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逼宫造反
电梯里的那次冲突以后,似乎陈明远的教训起了作用,许默再没敢挑衅过他了,只是每每在台里照面时,瞄到对方眼中的阴冷和狠戾,就知道,这条黑狗正时刻准备着反咬自己一口!
对此,陈明远满不在乎,依然气定神闲地等待着会所项目正式启动。
不过,也不知道从哪传出来的风声,仿佛一夜之间,广告部的人都开始在私底下议论纷纷,直言会所项目接下来将很有可能由许默主持,至于从始至终做方案做筹备工作的陈明远,则很不幸地被刷了下来,至于原因,两人天差地别的背景就足以诠释一切了!
会议室里,气氛一派静谧,只有偶尔的喝水声传出,才能在不经意间感受到个中的微妙氛围,有些压抑。
几盏茶的功夫,关丛云面前的烟灰缸就插满了烟蒂,脸色暗沉如水,瞳孔快速一打量,瞅见副台长许声仲略显戏谑的神色,眼中的怒色乍现。
和许声仲的关系,关丛云从来就没好过,当初自己任台长伊始,这人就仗着老资历对自己的工作指手画脚,后来实在忍无可忍,索性把许声仲给架空了,在几个要害部门换上自己的人马,才让对方有所收敛。
可没想到,自己还是小瞧了这老狐狸,隐忍了这么久,终于亮出了獠牙,竟借着这次的会所项目,联合一帮人跟自己发难,分明是没把自己这台长放眼里了!
一转眼,看到孙和平心虚闪躲的目光,关丛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别看以往对自己恭顺孝敬的,几乎恨不得跪下来舔脚趾,可一到危急关头照样是第一时间明哲保身!
只是,望着许声仲等人胜券在握的架势,以及孙和平等人的犹豫不决,关丛云还是感觉到了蹊跷,难不成所有人都觉得在不久后的广电重组后,许声仲的地位还将在自己之上?
思及于此,他骤然想到许声仲似乎和卫视电视台的那帮人走得比较近,当初就曾经怀疑这家伙有吃里扒外的嫌疑,现在看来,**不离十了啊!
估计私底下,许声仲早煽动众人提前去投效卫视帮了!
想通了这层关节,关丛云非但没动怒,反而有些苍凉,自己还在这位置上坐着呢,一帮人就跃跃欲试地想逼宫造反了,人心的险恶,由此可见一斑。
“咳。”
许声仲清了清嗓子,先打破了宁静,“台长,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会所项目上马在即,我们必须尽快把工作班子组建起来。”
“对孙主任的任命,大家都没什么意见,论起谈业务的本事,台里也没人能比他做得更好,由他挂帅最适合不过了,只是孙主任就算长了三头六臂,也不可能成天盯在这上面,广告部的业务一旦少了下来,我们全台的人可都要喝西北风了,大家说是不?”
许声仲开玩笑似的嚷了声,得到了众人的呼应,孙和平想笑,偏偏脸颊僵硬得很,心里早把许声仲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遍。
故意把他抬得这么高,说白了,无非是不希望他过于插手会所的事务,好让他的侄子可以安枕无忧地控制会所,得以大权独揽!
只是怨气再大,他也只能憋着,如今形势比人强,还不是他强出头的时候。
果然,如他所料,许声仲笑了两声后,继续道:“所以选出一个副手更是当务之急,能够给孙主任分分忧,也能够更全身心地投入到会所的日常经营,刚刚大家都推荐了自己觉得合适的人选,孙主任,你是当事人,觉得由哪位担任你的副手比较称心满意?”
孙和平刚想说由领导们决定,可瞅见关丛云难看的脸色,犹豫了下,便硬着头皮道:“其实,这些人我觉得大多都很不错,无论其中任何一个人帮着我搞会所,我都能放心……”
停顿了下,他忽然口风一转,“如果非得选一个出来的话,我个人比较倾向陈明远,毕竟这孩子已经跟着我一段时间了,做人做事的态度方式都不错,算是有勇有谋,而且从方案的策划到立项,他都是全程参与的,不存在适应问题……”
“孙主任,你这话,我就觉得有失公允了,参与是参与了,但那也是在你领导指示下啊,又不可能光凭他一个人在搞,一个嘴巴毛都没长齐的小年轻能有什么大本事嘛,别把他捧太高了!”
“就是,要不是今天开会谈到,我根本没听过台里
还有这号人,让这样一个全无了解的人去管理台里的产业,我是一万个不放心!”
“陈明远,我是有点听说过,似乎是去年从东江大学招进来的,学历是不错,不过据说他在广告部的业绩很差劲,经常吊尾车,把这么重要的任务委派给他做,会不会有些强人所难了?”
“孙主任,听我一句劝,选助手还是得挑有经验有底子的,别听人信口胡诌,像你们部里,业务二科的科长许默我就觉得很不错啊……”
眼看一帮人娴熟无间的反驳,孙和平的脑袋嗡嗡作响,鼓足勇气顶了下,立马遭到了群起声讨,明摆是事先预谋好的!
见孙和平已经被唾沫星子摧残得无力再战了,许声仲脸上的笑容更浓,找了个时机,出声道:“既然说到了这里,我也顺便谈谈我的看法吧。”
“许默是我的侄子,按理说,我本该避嫌才对,可俗话说内举不避亲,事关有线台的利益,我觉得在这个问题上,还是该本着民主的原则各抒己见,正如前面所说,这个副手的责任很大,必须要谨慎客观地选对人才行,能力、经验和资历都是重要的考核方面,大家都知道,许默在台里已经做了快五个年头了,从基层业务员一路干到科长,成绩大家有目共睹,至于品行性格,也是有口皆碑……”
都说客观了,偏偏许声仲一席话说得天花乱坠,愣是把他连职高都没毕业的混混侄子捧成了新世纪的五好青年,连眼皮都不带眨的,可见厚颜无耻的特征,这对叔侄是一脉相承!
喷了满桌子的唾沫星子后,许声仲才因为口干停下了这段抑扬顿挫的赞词,抿了口茶水后,看都不看孙和平难看的脸色,悠悠笑道:“台长,我和几位同志的意见大致上就是这样了,您意下如何?”
关丛云一直冷眼旁观着,见风向几乎都倒向了许声仲那一边,仍旧目光炯炯的和他对视着,冷着腔调道:“我还是保留之前的意见,这个位置需要一个才德兼备的人,并且要熟悉相关业务,不然到最后吃亏的还是有线台。”
“大家都知道了,再过不久,我们台和卫视电视台、广播电台等兄弟单位就将合并起来,在这节骨眼,我明白大家可能更多在意的还是个人的前途,但别忘了,我们每个人的前程如今还是绑在一块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哪怕到时候进了新单位,但如果留下什么烂摊子,责任还是在我们有线台的老人身上,受到指责的还是在座的人!”
许声仲暗暗讥笑,闹了一圈,到头来,关丛云也只能想到用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法子了,但如今的局面扑朔迷离,大家首要在意的还是个人的前程,哪里还有心思理会有线台亏不亏损的。
瞧瞧人家卫视电视台和广播电台,亏成那副德行了,照样得省领导的偏爱。
对关丛云,许声仲已经忍了很久,这些年来无时无刻都想扳倒对方取而代之,为此,他和卫视电视台、广播电台那边走得很近,时不时透露一些内部消息过去,这次广电合并,心知那两位台长的胜面很大,自然毫不犹豫的倒戈了过去,还跟有线台其他高层游说,只要接下来肯支持自己,自己一定会帮你们谋前程!
因此,这场台务会上,他才能有恃无恐的向关丛云逼宫发难!
见一众人都不为所动,许声仲愈发得瑟,待关丛云说完,笑道:“既然大家的意见还有些不统一,那还是搞民主表决怎么样?”
孙和平皱眉道:“这不大公平吧,毕竟很多人对陈明远的了解不深,他也是最近才刚刚冒头……”
“孙主任说得也是有道理。”
令人诧异的,许声仲接受了孙和平的意见,提议道:“那干脆这样,把这两个人叫进来,由大家当场考一考他们的真本事,然后再做定夺如何?”
关丛云的眼角不禁抽动了下,原来这老小子早预谋好了,考一考?哼!纯粹是想专门针对陈明远,顺便再彻底的让自己颜面扫地!
可以预见的,一旦陈明远被当众扫出局,自己仅存的威信将荡然无存!
孙和平自然也看出了许声仲的恶毒用心,可架不住众人都点头认同,心头霎时凉了大半截,只得按照指示把陈明远和许默两人叫来。
大势已去,最后只能期盼那个高材生,能再给自己和关丛云一个惊喜吧,虽然希望微乎其微。
第47章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在有线台众领导的注视下,陈明远和许默双双走了进来,站在椭圆桌的下中央,齐齐拘了一礼。
两相比较下,许默的站姿略显轻浮,嘴角噙着玩世不羁的笑意,陈明远则是沉稳有据,既没有过于拘束也没有放纵随意,给人一种恰到好处的仪态气度,让人很容易心生好感。
孙和平看在眼里,不由诧异,不知不觉间,这小子的养气功夫竟越发老练自如了,在如此紧张关键的时刻,心态依然四平八稳,没有半丝半毫的惶乱,也就不难怪这段日子来,关丛云对他另眼相待了。
如果单凭印象,孙和平铁定会选择陈明远,不止能力和心智超乎普通的同龄人,而且很懂得迎合领导的意思,由他给自己做副手去管理会所,绝对是放心加舒心,再反观许默,原本对自己就有些阳奉阴违了,如今他叔叔又一朝得势,一旦让他跟自己平息平坐,怕是根本就不会再把自己放眼里了!
可惜,他的私心再大,也抵不过许声仲等人的私心,什么现场考问,无非是把想陈明远刁难下去,然后借机狠狠刷了关丛云的颜面!
“你就是陈明远吧。”
许声仲不带一丝笑容地看着对方,“听孙主任对你赞赏有加,而且这次项目的筹备工作你很用心,台里体恤你也算劳苦功高了,所以等项目正式上马后,想让你协助上级继续做好协调工作,你觉得如何?”
换做涉世未深的愣头青听到这话,九成要忙不迭应承下来了,还肯让自己继续负责会所的项目,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陈明远却听得冷笑不已,心知许声仲明是故意设了个套子给自己钻,如果自己真顺势答应下来了,那接下来连争都不用争了,拱手把机会让给了许默!
协助上级做协调工作?
明摆是想先定下调子,说自己只配给领导做跑腿的工作,就别妄想揽下会所的大权了。
这老小子的心眼可够歹毒的!
“感谢领导们对我的信任和栽培。”陈明远不疾不徐道:“我现在刚起步,就能得到关台长以及各位领导的青睐,已经是倍感荣幸了,对于接下来的具体职务,目前还不抱太大幻想,就想扎实走好每一步,我相信,以关台长以及各位领导的英明睿智,绝不会亏待了我。”
许声仲本来还胸有成竹地等待这愣头青落进圈套里,但听完后面那些话,脸色登时僵住了。
看来,这小子的确是有些不好对付!
他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自己和其他台领导总不好意思立马打发一个闲职过去,再说了,他句句都不离关台长,明摆是把最终的任命权交给了关丛云抉择,还轮不到自己独断专行!
看到他还能临危不乱地反击回去,关丛云的神色稍稍好了些,只希望他能不负自己的期盼,拿下会所项目的副手职位。
虽然目前看来,情况很不容乐观!
“很好,年轻有才识,还懂得自谦不骄的道理。”关丛云和颜悦色道:“这次找你过来,主要是还有很多人对你不大熟悉,想趁机会考察了解下你,你不用紧张,以平常心面对就好,领导们大多很客观公正的,只要你有能力,就不会埋没了你。”
这句话同时是说给在座的人听,让他们别搞徇私舞弊!
果然,那几个一起犯上作乱的台领导顿时都有些尴尬,纷纷把目光移向了许声仲,由他定夺。
许声仲悻悻地哼了声,反正都做到这一步了,何必再留情面,“好了,接下来大家轮流提一些问题考考他们两个吧,具体选择谁回答,由大家自己决定吧。”
似乎是为了避免关丛云提出反对意见,他连气都不喘,直接率先发问,至于选谁回答,连猜都不用猜!
孙和平还是低估了这些人的厚颜无耻,眼看十个人里,有七八个把矛头指向陈明远,心里又气又急。
好在陈明远准备周全,基本做到了对答如流,条理分明的措辞,冷静准确的答复,让在座的人无不动容诧异。
相反的,许默那边,哪怕很多人卖许声仲的面子,刻意减少他回答的次数,提的问题也尽量简单通俗些,可粗俗的词句以及混乱的表述,还是让一众有心偏帮的领导听得大摇其头,十足一个扶不起的酒囊饭袋!
