都虎视眈眈,不得已,他只能带兵入蜀,和李自成决战。

    这一次,四川恐怕又要被战火涂炭了。

    “大人……”

    李定国上前再次请令,被王泰摇摇头拒绝。

    “李定国,松锦之战,鞑子死伤惨重,必会入塞烧杀抢掠。京师凋敝,鞑子很可能会南下山东、山西两地劫掠。你和文世辅择机而动,和张元平一起,对抗建奴。这是硬仗,你可不能掉以轻心!”

    王泰语气坚定,李定国无奈,只好抱拳领命。

    鞑子又来入塞,这一次,一定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让石柱宣抚司的秦良玉在重庆集结,和董无为、刘朝晖汇兵一处。让陕西的贺人龙、郑嘉栋、李国奇带兵入汉中,堵住四川去陕西的驿道。让王国平和武大定守住关中各处。”

    四川总兵罗尚文带兵驻守成都,四川有战力的,就是秦良玉的白杆兵了。

    至于陕西各部官兵,以贺人龙、郑嘉栋、李国奇、武大定四人所部为精,都是边军。让他们带兵入汉中,堵住李自成的北上之路,王泰才能和李自成所部,好好的打一场。

    王泰郑重叮嘱,陈子龙和身旁的将领们一起领命称是。

    “大人,河南卫军各部需10日集结完毕,从重庆府入蜀!”

    顾绛的话,让王泰点了点头。

    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尽管进川的动员令已经下达各卫军之中。

    “各位兄弟,我军马上要兵进四川,和李自成一决高低。各军已安排妥当,大家各司其职,不可懈怠。”

    “谨遵大人军令!”

    众人都是抱拳行礼,心思各异。

    “杨震……算了吧!”

    王泰思虑片刻,还是摆了摆手,没有继续说下去。

    刘国能那边,一直没有任何消息。难道说,渗透到李自成军中已经是功败垂成,而刘国能一直都没有得到什么有价值的军情?

第41章 蜀中

    蜀城敝久, 楼阁壮丽, 雉堞雄严, 天府之胜矣。

    岷江水分流百道,灌溉城外良田万顷。树木繁茂,万绿参天。浣花溪、百花潭、万岁池、武侯祠、薛涛井……,碧绿的江水环绕高耸的城墙。

    城内则有解玉溪、金水河、摩诃池,城内绿树成荫,繁花似锦,宫殿园林到处都是,这便是西南都会成都了。

    成都城内密布宫殿和官署,城内东西分为成都、华阳两县,共治省会。位于城中心的蜀王府,百姓口中的“皇城”,是明代藩王府中最富丽宏伟的一座。

    北起东西御河,南到红照壁,东至东华门,西达西华门,周长 5 里,堪比紫禁城。藩王中“蜀府最富,楚府、秦府次之”,可见蜀藩之富。

    只可惜,历年的战乱下来,流寇多次由陕入川,成都早已经不复往昔的荣光。断垣残壁,枯树焦地,猛虎与野狗游窜,不时可见残缺不全的尸体,蜀地之凋敝,可见一斑。

    不过,对于此刻坐在巡抚衙门的四川巡抚傅宗龙来说,纵然是据城而守,上万官军,傅宗龙依然忧心忡忡,愁眉不展。

    和他四年前巡抚四川相比,如今的环境,早已是今非昔比。

    去年,他刚到四川上任,就碰到成都地方官员和藩王宗室之争。成都两院三司的书吏七八百家,歃血为盟,与蜀王宗室相斗斗,双方各带奴仆,达数千人之多,纷纷出城,手执利器,骑兵都有,在城外的青羊宫大打出手,死伤无数。

    书吏虽然不入流,身份低贱卑微,但书吏负责文书档案,公牍传递,诉讼刑名,司法治安,输粮征税,戒备警卫,维持官府运转,社会有序。

    一旦书吏发难,官府运转瘫痪,还如何治理地方?

    藩王宗室,就更不用说了,皇亲国戚,所占田亩不计其数。蜀地只有一个藩王蜀王朱至澍,继位25年,就藩蜀王府。其它郡王,没有封地,只有食邑,都居住在成都。

    成都人都说,成都田亩藩王宗室占七成,豪强官绅占二成,而民只占其一。

    宗室和胥吏,两股地方势力明争暗斗,势成水火,蜀地的危机,可见一斑。

    如果只是区区的宗室和胥吏之争,无非是为了利益,还可以调和,但一旦是民变发生,那可就动摇根本了。

    崇祯十四年,也就是他刚上任不久,又是一场大规模的民变爆发。

    彭县知县以百姓未能缴纳鞭银为由,派衙役前去索要。由于是临过年,衙役索要的太急,手段简单粗暴,以至于百姓冲击县衙,尽毁城中衙役宅院。

    彭县民变,以至于成都府属县和川南各州县的百姓闻风而动,冲击地方官府。仅雅安一地,百姓各执枪棒进城,折毁衙役房屋,打死衙役数十人。民变迅速扩展,成了以除“五蠢”为旗号的大规模暴乱。

    所谓“五蠢”,一是指衙蠢(指州县胥吏),二是指府蠢(指投献王府的权贵),三是豪蠢(指土豪劣绅),四是宦蠢(指作威作福的宦官子弟),五是学蠢(指生员中好事生非者)。

    打击“五蠢”,星火燎原,一时间声势浩大,连傅宗龙也无能为力。长此下去,即便不用李自成这些流寇来袭,就是民变,也能让四川一片狼藉。

    这个时候,傅宗龙倒有些羡慕起王泰来。河南旱灾蝗灾,连年有余,藩王宗室,多如牛毛,豪强官绅,权势滔天。王泰硬是施雷霆手段,生生挽回了河南的局势。

    四川只有一个藩王,也没有河南连年的旱灾蝗灾,可现在这样子……

    傅宗龙轻轻

    摇了摇头。自己性子太直,不会说话,起起落落,仕途磕磕绊绊,也不知道能不能扛住李自成的兵灾。

    脚步声响起,傅宗龙抬起头来,挤出一丝笑容。

    “刘大人,你也来了。”

    走进大堂的是四川巡按刘之勃,陕西人,为官倒是清廉。

    “刘大人,李自成那边,到底怎么样?”

    “李自成已经过了保宁府,只是过不了几天,就要到成都府了。”

    刘之勃面色阴沉,自入了四川,他的头发斑白了许多。

    李自成所部势大,兵精将广,再加上裹挟百姓,声势浩大,让人心寒。

    “刘大人,那些乱民,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乱民占据了彭县、灌县、汉州几处,不过并没有蔓延。不过,若是李自成大军一到,这些人就都是附拥。”

    刘之勃面色更加难看。天灾**,蜀地就要大乱了。

    “蜀王那里,有没有派人守城?”

    蜀王朱至澍,富可敌国,如今是战时,应该不会没有表示。

    “蜀王给了三万两银子,作为守城将士的饷银。重庆的刘朝晖部,蜀王也捐了两万两银子。其它的,怕是指望不上了。”

    傅宗龙的眼睛里,闪出一丝希望。

    “刘大人,王大人没有派援军前来吗?”

    王泰是五省总理,分管四川军事,李自成到了四川,王泰应该不会闲着。

    况且,他已经向朝廷上了折子,要求派兵增援。想来,朝廷已经下了公文给王泰。

    “现在也不知道,王大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李自成进了四川,攻城拔寨,他不闻不问,好像没有什么事情一样?”

    在怒气冲冲的刘之勃看来,李自成进四川,王泰就应该兵发蜀地,而不是不闻不问。

    “刘大人,你还是不懂啊。”

    傅宗龙幽幽一句,让刘之勃脸上红了半边。

    “王大人没有挥兵进川,那是怕扰民。要不然,受苦的还是百姓。”

    没有大的战事,百姓还能经营各业,一旦交战,那就是处处断壁残垣,处处兵灾了。

    傅宗龙看了看神色尴尬的刘之勃,话题一转。

    “刘大人,你说咱们能守得住成都城吗?”

    “大人,城中只有一万多兵马,良莠不齐,如果没有援兵,恐怕支撑不了几天!”

    刘之勃毫不犹豫,脱口而出,说了句大实话。

    傅宗龙脸色阴沉了下来,过了片刻,才轻声叹了口气。

    “刘大人,内忧外患,民心不稳,李自成此番前来,成都恐怕难逃一劫啊!”

    傅宗龙的忧心忡忡看在眼里,刘之勃也是黯然神伤。

    谁能想到,四川的局势,竟然糟糕到了如此地步!

    “刘大人,我已奏明朝廷,让王泰王大人调兵前来。河南卫军甲于天下,王泰又素有知兵之名,只要王大人入川,李自成必然无遁身之地。”

    傅宗龙的话,让刘之勃点了点头。

    王泰名扬天下,河南卫军更是名扬天下,有他们增援,自然是万无一失。

    卫士进了大堂,朝二人抱拳行礼。

    “大人,五省总理王泰的公文。”

    “快,呈上来!”

    傅宗龙精神一振,刘之勃的眼神也亮了起来。

    卫士把公文呈上,傅宗龙打开,仔细看了起来。

    “大人,公文

    上都说了什么?”

    傅宗龙看完,刘之勃迫不及待问道。

    “王泰让秦良玉老将军率白杆兵,顾绛、刘朝晖、董无为三部从川东进兵。至于王泰自己,亲自带兵从河南而来。”

    傅宗龙把公文给了刘之勃,不由得长长出了一口气。

    王泰,终于要进川了。

    “抚台大人,现在才收到王泰的文书,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率兵前来?”

    刘之勃苦笑一声。李自成的大军近在咫尺,只怕还没有等王泰到,李自成已经破城了。

    傅宗龙陈思片刻,心里还抱有希望。

    “石柱宣抚司,还有重庆府的刘朝晖部,总能赶到吧。”

    石柱宣抚司在重庆,王泰应该已经向他们下了公文,应该可以提前赶到。

    秦良玉所部在石柱宣抚司,满门忠烈,麾下白杆兵英勇善战,天下闻名。

    秦良玉丈夫马千乘,世袭石柱宣慰使,万历年间被内监邱乘云诬陷病死狱中。马千乘被害后,因其子马祥麟年幼,秦良玉于是代领夫职。

    秦良玉兄长秦邦屏、秦邦翰在浑河战役中战死,弟弟秦民屏在平定“奢安之乱”时战死。秦良玉因抗清、平定奢崇明之乱、击退张献忠之乱等战役,战功显赫,被封为二品诰命夫人。就连崇祯皇帝曾作诗四首赞颂秦良玉。

    秦良玉年事已高,想来增援成都的,是其子马祥麟了。

    马祥麟是新的石柱宣慰使,勇力绝伦,英武潇洒,能文善书,穿银铠,骑白马,常单骑冲阵,取敌将首级。军中呼为“赵子龙”、“小马超”。眼睛受伤后,又多了外号“独目马”或“独眼马”。

    白杆兵,是秦良玉夫妇训练的一支精兵,善于山地作战。白杆兵所持的白杆枪是用结实的白腊树杆做成长杆,上配带刃的钩,下配坚硬的铁环,作战时,钩可砍可拉,环则可作锤击武器。秦良玉率领白杆兵参与了平播、平奢、援辽、抗清、勤王、剿匪诸役,战功赫赫。

    “大人,有重庆来的公文在此!”

    又有军士进来,上前呈上公文。

    “说曹操,曹操到!有白杆兵来援,成都无虞了!”

    傅宗龙看完,脸上的神色,一下子轻松了起来。

    刘之勃也是一惊,拿起公文一看,也放心了大半。

    公文上说,重庆的刘朝晖部、董无为部,和白杆兵一起,已于日前发兵,正在向成都而来。

    “大人,城外发现闯贼的兵马!”

    军士进来禀报,傅宗龙和刘之勃都是一呆,刚才的喜悦荡然无存。

    援军还没有到,李自成却先到了。

    “出去看看!”

    傅宗龙和刘之勃脸色铁青,相继站了起来,向外而去。

    站在城墙上,向着城外看去,李自成的大军浩浩荡荡而来,旌旗飘扬,步骑迤逦向前,漫山遍野,不知多少。

    “李自成……”

    傅宗龙放下千里镜,面色凝重,喃喃自语。

    蝗虫一般蔓延,先到城东,然后向周围而去,看样子是要包围整个成都城。

    “这怕是有十几万人吧!”

    刘之勃也是脸色难看。相比于以前,李自成的大军之中,饥民少了许多,训练有时候的步卒则是增加了不少。看起来,流寇比以前,更难对付了。

    傅宗龙忧心忡忡,看向了东面的天际。

    王泰的援军,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到达?

第42章 行军

    位于湖北西南端的郧阳府,本身就是大明政府为处置鄂、豫、陕三省流民而建。郧阳毗连川、陕、豫,为锁钥之地。境内山大林密,人烟稀少,官府的统治触角难以企及,成为穷苦百姓逃避天灾**避难之所。明朝中后期,破产农民潮水一般的涌入郧阳府,随即占据了这里。

    由于郧阳府人烟稀少,自然条件优越,“南人利於水耕,北人利於陆种,官府在镇压无果,流民仍然不断涌入的情况之下,专门为流民而设置了郧阳府,因此可以说,郧阳府是专门为流民而设。

    大明王朝实行为防止流民作乱,对抗官府,实行轻税赋,宽徭役的休养生息政策,民众生存条件优于平原,导致民众流徙日渐频密,郧阳、均州等地店铺林立,商贸畅通。

    但由于崇祯朝迁入的流民太多,也使得这里的土地问题日益尖锐,人多地少,各地,各派流民间的争斗,火拼层出不穷,官府也是懒得管理,反正只要不造反就行。

    由于长期以来都是流民迁入,所以这里匪乱猖獗,也成为流寇往来川陕豫的通道。

    刘森正在田间忙活,田间的水稻绿油油的一片,一阵微风吹过,令人觉得神清气爽,远处的群山苍苍茫茫,风景就像明代的画卷一样,刘森也上过几年学堂,眼前的这景致让他依稀记起了小时候先生教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两句词来。

    刘森随即摇摇头,生活的艰辛对他来说不言而喻! 家道中落,携妻契子,拖家带口的流浪到了这鄂西北,整日辛勤劳作,所换得的只不过是一日两餐,日子过的紧紧巴巴。

    儿子在田头玩耍,孩童烂漫,完全不谙世事,刘森心里却是一阵心酸,儿子身上补丁摞补丁的宽大衣服,松松垮垮已经到了膝盖,这还是自己的那件旧衣服,忙活了这几年,却连一件新衣服也买不起。

    这天杀的世道!

    再看看身边的妻子,年纪只有多岁,面黄肌瘦,满脸黝黑,十指粗糙,就像四五十岁的老妇人一样。

    前几天,河南的军队过来募兵,刘森想了半天,也没有去。不过,那一两银子的饷银却是让他心动不已。要是他当了兵,妻子也就不用再受这罪,儿子说不好还可以上学堂,自己怎么就给拒绝了呢!

    “官军来啦!”

    突然,周围的农人指着前方,惊恐地叫了起来。

    刘森心头一惊,不由自主抬起头来,向前看去。

    山道上,一列列顶盔披甲的军士正在向西而来,他们阵列齐整,唱着军歌,迤逦而来,漫山遍野,完全不去田间地头的农人,只有他们的军官经过时,偶然会点点头算作打招呼。

    “万人一心兮

    泰山可撼,

    惟忠与义兮

    气冲斗牛。

    主将亲我兮

    胜如父母,

    干犯军法兮

    身不自由。

    号令明兮

    …………”

    王征南走在队伍里,和部下的将士们一起,唱着这首《凯歌》。

    此次带兵出征,是他在河南卫军中的第一次大战,由不得他不心潮起伏。

    豪迈的歌声,让刘森心神荡漾,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这些士兵和过来募兵的军队一样,穿着也似乎一样,正是河南卫军的将士。

    “不用怕,这是河南卫军的将士,是王大人的部下!”

    刘森大声呐喊,劝着周围惴惴不安的农人。他放下了手头上的农具,走到了田头,站在路边,仔细打量

    这些人井然有序,挺胸抬头,走路都是排成一排排的,看起来特别的精神,就连他们的军官,也是有马不骑,和士兵们一起走路,只是要威严的多。

    这才是真正的军人!

    王泰站在一处高坡上,看着将士们不断的向前,顾绛站在他的旁边,二人看着到处的青山绿水,不断向前的赳赳雄兵,也不由得心情为之一振。

    “大人,巴蜀之地,自古以来就是多战之地,出了多少英雄豪杰! 可叹了蜀地天府之国,流寇往来,残破不堪。此战一定要大破李自成,让四川安定下来!”

    顾绛的话,让王泰微微点了点头。

    陕西-四川-河南,或陕西-四川-湖广,几种路线,流寇往来,致使四川兵祸连连,残破不堪。

    而现在,又成了李自成展现自我的舞台。

    赵应贵忧心忡忡道:“大人,只留下怀庆卫和睢阳卫,山西、山东的防御够不够? 万一建奴入塞,恐怕……”

    “你已经不是山西总兵了,还操这个心?”

    王泰微微一笑,拍了拍赵应贵的肩膀。

    “我已经下令给了田志,让他和赵志正严阵以待。你就放心吧。”

    赵应贵点了点头,有这两员虎将,保住太原城,不会有什么问题。

    “赵应贵,过年以后,我打算让你和董士元去南洋,你不会有什么心思吧?”

    王泰的话,让赵应贵脸色一变,小心翼翼。

    “大人,非要这样吗?”

    “不是流放,瞧你吓成那样!”

    王泰摇了摇头,这个赵应贵和陈子龙一样,都认为南洋为化外之地,看来大明确实闭关锁国的太久,以至于国民的思维也封闭许多。

    “将来大明不但要对南洋动兵,还要对世界各地。有一块新大陆,土地面积比大明还大,那里将来要移民数百万,甚至上千万。到了那个时候,你的眼界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狭窄了!”

    王泰的一阵唾液纷飞、雄心壮志,让赵应贵懵懵懂懂不断点头,不过脸色缓和了许多。

    毕竟,他现在还是朝廷钦犯。王泰如此保他,情深义重,他应该知足了。

    “忘了告诉你,南洋的女人容易生娃,还有泰西的那些女人,金发碧眼,到时候你多娶几个,再生些混血后代。”

    赵应贵脸色尴尬,不自觉汗流满面。

    王泰所言,甚合他心。

    “大人,你让贺人龙、郑嘉栋、李国奇这些军中悍将分守汉中三地,他们要是不听令,却该如何?”

    陈子龙忽然开口,指向了陕西方面。

    贺人龙、郑嘉栋、李国奇分守宁强、南郑、西乡三处,截断四川到陕西的驿道。陈子龙显然对这三人分守,还是有些不放心。

    这些人不是河南卫军,王泰虽然是五省总理,但地方武将跋扈,拥兵自重,可不容易节制。贺人龙不听杨嗣昌调遣的先例,可是摆在眼前。

    “本官可不是杨嗣昌,也不是熊文灿!”

    王泰目光炯炯,冷厉异常。

    “谁要是敢玩忽职守,本官手上的刀可不认人!”

    这些个拥兵自重的军阀,左良玉、贺人龙,当然还有祖大寿、吴三桂等人,大明军事上的糜烂,这些人可谓是功不可没。

    陈子龙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这个王泰,好大的杀气!

    “大人,这郧阳是个好地方啊!”

    顾绛指了指周围,岔开了话题。

    “大人,郧阳府流民混杂,民风彪悍,官府对这里是慎之又慎,生怕激起民变,这里曾数次兵变,都是在这里发生,是募兵的好地方。”

    王泰点点头,经过一年的募兵、练兵,河南卫军如今已经有了五六万之众。但连年战争不断,消耗太大,要想镇守河南,以及四川、湖广、山西部分地方,再加上水师海军,总数应该在10万上下。

    别的不说,光是海军,最少也得两万左右,大小七八百艘海船。

    还有骑兵,也得至少上万的数量,才能与满清对抗,以及用兵西域。

    “最好不要募兵,否则就是天下动荡,百姓受苦。”

    陈子龙看着漫山遍野的将士,很是有些感慨。

    去年他随大军去关外,只是个局外人,如今却已经是举足轻重的大军幕僚了。

    “李自成大军来去自由,飘忽不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他彻底剿灭?”

    陈子龙的感慨看在眼中,王泰也是眉头一皱。

    想起刘国能那边传来的消息,王泰转过头来,向着杨震,招了招手。

    杨震凑上头来,王泰低声耳语了几句。

    “大人,你大声说就是,这事没有必要这样神秘。”

    杨震的话,让王泰眼睛一瞪。

    “要是让你去卧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王泰说完,转过头来,看到周围的百姓,都站在路边围观,王泰笑容满面,骑在马上向众人挥了挥手,算是打了招呼。

    几个百姓壮着胆子走了上来,拦着王泰问道:“将军,你们这是要去四川吗?”

    “各位百姓,我们正是要去四川,不过大家放心,我们河南卫军秋毫无犯,不会骚扰大家!”

    王泰平易近人,没有什么架子,一个中年汉子赶紧施礼,满脸赔笑。

    “大人,你们是要去四川,对付李自成吗?”

    “是的,不过大军会在重庆府呆上十天半月左右,集结各部,还要等后方的粮草补给。”

    王泰满面笑容,和几个百姓告别。

    “大人,咱们要在重庆府呆这么长日子吗?”

    杨震上来,看了看周围,低声问道。

    “谁知道这些百姓里面,有没有李自成的探子。”

    王泰冷冷一笑,打马向前。

    李自成这些人,最爱使用三教九流作为探子,江湖术士、乞丐流民、僧侣道人,无处不在,这也是历史上闯军能屡败屡战,摧城拔寨的一大利器。

    杨震如梦初醒,感觉跟上。

    重庆府停留,看来只是个幌子。

    王泰让他注意闯军哨探,显然是不想李自成发现大军踪迹。到时候大军向西,路上所有一干江湖人等,统一抓获,随军而行,看还能弄出什么幺蛾子。

    “大人,也不知道秦良玉老将军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形?地方官军,可不是河南卫军,一切依军令而行。”

    陈子龙的提醒,让王泰微微点了点头。

    “杨震,你和张煌言率亲军骑兵先行,先到石柱,让秦良玉部立刻率军西进,在重庆府和刘朝晖、董无为汇合,让刘朝晖准备粮草,大军一到,立刻西进!”

    王泰还要叮嘱,杨震赶紧上前,低声说道:

    “注意保密!”

    杨震和张煌言带骑兵离去,王泰看着前方苍茫的天际,暗暗出神。

    李自成,不知道此番交手,又是怎样的一番腥风血雨。

第43章 成都

    成都平原,雪花飞舞,一片白色的世界。

    小冰河时代,才是10月底,成都平原,已经下起了第一场雪,虽然雪不大,但也是让人们忧心忡忡。

    有人甚至在说,天降异象,这是亡国之兆。

    也有人在想,这大明,是不是气数已尽了?

    本该是“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静寂,却被隆隆的炮声和震天的厮杀声惊破。成都城,蚂蚁一样的围城死战,波涛汹涌,无止无休。

    “据河洛以争天下”功败垂成后,南阳府、郧阳府难以经营,越挫越强的李自成,挥兵进了巴蜀,想要割据四川,再谋天下。

    此时的四川,已经不是宋时的四川,那时的四川富甲天下,有1300万的人口。到了崇祯年间,却不过300来万。

    大运河开通,政治中心东移,海上贸易的兴起,四川只是养蚕缫丝,本地丝绸业却裹足不前,反而成了江浙的种植基地。

    四川经济涨力不足,民生多艰,崇祯年间,土地兼并和吏治**等社会积弊爆发,流寇往来,四川只有300万人口,也是情有可原。

    这一次,李自成挥大军兵临成都城下,劫掠州县之后,直指成都,一时间风声鹤唳,城内人人自危。

    蚂蚁一样的闯军涌上城墙城头,双方激烈的拼杀,只为杀死对方,消灭对方的**而已。

    数日的鏖战下来,高耸的城墙下,尸体层层叠叠,尽都被白雪覆盖。流寇来攻,城内百姓自发组成民壮,协助官军守城,这也使得闯军伤亡惨重,尸骸累累。

    谁都以为,闯军伤亡太大,就会退去,但闯军将士像吃了药一样,不眠不休,攻城无休无止,看样子是非要拿下成都城才罢休。

    “蓬!蓬!蓬!”

    电闪雷鸣,烟雾缭绕,炮弹不时打到城头,城墙上的垛口纷纷被砸的砖石纷飞、破烂不堪。还有那些闯军,排铳齐发,城头上不断有官军被弹丸击中,仰天摔倒,被击伤的官军躺在地上蠕动、呻吟,惨叫声撕心裂肺。

    不过,一场场战斗下来,城墙上的官军,已经知道了如何躲避伤害,他们蜷缩在城墙后面,不时站起身来,和登城的流寇厮杀,你来我往,血战连连。

    城门紧闭,十余万流寇围城,他们的精骑往来驰骋,劫掠县镇,补充大军所需,成都城内外隔绝,已经成为了一座死城。

    若不是四川引进番薯,大肆种植,这城中的粮草,都成了问题。而粮草无忧,这也是城中军民能够坚持下来的原因。

    虽是如此,城中军民,依然是忧心忡忡,一旦流寇破城,那可是玉石俱焚。只有城中的那些流氓地痞,一个个唯恐天下不乱,趁机抢劫偷盗,作奸犯科,这几天,被关进府衙大牢的罪犯,数目激增,大牢一时有人满为患之势。

    乱世用重典,亚历山大之下,官府也是痛下杀手,一时人头滚滚,城中才消退了几分。

    终于,经过一整天的厮杀,流寇终于退去,城头的军民,终于得到了休憩的机会。

    冷风呼啸,雪花飘飘,闯军虽然暂时撤去,但随着伤亡增加,城中人心惶惶,甚至有人心向背的苗头。

    打砸抢,杀人放火,甚至是聚众闹事。

    “作奸犯科、违法乱纪者,杀无赦!”

    巡抚衙门坐镇的傅宗龙,脸色铁青,怒气勃发。

    这些个愚民,他们难道不知道,一旦流寇破城,他们的一切就会化为乌有吗?

    “援军来了没有?”

    平息了一下,傅宗龙又问起他最关心的事来。

    “大人,

    算算时间,应该到了。”

    部下的回答听在耳中,傅宗龙不由得一愣。

    “那就是没到了!”

    傅宗龙叹了口气,又抱起了一丝希望。

    “蜀王那边如何?募集勇士的情形如何?”