关丛云则越听越满意,不住点着头,皆是赞赏之意。
可正当他以为大势已定的时候,许声仲的脸皮再次显示出了厚实度,睁眼说起了瞎话:“两个人都回答得很不错呀,单凭这点,就让人难以抉择了。”
“既然两个人在这一关上表现得平分秋色,我觉得可以再添入过往的业绩作为考核标准,让大家可以有个更清晰明朗的了解……”
孙和平差点吐血三升,人要脸树要皮,这许声仲为了把他侄子推上去,简直是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我反对这样做!”
饶是孙和平始终以自身安危为优先,可一腔憋屈怒气上头后,毅然地站了出来。
反正自己已经牢牢烙上了关丛云的印痕,即使现在退让,也不见得许声仲回头会放过自己,索性抡胳膊拼一把了!
许声仲露出诧异的表情,反问道:“孙和平,这样做很公平很客观呀,以往的业绩足以反应出他们的业务能力,你作为广告部主任,理当明白这一点啊!”
孙和平蠕动了下嘴唇,一时间无言以对,如果要拆这台,等于拆自己的台了!
陈明远看得冷笑不已,今天算是长了见识,有些人,为了私心利益绝对能做到彻底的无耻无德,众目睽睽下,歪的都能大大方方的说成是直的!
再说了,真论过往业绩,许默手中又有多少签单是他自己凭本事拿下的?
不过他知道,即便自己和关丛云反对也没用,许声仲能做到这一步,显然是早做了完全的准备,对会所项目势在必得!
关丛云胸中的怒火勃然而发,阴沉着脸道:“许台长,你这样做,会不会有失偏颇,一开始是你提议要现场考核,结果大家都清楚看到了,陈明远显然更胜一筹!”
许声仲理直气壮道:“我觉得差不多呀,可能大家的标准不大一样吧,如果关台长在这点上有歧义,不妨再征询下其他人的意见?”
其余台领导面面相觑,大多在左右摇摆,有些人索性继续昧着良心支持许声仲的意见。
许默差点乐开了花,事到如今,自己赢定了!
神清气爽之际,他斜眼睨着陈明远,趁着众人没注意这边,把嘴唇凑过去,低声道:“跟我玩,你算什么屁东西,接下来等着被我玩死吧,才开始呢,嘿嘿……”
陈明远仿若未闻,神色如常地望着会议桌上的剑拔弩张。
关丛云登时怒急,自己还没倒呢,一个个都迫不及待地公开造反了!
既然已经彻底撕破脸皮了,关丛云也不再客气,试图强行通过对陈明远的任命,即便许声仲告状到省广电局、宣传部,指责自己破坏班子团结,自己也要扳下这一局!
虽然他明白,自己这么做的代价,很可能会导致自己在广电重组中失利。
正当他目光中闪过决然之色,门板忽然被轻轻敲响,办公室主任朱思金推门而入,先问候了声,径直道:“关台长,有位客人想找下您。”
“这在开会呢,有什么事不会让人等一等?”许声仲没好气地训斥道,以为关丛云想使缓兵之计。
朱思金面有难色,看看许声仲,又瞟了眼许默,迟疑道:“再等的话,怕是要闹起来了……”
关丛云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朱思金犹豫了下,走过去俯下身,在关丛云耳边低语了几句。
一瞬间,关丛云的双眉紧紧皱了起来,狠狠剜向了许默,低声道:“你先去招待下人,我这就去处理。”
待朱思金离开后,关丛云径直道:“会议到此结束,先散了吧。”
许声仲不依不饶道:“关台长,工作班子还没定下来呢!”
关丛云恼怒地瞪着他,冷声道:“如果你不怕回头捅出大篓子的,你尽管定!”
许声仲怔了下,隐约有种不安的预感。
“许默,你留在这里,哪都不准去!”
关丛云的目光犀利如刀,吓得许默心惊肉跳,强颜欢笑道:“台长,有什么要紧事吗?”
“要紧事?哼!你自己暗地里干什么勾当自己清楚,这都找上门来了!”
关丛云猛的拍了下桌案,起身拂袖而去。
当众人还满头雾水的时候,许默已经周身冰凉,呆若木鸡的愣在了当场,下意识想到了自己背地里干的那些肮脏事。
该不会东窗事发了吧……
悬心吊胆之际,陈明远忽然凑了过去,压低声音道:“看来都不需要我出手,有人自动上门来想找你玩了,接下来慢慢消受着吧,才开始呢,狗东西!”
许默色厉内敛地看着这眼中钉,嘴巴已经张开,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好像是被卡在喉咙里一样。
第48章丧家犬
“你说啊!平常不是挺伶牙俐齿的嘛,现在怎么不吭声了?”
这一刻,关丛云犹如地狱杀神一般,瞪着几乎可以吃人的眼睛,把手中的单据狠狠砸到了桌头,指着许默训斥道:“台里让你去跟顺天医疗器材催广告款,人家还不出来,你就让他们拿器材抵钱,这也算了,没办法的事,总不能让人家倾家荡产、卖儿卖女来还债。”
见许默已经脸色惨白得如同面纸,心虚得不敢跟自己对视,关丛云忽然调高了嗓音,“可你干得真行啊,许默,不仅如期办妥了,还是超额完成啊,让他们前前后后送了二十多件仪器和器材,你这业务科长当得没白费啊!”
“不过,恕我这台长理解能力不行,他们那边的出货清单,明明白白写着二十多件,怎么我们仓库里总共才十件,而且还是市场价格最低的那几件?其他的那些仪器都跑哪去了!”
许默如丧考妣,浑身上下的寒毛都炸立了起来,一时间又悔又怒。
正如关丛云所说的,他借着职务的便利,从许多合作单子中扣取了庞大的油水,像顺天医疗器材,他就通过几番讨价还价,拿到了二十多件仪器和器材用来抵消广告欠款,然后只拿出十件上交台里,剩下的则被他运回了家,最后通过折价兜售给医疗机构赚取暴利!
这样的手段,他已经屡用不爽了,只要在递交给台里的物件表单上花心思动点手脚,合理利用广告部规则的漏洞,轻轻松松的就可以蒙混过关,还留不下任何证据。
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这一次,他就载了,载得很彻底,连狡辩的余地都没,毕竟刚刚顺天医疗器材的人都跑上门对质了,在台里闹得鸡犬不宁,还把当初的清单如数复印给了关丛云,面对铁证如山,他几乎吓得魂飞魄散!
只是他哪怕敲破脑袋,也想不通天衣无缝的计划里究竟哪里出了问题,竟让器材公司得知了内情,难不成是有人透露了消息?
这个念头刚出现,许默立刻和陈明远联系了起来,想起在会议室里,对方意味深远的那句话,心脏骤然缩紧!
莫非真是这臭小子暗中捣鬼?
来不及多想,关丛云继续劈头盖脸地骂道:“闭着嘴巴就以为没事了?我告诉你,现在人证物证都有了,别以为还能蒙混过关!”
见他说得没留任何余地,许声仲终于忍不住帮腔道:“关台长,这中间可能有什么误会,不妨再查查看,许默这孩子的品行我还是信得过的……”
不说这话还好,一看这老小子又恬不知耻地说瞎话,关丛云刚刚积攒起来的怒火霍然爆发出来,狠狠拍了下桌案,呵斥道:“好一个误会!你倒是给我讲讲看,白纸黑字,他自己还签了字的,这误会是怎么搞出来的?”
“器材公司的负责人刚刚都明说了,他们已经找到了其中几台仪器被卖到了哪几家医院,说我们有线台是蝇营狗苟、欺世盗名,嚷着要向省广电局和纪委检举我们呢!”
许声仲也被吓得六神无主,没想到事态竟然这么严重了,忙转头叫道:“许默,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赶紧说清楚啊!”
如果真有其事的话,事情一旦闹大,那他也照样难辞其咎!
其实,关丛云纯粹是有些夸大其词了。
顺天医疗器材的人的确跑来对质了,不过关丛云何等的世故老练,拿过清单看了看,又打电话给后勤查问了下,心知事情**不离十了,嘴上却解释说销售给医院的那几台仪器其实是自己做主办的,只是入库的数据出了问题,才闹出了一场误会。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把器材公司的人打发走了,毕竟他们疑心再大,也没本事彻查有线台的账目,真等到去检举了,人家早把把柄收拾干净了!
如今,关丛云之所以还要追究不放,自然是要借机会报了刚刚的仇怨!
送上门的把柄,哪有不用的道理?
见许默嚅嗫着嘴唇半天没吭声,关丛云不耐烦地挥了下手,“算了,我看他就算多长十张嘴都说不清了!”
“老许啊,不是我不给你面子,你侄子这次犯下的事太恶劣太严重了,说难听点,就是挖公家的墙角中饱私囊,必须要给予严厉的惩戒!”
饶是十多分钟前还闹得水火不容的,但此刻形势大不利,许声仲也只能老实巴结的充孙子求起了情,希望能网开一面!
“老许,难不成你想帮
他揽下这罪责?”
关丛云冷哼了声,唬得许声仲屏住了呼吸,不敢再出声。
吸了口气,关丛云冷幽幽地看着许默,直把看得心里发毛,用不容商榷的口吻道:“从今天开始,撤销你业务二科的科长职务,暂停一切工作,接受台纪检组的检查,把这几年来你经手过的项目都翻出来查一遍,等待结果出来后,再经由台党委成员做一次性的汇报处理!”
刹那间,许默如同坠入冰窟,一颗心幽幽地沉了下去,恍惚觉得天旋地转了起来,身子猛烈摇晃了阵,差点再站不稳!
扒了这些职务,跟要了他的命有什么分别?
许声仲当即面无人色,直道关丛云的狠辣,竟还要刨根究底的查下去,根本没有丁点息事宁人的意思!
如果可以选择,他宁可关丛云立马开除了自家侄子,现在停职移交纪检组处理,一旦把过往的黑账都翻出来,没准就要牵涉到刑事责任了!
心念急转间,许声仲立刻明白关丛云是要拿许默做长期的筹码,时刻警告威胁着自己,接下来最好收起尾巴做人,要是还敢再有轻举妄动,就等着你侄子去吃牢饭吧!
这个关丛云,到底不是吃素的善哉啊!
…………
和许声仲叔侄俩此刻的痛心疾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陈明远正和朱天鹏站在有线台的天台上,悠然惬意地抽着烟。
“黑狗这回别想再翻身了哈!”
朱天鹏志得意满地挥了下拳头,双颊的肥肉不住欢快抖动着,被欺压了整整一年,终于推倒压迫翻身做主了,“明远,你那法子太灵了,还把时机把握得这么好,简直神了!”
陈明远笑了笑,“也得你配合得好,不然我一个人也不顶事。”
朱天鹏挠头咧嘴笑了。
那次在餐厅商议完毕后,朱天鹏就依照指示,把顺天医疗器材之前的合同翻了出来,统计出当初的欠款数额后,又跑去后勤查询了下用作抵债的那些器材仪器,发现账目果然有点不对劲,交由陈明远过目后,就跑去了器材公司。
由于这单业务当初就是由他跑下来的,所以公司的负责人还认得他。
朱天鹏就说广告部的账目出了些问题,要重新核对下器材公司的款项,两边各自拿出清单一对,当即发现了猫腻!
眼看对方诧异错愕,朱天鹏又装出心虚的模样,说可能账目记错了,然后立马溜之大吉,使得器材公司起了疑心。
好巧不巧,第二天,市第二人民医院找到了器材公司,询问这几台仪器是不是他们家的,直言调试还有些问题,需要他们派人过去指导下。
一番走访查证后,器材公司也察觉自己很可能被坑害了,火冒三丈下,直接跑来有线台讨说法,这才导致了如今的闹剧!
想到这里,陈明远不由心生感慨,如果不是那天在医院偶然听到马平旗和许默的通话,这场局还不一定能做起来呢!
不过巧合也好,幸运也罢,总之这一次,他赢了!
“诶,你说关台长接下来会怎么处理黑狗,会不会连他的叔叔一块给办了?”
面对朱天鹏的询问,陈明远不置可否,却明白,以关丛云的秉性,以及如今的形势,他会牢牢利用这次机会,斩除在台里的威胁,全力以赴在这次洗牌中搏一把!
如果所料不差的话,最后的结果,大概就是许默被赶出有线台而已,并不会持续追究下去,就好像政治的博弈,和棋妥协永远是主旋律!
对此,陈明远倒不甚介意,反正许默已经得到了恶果,以后的人生都休想再有起色,而且关丛云对自己又是关照有加,这次送他一枚筹码,也算应当的,互惠互利。
朱天鹏没得到回应,继续趴在栏杆上抽烟,忽然眼睛一亮,指着楼下道:“明远,快看,是黑狗!”
陈明远往下看了去,就见许默正蹒跚地走出大楼,看那魂不附体的落魄模样,犹如一只丧家犬。
这一幕,让他想起前世自己被赶走时的光景,如今,自己却高高在上的看着许默被扫地出门。
朱天鹏忽然起了嘲弄的心思,捻着烟头想抛下去,陈明远见状,没好气地摇摇头,转身就要离开,不过没走几步,忽然听到楼下传来了许默的凄惨哀嚎,身后的朱天鹏则立马往后躲避,嘟囔道:“随手一扔,还真给砸中了,还真是报应不爽呐……”
第49章以钱换权
一听只能在市里做足宣传,陈明远就知道指望不上卫视电视台和广播电台那边了,毕竟彼此的关系恶劣,对方没从中作梗就很不错了,哪里还会涎着脸主动要求援助!
孙和平也很无奈,有线台就播给钱塘人看看,市场摆在那,哪怕想大搞宣传造势,但预算实在难批下来!
核计了会,陈明远就道:“孙主任,我有几个朋友在中海做生意,认识一些圈里的富豪老板,应该能帮忙递个消息,您觉得如何?”
孙和平欣喜道:“那正好,中海商圈的贵人本来就多,离钱塘又近,只要能把消息在圈子里传出来,不愁没人主动上门接洽!”
“关台长已经申明了,我们对于合作方的要求只有三点,有足够的财力,有相关的经验,肯接受我们开出的条件,只要这三点符合,你就可以邀请他们来洽谈了。”
陈明远满口答应下来。
孙和平忽然想到了件事,问道:“对了,你和百涛房地产的人认识?”
陈明远隐约猜到了什么,脸上却露出迷惘的表情。
孙和平见他似乎并不知情,就解释道:“是这样的,近段时间我们台和百涛房地产有业务合作,前两天他们又找上门,说想再追加一份单子,而且言明希望由你来经手操作……”
说完,孙和平再次大感困惑,这小子,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和闵百涛扯上关系了?
闵百涛的底细,他还是很清楚的,似乎和市委书记文海琛的儿子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这些年在钱塘商圈无人难敌,平日里对关丛云和自己都不太买账,这回却莫名其妙的对自己手下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职员刻意示好了,实在让人费解!
而且,更让他上心的是,这笔业务单子的价值着实不菲,够得上业务二科一整年的业务量了,如此大的手笔,在惨淡的经济大环境中着实少见,一旦顺利做成,光是提成就足够让人咂舌了!
“这件事,我也不清楚,不过我确实有个学姐在那上班,搞设计工作,既然他们报得出我的名字,没准是我那学姐暗地里帮的忙吧,回头我问问她去。”
陈明远随口瞎编了个借口,只是不想自己和闵百涛扯上太大的干系。
虽然对方兑现了赔礼道歉的承诺,但陈明远决计不会对这奸诈商贾有一丝一毫的好感,相反的,还得提防着被这厮反咬一口。
他看得出,闵百涛有着睚眦必报的阴冷性格!
见孙和平还皱着眉头,陈明远又补充道:“不过我现在都已经离开业务科了,接下来要忙会所的工作,
再经手这些事实在分身乏术了,而且这么大的单子,我也没多少经验,就怕搞砸了,还是由孙主任您来定夺吧。”
孙和平的心跳节拍猛然快了几个频率,乖乖,这笔单子做成了至少能拿到好几万的提成,几乎快赶上自己一年的收入了,这小子倒好,想都不想的就推给了自己!
眼看不像是戏言,他又假装难为情的推诿道:“这不太好吧,毕竟人家都说要找你负责了……”
“您是我的直属上级,我负责和您亲自负责的区别不大。”陈明远绝口不提关于钱的细节,“反正我如今能坐到这位置,和您的提携分不开关系,特别是上次的选拨中,您还为我屡次说好话,单凭这点,我就相信,只要全心认真跟着您做事,好处绝对少不了!”
孙和平的脸色霎时动容,嘴唇蠕动了几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即便他确实心存了贪念和私心,也知道陈明远这话有恭维的成分,但心里还是忍不住五味杂陈,甚至还有点亏欠的微妙心态。
脸皮再厚,这么占人家的好处,也有点惭愧了!
陈明远准确捕捉到他的神态变化,又说了番冠冕堂皇的好话,很是大度地把这块蛋糕推出去。
不说这几万块提成压根入不了陈大公子的眼皮,而且这本就是意外之财,他不介意拿这些钱去换取孙和平的亏欠和人情。
虽然他接下来将全权负责会所项目,但终归是副手,如果换做是许默,或许还能依仗许声仲独断专行,可他不同,论资历论级别,孙和平稳稳高了一筹,所以他在工作组里能拿到多少独立的权力,直接取决于孙和平对自己的态度!
因此,搞好相互间的关系相当必要!
陈明远不缺钱,如果能用钱,在短时间内给自己换来更多的权力,他是一万个乐意!
孙和平婉拒了几下后,最后还是‘勉为其难’的接收了这份好处,信誓旦旦地保证道:“明远,我老孙没太大的本事,就认以德报德的道理,当初关台长肯把广告部交给我打理,我就豁出命给他效力了,现在你又这么相信我,没得说,以后只要我有口饭吃,就绝不会亏待了你!”
“我现在身兼几职,本来就有些忙不过来了,至于会所的事只能尽量把把关,具体操作还得你来,反正你办事,我是一万个放心,好好干,有什么困难尽管跟我提,只要这件事圆满办成了,别说什么编制,以后哪怕有线台没了,你也能继续安安妥妥的。”
“那我先谢过孙主任了。”
“客气什么,大家自己人,有肉一起吃!”
第50章夏影
会谈的气氛相当融洽,此时,孙和平对这下属可谓是怎么看怎么顺眼,神清气爽下,对他和闵百涛的关系也没再刨根问底了。
而且,如果陈明远真有不同寻常的背景关系,自己更应该打好关系才是。
“不知不觉都饭点了。”
孙和平看看时间,挥手道:“走,我让餐厅炒几个小菜,晚上好好喝两杯,预祝这次项目旗开得胜!”
两人走出办公室,正谈笑风生着,当看到走廊上的俏丽身姿,不由停下了脚步,定睛一看,竟是尹夏源。
此时,尹夏源倚靠着墙壁侧身伫立着,一头瀑布般的黑亮直发垂在双肩,微微遮盖住螓首的两侧,不过依然能清晰看到那寸恬淡的姣美容颜,双眸如天山水池般的古井不波,再看那件黑色的连体式长裙,将曼妙身姿勾勒得婀娜娉婷,裙下那双白净如玉的长腿趿拉着一双水晶凉鞋,以及裸露在空气中的一截香肩,都显得冰肌玉骨、吹弹可破,犹如雪光萦绕,线条极尽女性之柔美。
当然,最吸引人的莫过她蕴含着的气质,玉洁冰清,飘渺而不失清丽!
“咦,小尹,你回来上班啦。”
孙和平微微诧异,不是停职一个月嘛,这才几天呐。
尹夏源转头看了过去,目光触及到陈明远的时候停滞了会,眼中有难言的情绪闪动,但依然彬彬有礼地跟孙和平问了声好,“不是上班,只是我临时有点事,来一趟台里……”
孙和平何等精明,见小姑娘‘眉目含情’似的瞄着陈明远,立马嗅到了旖旎的味道,心口禁不住又是一跳。
这小子最近果真是祖坟冒烟了,好事一件连一件,竟还勾搭上了芳名遍布东江媒体圈的新锐女主持!
要知道,虽然尹夏源还没有在节目中担纲大任,但不可否认,她的绝色容颜以及独一无二的气质,让看过她节目的观众大多过目难忘,尤其在男性观众里,更是极具知名度,公认的东江广电系统第一美女主持人。
但万万没料到,这么一位受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女主持,头一个表达主动的对象竟然是台里的小职员!
这要传出去,指不定又得掀起多大的惊涛骇然。
孙和平又是感慨又是惊叹,很识趣地道:“这样啊……那你先忙,我正要去吃饭,回头再找机会聊。”
说完,他递给陈明远一个鼓励的眼神,一溜烟的遁走了。
陈明远看得好笑,转过目光,见尹夏源的双颊熏染着一抹酡红,就笑道:“来找我的?”
尹夏源知道被孙和平误会了,一时有些忸捏放不开,点点头,道:“嗯,我听你们部门的人说你在孙主任的办公室,所以就在这等着了。”
“不用在医院照看你爸?”
“今天周末,我妈休息,就由她看着我爸了。”
尹夏源苦笑道:“而且我跟她说过,我现在调了班,大多是周末晚上做节目的。”
陈明远知道她被停职的事还瞒着家人,也不点破,询问道:“你爸现在好点没?”
“嗯,好多了!”
说到这点,尹夏源的鹅蛋脸瞬间绽放出轻松的神采,“自从那次,你帮忙安排换了病房后,医院也提供了更好的治疗,最近几天的精神好了很多呢!”
如果没有对方那次的出手相助,会发生什么后果,她至今不敢想象,因此,芳心间溢满了感激之情。
陈明远饶有兴致道:“你特地跑回来,就为了说这句话?”
尹夏源抿抿樱唇,瞳孔游离到一边,莞尔道:“主要还是想来亲自谢谢你,这次我们一家能化险为夷,全赖你帮忙,嗯……我请你吃饭吧!”
陈明远顿时错愕。
眼看得不到回应,尹夏源顿觉尴尬,就把双手环抱在小腹前,垂目望着晶莹如玉的脚趾,轻吟道:“我知道这挺不厚道的,可目前,这是我唯一能表达谢意的方式,至少能让我心里好受点……呃,不过你放心,钱我一定会尽快还给你的。”
见她紧张忐忑的,陈明远啼笑皆非,“行,我接受你这表达谢意的方式了。”
“那你是答应啦?”
平生不知拒绝了多少顿饭宴邀请的她,平生首次邀请男子吃饭,不知道费了多少勇气和决心,生怕对方会拒绝。
“那我们出去吃吧,地点你挑。”
“不怕我吃穷你?”
“吃穷了也乐意。”
“那行,容我想想……”
陈明远装出深思熟虑的模样,忽的双目一亮,“我想到了一个好地方,走,我们回学校。”
尹夏源愣住了,“回学校干嘛?”
“吃饭啊,我好久没吃到学校食堂的红烧肉了,趁机会打打牙祭。”
陈明远飒然一笑,迈步就走,丢下尹夏源恍惚了半会,随即哭笑不得地嘀咕道:“食堂的红烧肉……”
…………
东江大学西溪校区距离有线台不远,两人步行了约十多分钟就抵达了,沿着熟悉的林荫小道,很快来到了食堂。
由于正值暑假,学校只开放了一个小食堂,很是空旷,稀稀松松坐着几堆人,两人付现金打了两份饭菜,找了个窗檐边的位置落座。
“饭菜不合你胃口?”
陈明远的胃口极好,不消半会,一碗饭就快见底了,与之相对应的,尹夏源却在小口小口扒着米饭,似乎有点心不在焉。
闻言,尹夏源摇摇头,犹豫了下,坦白道:“你之所以要选在这,是为了照顾我的面子?”
“可以这么理解。”陈明远也不说那些违心话,“不过也确实是嘴馋这边的饭菜,你也清楚,咱们台的伙食寒碜得要命,毕业一年,肚里的油水都快干了,之前在业务科,每次在外头跑完业务,我索性都回这解决一下。”
尹夏源展颜笑道:“你这话要给台里餐厅的师傅听到,回头准拿锅铲削你了。”
“不过他们烧的大锅饭确实不怎么样,我基本都是早上在家里烧些菜,打包带去给我爸,再留一小份带到台里将就着吃。”
“看样子你的厨艺不错。”
“马马虎虎还凑合吧。”
尹夏源默思了片刻,把一侧的长发拢到耳廓后,低垂着眉睫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以后我可以多烧一份的。”
觑见她芳容间的一缕羞赧,陈明远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就笑道:“那我该有口福了,不过你还在停职,回头应该还要跟着你爸妈去中海一段时间,我岂不是还得被台里的大厨祸害个把月。”
转院事宜基本已经搞定了,按照计划,尹夏源下周就该陪着父亲前往中海进行换肾手术,反正她正被停职,倒免去了请假的麻烦。
“也就这段时间了,我又不是不回去上班,还怕我耍赖不成。”
尹夏源没好气地嘀咕了句,见他一副‘幽幽怨怨’的模样,忍不住掩嘴失笑,窗口的清风拂动起几缕发丝,明澈的眸光流转之际,一颦一笑都极富婉柔美韵,引得周围几桌的人投来了注目礼,甚至有人开始议论这是哪个院系的美女。
“吃完的话就闪人吧,我担心再坐下去,等会该有哪个学弟凑上来问号码了。”
陈明远摇摇头,当初在学校里,几乎每次尹夏源出没的地方,总是不乏蠢蠢欲动的牲口。
尹夏源嘟囔道:“是你自己非要来这的……”
不过她还是依言端起餐盘,和陈明远双双离去。
感觉到周围一束束艳羡的目光,陈明远陡生兴致,玩笑道:“诶,有没有觉得我们特别像一对?”