    守城需要大量的民壮,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官府银库空空荡荡,只有蜀王府可以依靠。虽说蜀王平日里对官府不理不睬,但大敌当前,不得不协同守城。

    “听说蜀王拿了10万两银子出来,募集了5000民壮,3000守城,2000守王府。”

    卫士的话,让傅宗龙稍稍放下心来。

    前些日子,随着李自成大军前来,这位蜀王还闹腾着要逃往云南,不愿意募兵守城。被劝着留了下来,反而积极募兵,看来转了性子。

    万一让流寇破了城,他们这些高官、藩王宗室,谁也难逃一劫。看来性命攸关之下,谁也不会和自己过不去。

    “大人,奸民作恶,到处滋扰生事,万一城里乱起来,来个里应外合,成都城恐怕难守。要是这样闹下去,恐怕援军没到,城池先给丢了。”

    卫士的话,让傅宗龙眉头紧皱,重重点了点头。

    “城中30多万百姓,只要是大伙万众一心,流寇就绝难进城。如今只有肃清城中骚乱,据城而守,等候援军到达了。”

    第二日清晨,雪花小了一些,攻城战继续,鼓角争鸣,火炮声震天,城头恶战连连,不断有闯军将士惨叫着从城头纷纷坠落,又有无数的流寇爬了上去。

    战事像前两天一样,又进入了胶着。

    流寇想要攻破成都城,获取里面无尽的财富,而守城军民却是想击退流寇,保住城墙,保护自己的家园。

    城东的一处高地上,闯王李自成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成都城,脸色铁青,目光狰狞。

    眼前惨烈的拼杀看在眼中,李自成熟视无睹,不动声色。经年的沙场鏖战,已经让他的心头硬如铁石,浑不以生命为何物。

    雪花落在他的毡帽上和披风上,他依然是一动不动,浑然不觉寒冷。

    流寇!

    官军和百姓强加在闯军身上的烙印,就像一块儿撕不掉的狗皮膏药一样,撕也撕不掉,毁也毁不去。

    河南南阳府,想来一个“励精图治”,却差点被王泰包了饺子。

    长久以来,想要一块稳定的根据地,何其不易!

    河南南阳府半年的折腾,他才明白,“闯王来了不纳粮”,是多么的可笑无知。

    人人都不纳粮,将士们吃什么,喝什么?官员的饷银何来?怎么来募兵、练兵?

    就靠一张嘴吗?

    颠沛流离,不得已之下,闯军又恢复了以前的老路子,裹挟、平城毁镇、所过残破。

    “闯王,成都城太高,又有瓮城,想要攻打下来,恐怕不容易啊!”

    高一功脸色憔悴,这几日攻城,他可是累的不行。

    上万将士的尸体,就掩盖在雪下面。

    “再攻打几天,官军肯定就逃了!这些个窝囊废,守不了多久!”

    贺一龙还是很乐观。闯军虽然死伤惨重,但守城官军的死伤也不少。再打几天,估计官军就该逃了。

    “说的是!听说那蜀王富可敌国,这一次,可不能轻饶了他!”

    贺锦哈哈大笑了起来,战意十足。

    “就怕到时候王泰的援军过来,不给咱们机会。”

    马回回的话,让众人一时陷入了沉闷。

    李过心头压抑,

    直接暴走。

    “王泰这个催命鬼!狗日的要是能自己塌掉就好了!”

    要是能塌掉就好了!

    李过无心的话,让李自成的眼睛亮了起来。

    “队伍里面,有挖矿的兄弟吗?”

    离东城墙两里,一片营帐后面,一筐筐黄土被抬出,随即堆在营帐前,成为宽墙,渐渐升起。

    这便是挖向成都城墙的地道了。

    这些矿工,骨瘦如柴,面黄肌瘦,许多人都是炮灰,这个时候,反倒成了攻破城墙的军中利器。

    城外挖地道,和闯军攻城同步进行,即便城墙上的官军看到,也想不到对方是在挖地道,他们忙于厮杀,也无暇顾及。攻城的厮杀声和火炮声,遮盖住了挖地道的声音。

    夜色深处,城墙下,地道中,木板上,一个个炸药包层层叠叠,堆起了两米多高,长长的导火索被牵引了出去。

    夜深人静,半夜三更,城墙上火把熊熊,正在巡查的刘之勃忽然一阵心悸,眼前一黑,他不由得停下脚步,捂住了自己的前胸。

    “大人,你怎么了?”

    一旁的卫士,关切地问道。

    “没有什么,可能是没有睡好。”

    刘之勃停了片刻,这才放下手,直起腰来。

    “大人,你要不要歇息一下?”

    “不用了,再查一圈,心里稳当些。”

    刘之勃话音刚落,一声巨大的闷响传来,脚下地的城墙也剧烈地晃动起来,刘之勃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到底怎么了?难道是地动?”

    刘之勃惊诧地抬起头来,借着城墙上的火光,只见东城墙上,滚滚的烟尘升起,巨大的爆炸声此起彼伏,半截城墙笼罩在了烟尘之中。

    刘之勃目瞪口呆,尘土弥漫,城墙隐隐约约开了一个巨大的豁口,城里城外一片坦途。

    而在城墙外,无数的闯军挥舞着兵器,狂呼乱叫,就像黑夜中的幽灵一般,直奔城墙。

    刘之勃额头上,汗水密密麻麻,人也是痴痴呆呆。

    城墙……破开了!

    这却该如何是好?

    府衙后堂,忙碌了一整天,刚刚睡下的傅宗龙对外面剧烈的爆炸声惊醒,“腾”地一下坐了起来。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傅宗龙匆匆穿好衣服,冲到大堂,大声呐喊,卫士们懵懵懂懂,面面相觑,无人吭声。

    “一群废物!出去看看!”

    傅宗龙心急如焚,匆匆来到院中。

    “大人,东……城墙!”

    众人来到院中,还没有出府门,一个卫士指着东面的方向,颤声喊了起来。

    东面天际火光冲天,浓烟滚滚,伴随着激烈的厮杀声传来。

    “备马,快!”

    傅宗龙心里暗叫不妙,众人纷纷上马,冲出了府衙,直奔东城墙。

    大街上,到处都是惊慌失措的百姓和官军,有人纷纷急着逃命,没人理睬傅宗龙等人。众人一路打马前行,没走多久,一伙骑兵拥着刘之勃匆匆奔了过来。

    “大人,城破了、流寇进城了!”

    刘之勃面如土色,声音颤抖。

    “什么?城破了,流寇进城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傅宗龙目瞪口呆,随即大声咆哮了起来。

    “大人,流寇炸毁了东城墙,从豁口闯了进来 ,已经杀进城了!”

    有一个卫士,大着胆说了出来。

第44章 黄雀

    “杀官军!”

    “一个不留!”

    火把熊熊,满地的尸体和鲜血,满是狰狞的面孔,一片片腥风血雨,犹如世界末日。

    枪刺刀砍,鲜血飞溅、肆意杀戮,释放心中的恶魔。

    没有意料之中的溃逃,前进的路上,尽是拼命的军民,街巷之中,到处都是激烈的拼杀。

    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人,那些个寻常的百姓,比守城的官兵更加英勇,更加无畏。

    “火铳兵,不要退,开火!”

    傅宗龙亲自督战,带领他的标兵一马当先。

    各个街巷,火铳声、火炮声不断回响,城墙上的大炮拼命向城外开炮,阻止向豁口滚滚而来的流寇。

    从炸开的豁口向里城,到处都是喊杀声,豁口处。双方战死的人不知多少,层层叠叠。而在通往城中心府衙和蜀王府的大道上,官军们列起了大阵,排铳齐发,火炮声不断,拼命阻挡向前而来的滚滚人潮。

    傅宗龙带领着部下,且战且退,退回的路上,都是尸体和鲜血。众军苦战,无奈闯军人数太多,死伤无数,舍生忘死,把傅宗龙等人,逼回了巡抚衙门。

    将士们凭借巡抚衙门的高墙抵抗,傅宗龙则是回到了衙门大堂坐下。

    四川总兵罗尚文跑进了府衙,向正座上的傅宗龙禀报。

    “大人,城破了,兄弟们恐怕抵挡不住了!”

    傅宗龙轻轻点了点头,脸色平静。

    “罗将军,你先带人烧了粮仓,然后带兄弟们撤吧,能逃出多少算多少。”

    “大人,下官和标营兄弟护着你,一定能冲出去的!”

    罗尚文单膝跪地,脸色郑重。

    “不用了,听本官的军令,烧了粮仓,带领兄弟们撤吧!记住,千万不可以投降流寇!”

    傅宗龙挥了挥手,让罗尚文出去。

    “大人,咱们一同赴死吧!”

    罗尚文诧异地看着傅宗龙,跪地磕了几记响头,大踏步走了出去。

    傅宗龙显然不会接受为流寇折辱的事实,他想做什么,就由他去吧。

    罗尚文出去,傅宗龙站起身来,墙上取下一把长剑,抽出剑来,扔掉剑鞘,恍然若失。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

    嘴里喃喃自语,傅宗龙眼中,热泪盈眶。

    “陛下,闯贼势大,臣无能为力,只有来世,再报陛下……”

    傅宗龙正打算跪下,向北磕头,罗尚文惊恐失措地跑了进来,嘴里大声叫喊着。

    “大人,援军来了,援军来了!”

    傅宗龙心头一惊,猛地转过头来,手里的长剑“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城破了!

    成都城完了!

    蜀王府中,大殿上的蜀王朱至澍痴痴呆呆,好似木头人一般。

    在他的身旁,王妃和其他几个妃嫔也是眼神呆滞,毫无生气。

    “大王,趁着天黑,突围出城吧!”

    “就是,大王,有功底的卫士保护,一定能够逃出生天的!”

    其他人的话语落在耳中,朱至澍轻轻摇了摇头,苦笑一声。

    “逃?本王这年纪,还有王妃她们,一个个弱质女流,能跑多远?被那些流贼抓住,免不得一番羞辱!”

    看着属官和卫士们惊慌失措的样子,朱至澍挥了挥手。

    “你们都逃去吧。李自成要的是本王,和你们无关。能逃多少算多少吧!”

    朱至澍说完,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所有的属官和卫士纷纷逃离,大街上空空荡荡的,只剩下朱至澍、妃嫔和十几个王府中人。

    “王妃,各位夫人,还有你们,咱们共赴黄泉吧。”

    朱至

    澍站了起来,向外走去,其他的人无精打采跟上。

    朱至澍没走几步,卫士从外面匆匆忙忙走了进来,还摔了几个跟头。

    “朱虎,你慌什么?来不及送死啊!”

    朱至澍不屑地看了一眼卫士,又要迈步向前。

    “大王、援兵,援兵来了!”

    卫士的话听在耳中,朱至澍迈出的脚步停下,猛地转过头来。

    “朱虎,你说什么,援兵来了?”

    “大王,援兵已经来了,城外正在进行激战,许多流贼又退出城去……”

    “马上关闭府门,让卫士们据墙而守!保得王府周全,重重有赏!”

    卫士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朱至澍打断。

    “赶紧,关好府门,守好城墙!”

    朱至澍大声呐喊,他身后的妃嫔们人人抽泣,泪流满面。

    “朱虎,小心点,赶紧出去看一下,是哪一路的援军?”

    朱至澍脸色通红,不安地在院中转来转去。

    成都东门外数里,火光冲天,千军万马迤逦而来,正是夜色最浓之时。

    王泰援军到来的时候,正是成都东城墙被炸开,闯军纷纷进城的时候。这一次,可谓是来的及时。

    杨震、张煌言率骑兵从城西绕来,白杆兵和刘朝晖部、董无为部从城南进军,赵应贵部、王征南部和顾绛部从东面进军。虽然留下了个北面,围三缺一,但李自成不一定敢往北。

    天还没有亮,打的就是心理战,打的也是时间差。

    王泰看了一眼远处火光冲天的成都城,目光炯炯。

    这一次,一定要让李自成知道,搅屎棍的下场!

    王泰轻轻吐了口气,打马向前。

    刘国能传来消息,李自成想攻下成都城,割据巴蜀。伺机而动。既然如此,他就如李自成所想,在他攻打成都城、欲罢不能之时,打李自成一个措手不及。

    这个打不死的小强,他究竟要干什么?

    难道说,真要过一把帝王瘾,才肯满意吗?

    治国安邦,君临天下,他有这个本事吗?

    要真是有,他也就不会有在北京城干出拷脏助饷这样的蠢事了!

    高坡上,刚才还镇定自若、志得意满的李自成等人相顾愕然,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名满头大汗的闯军哨骑打马而来,到了李自成等人面前,滚鞍下马,满脸的惊慌。

    “闯王,是官军的援军!”

    “慌什么,看清楚没有?是哪一路援军?”

    李过抬手就是一马鞭。

    “将军,不知是那一路,不过旗子上面有“王”字!”

    哨探的话,让李过心头剧烈跳动,他拿起千里镜,向着哨探所指的方向看去。

    马回回轻声叹息,他已经猜到了来的人是谁。

    火光照耀之下,千军万马,队列齐整,漫山遍野,从南、西、东三面直奔成都城。旌旗招展,铁甲贯身的猛士无数,斗大的“王”字、“马”字大旗最是醒目。

    河南卫军,王泰的队伍!

    就是不知道,那些“马”字大旗,又是何方神圣?

    “王泰,这个杂种,又在玩花样!”

    李过狠狠地骂出一句话来。

    “蓬!蓬!蓬!”

    仿佛是为了回应李过的骂声,火炮声不绝,阵阵白烟升起,东、南两面的河南卫军中烟雾缭绕,数百颗实心铁球铺天盖地,迎面向闯军大阵砸来。

    不但是李自成等人心惊肉跳,就是援军中从南而来的白杆军将士,人人都是变了颜色。

    还有两里多,河南卫军的火炮就敢打响,这不是浪费弹药吗?