尹夏源忍着惶乱的心悸,板着脸果断道:“没觉得!”
迟疑了片刻,她又补了句:“难不成你大学里,每个跟你一起吃过饭的女孩都是一对呐?”
“我好像没跟几个女孩吃过饭吧?”
“别狡辩,张倚天呢!”
陈明远怔了下,失笑道:“那也是偶然碰到才会凑一桌,你又不是不了解她大咧咧的性格……等等,你那时候就开始留意我了?”
尹夏源的桃腮泛起了一抹红润,感受到他促狭的目光,芳心当即犹如小鹿在砰砰乱撞,可骨子里的倔强作祟,还是努力平复住了情绪,随后转过头,微微笑道:“别自作多情了,学弟!”
说完,她立时恢复清冷的面容,扭头就走,生怕露了陷,但嘴角还是不由自主地扬起一抹小小的弧度,莫名有些温馨惬意,不经意间在晚风中绽放的俏媚,宛如夏日森林里悄然绽放的最美丽的花朵,挥洒着人间最动人的美丽。
看着她背负着双手,迈着袅娜的步子姗姗走去,陈明远非但没有气馁,反而有些开心。
他最担心的就是因为资助尹夏源父亲的缘故,导致两人在一起有隔阂,再说尹夏源的性子向来矜持,对不熟悉的人往往沉默寡言,使得她在很多人的印象里就是冷若冰霜,可如今,通过自己的几次巧妙逗趣,已然渐渐发掘出她开朗的本色一面了!
至少,面对自己的时候,这女子不会再背着包袱瞻前顾后。
望着那寸前世只能遥望窥视的清影,在盛夏光景中清徐地摇曳,陈明远一时间感慨万千,错过了一次,这一世,自己一定要牢牢把握住!
第51章天长地久
两人难得回趟母校,晚上又闲来无事,索性结伴在校园里走动着。
校区面积并不算大,而且房舍相对来说大多比较老旧,可每一处却都镌刻着两人在这里度过的年华光阴,恍惚间,那段青葱飞扬的岁月似乎还停留在昨日,栩栩如生。
“基本没变化呢。”
尹夏源漫步在林荫小道上,步履款款、摇曳生姿,一袭青衫不时随风荡漾起柔软的皱褶,诠释着丰盈优雅的体态,那张不加粉黛修饰的鹅蛋脸依然静谧清丽,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颜,为这片祥和宁静的夜色中添上了惊鸿夺目的一抹秀色,“我记得那时候很多人都特别羡慕新校区的环境,不过现在回头想想,还是对这里最有感情了。”
陈明远也感慨地笑了:“人基本都这德行,拥有的时候大多没心没肺的,可失去了,又会牵肠挂肚的。”
尹夏源却轻轻摇头,莞尔道:“那我倒不至于这么矫情,像我吧,念书的时候就盼着早点毕业上班,好分担家里的负担,这两年在台里每天忙前忙后的,基本也没闲工夫挂念这些事,毕竟人都是得长大的,生活的压力哪里容得了人不时的驻足回头呢。”
她忽然迟疑了下,问道:“明远,以你那时候在学校的成绩,毕业后应该不乏出路吧,而且也该有导师肯接收你报研究生,可你为什么偏偏去了有线台……”
换做谁都会觉得不可思议,如此高含金量的专业文凭,毕业后决计不必为就业发愁,事实上,像陈明远那个专业的同窗,毕业后不是进了外企国企或银行上班,就是继续读研考博,去电视台跑业务的简直是绝无仅有,除非脑子进了水。
况且,以尹夏源最近对他家境的揣测,也实在想不通他的家人怎么会肯允许呢?
陈明远明白她的意思,说实话,如今的他也难以理解前世自己的幼稚举动,为了所谓的叛逆和执念,竟置所有前途于不顾。
“只能说青春年少的时候,总免不了有些冲动吧,往往脑袋一热,都没细想就去做了。”
陈明远轻笑道:“反正现在的情况也不坏了,升了职,还有很大机会入编制,不虚此行。”
尹夏源本想问他是不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进有线台,可话到嘴边还是忍了下来,免得到头来自作多情遭人笑话,“那以后呢,你还打算继续留在台里么?”
如今陈明远尚且年轻,留在台里过渡一下还说得过去,可他拥有如此丰厚的家底,怕是这座小庙容不下他太久了。
“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重要的是走好当下的每一步,不要留下遗憾才好。”
陈明远含糊地揭了过去,内心的计划却相当清晰。
有线台,注定只是他通往权力巅峰的起步点。
对于从政,他已经有完整的思路和心理准备,到基层不过是一个程序,谁能一直待在基层,不想进步了么?不断进步,不断攀向更高的位置,获取更多更强的权力,才是从政的最大魅力!
望着近在咫尺的尹夏源,他的目标更加明确,褪去了年少轻狂,为了保护这些在意的人,他必须尽快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
正值暑假,校园人气少得可怜,入夜之后,除了三三两两的留校生,周边的居民也前来纳凉散步。
尹夏源忽然瞟见前方的一栋楼宇,望着顶层,低吟道:“那是观星社的场地吧?”
陈明远点点头,“上去看看吧。”
“可都没人……”
尹夏源来不及劝阻,见他已经走进楼宇,只得跟了上去。
楼道凄清无声,昏黄的灯光中窜入两跳人影,脚步声在寂静的空间格外悠远。
尹夏源跟在后边,低絮道:“放假门都锁了,还来这……呃?”
正想劝他回去,却见陈明远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轻松打开了门锁。
“这是倚天学姐当初配给我的钥匙,还好这锁一直没换过。”
陈明远推开房门,驾轻就熟地打开了灯光,当即看到了屋里琳琅满目的天文设备和道具。
尹夏源漫步进来,环视了圈,不由想起了在观星社屈指可数的那些经历,嘴角扬起一丝笑意。
陈明远打量了遍,然后熟络地搭起了一个天文望远镜,调试了下,笑道:“今晚夜色不错,看得很清晰。”
“真的?让我看看。”
尹夏源来了
些兴致,接过镜头瞅了瞅,欣然道:“其实我那时候在观星社里,基本不干正事的,你们在观察星体,我就装模作样地数星星……嗯,看是看得清楚,可数量有些少呢,我来数数看……”
见她果真煞有介事地数了起来,陈明远忍俊不禁,望着满天星斗半会,毫不犹豫地道:“99颗吧。”
“这么快?”
尹夏源诧异地抬起头,不过看到对方促狭的笑意,心知自己是上了当,正欲发作,忽的醒悟到了什么,心弦急速拨动了几下,默默想道:“99颗,天长地久么?”
明月当空,白芒柔和的洒进屋里,四目相对,一种奇妙的感觉在两个人心间传递着。
尹夏源甚至可以感觉双颊急速挥发的热力,见他正眨也不眨地看着自己,忍不住别开了螓首,留在月光中的半片侧脸红霞密布,只能紧紧握着望远镜的架子,手心的汗津不断溢出。
正惶乱不安地思考着该做如何表态,眼角忽然瞥见一个黑色圆壳的不明小物体正沿着架子迅速爬上来,顿时吓得花容失色,本能地向旁边躲避开去,却正巧撞进了陈明远的怀中。
“别担心,只是瓢虫。”
陈明远瞟了眼那只努力上爬的虫子,一时哭笑不得,不过低头看到那张皎白如玉的丽容,以及沁人心脾的幽兰芳香,心头莫名有种醺醺的沉醉弥漫了出来。
听闻不是蟑螂,尹夏源顿时松了大口气,定下神后,感受到对方胸膛的温度,心间猛的跳窜了两下,如红酒般浓郁的色泽渗透到了整张脸,娇艳欲滴,连玉润的耳垂也未能幸免,正急着想退开去,却不想两只手臂先拢住了腰身!
那一刻,呼吸几欲停滞。
陈明远双手揽着她柔嫩纤细的柳腰,隔着薄薄的布料,仍能感觉到肌肤的粉滑细腻,难以言喻的美妙滋味充斥了神经,目光下移,透过低低的领口,饱满坚挺的**沟壑在视线中一览无遗,挤压在自己的胸膛前,形态之美非笔墨能描,娇颜媚态,动人心魄,一丝火热的躁动从心底里渐渐燃起,双手忍不住的一点点用力,揽着她向自己靠过来,脑袋也微微垂下,向尹夏源粉嫩绝色的脸蛋上凑过去。
“你……”
尹夏源的声音微有些颤抖,眼看距离在寸寸缩短,鼻尖萦绕满了男性的气息,身子几乎酥软了大半,甚至还得倚靠着男子才能保持住平衡。
就在她认命似的阖上眼帘之际,陈明远却轻轻松开了手,目光恢复了澈亮,低声道:“抱歉……”
尹夏源彷徨地退后了两步,在心神松懈一刻,不知怎么的,有些空落落的感觉,眉睫星眸不断扑扇着,只是轻轻摇头。
也不知道沉默多久,尹夏源渐渐冷静下来,润光盈盈的眸子定定看着他,想到他能够如此的体贴尊重自己,不觉有些欣悦和甘甜。
以她极具主见的性子,如果刚才香唇真被夺了,或许会默认下来,但芥蒂也会随之落下,毕竟,她不会容许自己任凭男人摆布,而陈明远近乎柳下惠的举动,则让她的好感飞速蹿升,虽然依然羞赧无限,可还是语带温柔地道:“明远,谢谢……谢谢你对我的尊重。”
“你的心意,我明白的……只是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我现在唯一的期盼就是我爸能早日康复,其他的事暂时没精力多想,所以……请你再给我一点点时间,好么?”
陈明远坦然笑着点下了头,“没事,我等你。”
顷刻间,尹夏源的笑颜翩然浮现,月色星光下,仿佛汇聚了天上人间所有的美好。
回去的路上,两人一言不发,但谁都没有感觉寂寥无趣,耳畔传来城市的喧嚣声,脑海里却分明能感觉到彼此的心跳如此之近。
尹夏源默默望着两人时而交织在一块的影子,心潮翻涌,一直走到农机厂住宅区的楼道口,才停下脚步,背负双手,亭亭而立,婉声道:“那我先进去了,你早点回去休息,我也听说你接下来要忙上一阵子,好好加油。”
陈明远笑道:“你也是,等你爸康复了,再把心思放到工作上,争取早点在媒体圈闯出名堂。”
尹夏源展颜一笑,眸光熠熠,抿着朱唇望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思虑着刚刚的表态会不会让他以为自己在刻意回避婉拒,要不要再说点什么好让他安心,忽然不远处走来一个妇人,用尖锐的腔调叫道:“源源,你大晚上的跑哪去啦,现在才回来,害我们等了你半天。”
第52章治安员
尹夏源转头定眼一看,脸色微微错愕,脱口道:“婶婶,叔叔……”
从夜幕中走出一男一女,都约莫四十多岁,女的长得干干瘦瘦,瘦长的脸颊也没几两肉,眼小唇薄,细长的双眼则透着一丝精明,至于男的,乍一看,隐约和尹夏源的父亲有几分神似。
听她如此称呼这对中年男女,陈明远顿时有了谱,原来是尹大川的弟弟家。
只是借着路灯仔细一看,男人的嘴角似乎破了,残留着鲜红血丝,t恤更像是经过剧烈拉扯,显得皱皱巴巴。
“呀!”
尹夏源看到男人的狼狈样,忙跑了上去,紧张道:“叔叔,您这是怎么啦?”