    炮车滚滚向前,炮手不断装填弹药

    发炮,拉拽炮车的马匹丝毫不受炮火轰鸣声,依然是滚滚向前。

    铁球撕破空气,呼啸而去,黑暗中似乎在空中相互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铁球落地,纷纷砸在流寇阵前的地面上,跳跃飞舞,奔入了人头攒动的流寇大阵,砸出一条条血肉胡同,凡事碰上者非死即伤。

    更有少数铁球,直接砸入了人潮汹涌的流寇大阵之中,立时血肉横飞,惨叫声和惊呼声同时响起。

    河南卫军的火炮声络绎不绝,越来越多落入流寇大阵之中,所到之处人仰马翻,惨叫声连连,一片腥风血雨。

    血肉横飞的炮击场面,让从南攻来的白杆军中,一片哗然,就连主将石柱宣慰使、独眼将马祥麟,也是面色巨变。

    这些炮弹要是打在自己身上,还不得连骨头都找不到?

    刚开始,白杆军将士心高气傲,还有和河南卫军一较高下的信心。这一轮炮仗看在眼中,众君心里的傲气,立刻消失殆尽。

    河南卫军能够扬名天下,力挫建奴,绝非是浪得虚名。

    “王泰!”

    闯军大阵中,李自成脸色苍白,眼神痛苦。

    顾绛部、王征南部、刘朝晖部、董无为部,还有王泰的亲军和白杆军,那些不知名的所部,最少也是三四万人,气势汹汹,势不可挡。

    难道说,真要和王泰拼个你死我活?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眼看成都成唾手可得,王泰竟然这个时候赶到,真可谓是算准了时机。

    还是坐山观虎斗,看准了时机?

    刚才的兴奋之色全无,李自成面色煞白,眼神痛苦,让人心碎。

    李自成不吭一声,他旁边的李过大声怒吼了起来:

    “鸣金收兵,准备迎战!”

    鸣金收兵声响起,流寇依依不舍,舍弃了成都,退出了城外。

    城中犹自苦斗的军民们欢呼鼓舞,主将们率领着官军,匆匆赶向了城墙豁口。

    流寇们只是退去,并没有撤军,豁口还得想办法补上。

    “赶紧找人,把这豁口补起来!”

    傅宗龙匆匆而来,看着巨大的豁口,也是心惊胆战。

    “大人,这么大的豁口,这拿什么堵?”

    傅宗龙旁边的将士们,人人睁大了眼睛。

    “拿什么堵?自己想办法!”

    傅宗龙瞪了一眼部下,视线看向的城墙周围密密麻麻的尸体。

    “大人,小人这就去办!”

    部下心知肚明,赶紧领命离开。

    事到如今,也只有用尸体先凑合着用了。

    “李过,河南卫军火器犀利,骁勇善战,不宜交战,还是赶紧冲出去!”

    东城外,看到李过调兵遣将,似乎要和王泰硬扛,马回回胆战心惊,赶紧上前阻止。

    王泰部可不是官军,鞑子都不惧,何况自己这些人。以往的战绩摆在那里,硬扛不是上策。

    “怎么冲?天还没有亮,这样乱冲的话,到时候不知道还能剩下几百人!再说了,官军从东、南、西三面而来,难道咱们真要逃回陕西吗?”

    李过眼神狰狞,战意熊熊。

    别人怕王泰,他偏不!脑袋掉了不过碗大个疤,来战就是。

    “成都城周围,到处都是河流,天黑撤军,不知要死伤多少。再说了,谁知道北面有没有伏军。王泰军人少,拼一把再说!”

    李自成点了点头,很快下了决心。

    “趁着天黑,先击溃了王泰所部,如果不敌,撑到天亮,向西撤军,进入西山再说!”

    李自成军令下达,闯军步卒在前,骑兵在后,嗷嗷叫着,分成三部,向着王泰各部迎去。

    这一次,他们没有选择,只有殊死一搏。

第45章 绞杀

    “大人,你来了!”

    傅宗龙上了城墙,看着层层叠叠尸体堆叠起来的“城墙”,微微皱了皱眉头。

    这么大的豁口,这些流寇,有的真是办法!

    “大人,这里危险,万一流寇反杀回来,大人岂不是……”

    罗尚文看大局已定,殷勤地劝道。

    “有你们在,本官怕什么!”

    傅宗龙瞪了一眼罗尚文,继续道:“流寇就是想进来,只怕也没有什么机会!”

    “大人说的是!”

    罗尚文脸上一红,流寇要是打回来,他还真不一定能守得住。

    “王泰,来的真是惊心动魄啊!”

    傅宗龙想了一下,不解地问道。

    “本官有些好奇,既然流寇已经破城,为何不进城据城而守?这样在外野战,恐怕不是河南卫军的对手。”

    傅宗龙的疑问,罗尚文轻声一笑。

    “大人,你不是让下官去烧粮仓吗?既然这样,流寇进来吃什么,喝什么?”

    看到傅宗龙面色一板,罗尚文赶紧继续说了下去。

    “大人,流寇虽然破了城,但没有一两个时辰,不能控制全城。即便是进了城,没有粮草,十几万大军,人吃马嚼,从哪里来?”

    罗尚文指着正在酣战的城外,继续侃侃而谈。

    “流寇的本钱是老营和精骑,在城外还可以天大地大,纵横驰骋。一旦到了城中,可就没有任何用处。困在城中,岂不是被人瓮中捉鳖?”

    傅宗龙点了点头。大军出动,粮草先行。既然他打算烧了粮仓,以蜀王朱至澍的狠劲,恐怕王府都要被他烧掉。

    闯军围城,已达半月之久,外面的粮食运不进来,城中百姓手中粮食,忍饥挨饿。这些事情,恐怕流寇心里清楚,这也是他们不愿意进城的原因。

    “这真是一场恶战啊!”

    罗尚文的话,让众人都是一惊。

    “点亮火把,给河南卫军和白杆兵助阵!”

    傅宗龙大声呐喊,安排了下去。城墙上的众人一起,睁大了眼睛,向着城外看去。

    “王泰这狗贼,也太小看了我义军!”

    看到从东而来的河南卫军清一色步卒,李过脸色难看,带领马军,直奔向东,要一举击溃河南卫军的右翼。

    马蹄声隆隆,惊天动地,无数骑兵奔腾向前,速度极快,分散极开,犹如离弦之箭,威猛异常。

    李过等人也看的清楚,再不拼命,恐怕就要埋骨于此了。

    此战和洛阳之战十分相似,只不过黑暗之中,不知道对方还有多少人马,埋伏在何处。

    流寇骑兵滚滚而来,地面颤抖,向前的河南卫军大阵,许多军士都是脸色通红,心情紧张。他们之间的许多人都是新兵,如此凶猛的骑兵冲击,的确给他们带来了沉重的心理压力。

    “开炮!”

    赵应贵声嘶力竭,大声咆哮了起来。

    自关外大战之后,窝窝囊囊,藏头缩尾,难得有这样的大场面厮杀。

    南阳卫和彰德卫军中,200 门佛朗机火炮一起开火,两万颗霰弹,劈头盖脸向呼啸而来的流寇骑兵砸去。

    汝宁卫中,200 门将军炮纷纷开炮,200 颗实心铁弹脱膛而出,撕裂空气,呼啸向前。

    流寇骑兵飞速而进,烟尘腾起,河南卫军中火炮齐鸣,硝烟弥漫,双方相向而进,流寇骑兵

    不断落马,尤自不惧伤亡,催马向前。

    铁球、铁丸肆意飞舞,砸入奔腾而来的骑阵中,烟尘滚滚之中,战马悲鸣,骑士惨叫、惊叫,残肢断体抛向空中,血肉横飞,骑士一片片栽于马下,很快被烟尘所淹没。

    “狗日的王泰!”

    还没有进一里,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将士被打于马下,死伤无数,高坡上,观战的李自成面部肌肉抽动,瞳孔剧烈收缩,强忍看着这悲惨的一幕。

    可是,若不是马军狙击东面的河南卫军,精骑和老营如何全身而退!

    “蓬!蓬!蓬!”

    南面战场,滚滚而来的白杆兵和河南卫军联军大阵中,河南卫军数百门大小炮一起开火,嗷嗷叫着、奔跑向前的闯军步卒,如同忽然绊倒一般,仆倒一片,死伤无数。

    “通!通!”

    火炮之后,又是震天雷的爆炸声响起,烟柱腾腾,血肉横飞,惨叫声不断。只是三轮火炮和震天雷的攻击,就给滚滚而来的流寇步卒,造成了至少两三千人的伤亡。

    夜色帮了流寇的大忙,尽管流寇纷纷倒下,他们依然不管不顾,嗷嗷叫着向前,晦暗不明之中,满眼都是裹着头巾,狂呼乱叫的人群。

    双方还未接触,火铳齐发、羽箭齐飞,倒下者络绎不绝。双方迅速向前,终于接阵,狠狠撞在一起,瞬间就是死伤无数。

    白杆兵虽然以山地战为主,但正面野战,显然要比流寇的步卒强上许多。流寇步卒虽然人多,数万之众,却是和南面的白杆兵和刘朝晖、董无为部杀了个旗鼓相当。战况一时陷入了胶着。

    马祥麟见局势焦着,部下白杆兵死伤惨重,急的哇哇大叫,他不顾周围将士的劝阻,带领身旁的亲兵,立刻加入了战团。

    有生力量的加入,主帅勇猛,身先士卒,战局马上起了变化,马祥麟骑阵冲杀,流寇步卒大阵,立刻晃动了起来。白杆兵将士士气大振,疯狂砍杀,流寇步卒的攻势,很快被压了回去。

    马祥麟一马当先,亲军骑兵龙精虎猛,很快杀出一条血路,也让流寇步卒惊慌失措。

    “独眼将来了,独眼将来了!”

    马祥麟和流寇作战许久,素有威名,他一出现,许多流寇步卒纷纷叫了起来。

    看到步卒对决,马祥麟如此勇猛,王泰也是暗暗点头。独眼将,果然是名不虚传。

    历史上,马祥麟在张献忠二次围攻襄阳时战死,如今时过境迁,张献忠为王泰所杀,终于为秦良玉老英雄留下了忠良之后。

    这也算是历史的善意吧。

    眼看着无数流寇步卒蜂拥着向马祥麟冲杀,显然是想要杀鸡骇猴,刘朝晖心急如焚,大声呐喊,指挥着火铳兵,滚滚向前。

    排铳不断,一轮接着一轮,前进的路上尸体、伤者层层叠叠,那些蜂拥而至的流寇步卒,终于被击溃了。

    “杀官军!”

    城东战场,在付出无数的伤亡之后,流寇马军终于冲入了河南卫军阵前五十步之内,很快羽箭如蝗,遮天蔽日,河南卫军之中,瞬间栽倒一片。

    就要破阵,肆意杀戮,流寇马军人人神情亢奋,眼神狰狞,他们手中雪亮的马刀闪耀,猛催战马,急如闪电。

    “掷弹兵!”

    河南卫军军官大声怒喝,数百掷弹兵奔出大阵,甩出手里冒烟的震天雷,一轮接着一轮。流寇马军羽箭驰飞,掷弹兵纷纷倒地,许多震天雷没有甩出就开始爆炸,掷弹兵死伤一片,血肉横飞。

    无数的震天雷落入马军阵中,烟尘滚滚,爆炸声连绵不断,无数的战马嘶鸣倒地,尘土飞扬,烟雾缭绕,看不清马军大阵中的情形。

    “火铳兵!”

    河南卫军军官的狂呼大喊,一排排火铳兵举枪齐射,一排接着一排,连绵不断,射了一轮,火铳兵开始徐徐前进,原野上,烟雾缭绕,火铳兵的大阵刀砍斧削,依然严整,步步向前。

    马军骑阵中血雾飙升,人仰马翻,排铳齐发,毫无间隙,正面死伤惨重的马军,被打的人马浑身血窟窿,仆倒在血肉和尘土之中。

    一阵冷风吹过,烟雾散去,无数的马人在血泊里挣扎,惨叫声震天,好一个惨烈的杀戮场。

    火铳之间,火炮跟着轰鸣,铁流弥漫,后面的马军成片成片倒下。

    “向西!”

    东面的马军死伤惨重,李自成却是面色不改,他调转马头,直奔城西。

    无数精骑和老营悍将跟在李自成身后,径直向西而去。

    眼看着李自成的中军向西而来,杨震和张煌言带领着骑兵,集结为锋矢阵型,直奔李自成的精骑。

    “撞上去!”

    李自成面色阴沉,冷冷下了军令。

    生死存亡,不是敝帚自珍的时候,必须得玩命了。

    羽箭漫天飞舞,手铳疯狂打响,伴随着震天雷的响声,杨震的骑兵大阵,和李自成的骑阵终于碰撞在一起。

    一瞬间人仰马翻,筋折骨断、血肉横飞,惨叫声、怒骂声、哭喊声此起彼伏,很快就冲撞在一起。

    双方骑兵冲阵交战的地方,伤者和尸体让人心惊肉跳,尸体横七竖八,伤者遍在血污里呻吟,许多伤马躺在血泊中悲鸣,满身血红,触目惊心。

    “再来!”

    双方再次集结,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冲阵,一时间又是人仰马翻,死伤无数。

    双方的骑兵连续对冲了三次,都是死伤无数,河南卫军胜在火器和甲胄,闯军则是人多,战意十足,一个时辰过去,天色发亮,河南卫军损失了三千多骑,流寇则是成倍。

    归根结底,精良的铠甲和护具功不可没,屡次惨烈的冲阵之下,闯军精骑死伤直线上升。

    夜色苍茫,火光熊熊,照耀成都城外的荒野,犹如白昼一般,不知不觉,已经是晨光熹微,最黑暗的时光已经度过。

    傅宗龙汗流浃背,站在城墙上,像发呆了一样。

    看着城外血肉横飞的厮杀场面,刘之勃等人脸色煞白,目瞪口呆,有人不由得打起哆嗦来。

    这就是战争,短短一瞬间,就再也见不到明天的日出。

    原来这打仗,早已脱离了他们的想象。

    随着战事的深入,兴奋之余,人人心里惧意丛生。

    残肢断体,人体器官,血泊里痛哭、惨叫、呻吟、蠕动的伤者,惨不忍睹,触目惊心,直如阿鼻地狱一般。

    河南卫军火器犀利,悍不畏死,再加上训练有素,天下又有谁可与之抗衡?

    高坡之上,看着无数将士倒在血泊之中,王泰心如刀割,面色凝重。

    舍生忘死的年轻人,难道只是为了每月一两、二两的饷银?又或者只是为了 100 两银子的抚恤?

    生命,何其低贱!

    大明朝廷的治下,这样前仆后继的勇猛战士,又究竟有几人?

    希望他们今日的付出,会有所得,也会值得!

第46章 身与名俱灭

    晨曦之中,李过一马当先,直奔东面的河南卫军中军大纛。他看的清楚,众骑环绕之下,马上王泰的身影清晰可见。

    “王泰,老子来了!”

    李过目光紧盯着远处的王泰,催马急进,手中的马刀紧握,刀把不知不觉湿漉漉,原来是手心出汗所致。

    一众闯军将士跟在李过身后,个个都是精神抖擞,有人已经张弓搭箭,只等到了射程之内,就欲射杀王泰等人,以解心头之恨。

    前方骑兵滚滚而来,最为精悍者,莫过于中间的数百骁骑。看到众军簇拥之下,李过奋勇当先的身影,不由得轻轻叹息了一声。

    “大人,不用心慈手软。你看看这些人,你劝了多少次,有几个肯回心转意。他们不是不知道你是真心实意,他们只是造反惯了,习惯了烧杀抢掠。要让他们放下刀做顺民,徒劳无功而已。”

    王泰的叹息声听在耳中,陈子龙眉头一皱,立刻一番义正言辞。

    王泰轻声一笑,终究有些遗憾。

    “要一个人明白一件事情,怎么会这么难?”

    他已经尽了自己的努力劝降李自成等人,他也仁至义尽,给了他们足够的尊重和耐心,他更不会妇人之仁,让自己的部下遭殃。

    “大人,要不要火炮准备?”

    赵应贵看着前方滚滚而来的流寇马军,按耐不住心头的躁动。

    “别急,等再近些,先用霰弹轰!”

    耗来耗去,他的耐心已经荡然无存。既然道不同不相为谋,那就从**上消灭了对方。

    李过纵马向前,眼看王泰的中军近在咫尺,王泰的面容清清楚楚,前方的河南卫军长枪兵们忽然向两边散开,他们原来位置的身后,尽是一辆辆的炮车。炮车两侧,手持火把的炮手严阵以待。

    “王泰!”

    李过心头一惊,不由自主缩回了身子。

    “蓬!蓬!蓬!”

    火炮声响起,连绵不断,烟雾缭绕,李过只觉全身一阵剧痛,连人带马被炮火打翻在地,身上血雾飙升,到处都是血窟窿。

    李过躺在地上,不停抽搐,神情恍惚,目光涣散,马军们一个个被打的东倒西歪,有人甚至被打的支离破碎,到处尘土飞扬,到处都是血肉模糊的人马尸体。

    “王……泰……”

    李过终于开口,喊出一声,可惜无人理睬,留在视线中的,是硝烟弥漫和尘土飞扬的战场,那些马军被打翻屠杀的惨烈,终于消失不见。

    河南卫军的火炮打了三轮,火铳兵又跟着发威,他们徐徐而进,不停扣动扳机,不停射出弹丸,不停收割性命。

    近乎屠杀的轮番火器攻击,让成都城南的马回回心惊肉跳。幸亏和他对战的是白杆兵,要不然,他的精锐,已经死伤殆尽了。

    河南卫军的火器如此凶猛,这一番大战下来,闯军的七八千马军,可算是寿终正寝了。

    果不其然,死伤无数之下,群龙无首的闯军马军,纷纷调转马头,向北逃去。

    贺一龙面色阴沉,南面的交战以革左五营的将士为主力,虽然河南卫军和白杆兵两部加起来只有不到两万人,但显然厮杀正酣,却是五营将士死伤人数的直线上升。

    再战上一两个时辰,数万步卒,不知道还能剩下几人。

    这些步卒里面,可不只是新募的军士,还有许多跟随他们转战南北的悍卒猛将,就这样把血肉之躯填在河南卫军炮火的无底洞里,实在不值得。

    “马大哥,要不咱们逃吧,何苦为李自成殿后?”

    革左五营虽然名义上他是主帅,实际上却是马回回更得各营主将信服。因此,他主张撤离,也要马回回的赞同。

    “是啊!李自成自己逃命,咱们又何必给他垫背!”

    贺锦也是面色铁青,大声喊了起来。

    五营的兵力相当强大,根本不弱于李自成,革左五营的五位主将之所以同李自成合兵,甘愿为下,不过是因为官军势大,难以抗衡。

    实际上,双方实力相当,并不是李自成一家独大。

    “老马,你不走我可走了!我可不想我的兄弟都死在这里!咱们革左五营,凭什么要看李自成的脸色行事!”

    乱世王蔺养成大声怒喝,脸色难看至极。

    大难临头各自飞,更不用说,要革左五营掩护李自成逃离。

    “胡说什么?你们也不看看,闯王也是在和官军激战。他那边可是官军的骑兵精锐!”

    马回回瞪了一眼几个兄弟,他看着血肉横飞的战场,眉头紧锁。

    “马大哥,再不撤兵,兄弟们都得交待在这里!”

    改世王刘希尧额头冒汗,焦急万分。

    看今天这架势,官军是和己部杠上了。不杀个血流成河,官军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闯军看起来势大,除了三万左右的生力军,其他的都是新募的乌合之众,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在下一刻就会投降?

    “向北撤!一旦被官军东西合围,想走都走不了了!”

    马回回犹豫不决,贺一龙忽然开口,显然已经拿定了主意。

    “向北撤,要死也死在陕西!”

    “向北,回陕西!”

    “向北撤!”

    众人七嘴八舌,马回回也不好意思反对。河南卫军如此凶猛,再战下去,难免会死伤惨重,甚至全军覆没。

    大军恶斗大半天,粒米未进,早已是饥肠辘辘,要是再战下去,部下难免溃散。

    革左五营都是狠人,也不鸣金收兵,直接脱离了战阵,向北而去。

    前方正在苦战、支撑不住的闯军步卒,忽然间发现主将撤离,迅速混乱了起来。

    “马回回,这个狗日的!他抛下咱们逃了!”

    “革里眼,狗粮养的,不管老子了!”

    “什么狗屁这个王,那个王,全是些杂碎!”

    步卒将领放声怒骂,他们再也坚持不住,率先向后逃去。

    “兄弟们,逃了!”

    “兄弟们,降了!”

    要想活命,就得迅速逃离,但要逃离,哪有那么简单。尤其是恶战之下,早已经是筋疲力尽,那还有力气逃跑。

    河南卫军大阵,东、南两面,火炮轰鸣,火铳声连绵不断,更有震天雷为虎作伥,为非作歹,铁流呼啸,狂风暴雨般向四散而逃的步卒砸去去。

    “想走,那有那么容易!”

    刘朝晖和顾绛不约而同,下令了火炮攻击。

    火炮声不绝,向北撤退的革左五营,瞬间便倒下一片。河南卫军炮手训练有素,火炮打的又快又准,铁球肆意飞舞,横冲直撞,血肉横飞,向北而撤的革左五营,被打的死伤无数。

    “革左五营,他们怎么撤了?”

    西阵中,疯狂冲阵厮杀的李自成部,被革左五营的溃兵纷纷冲散,不由自主,向北而去。

    “这些个蠢货,向西退军!”

    李自成惊诧地看着南面而来的革左五营溃军,心头凉了半截。

    官军凶神恶煞,精骑如潮水一般压来,又能逃到哪里去?

    对方如此凶猛,如此龙精虎猛,李自成心灰意冷之余,既然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上一次这么伤筋动骨、万念俱灰,好像是潼关南原一战。

    火炮轰鸣,羽箭驰飞,无数的老兄弟被官军屠杀……

    李过没有音讯,肯定是凶多吉少。身边的心腹一个个死于非命,唇亡齿寒,李自成心头,充满了悲凉。

    今天,又是这样的一番局面!这一次,官军势力更大,火器犀利,没有半点取胜的机会。

    甚至是,连逃亡的机会都微乎其微。

    难道说,今天要战死四川,客死异乡?

    贺一龙率领一众悍匪,舍命奔逃,忽然间一颗开花弹落在马前,战马悲鸣,腿脚发软,把贺一龙摔下马来。

    亲兵们下马,把贺一龙扶了起来,众人还没来得及上马,又是两颗开花弹呼啸而至,爆炸声如雷,把贺一龙一行人,全部笼罩在了烟尘之中。

    远处的马回回看的清楚,他脸色煞白,打马继续向北,舍命奔逃。河南卫军居然赶着炮车,一路向北,火炮始终没有停火,他身旁的骑兵越来越少,至于步卒,早已所剩无几。

    又是几轮炮击,马回回看的清楚,奔逃中的贺锦,被一颗实心铁球砸的面部血肉模糊,轰然倒于马下,惨状不忍直视。

    马回回心惊肉跳,抽打战马,不敢观看,直向北面而去。

    “闯王,快撤啊!”

    高一功拽住李自成的战马,奋力向前,无数老营骑士把李自成簇拥在中间,向着西面的荒野打马而去。

    和河南卫军三面出击,火炮、火铳一起开火,震天雷雨点般飞舞,逃跑的闯军步骑,纷纷笼罩在了烟尘之中。

    漫山遍野的闯军神色惊惶、脸色煞白,魂飞魄散。随着身边的战友们死伤无数,他们一个个扔掉了兵器,终于崩溃了。

    火炮声连续不断,闯军死伤惨重,到处都是鲜血和尸体,到处都是慌不择路、抱头鼠窜的逃兵,到处都是跪地投降的降兵。

    “王泰,你这狗贼!”

    高一功脸色铁青,打马狂奔,头也不回,一路向西。众人纵马向前,死伤无数,终于冲出了重围,但河南卫军的炮火并未停止,追兵始终追随。

    李自成身边,不断有骑士跌下马来,惨叫声不断,李自成心痛如割,嘴唇都咬出血来,但始终一声不吭。

    李自成一路向西,不知跑了多远,眼前群山环抱,后面的河南卫军精骑却是紧紧跟随,似乎要将他置于死地,才肯罢休。

    “前面是那里?”

    看到是白雪皑皑的群山,高一功下意识勒住战马,问了起来。

    “将军,前面是鹤鸣山,西边是吐蕃人的地盘。”

    高一功正在犹豫,军士慌慌张张上前来报:“官军又追上来了!”

    “进山!”

    高一功还在犹豫,李自成打马,直接上了山道。

    高一功等人面面相觑,纷纷催马,尾随李自成进山。

    杨震和张煌言率部到达山口,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将军,向西去是连绵的群山,山高林密,很难擒获李自成等人。此处吐蕃人和汉人杂处,民情复杂,过了山就是吐蕃人的地盘,还是不要前去。”

    军士的话,让杨震不由得狠狠向地上唾了一口。

    李自成,这家伙还真是顽强。吐蕃人的地方也敢去,当真是斗志昂扬。

第47章 失意

    黄昏,雪花早已经停止,原野上薄雾飘拂,一切都隐藏在淡雾里面,模模糊糊。

    昨夜到今日,这里发生过一场大战,十几万人的大恶战,血流成河,尸积如山。

    一望无垠的荒野间,尸体横七竖八,惨状各异,人体器官洒落的到处都是,刀枪、铁球、破旗、散碎的战车、满眼的殷红,到处都是鲜血。

    王泰脸色铁青,眼神冷厉,丝毫没有取胜的喜悦。原野上躺着的尸体,都是来自汉人。

    以屠杀同族为耻,以杀戮异族为荣!

    即便知道自己是不得已,王泰也心头沉重,没有喜悦,也没有骄傲,更没有荣光。

    四川,宋时的1300万人口,到现在的300万,不能再来一次“湖广填四川”。要真是哪样,四川人该死绝了。

    湖广填四川!

    我去!在王泰的世界里和字典里,这样的事情,绝不可能发生!这样的字眼,绝对不可能出现!

    “快走!小心老子弄死你!”

    “有种现在就杀了老子!”

    杨震和几个捆绑着的俘虏的对话,让黯然神伤的王泰,不由得微微一愣。

    俘虏五花大绑,被压了过来。他面对着王泰,嘴角上扬,眼里的轻蔑显露无疑。

    “杨震,这是谁?”

    “大人,此人名叫刘希尧,外号什么争世王,革左五营之一,是流寇的头领,小人特地压他过来,让大人瞧瞧!”

    “杨震,做的不错!”