尹家叔叔摆摆手,直说‘不打紧不打紧’,尹家婶婶气急败坏道:“还说呢,差点就被人打折了,我本来想让你叔叔先去医院看看,他非要站在这等你和你妈回来,我担心他要背过气去。”
话中的埋怨意味清晰可闻,陈明远皱皱眉,心知尹夏源的这婶婶是个难以融洽相处的主儿,不过还是走上前,提议道:“先送两位去医院吧。”
尹家婶婶这才省悟到陈明远的存在,快速的一阵打量。
旁边尹家叔叔摇头道:“不碍事,就是跟人拉扯了几下,受了点皮外伤,血止住了就好。”
他又往尹夏源身后瞭望了下,问道:“源源,你妈没跟你一块回来?”
“我妈还在医院照顾我爸呢,您找她有事?”
尹夏源顿感诧异。
叔叔尹小川和婶婶刘惠云曾经也在国营单位工作,后来企业倒闭后,拿了补偿金开起了小炒店,日子还算过得去,但自从自己父亲病倒后,两家的来往就少了下来,除了开始探望了几次,借了万把块钱后,就再也没出现过,顶多是打了几通电话慰问,甚至后来医疗费捉襟见肘的时候,母亲上门想再拆借点钱,都吃了闭门羹!
到此,尹夏源已经明白叔叔和婶婶是再不打算施以援手了,说实话,埋怨是埋怨过,但也理解他们家的苦衷,毕竟父亲的病情近乎于一个烧钱的无底洞,他们家又算不得宽裕,自然也难以要求人家倾家荡产借钱垫付医疗费了。
因此,如今对方主动上门来访,尹夏源立刻察觉到了蹊跷,脸上不露声色道:“如果有急事,您俩可以直接去医院找她啊。”
尹小川和刘惠云顿时满脸的尴尬,“瞧我们这记性,你妈上次说你爸转院了,我们一时忘了是哪家医院……”
陈明远把这些细节看在眼里,即便不了解两家的情况,也大致明白这两口子是心虚了。
大哥病重之际,弟弟和弟媳俩连影子都没出现,现在有事找上门了,竟连住哪家医院都不清楚,可见市侩成了什么样子!
尹夏源也颇感不快,但还是耐着性子道:“按照往常的时间,我妈也快回来了,要不我们先进屋坐着等一等,我给医院那打个电话问问。”
两人一迭声说好,尹小川正想迈步,忽然牵动脚上的伤口,呲牙咧嘴地倒吸了口气。
尹夏源脸色一黯,“您脚上也伤了?”
刘惠云诉苦道:“别提了,那群人下手真够狠的,要不是你弟护住了你叔叔,现在指不定得跟你爸一块躺医院呢!”
“有人动手打你们,那报警了没有?”
“报什么警啊,人家就是警察!”
尹夏源登时哑口无言,不过也知道这不是详谈的时机,转头道:“明远,麻烦你帮忙扶一下我叔叔。”
陈明远应承下来,把尹小川的一条胳膊架在肩膀上,和尹夏源一起把人扶进了屋里。
尹夏源先给在医院的母亲打了电话,随后一边倒水,边道:“我妈大概还要十多分钟回来,您俩要不急的话再稍等一下。”
刘惠云急得跳脚道:“怎么不急,都急得火烧眉毛了!”
尹夏源皱皱眉,还是缓和口吻道:“叔叔,婶婶,你们究竟出了什么事,刚刚怎么说警察打了你们?”
“可不是,说他们是警察,简直跟青皮流氓没分别!”
刘惠云气不打一处来,倒苦水道:“平常过来混吃混喝也就罢了,这回还故意给我们使绊子,你叔叔理论了几句就挨了打,幸好你弟赶来解围。”
说着,她的眼眶霎时一红,“不过你弟也因为这件事被抓进去了,还不知道能不能放出来呢……”
“庆宁被抓进去了?!”
得知堂弟被捕,
尹夏源惊得花容失色,忙把婶婶拉坐下来,劝慰了几句后,转头问道:“叔叔,究竟怎么一回事,说明白些。”
尹小川长叹一息,把事情始末大致述说了遍。
原来,他夫妻俩经营的小馆子时不时有群治安员光顾,只是每次吃完后,大多签单挂账了事,碍于店铺是他们的管理辖区,两口子只能忍气吞声,可眼看账单越堆越多,尹小川实在坐不住了,尝试着催了几次,带头的一个治安中队长表现得也很豪爽,当场就把账单付清了。
夫妻俩以为事情到此了结了,却不想过了两天,这帮治安员又来了,还带了工商执法队,说他们家摆在门口的摊点和帐篷属于非法占道,要没收并且罚款!
尹小川知道对方是故意寻衅来了,也明白对方之所以肯那么爽快结账,是不想留下把柄,一时气不过上去理论了几句,竟遭到了几人的推搡和辱骂,被一脚踹翻在地上。
就在此时,尹夏源的堂弟尹庆宁目睹了这一幕,立马冲上来为父亲讨说话,最后衍变到了拳脚相向,尹庆宁是武校出来的,身手矫健,愣是以寡敌众挡住了几个治安员的群攻,随后警车驶来后才制止了事态蔓延,并且把人都带走了。
尹小川夫妻随后跟去警局,竟被告知儿子涉嫌恶意伤人、妨碍公务要被刑事拘留!
说完后,尹小川显得忧心忡忡,刘惠云埋怨道:“这不都怨你,明知道那帮人不好招惹,忍一忍就过去了,现在倒好,害得庆宁遭了灾,尹小川,我告诉你,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尹夏源头大如斗,这婶婶向来性情刁蛮泼辣,把叔叔吃得死死的,据母亲说,这次父亲病重,也是刘惠云暗中阻止叔叔再借钱,生怕被牵扯上。
不过,如今也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不说两家是血脉至亲,而且她和尹庆宁的关系还是很不错的,从小这堂弟就喜欢黏着自己,自己也经常辅导他功课,像这次家逢大变,虽然刘惠云很不近人情,但尹庆宁却经常偷偷跑来帮忙家务或照顾父亲,单论这份情义,她就不能坐视不理。
想到堂弟的刚烈性格,尹夏源蹙了蹙柳叶眉,追问道:“叔叔,婶婶,老实说,庆宁有没有打伤人?”
见两口子支支吾吾的,尹夏源顿时心如明镜,以堂弟好勇斗狠的脾气,十有**是打伤了那几个治安员!
刘惠云争辩道:“源源,我和你叔叔都是老实本分人,平常碰到这些官老爷避都来不及,哪敢招惹啊,这次要不是他们欺人太甚,庆宁担心我们吃亏,会闹出事端嘛?”
尹夏源自知多说无益,当务之急还是要把堂弟救出来,“那几个治安员怎么样了?”
“基本没事,都是些皮肉伤……”
刘惠云的声音越说越小,“就是庆宁一时出手没个分寸,把那个治安中队长的鼻梁打折了……不过我们刚去医院看过,已经没事了,再说了,也是那人先用棍子往庆宁头上砸,他才会被迫出手的。”
尹小川哀声叹道:“不过任凭我们怎么道歉,家属也不肯罢休,吵着嚷着要追究我们一家的责任,还把我……把我们赶出来了。”
陈明远瞄了眼尹小川左脸颊的红肿以及嘴角的裂痕,估计是被对方家属扇了耳刮子。
人被打得伤了,家属正气头上,还跑去低声下气求饶,这不明摆自找罪受嘛!
不过涉及到尹夏源的至亲,陈明远还是做不到袖手旁观,便道:“既然是对方动手在先,那责任也不能完全算在你两位的孩子身上吧。”
尹小川夫妇这才把注意力转到陈明远身上,也不知道这人和自家侄女什么关系,大晚上的还杵在别人家里听家事,“源源,这位小兄弟是……”
“哦,这是我有线台的同事,叫陈明远。”
尹夏源忙介绍道,忽然有些闷闷不乐,难得和他出来一次,竟又被他撞上了家里乱七八糟的琐事。
刘惠云打量了会陈明远,见这人长得器宇轩昂、年轻俊朗,想起之前两人在门口谈笑风生,心忖该不会是侄女交的男朋友吧。
但由于牵挂儿子,她也懒得多计较,挥挥手,一脸晦气地道:“算责任?哼,这帮警察还不是要假公济私包庇自己人,没听过天下乌鸦一般黑嘛!”
听出妻子似乎有向陈明远发泄的意思,尹小川碰了下她的胳膊,旋即眉宇间泛起了深深的忧虑,以及几分畏惧,“关键是,我们刚刚才知道,被打伤的那个治安员竟然是临湖区公安局长的外甥!”
第53章极品婶婶
一听堂弟竟然把区公安局长的外甥打伤了,尹夏源不由打了个寒噤,可想而知,事态绝不可能轻易善了了!
在达官显贵众多的省城里,一个区局的局长如果不兼职高配的话,也就是个寻常正处级,但对于尹家这种市井百姓来说,却无疑是个权势滔天的人物,招惹对方,无异于以卵击石!
这一刻,她的心境也乱了,不知道下步该作何打算。
刘惠云不满地瞪了眼丈夫,责怪他干嘛这么快坦白,让人家一下子知道了情况如此恶劣,再让对方帮忙肯定会难上加难了。
“源源,你是和庆宁从小处到大的,也该知道,他虽然冲动了点,可性子耿直,绝不是故意要打伤人家的,如今他被拘在警局里,接下来还不知道要遭什么罪,我和你叔叔担惊受怕的不得了。”
刘惠云一副凄凄惨惨的表情,几欲落泪,全然忘了之前对待尹夏源一家是如何的冷漠,“我和你叔叔就这么一个儿子,真不能有闪失,源源,你和你妈可一定要帮帮忙啊!”
尹夏源忙劝慰了两句,心乱如麻道:“婶婶,您先冷静些,我们先想办法……只是,事情闹成这样,我和我妈能帮上什么忙啊。”
刘惠云等的就是这句话,哀求道:“源源,只要你有这个心思,肯定能帮得上忙的……你不是在省台上班嘛,肯定认识一些领导的吧,帮忙找找关系,说说情,只要有门路能把庆宁救出来,倾家荡产我们都愿意,拜托啊!”
尹夏源愕然失语,没料到婶婶竟提出这样的要求。
不说她如今被停着职,而且以她在台里的那点地位,怎么可能找得到领导的关系,退一步说,即便自己厚着脸皮找到关丛云,但无亲无故的,人家肯不肯或能不能帮上忙的几率也是微乎其微,现实点,根本就指望不上嘛!
陈明远露出了讥诮的笑意。
起初见尹小川夫妻俩联袂造访,他就觉得事有蹊跷了,尹大川病重也不去看望一下,这回出了事,却连夜跑来大吐苦水,明显是另有目的。
只是,如今尹夏源一家尚没有完全脱离困境,这两口子还涎着脸跑来求助,实在是有些病急乱投医了。
“婶婶,不是我不愿意帮忙,但这件事,我怎么能去找台领导呢,根本行不通的啊……”
尹夏源左右为难,虽然她真的很想把堂弟救出来,可也没到理智全无的地步。
刘惠云不乐意了,“不都说你们搞媒体的,关系路子很多的嘛,你帮忙递句话总行得通吧。”
忽然,她的声音轻了下来,“还有,你妈最近不是去了文化局嘛,让她也帮忙找找关系,你妈这回能捞到这么好的差事,铁定有路子的啊。”
关于孟清水去文化局的事,她至今还百思不得其解,原本下岗后只能在饭店打打杂,怎么忽然间就被市机关给录用了,听说还是实打实的编制人员,这可是多少人争破头都争不到的金饭碗呐!
国有企业的职工调到政府机关单位的例子还是不少的,但那都是要关系够硬的才有机会,更何况孟清水的年龄都快临退休了,连补偿金都拿了,还能捞到这天大好处,就由不得人不深思了。
原本她就核计着探探口风,万一大哥家真走大运攀上了贵人,那自家没准也能捞到一些好处。
有鉴于此,这次儿子出了事,她连夜跑来找尹夏源母女的目的就不言而喻了!
觑见刘惠云眼中的殷切期盼,尹夏源心头微微不悦,也明白她对自家时来运转的猜测,只是一时间根本没法说明,即便说了,刘惠云也信了,又有什么用,母亲才刚去文化局上了几天班,人都没认识几个,就要大张旗鼓掺和这种事,别人准会以为母亲是脑袋进了水,不知量力!
见尹夏源迟迟不开口,刘惠云忽然哀呼一声,满腔悲恸道:“源源,不是真到了绝路,婶婶和叔叔至于这么没脸没皮地求上门嘛,庆宁还这么年轻,要是因为这件事毁了一辈子,你让我们俩往后还怎么活啊!”