    王泰点点头,赞赏地说道。

    杨震带领骑兵,一路狂追出去了二三百里,如果他估计不错,李自成部肯定是所剩无几了。

    李过都阵亡了,李自成身边,不知还有什么人能够依靠。

    “大人,饶命啊!”

    另外一个儒雅风流的中年文士,看到王泰,立刻跪了下来。

    “大人,这是李自成的幕僚顾君恩,足智多谋,也是李自成的左膀右臂。”

    顾君恩?

    王泰脑子里仔细转了两圈,终于有了此人的资料。

    顾君恩,李自成部将领,湖北钟祥人,多谋略,为李自成谋士,颇得李自成欣赏。

    李自成在襄阳建立新顺政权后, 顾君恩主张先取陕西作基地,再略定三边,经山西攻取北京,被李自成采纳。

    崇祯年(1644 年),李自成挥兵攻入北京后,顾君恩被任为吏政府侍郎,文谕院院长,封齐侯。

    有史料记载 ,顾君恩一直跟随李自成败退到了湖广,李自成在通城殉难后,顾君恩又跟随李过进入湖南平江县,后隐姓埋名于平江县龙门土龙寺出家。

    这人推波助澜,致使北京陷落,满清入关,神州陆沉, 遍地腥膻。

    “把他交给赵应贵,到时候带到台湾去吧。”

    书生造反,十年不成,让他在异地,传播、繁荣中华文化去吧。

    “多谢大人不杀之恩!”

    顾君恩点头哈腰,满脸赔笑,被士兵压着走开。

    “王泰,你要杀便杀,不必假惺惺!”

    这十六七岁的年轻汉子,被捆得跟粽子一样,面色倔强,有几个硬汉的风采。

    “这小孩是谁?”

    王泰不由得一愣,目光转向了张煌言。

    “大人,此人叫李来亨,就叫李双喜,是李过的养子,品性不错,也没有什么杀戮。”

    张煌言还没有说话,一旁的陈子龙已经接上。

    陈子龙去李自成阵营做使者,就是这个李来亨带的路,印象还不错。

    李来亨?

    王泰的脑子又是一阵迷糊。

    历史上,明末的名人太多,不过这个李来亨,在南明的历史上,名气有些大,所以王泰也知道一些。

    李来亨是李过的义子,联明抗清,夔东十三家之首,与诸将攻重庆,牵制南下的清军。

    公元 1664 年,奋战数年后,李来亨据守茅麓山九连坪(今湖北兴山西北),清兵围茅麓山,李来亨举家**,给自己的一生画上了句号。

    李来亨的一生,抗清生涯占据了大部分领兵岁月,他一生的主要光阴都是在与满清作斗争中度过。虽然最后自尽,但他抗清御侮的英雄气概、不屈不挠的民族精神、杀身成仁的民族气节,令人景仰。

    “你说谁是小孩?我已经岁了!”

    听到王泰叫自己是小孩,李来亨的眼睛一下子瞪了起来。

    “李来亨,你的义父刚刚阵亡,你去收敛一下他的遗骸,拿些银子走吧,不要再干着刀头舔血的事情呢!”

    王泰摆摆手,杨震上前,给李来亨解开了绳子,一摞银元,塞到了他的怀中。

    “王泰,你我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

    年轻的李来亨诧异地点了点头,活动了一下手脚,低着头离开。

    王泰回过头,看着对自己不屑一顾,神态倨傲的俘虏,皱着眉头问道:

    “你就是革左五营的刘希尧?”

    革左五营,大名鼎鼎,凡是对明史感兴趣的,都知道。

    “王泰,你杀我这么多兄弟,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刘希尧脸色通红,眼神狰狞。

    “大人,贺一龙和贺锦,已经被追杀了!”

    “刘希尧,战场厮杀,各安天命,你怨我不得。”

    王泰点点头,看了看尸骸累累的战场。

    “今天死的人已经够多了,本官却不能放你走。你自尽吧。”

    王泰摆摆手,一把利刃,“咣当”一声扔在了刘希尧的面前。

    他已经给了这些人机会,今天的结局,这些人,咎由自取。

    刘希尧看了王泰片刻,捡起刀,轻轻摇了摇头。

    “王泰,能死在你的手上,我也算是值了。”

    刘希尧提刀,忽然向王泰冲来,眼中凶光毕露。

    “王泰,还我兄弟的命来!”

    “噗!噗!”

    刺刀入体声先后响起,却是杨震和赵应贵一前一后,先后刺出。

    刘希尧腋下和后心各遭了一下,杨震和赵应贵拔出刺刀,鲜血如喷泉射出。刘希尧眼神痛苦,缓缓倒在了地上。

    “穷凶极恶,无药可治!”

    王泰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这场杀戮,他不但毫无快感,而且厌恶至极。

    “大人,斩杀闯军骑兵六千余人,步卒七千多,共斩杀闯军一万四千人。俘虏闯军六万八千余人;捕获战马六千余匹,刀枪、羽箭无数。闯军头领贺一龙、贺锦、刘希尧、李过等人都被斩杀。”

    陈子龙上前禀报,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王泰点点头,毫无喜色。一场恶战,俘获近七万,胁迫的百姓,只怕是多数。

    也只有在追击溃兵时,才能俘获如此大量的俘虏。

    “缴获闯军金银16万余两,估计都是劫掠所致。”

    看到王泰的神情,陈子龙微微一愣,立刻也明白了过来,人也稳重了许多。

    “可惜,又被李自成这家伙逃脱了!”

    王泰悠悠一声叹息,周围将领都是红了脸庞。

    主忧臣死,何况集中了河南卫军的优势兵力。

    赵应贵和顾绛对望了一眼,一起上前肃拜。

    “大人,小人等作战不力,还请大人责罚!”

    “既然已经尽力,又何必强求?”

    王泰摆摆手,苦笑一声。

    “诸位兄弟,李自成性格极其坚韧,一定会再次卷土重来。次贼所到之处,兴风作浪,小处民不聊生,大则祸国殃民。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将次贼根除!”

    “大人,不妨以朝廷名义,遍告诸吐蕃部落,有捉拿李自成者,无论是死是活,黄金万两,一千石好盐,粮食万石。大人以为如何?”

    陈子龙的话,立刻引起一阵附和。

    “此计甚好!如此一来,李自成在吐蕃便无立足之地。穷山恶水,咱们奈何不了他,吐蕃人总能收拾了他!”

    众人一起叫好,王泰也是赞赏地点了点头。

    借刀杀人,陈子龙的话,可谓是高明之至。

    吐蕃人最贪小便宜,何况除了金银,还有他们需要的食盐和粮食。李自成再也不会像在汉人聚集的地方一样,如鱼得水了。

    四川巡抚傅宗龙出城来,看着持枪警戒的河南卫士卒黝黑彪悍,寒风中纹丝不动,不由得暗暗心惊。

    这才是强兵!不折不扣的国之虎贲!

    “大人,下官四川巡抚傅宗龙,见过王大人!”

    王泰看了看傅宗龙,轻轻点了点头。

    “傅大人,你找本官,所为何事?”

    其实不用猜,他也知道,这些日子的守城恶战,傅宗龙的麾下,已经是无人可用。

    “大人,成都残破,下官有个不情之请,不知你能否准允?”

    果然,傅宗龙所说,和王泰所想,几乎一模一样。

    “大人,还请大人决断!”

    众将一起拱手,显然都希望王泰留下部分兵马在四川固守。

    毕竟,李自成还在,随时有可能东山再起,还是小心为上。

    王泰嘿嘿一笑,朗声回道:

    “抚台大人,经此一战,闯军损失惨重,伤筋动骨。抚台大人何必如此小心翼翼?”

    “大人,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李自成此贼,国之大患,必须将其彻底歼灭,下官才会心安。”

    傅宗龙恭恭敬敬,其实有些话他还没有说出来。

    除了李自成的残渣余孽,还有地方民变,没有一支虎狼之师,确实难以控制局面。

    “傅大人,就让刘朝晖刘副总兵坐镇成都,让董无为坐镇重庆府,你以为如何?”

    王泰暗暗点头。这个傅宗龙,架子放的很低,一省巡抚,不亲自调动刘朝晖,而是通过自己,很会做事。

    历史上,此人忠义两全,最后惨死,王泰也愿意帮他。

    “多谢大人!”

    傅宗龙眉开眼笑,肃拜一礼,对王泰的态度又是亲近了几分。

    “大人,诸事完毕,不如随下官一起,去城中拜见蜀王?”

    眼看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傅宗龙善意地向王泰提出了邀请。

    按照惯例,王泰也要去城中拜谒一下蜀王,这是大明王朝不成文的规矩。

    “我为什么要去拜他?”

    王泰摇了摇头,鼻子里冷哼一声,一番话让傅宗龙惊讶不已。

    “毫无建树,混吃等死,没有建设,只有破坏,我去拜他,不如赶紧回去,多救几个嗷嗷待哺的流民!”

    王泰目光转向夜空,视线投向了北方。

    按照时间计算,也该是清军入塞掠夺的时候了。也不知道,他们到了山东、山西没有?李定国等人,能否抵挡得住鞑子的大军?

第48章 失意者

    临清州渡口,青烟袅袅,断壁残垣,一地的狼藉上,横七竖八,形态各异,到处都是大明百姓的尸体,鲜血已经凝固,涂刷的满地都是。

    曾经恢复生气、热闹喧哗的渡口,尽被鲜血和尸体覆盖,显然,这里刚刚经历过一场惨无人道的屠杀。

    渡口边的校场上,数百的明军俘虏只露出脑袋,被埋在地上,就如树桩一样。清军大阵中的菜鸟们纷纷被下令,对明军俘虏们执行死刑。

    那些刚上战场不久的新兵鼓起勇气,刀砍枪刺,顿时有不少俘虏就被处决,有不少脑袋被砍下来,滚落的到处都是,有些新兵脸色苍白,有些得意洋洋,各不一样。

    清兵大阵前,黄太吉的长子豪格,眼神冰冷,毫无表情地看着血淋淋屠杀的惨状,不吭一声。

    黄太吉病死,临终任命九子福林为满清皇位,而豪格这位黄太吉的长子,六辅政之一,没有了任何称帝的可能。

    朝政被多尔衮和济尔哈朗把持,豪格,已经成了名义上的辅政,跌出了权力的核心。

    豪格,正蓝旗的旗主,黄太吉的长子,年幼就随黄太吉南征北战,栉风沐雨,劳苦功高,谁知道却是如此的结局。

    此番清军入塞,南下侵明,被任命为清军五万大军的主帅,实则不过是多尔衮的奸计而已。

    胜了理所当然,败了处境堪忧。以多尔衮兄弟的狠毒,以及济尔哈朗一贯的墙头草性格,自己以后,难免会遭了多尔衮的毒手。

    事到如今,他这个失意者,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走着瞧了。

    “肃亲王,下一步,咱们该去那里?”

    满洲第一勇士,巴图鲁鳌拜上前请令。

    清军从长城入关,一如既往,明军松锦大战死伤无数,未能阻止清军入关搜掠,也是司空见惯。

    “多尔衮上次没有攻破济南城,岳托还死在了济南城下。咱们去济南,看看那济南城,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提起多尔衮,豪格的话语里,不自觉地有了几分杀气。

    “那是明军的水师吗?”

    看到运河河面上向北而来的十几艘战船,豪格不由得一愣。

    “肃亲王,好像是河南水师。”

    鳌拜看的仔细,在一旁说道。

    水师战船上的明军显然也已经发现了岸上的情形,有明军将领举着千里镜,向着岸上打量。

    “河南水师,王泰的麾下,都防着点!”

    豪格心头一惊,赶紧仔细叮嘱,他话音未落,那十几艘战船忽然调头,惊慌失措,向南逃去。

    豪格先是一怔,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些家伙,可真是窝囊废,看到满清勇士龙精虎猛,数万之众,直接逃窜了。

    “这些个蠢货,不是说他们都打跑了荷兰人吗?怎么是这个德行?”

    “荷兰人才不到一千人,要是我八旗勇士,200人就够了!”

    “这些软脚鬼,一个个跑的比兔子还快!”

    清军将领们也是摇头大笑。真刀真枪,还得是八旗子弟。

    “传令下去,大军向前,直逼济南府。第一个登上济南城头的勇士,赏银千两,奴隶500人,牛羊各500只!”

    豪格志得意满,他的军令下达,整个清军大阵开始集结,一时间号角声动,大军无边无际,刀枪耀眼,拔寨而起,直奔济南城。

    清军步骑突进,一片旗帜的海洋,一路向前,所过残破,直到第二日傍晚,才在济南城处西十几里处下营扎寨。

    当日相安无事,第二日早晨,号角声不

    断,整个清军大营都动了起来,一队队的清军在原野上集结,集结成阵,就欲攻打济南城。

    鼓声密集,城门大开,无数甲胄贯身的明军出城集结,火炮无数,长枪兵、火铳兵成千上万,人人都是龙精虎猛,彪悍异常,一看就是百战强兵。

    “此人是谁,竟敢出城和我大清勇士野战?”

    豪格暗暗心惊,向一旁的清军将领们问了起来。

    “肃亲王,看这旗子,似乎是山东总兵张元平。此人和王泰关系莫逆,恐怕也不好对付。”

    一旁的智顺王尚可喜,仔细观看明军阵容,迅速得出了结论。

    黄太吉死后,多尔衮扩编汉军四为汉军八旗,尚可喜为汉军镶蓝旗旗主,此次出征,也是以正蓝旗和镶蓝旗为主力。

    “又是王泰此贼的党羽!”