“你是婶婶看着长大的,小时候家里买了好吃的东西,哪怕庆宁吃不够,婶婶总是会特地给你留一份,虽说这几年我们两家走动得少了,可那也是生活所迫啊,下岗的日子有多苦,你也该清楚,别看我们还有家店,那是我和你叔叔每天起早贪黑撑起来的,受气又受累,其实根本没赚到几个钱,可即使这样,你爸病倒后,我们宁肯自己少吃少用,也挤
出大半积蓄借给你家治病,现在就这么一件事求你和你妈帮忙,难道你还忍心拒绝呐?”
刘惠云的嘴皮子厉害得紧,话说得一套一套的,非但揭过了自己对尹大川重病时的袖手旁观,还搞得对方欠了自家的人情,愣是让尹夏源说不出半句推诿之词,可在这件事,她母女俩的确是无能为力,要不然又何必迟迟不应承下来呢。
尹小川是个实诚人,只是性子懦弱,没太大主见,这次也是被妻子挑唆着来求助,虽然觉得很不合适,但忧心儿子的安危也只能硬着头皮找来了,此刻见侄女面有难色,也知道是强人所难,打岔道:“算了吧,源源和嫂子在单位里也是人微言轻的,哪有什么门路,再说现在大哥还病成那样,怎么还能让她们母女俩为这事操心?我们回去再想办法吧。”
话音刚落,刘惠云霍然抬头,朝着丈夫嚷道:“你话说得够轻松的,你告诉我,你能有什么办法,能找到什么大领导疏通,你要有这本事,当初还会下岗待业,害得我们一家这几年吃尽了苦头!”
“尹小川,当初你非要拿钱借给大哥,我没吱声反对,好歹是至亲,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可现在是你亲儿子要被判刑了,你怎么还硬得下心肠啊,我当初真后悔嫁进你这窝囊废了!”
尹小川的脸色白一阵红一阵,呐呐得说不出话来了。
尹夏源也看不下去了,好言相劝道:“婶婶,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叔叔呢,庆宁出了事,叔叔也是心急如焚,现在这节骨眼,我们一家人更应该齐心合力、共度难关才是啊。”
“呵,好一个齐心合力!”刘惠云不是省油的灯,指着丈夫和侄女道:“我算是见识到你们尹家的齐心合力了,感情闹了半天,我纯粹是外人多管闲事了。”
“你胡说什么!”
尹小川也恼了,为了救儿子,妻子简直跟泼妇没区别了!
刘惠云却依然不管不顾地叫道:“都到这地步了,我胡说八道总好过你一声不吭的吧,行,你不管是吧?那我去问问大哥肯不肯管他的侄子!”
她是认定了孟清水在市里有门道,眼看尹夏源不应承下来,知道不逼一逼,对方未必会松口。
果然,尹夏源一听刘惠云要找父亲,登时又气又恼,但又发作不得,只得起身和尹小川一起拉人,同时忍不住把目光投向了陈明远,希望他能帮忙出点法子。
陈明远微微摇头,知道这尹家婶婶不达目的不会罢休,淡淡道:“阿姨,夏源都说爱莫能助了,你为什么非要这么逼她?”
刘惠云停下了动作,转头怒视着他道:“你谁啊,我们家的事,你一个外人瞎掺和什么!”
“婶婶,你别这样行不行,他也是一番好意!”
已经欠了一份大人情,又被撞见了家庭纷争,尹夏源哪能允许她再把气撒在陈明远身上。
“现在就开始帮着外人说话啦?”
刘惠云忽然用钱塘方言快速问了几句话,不时还看看陈明远。
陈明远勉强听懂几句本地方言,见尹夏源霞飞双颊,大致听出了刘惠云是在问自己是不是她的男朋友。
见侄女既没承认也没否认,刘惠云也没耐性多探究,又用方言问了下陈明远在有线台的情况,得知并不是什么领导干部,一张脸面沉如水,没好气道:“帮又帮不上忙,瞎嚷嚷有什么用啊!”
“源源,婶婶是过来人,有些话说得难听,却是为了你好,你还年轻不懂事,千万不要被哄骗几下就迷得神魂颠倒的,否则到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己,特别是找对象,那得打着灯笼擦亮眼睛去找,话说得再好听、人长得再耐看,但如果没本事一样白搭!”
她话是对着侄女说的,却明明白白针对着陈明远,
“你够了!”尹小川拦住了妻子,哪有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地奚落人的。
尹夏源听得羞恼交集,同时不无担心地望着陈明远,生怕他会大发雷霆。
不过陈明远却很是平静,丝毫不以为忤,既然开口了,他就预料到这女人的尖酸刻薄了,“阿姨,你口中所谓的本事,应该就是能帮你把儿子捞出来吧?”
刘惠云绷着一张脸不说话,显然是默认了下来。
陈明远点点头,轻笑道:“行,你也甭再逼夏源一家了,你今天就算扛着煤气桶来也白搭,这事我做主应承下来了,保证帮你把儿子平平安安捞出来。”
第54章大有来头
语不惊人死不休,这话一出,包括尹夏源在内的尹家三人顿时惊愕不休。
如此困难重重的麻烦,被他说得如此轻描淡写的,好大的口气啊!
刘惠云率先反应过来,一脸谨慎道:“你说得是真的?我告诉你啊,话说得太大了,当心把舌头咬了!”
她的神情还是不相信的成分居多,一个电视台的小职员,没背景没关系的,拿什么去救自己的儿子,不过见陈明远说得信誓旦旦,以至于心存了一丝希望,反正不用损失什么,试试也无妨!
“这种事情,我蒙骗你也得不到什么好处吧。”
陈明远依然谈笑自若,这样的市井泼妇,就算在面前上吊他也不会眨一下眼皮,但也知道,今天不把这事摆平了,尹夏源一家非得被闹得鸡犬不宁,与其这样,倒不如先把事应承下来,等回头查明情况后再作考虑。
“好,这是你自己要求做的,我可没逼你。”
刘惠云自然求之不得,“夏源,你都看到了,你这朋友亲口答应要帮我们把庆宁救出来的,他要是反悔或者没做到,你以后就别再跟这种言而无信的人有半点来往了,我到时候也会跟你爸妈说的。”
“婶婶,你会不会管得太宽了?”
尹夏源冷着口吻道,再三为难自己家已经够让人恼火了,如今竟然还把陈明远当出气筒似的挖苦挤兑,要不是体谅堂弟如今凶险未卜,早怒言相向了。
刘惠云一贯喜欢逞口舌之快:“嗨,你这孩子,婶婶不都是为了你着想嘛,希望你以后嫁得好,找到个靠得住的男人,别像婶婶和你妈那样,稀里糊涂的把自己的终身幸福断送掉。”
“婶婶,你要再这么说,别说我对你不尊敬了。”
尹夏源的一张俏脸覆满寒霜,显然刘惠云的话已经触及她的底线了,“还有,我要提醒你,我妈嫁给我爸至今没有半点后悔,相反的,她很满足,因为我爸无论病前还是病后都是一个值得依靠的好男人,夫妻相处贵在互相体谅包容、相扶相依,如果大难临头各自飞了,那纵然有万贯家财又有什么用?”
这名纤弱的女子,此刻完全一副坚毅不饶的模样。
刘惠云则听得羞恼交集,偏偏又没法反驳,而且首次面对这侄女如此严肃的态度,竟有些心虚起来,嘴上嘀咕道:“也不见得你妈有过上好日子啊……”
尹小川见妻子软了下来,劝道:“行了行了,大家都把话说到这地步,你再闹也闹不出什么名堂,这都夜深了,当心把人引来看笑话!”
得了个台阶,刘惠云也收住了嘴,但依然没忘记‘催债’,“记得你的承诺啊,一周内要是不能把庆宁救出来,我铁定还会找你的。”
陈明远眼中寒芒乍现,他为人是很大度,但不代表可以无端接受再三的威胁和辱骂,眼看这刁蛮妇人得了便宜还卖乖,也不再给好脸色。
如果尹夏源不介意的话,他会考虑给这女人一点教训!
尹小川生怕又起冲突,赶紧拉住妻子的胳膊,一边朝陈明远歉然赔笑,边往门口拖去。
“诶,我话还没说完呢,这不是还得等嫂子回来嘛。”
刘惠云赖着不肯走,虽然陈明远答应帮忙了,可她总觉得不靠谱,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得找找孟清水,下岗后还能进文化局,肯定有门路!
就在此时,钥匙孔忽然作响,旋即房门被推开,一个妇人走了进来,正是刚照顾完丈夫返回的孟清水!
“呃,小川,惠云,你们怎么来啦?”
看到小叔子和弟妹,孟清水纳闷无比,下意识以为这是来讨要上次的欠款,来不及寻思,偶然瞥见立在一旁的陈明远,眼睛登时瞪得老圆,几乎不可置信!
“嫂子,您可回来了!”刘惠云变脸谱似的堆满笑脸,一句话叫得亲昵极了,“我们都在这等了大半个晚上了,你要再不回来,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嫂子?”
刘惠云陡然发觉到这嫂子似乎有些不对劲,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那个信口开河的年轻人,眨也不眨的,似乎生怕人转眼消失了。
“妈……”
尹夏源也察觉到母亲的异样,正横身过去想询问,孟清水却摆了摆手,惊喜交集道:“小兄弟,你怎么会在这……”
这一刻,她如坠梦境,感恩戴德的恩人竟出现在了面前,难不成是专程来看望自己的?
别来无恙,阿姨,最近新工作还顺利吧?”
陈明远温煦一笑,早知道会和她再碰到,没想到会是在这样一个场合。
孟清水不住地点头,眉开眼笑道:“很好很好,新工作很不错……你瞧我,那天走得急,竟忘了问你要联络方式,你和你叔叔帮了我这么大的忙,到头来想说句谢谢都没机会,太不应该了。”
尹夏源错愕非常,“妈,您和明远认识?”
“怎么会不认识呢?”孟清水笑孜孜道:“那天妈不都跟你说了嘛,在饭店遇到了几位贵人,如果不是这位小兄弟仗义执言,妈哪能享受到那么好的待遇呀……咦?你叫他明远,莫非你们也认识?”
尹夏源彻底哑口无言,费力消化着突兀的事实,怔怔看着陈明远,目光很是迷惘。
另一边,尹小川夫妻更是目瞪口呆,犹如石化般立在原地,瞧这对话,感情嫂子遇到的贵人竟是这位了!
刘惠云的嘴角牵扯了两次,眼睛瞪得如同灯泡,随即喉头耸动了一下,艰难地咽下了一口唾沫,忽然有种天旋地转的错觉……
…………
费了一番周折,几个人才把话说开了。
到此,尹夏源和刘惠云几人才知道是陈明远的‘路见不平’,才会让市委书记文海琛专程为孟清水安排进了机关上班。
一听说陈明远和市委书记文海琛交情匪浅,刘惠云惊喜得两眼熠熠发光,像捡到了五百万似的,再看陈明远的眼神,不但再没有丝毫的藐视鄙视,反而充满了敬畏以及几丝讨好巴结之意,一想起自己刚刚还对人家刻薄奚落的,几乎把肠子都悔青了。
连市委书记都卖面子的人,自己竟然敢在人家面前摆架子耍威风,分明是老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了嘛!
“原来、原来都自己人呐……”
刘惠云再不复起初的牙尖嘴利,别扭得说话都结巴了,连气都不敢大喘,生怕再惹对方不痛快,“嫂子,遇到这么大的事,您怎么不早说清楚呢,好歹他也是咱们家的大恩人啊。”
如今,她只能努力把自己和尹夏源母女绑在一块,希望对方看在这点面子上不要和她多计较。
孟清水还不知道刚才发生的闹剧,苦笑道:“我又怎么知道原来他和源源是同事呢,还刚好来家里做客了。”
“哎哟,你瞧我们这做的,连水都没给人家倒一杯!”
孟清水生怕招待不周,正想起身去端茶倒水,尹夏源立身而起,轻道:“妈,我来吧。”
说完,她饱含复杂的看了眼陈明远,翩然转身走进了厨房,事情太过突然,她需要时间和空间消化。
“还是源源懂事乖巧。”
刘惠云顺势地拍起了马屁,始终观察着这位贵公子的反应,见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尹夏源身上,忽的计上心头,笑吟吟道:“我这人说话随便惯了,陈先生您别介意,不过话说回来,源源的眼光还是相当不错的,您不止长得一表人才,关键还有一颗菩萨心肠,会宽厚待人,以后源源和您在一块,我们都放心得很,这是她三辈子修来的福气……”
不得不说,刘惠云确实是个人精。
不管是为了弥补刚刚的过失也好,还是拉拢彼此的关系也罢,她刻意把对方说得宽宏大量,让陈明远即便还有不快,也不方便再当场大作。
“嫂子,我真是要恭喜你们家了,现在大哥的病有了转机,你也有了份旱涝保收的好工作,连源源都有了一份天赐良缘,你瞧瞧,他们两个看着多登对,金童玉女,真可谓是三喜临门啊……”
尹小川皱皱眉,偷偷撞了下妻子的胳膊肘,让她适可而止,别为了拍马屁拉关系,一个劲地把侄女推出去当人情筹码!
孟清水也不糊涂,当即听出了弦外之意,瞧了眼厨房方向,又偷偷打量了眼这位恩人,顿时起了念头:这小伙子,之前真的是无缘无故帮了自己?
想起丈夫换病房的事情,孟清水陡然猜到了什么,当初女儿只是解释说台领导在医院里有熟人,帮忙打了招呼,而且还酌情预付了一整年的工资,随后又有中海的一家大医院愿意做无偿援助,自己那时候也是将信将疑,但如今见到女儿和对方的关系似乎不一般,联想起陈明远不同寻常的背景,心里大约有了数。
只是,她的心绪却有些不宁静,如果女儿真是和他在一起的话,两人究竟是情投意合,还是别有隐情呢?
第55章有我陪着你
陈明远对刘惠云的献殷勤熟视无睹,也嫌她聒噪,得了个空隙,就向孟清水道:“阿姨,今天来得突然,没做准备就来看您,您可要多担待啊。”
孟清水直摇头说不会,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时候也不早了,我就不多留了,我去跟夏源打声招呼,先回去了。”
陈明远站起身,婉拒了孟清水几人的挽留,径直朝厨房走去。
刘惠云看得明明白白,见他卖了大哥家天大的人情,非但没有丝毫的倨傲轻蔑,对孟清水还异常的谦逊有礼,不消多说,人家在乎的无疑是尹夏源!
为了赢得自家侄女的垂青,这公子哥倒是肯下功夫啊!
也难怪,这侄女出落得如此丽质动人,又有几个同龄人不会动心呢,事实上,这两年想提这门亲事的人家确实不少,只是大多顾虑到尹大川的病,生怕要背上沉重的包袱才会犹豫不决。
但如今不同了,陈明远明显有着不菲的身家和强厚的背景,连市委书记都尚得卖几分面子,还对自家侄女一往情深的,如果真能攀上这门姻缘,那自家也能受益匪浅,尤其自家儿子还被拘着,这时候不拉关系还要扭捏等到几时?
一念至此,趁着人还没走,刘惠云忽然唉啼一声,几乎要潸然泪下,“嫂子,下岗后,我们家两口人过得有多苦就不多说了,如今看着你们家蒸蒸日上,我和小川是由衷地替你们高兴,只是……一想到庆宁还被拘押在局里,我的心像是被火烧似的难受!”
孟清水讶然道:“庆宁怎么了?”
刘惠云瞄了眼陈明远的背影,有意抬高了音调,哽咽着述说起了今天的遭遇。
尹小川虽然挺挂不住脸的,但也着实忧心儿子,只得任由妻子走这条曲线救国路,希望陈明远能看在尹夏源的份上,帮一帮这忙。
陈明远冷冷一晒,对刘惠云的意图一清二楚,跟孟清水吐苦水是假,催促自己去帮她把儿子捞出来才是真的,算盘倒是打得真响!
来不及多想,走进狭隘简陋的厨房后,他暂时抛开了这些琐事。
昏黄灯光下,尹夏源正拿起刚烧开的开水壶往玻璃杯冲茶,听到脚步声,捋开侧脸的一缕丝发,转眸望着对方,片刻无语。
“我先回去了。”
陈明远见她只是轻轻点头,神色淡然,苦笑道:“你就没打算问我什么?”
尹夏源低垂着星眸,沉默半响,张启朱唇轻声道:“是不是非要我问了,你才会坦白?”
陈明远知道她有些不开心,“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那天我真的是偶然碰到阿姨正被人刁难,所以才上前解了下围,后来才知道她是你妈,想到你家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就打算等事情平稳下来后再找时间跟你说的,绝对没有故意欺骗你的意思。”
“但现在还是被我们知道了。”
尹夏源轻轻呵笑了声,抬起头,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就因为你知道她是我妈,才会让人给她安排进了文化局是不是?”
见他默然以对,尹夏源勉强地笑笑,容颜间浮现一抹落寞:“还有我爸的病,你跑前跑后、出钱又出力的,做这么多,说到底,都是为了我吧?想博取我的好感,还是想让我感激你?亦或者用这些当筹码,逼我和你在一起?”
虽然迫于残酷无奈的现实,她暂时接受了这份好意,可不代表她会因此受人摆布挟制,如果真要为了双亲付出这样的代价,她宁可选择自我了断以明志。
对陈明远,感念这人对自己的几年痴情以及诚挚良善的秉性,她才没有抗拒,加上今晚陈明远表现出的尊重态度,她其实已经隐隐有些意动,或许还谈不上爱意绵绵,但至少已经有了偌大的好感,甚至打算尝试去接受,留着往后相处间再慢慢培养感情。
自己的父母亲,在那个年代不都是这么过过来的么?
只是,得知真相后,她非但没有高兴,反而一腔的柔情被化为乌有,进而背负上了沉重的压力,才恍然醒悟到,对方做的这些都是有目的性的,否则又何必不计回报地付出呢?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她见识得太多了。
“假如,你真是抱着这样的想法,那我要恭喜你,你达到目的了……”
尹夏源苦涩一笑,侧过脸道:“现在我们家欠了你那么多的
人情,接下来就算给你做牛做马都还不清了,你可以尽管开条件,我……呃,你干嘛!”
一个没留神,冷不防陈明远逼近了过来,慌忙间,她只能后退挨到了台面边缘,想用手推开,可咫尺的距离让她根本无从推拒,只能反弓着腰身和鹅颈,螓首尽量向后,避免两人的脸庞贴近。
陈明远心知这件事让她开始怀疑自己的动机,倒不如一次性说清楚,只是以她的性子,肯不肯耐心听解释就难说了,倒不如先占据心理上的压迫优势,再攻破她的心理防线,“如果我真像你说的这样,你以为我会跟你开什么条件?”
尹夏源被顶得无路可逃,也不敢闹出动静,一副惶乱不安的羞赧神态,宛若可口诱人的红富士,用轻若蚊鸣般的婉声道:“别这样,我妈他们还在外头。”
幸好刘惠云还在外面哭哭啼啼地述冤,而且生怕里头听不到似的,声音格外的嘹亮,才避免此刻的尴尬传出去,否则尹夏源非得羞愤而死。
不过身子还是忍不住忐忑不安的扭动,轻薄的衣料无法遮挡她玲珑窈窕的身段,而且反弓着腰身,使得丰满高耸的胸脯更显蔚为壮观,几次不经意碰触到陈明远,带来了难以言喻的美妙滋味,渗入骨髓,直令人血脉贲张。
这时候,陈明远才深切领悟到温香暖玉的涵义,望着脖颈和侧脸晶莹玉润的雪肤,嗅着幽兰清淡的香韵,努力保持着清醒的神经,“尹夏源,这应该就是你许久积压下来的想法了吧,但是,如果我真的只是想得到你的身体,用得着花这么大的力气,拐弯抹角干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然后足足等了这么多年吗?”
尹夏源怔了怔,努力地转回眼眸,迎上对方明澈见底的目光,心头微微一突。
“我承认,我做的这些事,归根结底都是为了你。”
陈明远苦笑道:“但这和我喜欢你有冲突吗?”
“难道就为了避免彼此的关系,掺杂上这些物质的纠葛,就得让我眼睁睁看着你被逼上绝路,站在一边冷眼旁观?抱歉,我做不到,而且我相信,普天之下所有男人,只要不是懦夫,都会选择在这时候站出来分担,只是有的人能力小,有的人能力大些而已,偏偏不巧,我所拥有的能力恰好能把你遇到的麻烦都解决了,难道这也是错?”
尹夏源哑口无言,不可否认,他说的确实很在理。
换做是其他爱慕着彼此的人,应该都会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对方,只是这一回自己遇到的困难太大,而他所拥有的又太多,才会放大了这层涵义。
难道真是自己太敏感了?
陈明远又趁热打铁道:“再说了,你刚才不都跟你婶婶说得很清楚了嘛,夫妻相处贵在互相体谅包容,遇到困难能相扶相依,如果你碰到麻烦,我就临阵退缩,那我跟缩头乌龟有什么分别……”
这一瞬间,尹夏源屏住了呼吸、停止了心跳,转眼又浓霞密布,剜着他嗔道:“谁跟你是夫妻了?!”
陈明远是给阳光就能灿烂,嬉皮笑脸道:“意思不都差不多嘛……”见她满面的恼色,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好,是我口误,多担待啊,学姐。”
尹夏源又好气又好笑,借机把他推了开去,然后半转过身子,一边舒缓气息一边捋顺丝发,借此举掩饰住惶惶不安的情绪,虽然努力板着一张俏脸,但眉宇间却再没有恼怒和烦忧了,轻松了许多,甚至嘴角还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欢悦。
陈明远也收起了玩闹的心思,端正脸色,一字一句道:“总之,你不需要有心理负担,这都是我自愿做的,至于我们之间的事,选择权在你手里。”
“但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会一如当初和现在,陪着你度过眼前的这些坎坷,等到有一天你能够独立去面对这个纷乱的世界了,到时候,你再做抉择也不迟。”
昏黄灯光下的低声絮语后,画面陷入了定格状态。
尹夏源的一颗心猛然抽动了一下,仰起头,看着他干净的眼神、温煦的笑意,不禁看得有些痴了,暖流霎时间流淌过全身,迷蒙的双眸几欲落泪,但还是强行忍了住,只得再次侧过清丽无双的脸颊,深吸了口气后,喃喃苦笑道:“你怎么这么傻呢……”
陈明远的笑容细腻和柔软,两世红尘的守望,告别了那些青涩、迷惘、挣扎、徘徊的过往,终于换来此刻的心心相印。
第56章佳人来访
就在气氛温煦之际,刘惠云很不适宜地咳了两声。
尹夏源如梦方醒般的僵了下身子,又尴尬又羞赧地沉默了下来。
虽然挺遗憾的,但陈明远也知道此时两人独处得太久不大合适,指了指外头,示意自己先走了。
尹夏源正想送他出去,忽的想到了什么,望了眼外面,皱着柳叶眉道:“你真要帮我婶婶这忙?”
“那你想不想我帮?”
“说实话……”
尹夏源轻叹道:“我真的不想庆宁出事,虽然我和婶婶的关系不好,但这堂弟的心地还是很不错,平常对我和我爸妈都很尊敬,只是偶尔脾气会冲点。”
“我婶婶肯定是有点夸大其词的,但我也绝不会相信他们家会无缘无故招惹这些人,所以我想……”
“我知道了,回头我先了解下具体情况,如果真是那帮联防队员有错在先,我不会让你堂弟平白受罪的。”
见他说得干脆,尹夏源仍旧放不下心,脸色反而凝重了几分,“你打算找市委书记文海琛帮忙?”
蓦地,她想起上次医院的那件事,大约猜到那姓文的公子哥很可能就是文海琛的儿子,只是从那时候陈明远的态度可以看出,他似乎并不太愿意和对方有过多牵涉,“明远,我知道你一番好意,但千万不要因为我惹上什么麻烦行不行。”
有些人情债欠不得,这是陈明远上次告诫自己的,至今铭记在心。
陈明远知道以她的耳聪目明,已经猜到自己和文家的关系有些微妙,坦然笑道:“你放心,我会量力而行,不会给自己添麻烦的。”
说完,不待尹夏源再问,径直告辞离去。
眼看正主都走了,刘惠云夫妻又再三恳求了几番,也顺势离场。
见这弟媳几次有意无意地把话头往陈明远身上带,孟清水也听出他俩是希望对方能帮上一把,虽然觉得很是为难,但她老实巴交的性格哪能斗得过刘惠云的伶牙俐齿,加上担心侄子安危,稍微心软了点,最后只能硬着头皮答应帮忙说说情。
毕竟,看这架势,自己如果不答应,这两口子说不准还得去找病重的丈夫。
刚才吵吵嚷嚷的屋子瞬间清冷了下来,孟清水锁上门后,转头看到女儿正整理茶几,犹豫了下,轻道:“源源,你和那个小伙子……真的在一块了?”