    豪格狠狠骂了一句,抬头向明军大阵看去。

    明军阵中,一面巨大的“张”字杏黄牙旗下,无数龙精虎猛,簇拥着一位铁甲贯身,身披红色披风的年轻将领,正在手拿着千里镜,向着清军大营张望。

    明军将士大概上万,在城外列阵,估计一旦战事不利,即可退回城中。

    “今天就宰了张元平,屠了济南城!”

    豪格冷冷一句,想退回城中,正好驱赶溃军,趁乱攻城。

    号角声连绵不断,清军步骑滚滚向前,满山遍野,明军人人面色凝重,显然也为清军的阵势所震慑。

    “准备!”

    张元平心里一沉,大声呐喊了起来。

    今日,恐怕会是一场恶战!

    张元平的目光,不自觉地看向了明军的炮阵。

    之所以要出城,一是不想清军四处劫掠,而就是想凭借火器,狠狠的教训一下对方。

    战争的目的,就在大规模杀伤对方。王泰的这一句话,他可谓是记忆犹新。

    自清军入塞以来,烧杀抢掠,山东受清军祸害尤深。松锦之战,清军死伤无数,尤自狂妄自大,暴虐弑杀、死性不改。今天就好好的杀杀他们的威风,杀他们一个血流成河,看他们还怎么嚣张?

    100门七斤重炮,200门佛朗机,100门虎蹲炮,配有300掷弹兵,2000火铳兵。

    “河南卫军那边,应该已经得到消息了吧?”

    张元平惴惴不安,目光转向了一旁的张虎。

    “大人,派去河南的兄弟昨夜出发,想必李定国已经得到了消息。再说了,河南水师的战船天天巡游于运河上。他们得到的军情,只怕比咱们还早!”

    张虎的话,让张元平点了点头。彰德府距离临清州只有两百里,李定国很有可能,已经带领将士挥军东进了。

    仅凭山东兵马,守城有余,要想歼灭清军,不太现实。

    “杀虏!”

    看到大阵中,不少军士面色发白,显然紧张至极,张元平猛然举起了手里的长枪,大声喊了起来。

    紧随着张元平,明军潮水般的“杀虏”声响起,惊天动地,声震云霄。

    “装神弄鬼!传令下去,先让那些大明百姓冲击明狗的大阵,骑兵跟上冲杀!”

    迫不及待,豪格立刻下了军令。

    济南城南城外,无数的大明百姓被清军胁迫着向济南城墙扑来,其中不乏妇孺老幼,他们哭声震天,全是清军掳掠来的大明百姓。

    这是清军的惯用伎俩,一旦明军的大阵被掳掠的百姓冲散,他们的骑兵便跟上,分割冲击,冲溃明军的阵地,肆意杀戮。

    掳掠的百姓被驱赶,哭爹喊娘,犹如牛羊一般,稍不留意,就

    会被毫不留情地砍杀,犹如畜生一样被对待。眼看着他们进入了百步的距离,清军将领纷纷忙乎了起来,一个个骑阵出了大阵。

    看到被裹挟的百姓滚滚而来,明军大阵之中,人人都是变了颜色。

    “大人,要不要开炮,轰他狗日的一下?”

    张虎脸色通红,显然心中怒极。

    这些个禽兽,拿大明的百姓当炮灰,当真是卑鄙无耻,惨无人性。

    “稍安勿躁!”

    张元平不满地看了一眼张虎。

    还没有到射击的最佳范围,仓促发炮,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反而有可能惊动清军,让他们从容退去,最后受苦的,还是山东的百姓。

    “大人,那百姓怎么办?”

    张虎还不甘心,小心翼翼地问道。

    “进了射程就开炮。不管是谁,不能冲散了炮兵大阵,天王老子也不行!”

    张元平冷声呵斥,张虎面色难看,赶紧退了下去。

    “大哥,这是战场,可来不得妇人之仁。”

    看到兄长脸色难看,张豹赶紧在一旁劝道。

    张虎点了点头,声音低沉。

    “这些天杀的鞑子。今天,我要让他们尝尝火炮的味道,让他们知道,死字怎么写!”

    清军骑兵如墙而进,作为先锋,他们的速度慢慢加快,锃亮的马刀在手,蓄势待发。

    漫山遍野,万马奔腾,地面颤抖,烟尘滚滚,萧杀之气,弥漫了战场。

    “准备!”

    清军骑兵进了一里的射程,明军的火炮阵地之中中,张虎面色阴沉,抽出了长刀,斜指向了空中。

    一场恶战,一触即发。是骡子是马,总得拉出来溜溜才是。

    “开炮!”

    张虎大声怒喝,旗官手里的红旗落下,炮营军官们的怒吼声此起彼伏。

    “开炮!”

    “蓬! 蓬! 蓬!”

    硝烟弥漫,震天的火炮声纷纷响起,100颗实心铁弹凌空飞舞,发出尖利的啸声,劈头盖脸,向着奔腾而来的骑阵倾泻而去。

    “开炮!”

    紧接着,200门佛朗机火炮跟着响起,白烟升起,铁丸在空中撕心裂肺,覆盖了阵地前一里宽的范围。

    许多百姓也被火炮打中,一片片栽翻。他们中间的清军人人惊恐,硬着头皮喊叫着向前冲来,妄图乱中求生。

    火炮声连绵不断,绵绵不绝。烟尘飞舞,无数的清军骑兵载下马来,惨叫声、惊叫声不断。

    清军大阵中,豪格等清军将领目瞪口呆。

    胁迫的明朝百姓和清军将士,一起被炮弹击中,死伤无数,豪格怒火攻心,大声怒骂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这些残忍的明狗!简直不是人!”

    豪格身旁的鳌拜,暴跳如雷,一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狂躁。

    “这些个明狗,对自己人都这么狠!这特娘的还是人吗?”

    “可恶的明狗!”

    “狡猾无耻的明人!”

    清军将领们纷纷戳指怒骂,谴责明军的暴行,不讲道义。

    不管明军是不是人,不管他们是不是讲江湖道义,也不管豪格、鳌拜们如何怒发冲冠,进攻的清军骑兵,一茬接着一茬,倒在了冲击的征途中。

    不得已,清军只有拉开了彼此间的距离,把身子藏在战马身后,狂打着马匹向前。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是死是活,或者击溃明军,建功立业,就在这一哆嗦了。

第49章 国仇家恨

    尽管死伤无数,但原野上密密麻麻,依然尽是马头攒动,清军骑兵狂飙突进,潮水般向前,无穷无尽。

    张元平提起了长枪,刚要发话,一旁的张豹已经拍马而出。

    张豹面色阴沉,举起了手里的长刀,大声喊了起来。

    “兄弟们,今日一战,是我山东男儿为乡亲们报仇的日子。咱们要拿鞑子们的脑袋,祭奠无辜死难的山东百姓!”

    “杀奴!”

    “杀奴!”

    数千山东骑士发出了怒吼,他们举着雪亮的马刀,人人脸色通红,怒气勃发。

    清军屡次入塞,祸害山东,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所犯罪行罄竹难书。如今卷土重来,荼毒生灵,国仇家恨,山东子弟,又岂能畏惧退缩。

    “兄弟们,装填弹药!”

    张豹下了军令,所有的骑兵一起,开始给手铳装填起弹药来。

    “杀奴!”

    张豹打马缓缓向前,无数的明军骑士插好手铳,紧紧跟随,他们铁骑滚滚,向面前的清军骑兵迎头而去,人人都是眼珠血红,面色坚毅。

    在屠杀亲人的刽子手面前,报仇雪恨都来不及,又岂能退缩。

    “勇士们,跟我屠明狗!”

    明军滚滚而来,鳌拜大声呐喊,目光中的狰狞显而易见。

    大敌当前,不得好好表现一下,挣点战功,多得些奴隶田地,更待何时。

    这些明军甲胄精良 左臂上的圆盾,右手清一色的马刀,和松锦大战的河南部骑兵倒有几分相似。

    这些可恶的家伙,今天要杀完他们,抢了他们的甲胄,顺便拿他们的脑袋当尿壶。

    清军挥舞着马刀,狂呼乱叫,烟尘滚滚,马头攒动,清军骑士如潮而来,马蹄声惊天动地,地面为之轻颤。

    击溃了眼前的明军,他们才能大肆杀戮,夺了黄河以北的第一富庶名城,抢个盆满钵满。

    明军火炮停了下来,双方骑兵对决,清军人数上占了优势,也让他们觉得大局已定,人人都是骄气满满。

    “勇士们,杀明狗!”

    鳌拜挥舞着长刀,一马当先,如能击溃明军的骑兵,顺势驱赶残军冲散明军大军,或许一举击溃对方,夺了济南城。

    济南城中如山的金银财宝,数不尽的美女,就在眼前。

    “兄弟们,杀奴!”

    张豹举起长刀,同样是大声疾呼。他部下的将士,人人都是奋勇当先。他们憋足了劲,想在济南城的父老乡亲面前,好好的厮杀一番,露露脸,报仇雪恨,痛快杀贼。

    上万马蹄奔腾,尘土飞扬,马蹄声惊天动地,双方将士人人都是战意十足,就等着舍命的冲杀。

    双方越来越近,转眼已经进了六七十步,空中羽箭如蝗,遮天蔽日,瞬间便有不少人马中箭,人仰马翻,一片狼藉。

    清军仗着人多,明军胜在甲胄精良,马具遮护,双方骑阵射出几轮,终于碰撞在了一起。

    鲜血淋漓,血肉横飞,人仰马翻,将士惨叫声、怒骂声,战马的悲鸣声,各种声音交织,刺耳瘆人。

    双方都是无数将士跌下马来,再也难见天日,清军大阵中的豪格不动声色,明军大阵之中的张元平,忍不住心痛如割。

    这一番冲阵之下,又不知要死伤多少?

    无数冒烟的震天雷从明军锋矢阵型的内部扔出,清军骑阵一阵惊呼,跟着“噼里啪啦”的手铳声响起,清军骑阵中,又是一片腥风血雨。

    第一次冲阵结束,双方再次集结,准备下一次

    的冲阵。双方刚才交战的战场上,一地的残肢断体、血肉模糊,满眼的殷红,无处不在的尸体和鲜血。

    张元平脸色苍白,脸上肌肉轻轻抽动。

    厮杀场面如此血腥,到处都是鲜血,人人都是心惊。

    “大人,为何不让火铳兵上去冲杀,兄弟们的损失会小一些!。

    军士的话,让张元平冷笑了一声 。

    “清军也有火炮,我总不能拿自己的火铳兵冒险!”

    真要是火器对火器,必须得打掉清军的火炮才行。他可不像自己的火铳兵,白白的牺牲。

    不过,今日一战,济南军训练有素,舍生忘死,痛击建奴,必将名扬天下!

    “就不信我大清铁骑,冲不破明军大阵!”

    大明官军色厉内荏,已经是有名无实,大清勇士骁勇善战,又怎么会把济南城的明军放在眼里。

    再一次集结成阵,清军骑兵万夫竟雄,马头攒动,如潮水般卷来,势不可挡。

    马蹄声隆隆响起,地面颤抖,明军大阵,许多人的脸上已经变了颜色。

    又一轮的冲阵,张豹的骑阵又瘦了一圈,剩下不到一半之数。

    “让骑兵退回来,上霰弹!”

    张元平下令,张虎的呐喊声跟着响起。

    整个山东,就这3000骑兵的老本,可不能全折在这济南城下。

    弗朗机火炮子母铳,装填快捷,明军只需填入药包和子铳,动作迅速,装填弹药,片刻功夫,就已经完成。

    清军骑兵滚滚而来,他们拉大了彼此之间的间隔,急催战马,一时间大地颤抖,尽是挥舞着兵器,凶神恶煞的清军骑士。

    “开炮!”

    眼看着清军骑兵进入了一里的范围,烟尘滚滚之中,张虎摇了摇头,大声呐喊了起来。

    军令下达,旗官手里的红旗跟着重重挥下。

    “开炮!”

    看到旗语,明军军官们的怒吼声随即纷纷响起。

    张元平也和济南城头上观望的官员们一样,眼睛紧盯着田前方的战场。

    “蓬!蓬!蓬!”

    200 门佛朗机炮连绵不断,硝烟弥漫,整个明军炮兵阵地,烟雾缭绕,尽是被硝烟所笼罩。

    炮弹在空中飞舞,鳌拜脸色剧变,他赶紧伏下身子,躲在马脖之后,强忍着对方的狂轰滥炸,催马向前。

    鳌拜估计没错,200门火炮一起开火,上万铁丸咆哮而出,漫天飞舞,撕裂空气,狂风暴雨般,直向奔腾而来的清军骑兵砸去。

    清军骑士纵马而来,妄图凭借骑兵的冲击优势,一举拿下明军。

    铁丸呼啸而至,狂奔向前的清军骑士,就像被重物击中一样,纷纷跌落马上,一个个消失在尘烟中。有些清军连人带马,一起被打翻倒地,他们身上鲜血飙射,血肉横飞,许多骑士来不及惨叫,就被后面奔腾而来的战马一踩而过,很快成了一滩滩肉泥。

    前面的清军人仰马翻,后面奔腾中的战马来不及做出躲避,纷纷被前面的人马绊翻,清军骑士和战马纷纷栽倒,烟尘中很快消失不见。

    “蓬!蓬!蓬!”

    新一轮的炮击声响起,佛朗机炮连绵不断,一连打了八轮,其它200门轻重火炮也跟着开火,清军骑士死伤无数,却仍不顾伤亡,向前杀来。

    城头上观战的山东巡抚宋学朱,被城外的火炮声震的心惊肉跳,却无暇捂住耳朵。

    火炮声不绝,硝烟弥漫,血肉横飞,血肉横飞,喊叫声震天。

    眼看无数的清军骑士穿过烟尘,向前而来,张元平大声喊了起来:

    “火铳兵准备!”

    眼看着清军骑兵进入了七八十步之内,明军纷纷扣动扳机,打响了手中的火铳。

    与此同时,清军羽箭齐发,遮天蔽日,羽箭呼啸而出,直奔明军大阵。

    几乎是同一时间,双方都有无数的军士惨叫着倒下,双方的前阵,立刻疏松了下来。

    数百名掷弹兵跑出了明军大阵,他们点燃手里的震天雷,奋力扔向了对面而来的清军骑阵。

    掷弹兵连续扔出三轮,扔出900颗震天雷,然后退回到了自己的本阵之内。

    “通!通!”

    震天雷爆炸声此起彼伏,清军骑阵前部,立时烟柱腾腾,无数的清军骑士被炸翻,他们的攻势,被挡在了30步之外。

    “蓬!蓬!蓬!”

    火炮声跟着响起,原来是明军的炮手们调平炮口,对清军骑阵进行新一轮的炮击。

    骑兵一片片栽倒,哀嚎声、惨叫声震天响起,人马死伤无数,到处都是鲜血,到处都是人体器官,到处都是尸体和伤者。

    清军万箭齐发,明军无法躲避,被射翻倒地,哀嚎声连绵不断。

    一部分清军骑士终于冲出烟雾,撞入了明军大阵,一匹匹战马撞上枪头丛林,撞飞数名明军,战马悲鸣,轰然倒地,马上的清军骑士被抛了出去,跌落在地,很快就被明军刺的全身血窟窿,没有了生息。

    清军骑士虽然砍翻了不少明军,但势单力薄,不能结阵冲击,单打独斗之下,很快被当场格杀,一个个丢掉了性命。

    步骑混杂,乱战一团,人仰马翻,鲜血淋漓,双方都是奋不顾身,你死我活。

    每一刻都有人死去,生命在战场上脆弱不堪,连蚂蚁都不如。

    济南城头上,宋学朱身旁的其他官员,个个都是目瞪口呆,胆战心惊。

    “我大明,也有这样的虎贲!”

    有官员眼眶发红,忍不住潸然泪下。

    “建奴的日子,恐怕没有那么好过了!”

    有官员目眩神迷,额头汗水直流。

    清军大阵,豪格拿着千里镜观阵,双手微微颤抖,十指关节发白。

    战场上,2000名明军火铳兵举着火铳,徐徐而进,对着清军骑兵扣动板机,从容射击。他们之中,不断有人被清军的羽箭射翻,但他们不管不顾,或者说从容不迫,排铳不断。

    在他们面前,清军骑士死伤无数,纷纷被格杀当场。清军骑士陷入了苦战,人数越来越少,已经是退意萌生。

    “肃亲王,鸣金收兵吧。再打下去,没有任何意义!”

    眼看着清军骑兵死伤惨重,脸色难看的阿巴特再也忍不住,在一旁劝了起来。

    再冲杀下去,杀掉几百上千明军,己方损失相当,这又何必?

    豪格面色铁青,本以为击败明军轻而易举,胜利唾手可得,如今看来,只是想当然而已。

    甚至,己方的损失,远远高于明军。

    “让骑兵退下来,汉军旗上!”

    是可忍、孰不可忍,豪格冷冷下了军令,眼神里面充满了狰狞和冷酷。

    鸣金收兵的声音传来,清军骑士纷纷舍弃了战场,潮水一般向后退去。

    紧跟着,无数的汉军旗清军走了出来,他们列成大阵,手举火铳,后面的炮手已经到位,虎视眈眈。

    新一轮的激烈角逐,即将展开。

第50章 历史的必然

    崇祯十五年十二月十一日,河北、冀州、运河东岸、蓟辽督师营地。

    午时,大帐外冷风习习,天空满是阴霾,蓟辽督师洪承畴端坐于中军大帐的椅子上,愁眉紧锁,对着火炉上袅袅的水汽出神。

    鞑子又一次入塞,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京师糜烂,他不得不临危受命,对抗建奴。

    自崇祯二年至崇祯十一年,因剿灭流寇之赫赫战功,授蓟辽总督,松锦大战之后,又因功授太子太保,蓟辽督师,高官厚禄,荣华富贵,集于一身。

    清军入塞,京师震动,朝廷急旨,洪承畴带兵南下,一路尾随清军而来。

    京师糜烂,民生凋敝,清军一路南下,飘忽不定,小股骑兵在京师游荡,大军却直奔富裕的山东。

    洪承畴考虑周全,一贯用兵谨慎,行军哨探先行,大军徐徐图之。虽然没有什么风险,但行军速度慢了许多日子。直到山东允州陷落,他还在京师游荡。朝廷严旨训斥,洪承畴不得不带兵南下,到了冀州,眼见清军的探子越来越多,洪承畴不敢冒险,于冀州安营扎寨,并派出哨探,四处打探消息。

    前方传来消息,说此次入塞的清军,只有5万人,洪承畴半信半疑,清军主力行踪、人马多少,明军由于哨探实力差的缘故,军情上的主动,一直为清军所掌握。

    部下进来,带来了一阵冷风,洪承畴憎恶地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匆匆进来的卫士。

    “鞑子那边,有什么消息没有?”

    12月8日,清军攻兖州,兖州知府邓藩锡和鲁王朱以派,分门死守,力尽城破皆死。鲁王、乐陵王、阳信王等自尽。

    藩王宗室死者无数,洪承畴心惊肉跳,但却不敢与清军正面抗衡。

    “大人,鞑子在山东劫掠,一时半会不会 北返。”

    卫士的回答,让洪承畴稍微放下心来。他同时又暗暗摇头,不知怎样向君王回禀?

    将军百战身名裂,凭他洪承畴一部三万人,想要全歼或重创清军,恐怕是痴人说梦。

    王泰率去了四川剿灭李自成部,他不得不勉为其难,但清军势大,他一直不敢与清军交锋。

    这些该杀的鞑子!

    王泰,走了狗屎运!避开了与清军的大战!留下他洪承畴,率军三万,与鞑子血拼。

    号角声苍凉,大帐中,正在大帐中闭目养神的洪承畴猛然睁开了眼睛。

    难道说,鞑子的大军到了?

    军士进来,汗流浃背,脸上的惊诧显而易见。

    “大人,鞑子的大……军到了!”

    “有多少兵马?”

    “足足有五六万之众,四面八方而来!”

    军士的话,让洪承畴脸色难看,他快步走出了大帐,上了高地,拿起千里镜,向大营外看去。

    原野上,漫山遍野,无数的清军迤逦而来,他们步骑都有,龙精虎猛,从东、南、北三个方向而来,旌旗飞舞,无边无际,不知多少。

    “这怕是有五六万人吧!”

    “至少五万人!”

    洪承畴身后,唐通、曹变蛟等将领的声音传来,让洪承畴的心里更是一沉。

    五六万人,步骑各半

    ,军容鼎盛,这应该是清军的主力了。

    他们不是在山东吗?怎么跑到京师来了?

    洪承畴面色铁青,心里面沉重的喘不上气来。

    洪承畴心情压抑,身后的曹变蛟、唐通、包括白广恩、重新召集的马科等将领,人人面色难看,寂然无声。

    “传令全军,准备迎战!”

    洪承畴脸色难看,立刻传下了军令。

    苍凉的号角声响起,清军缓缓前来,骑兵如墙而进,步卒步点齐整,地面为之颤动,清军漫山遍野,旌旗飞舞,直奔明军大阵,竟然不做任何歇息。

    看这进攻的架势,他们是打算把明军包了饺子,而他们似乎也有足够的信心。

    曹变蛟在千里镜中看的清楚,不由得面色难堪。清军的炮车上,寒光幽幽,似乎是一门门的火炮。

    这么多的火炮!鞑子,显然是早有准备而来。

    明军对清军,如果没有了火器上的优势,这一场恶战下来,明军恐怕不是对手。

    从旗子的颜色上看,主攻的是清军的两白旗、两红旗,以及蒙古各旗。而打主力的,却是汉军旗,那一门门的火炮,还有严阵以待的火铳大阵,都是汉军旗的部众。

    洪承畴面色凝重,指挥着麾下明军,准备迎战。

    清军大阵中,豪格板着一张脸,一言不发。

    而在他旁边的战马上,豫亲王多铎,则是面色平静,甚至可以说是轻松。

    “肃亲王,不要总绷着点。济南城虽然损兵折将,但还是劫掠了不少。你就看开些吧。”

    多铎的言语,看似劝慰,实际上却好像是讽刺。

    此次清军入塞,东西两路主帅,一路是豪格,另外一路就是多铎。

    “豫亲王,火炮都在你的大阵之中,我那只有一两百门,怎么和明军对扛?汉军旗的火铳兵和炮手,也大多在你的麾下。”

    豪格悻悻说道,语气里有很多不甘。

    山东路,和明军鏖战了数日,对方的援军越来越多,清洁丝毫没有占到便宜,只有撤军。

    他不知道的是,幸亏他撤兵撤的快,不然李定国的大军就会赶上,遭到迎头痛击。

    多铎微微一笑,并不想和豪格争斗。

    这个老侄子,没有办法争夺皇位,心浮气躁,已经开始放飞自我了。

    处于劣势的一方,已经不值得他再去落井下石了。

    “好了,这次要是能破洪承畴的大军,功劳算你一半!”

    “一言为定!说什么,这次也得破了洪承畴的大军!”

    豪格果然中计,开始顺着多铎的意思行事。

    “蓬!蓬!蓬!”

    双方越来越近,进了射击范围,明军大阵上火炮轰鸣,硝烟弥漫,火炮攻势抢先开始。

    清军不甘示弱,阵地上的火炮也跟着纷纷响起,双方阵地上都是火炮齐鸣,烟雾缭绕,一场数万人的大战,拉开了战端。

    一天的鏖战过去,双方的血战终于停止,双方都开始争着就食,准备下一次的恶战。

    “督师,不好了,马科部……逃了!”

    洪承畴正在大帐里用饭,曹变蛟一众将领急急忙忙进来,满脸

    都是惊诧。

    “什么?”

    洪承畴一愣,手里的饭碗掉在地上,摔的粉碎。

    “督师,要不撤吧!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唐通脸色苍白,眼神闪烁,急忙劝了起来。

    “督师,今日一战,我军伤亡惨重,已经损失了六七千之众,军心不稳,不如突围,不知督师以下如何?”

    洪承畴的幕僚谢四新,也是无奈。

    不到两万大军,在对方近十万虎狼之师的围攻之下,哪里还有获胜的可能。

    “督师,撤军吧!”

    “督师,下令吧!”

    又有将领跪下,苦苦相劝。

    “传令下去,今夜三更,全军突围!”

    洪承畴眼神寂寞,终于下了军令。

    也许从今夜开始,他的高官厚禄、锦绣前程,都会化为乌有。迎接他的,甚至会有牢狱之灾,前程可谓灰暗之至。

    难道就没有办法,能够逆天改命吗?

    那个王泰,不是一次又一次的惊世骇俗,坐下了,做下了让人难以相信的奇迹吗?

    王泰能,为什么他洪承畴不能?

    夜深人静,原野上忽然间火光冲天,爆发出阵阵的厮杀声,声震云霄。

    “督师,唐通部被击溃了!”

    军士上来禀报,慌慌张张。

    一场计划好的突围,由于清军的拦路狙击,变成了一场大溃散。有计划的撤退,也变成了一场毫无秩序的被截杀。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到处都是明军的鲜血和尸体。

    洪承畴和他的中军被围于一处,厮杀声距离他越来越近,弹尽粮绝,最后是残酷的肉搏战。

    洪承畴上了战马,举起了手里的尚方宝剑,大声喊了起来,慷慨激昂。

    “兄弟们,杀奴!”

    “杀奴!”

    洪承畴一马当先,他的标兵一起打马,紧紧跟上,向着黑暗中冲去。

    浓浓的炮火声传来,无尽的清军骑兵围了上来,一场场激烈的拼杀之后,天色微亮的时候,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厮杀声终于结束,没有奇迹,没有意外,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一切都是在意料之中。

    “豫亲王,肃亲王,我军歼灭明军一万四千余人,俘虏五百六十人,获马四千七百三十六匹,刀枪羽箭无数。另外,抓获明军将领一人,此人亲口说,他就是明军主帅洪承畴。”

    军士上前禀报,多铎和豪格对望了一眼,都是哈哈大笑。

    “快快带我前去观看!我倒要看一看,是不是真的洪承畴?”

    尸骸累累,血流成河,破碎的战车,泥地上的残旗,满地的狼藉。

    崇祯十五年十二月十一日,清军入塞,明清双方在河北冀州一场大战,明军被清军击溃,3万大军灰飞烟灭,主帅洪承畴战死,天下震惊。

    京师震动,朝廷急调河南卫军入卫京师,一时间风云激变,一场大的暴风雨,正在激烈的孕育之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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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柔寡断、刚愎自用的天子?心思各异、不作不死的朝臣;嗷嗷待哺、水深火热的百姓!流寇还是义军,英雄或是雷锋?冲冠一怒为红颜,只是敌不过功名富贵;国破君死,禁锢了春秋大义。奋起一击,只为让汉民族的疲惫有个歇脚处;家国情怀,只为了多救几个炎黄子孙、汉家黎庶。大明匹夫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匹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匹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