尹夏源的双颊红了下,轻轻摇头,“还没确定呢……”
孟清水顿时有了谱,侄女莫若母,女儿的性子她比谁都清楚,虽然平常话不多,脾气也温婉,实则却极有主见,轻易不会被不相关的事物影响了决断。
就说介绍对象吧,由于女儿出落得沉鱼落雁,又是正儿八经的名牌高校毕业生、事业单位的职员,所以这两年来不时有人上门提亲,但基本石沉大海,一方面自然是由于丈夫的病情,另一方面,还是女儿根本不愿理睬,什么公务员、工程师、医师,无论书香门第或者商贾富家,都被她连番否决,到最后,外人也不敢再介绍了,都传言小姑娘眼界高,甚至还有人嚼舌根说女儿是明码标了价的,只要谁能帮忙医好她的父亲,她就愿意下嫁。
这下,连观望的人都打了退堂鼓,毕竟在这年代,还没几个愿意为了娶个普通人家的闺女,掏出上百万的彩礼,而且这份彩礼没准还只是杯水车薪!
孟清水知道女儿其实是没心思理会,只想全意照料好双亲,也没再提起这茬,却不想,不知不觉间,女儿竟和那位小恩公走到了一块,‘验印’了自己上回在医院的那番戏言。
只是,孟清水并没有太大的喜悦,相反还有点忧心忡忡,想了想,又问道:“那你对他究竟……呃,是个什么意思?”
尹夏源停下动作,垂首沉默了会,忽然盈盈一笑,“妈,我明白您的顾虑,但请您放心,我会处理好的,绝不会让您和爸操心。”
“你呀,总喜欢把事情憋在心里,闷不吭声的,知不知道这会让妈更担心。”孟清水叹了息道:“那小伙子,跟我上次说的一样,心地质朴豁达,是个靠得住的人,如果你和他在一块,他应该也不会亏待了你,只是……”
她忽然话锋一转,“只是你要想清楚,自己究竟是不是对他有意思,千万不要因为家里的事情勉强了自己,女人家的终身幸福耽误不起,再说了,你要没意思还拖着人家,那更是错上加错了。”
说到底,她怕就怕女儿是碍于困境才会把陈明远当成救命稻草的,另外还有一
句话她忍住没说,看陈明远以及他的叔叔,明显出自官宦富家,俗话说豪门是非多,女儿以这样的前提嫁进去,万一以后吃亏就难办了!
尹夏源嫣然笑道,“妈,您想多了,说实话吧,我之所以肯接受他,主要的,还是我觉得他人不错,会尊重理解我,单凭这点,我就愿意给他机会,试着处一处。”
听这么一说,孟清水稍稍放心,点头道:“那就好,其实这样挺不错的,你们年轻人总喜欢讲什么缘分,可再好的姻缘也得经得起岁月的蹉跎才行呀,要我说,懂得知心贴心比什么都重要!”
尹夏源只得含笑应对母亲的唠叨。
孟清水忽然皱皱眉,不无担忧道:“那么庆宁的事情,还是得劳烦他去办吗?”
尹夏源思忖了半响,摇头道:“最好……还是别再麻烦他了,他最近工作也忙,不如我先去看看情况,如果有机会把庆宁保出来是最好。”
“唉,只能这样了,总劳烦人家也不好,不过你自己要小心,千万别勉强啊。”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
虽然昨晚答应得爽快,不过至于如何解决,陈明远一时还真有些犯难。
说实话,以文海琛在钱塘市的地位,加上对自己家族的态度,让他帮忙解决一起小纠纷易如反掌,一个区局的局长,再大的愤怒,对着顶头上级也只有忍气吞声的份。
但诚如自己所说的,他不想和文家过从甚密,毕竟,这家人的心机太深了。
上次尹大川的事,只是文锦华理亏在先,不得不把事情善后,大家算是扯平了,如今自己再找上门,欠下个大人情不说,而且还准得被文家看轻了,遇到点芝麻绿豆的麻烦事还得由文家帮忙擦屁股,自己都臊得慌!
在不惊动家族的前提下,看来只能问问黄子轩或者岑若涵在钱塘市有什么关系了。
有了决断,陈明远正打算给老友打个电话,手机忽然先响了起来,接起一听,一个娓娓动听的脆音传了出来:“明远,在不在有线台里?”
听出是岑若涵,陈明远心里一动,忙道:“在办公室里呢,姨,莫非你来钱塘了?”
岑若涵的笑音犹如银铃般清脆,“挺聪明的嘛,你办公室在哪层,把头探出来我看看。”
陈明远喜形于色,立刻从椅子上蹦起来,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冲到窗户边。
门岗前面,正挺着一辆黑色尼桑轿车,旁边立着一名穿着紫罗兰色套裙衫的女子,一边手持手机,一边抬头左顾右看的,一头如瀑布般的披肩发在阳光中反映出黑亮光泽,但依然难以掩盖那张如花似玉的鹅蛋脸!
“姨!”
陈明远挥了挥手,见岑若涵看到了,立马一溜烟跑下了楼。
看到这小子火急火燎地狂奔出来,岑若涵莞尔失笑,撩了下额头前的刘海,踩着高跟鞋款款地迎了上去,没来得及打招呼,纤巧的双肩就被对方结结实实的抱住了。
“臭小子,大庭广众呢,你不害臊我可要脸的。”
岑若涵嗔笑不已,脸上写满了喜悦和宠溺,轻轻拍了拍他愈发厚实的背脊。
陈明远搂了好一会才依依不舍松开手,即便两世为人,但始终难以磨灭他对岑若涵的依赖感,“姨,你怎么忽然来了钱塘,事先都没说一声。”
“给你一个惊喜嘛,怎么,不乐意?”
岑若涵嫣然笑道,似有风情万种的美韵。
陈明远顺着话头玩笑道:“乐坏了,巴不得这样的惊喜多来几次。”
岑若涵拧了拧琼鼻,莞尔道:“大热天的,你坐在办公室里吹空调舒坦,也不多想想我到处奔波有多辛苦,还指望天天让我给你带惊喜呐?”
两人相视一眼,默契地笑了出来。
“先不开玩笑了,来,明远,给你介绍一下人。”
岑若涵抬手指向车子另一边的男人,介绍道:“这是我大学的老同学,陆伟廷,最近刚调到中海市的经贸委任副处长,他爸就是你们钱塘市的市长陆柏年,伟廷,这就是我跟提过的明远。”
眼前的陆伟廷大约二十七八岁的模样,长得仪表堂堂,挺拔而立的姿态,颇有种卓尔不群的架势,微笑的时候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伸出手道:“幸会了,明远。”
陈明远不动声色地和他握了握手,心里则微有些困惑,岑若涵竟然认识钱塘市长的公子,自己活了两辈子怎么都没听说过?
第57章另一大衙内
在陈明远打量对方的同时,陆伟廷也在观察他,松开手后,微笑道:“久闻大名了,如今一见,看着的确是英伟不凡啊。”
岑若涵抿嘴一笑,斜眼瞪了下陈明远,脆声道:“你可别夸他了,他这人呀,给点颜料就能开染坊了。”
“能不能开染坊我不能保证,但只要是岑姨你给的颜料,我再怎么说也得开个绸缎庄起来才够!”
陈明远信口胡侃起来,惹得两人皆是忍俊不禁。
“就别在你们台门口吹大话了,担心把大门给吹垮了。”
岑若涵没好气地笑笑,看了眼腕表,道:“刚好午餐点,明远,你选个凉快地方,我们先把饭吃了吧。”
陈明远满口答应,又瞅瞅陆伟廷,看看这位东道主有什么表态。
陆伟廷会意,笑道:“那要不就明湖饭店吧,既能欣赏到西湖风光,又能吃到钱塘的特色菜。”
“那地方确实挺不错的。”
陈明远赞同地点头,岑若涵也是欣然应允,见都同意了,陆伟廷就招呼两人上车,一路朝明湖饭店驶去。
陈明远坐在副驾驶座上,头也不回道:“姨,前两天我和子轩联系的时候,他说你最近成天忙着调试网站,怎么有空跑这来了?”
“还说呢,你自己轻松快活的当着甩手掌柜,害我和子轩两人累得跟吊死鬼似的,一个人顶五个人用着。”
岑若涵美眸一翻,解释道:“网站的事,我交给以前在美国的技术团队去搞了,货源方面,子轩也在加班加点的张罗,我这趟来钱塘,主要是想考察目色到一个仓库。”
“仓库?”
“对。”
岑若涵轻轻点头:“初期,我们的业务主要覆盖长三角地区,虽然已经尽量缩减开支了,但你也清楚,咱们中海的物价和人力成本太高了,所以我打算接下来以中海为核心本部,在各省的省城都分别弄到一个仓库存放货品,再招聘一些人员来管理,一来可以提高发货效率,二来也能减少物流和人力开支,等到以后公司上了轨道,或许还能发展成驻各地的分公司呢。”
陈明远不由暗暗赞许起她的商业天赋,竟能把自己疏忽的细节补充得如此巧妙完善。
可想而知,这种点对点的联络渠道一旦形成,将立刻形成一个稳固的商品流通网络,彻底涵盖住长三角地区,并且随着业务的开拓发展,这张网也将迅速蔓延开来,最终覆盖住整个华夏国境!
“姨,我真该感谢老天爷把咱俩凑到一块去了,有你在前头领着,我只管跟你在屁股后面捡钱就够了。”陈明远半真半假地开玩笑:“冲你这经商头脑,不出几年,咱们大陆的首富铁定被你揽下!”
岑若涵听到‘屁股后面’这几个字,丽容不由泛起红晕,啐道:“再胡说信不信我回头就让你变成首穷?”
陈明远嘿嘿一笑,“那你怕是吃遍钱塘都远远不够了。”
陈家的偌大家财,只要能够保持下去,足够他几辈子安享荣华了。
岑若涵撇撇嘴,实在拿他没辙。
陆伟廷听着两人逗趣,也不由笑了,道:“若涵,我推荐的那几块场地资料你也看过了,正好我这几天请假回来办点事,领你亲自去看看吧。”
岑若涵展颜道,“那就有劳你了。”
陆伟廷朗声而笑:“应当的,好歹以后咱们也算是合伙人了。”
闻言,陈明远眉头的不由一挑。
岑若涵看出了他的困惑,含笑道:“这事来得突然,我没来得及跟你说,伟廷正好是一家物流货运公司的名誉顾问,而且这家公司在中海、钱塘以及周边省市已经有了一定的渠道基础,所以我打算接下来找他们来协助负责货品运输这一块,伟廷也答应会帮忙向公司高层建言,给我们最低的优惠价格,是吧,伟廷?”
说话间,她偷偷朝陈明远递了个眼神,暗示他可以放心。
“别人的事,我或许还不敢打包票,但这事,我就算是赴汤蹈火也准给你们办妥当了!”
陆伟廷很是豪爽健谈,从仪表台上抽出一张名片,递到旁边道:“明远,这是我的名片,以后常联系啊。”
话说得还是很含蓄,不过陈明远已经听明白了,什么名誉顾问,无非是陆伟廷为了避嫌,才把公司挂了别人的名字,他自己则居于幕后控制。
再看陆伟廷如此殷勤的帮忙,还奉送出一大笔利润,陈明远明白他是试图借此向自己和岑若涵卖好,联系到他本人正在
中海任职,没准还想趁机融入陈家和岑家的利益圈子!
毕竟,他老子虽然是钱塘的市长,但中海如今是陈系一家独大的局面,他往后如果想在中海的官道以及商界上大展宏图,确实是很有必要做好自己和岑若涵的关系。
说实话,陈明远对这种刻意的机心不太感冒,不过陆伟廷则另说了,岑若涵敢于放心和他合作,就说明这人还算靠得住,而且他的加入,的确有助于商业帝国的扩展。
毕竟,陆伟廷掌握的人脉关系也是一大优势。
要知道,国家政治版图上派系集团林立,自己以后如果想扶摇直上,除了依靠自己的努力和家族的助力,建立一个由自己主导的利益集团也是很有必要的,单枪匹马的永远是莽夫所为,一个成功的掌权者,就必须在周围组织起一帮能够和他同进退的盟友。
现阶段,对陈明远来说,岑若涵、黄子轩都算是和他利益攸关的盟友,至于这个陆伟廷,还得再观察观察。
…………
谈笑风生间,三人抵达了明湖饭店,由于正在饭口上,饭店的生意正值火热,一进门,大堂已经是座无虚席了。
“抱歉,已经客满了,能否稍候片刻,一有空桌我们会立刻给几位安排。”服务员请示道。
“一段时间没来,这店的生意是越来越好了。”
陆伟廷指了指楼上,“上边的包厢也满座了?”
服务员露出为难的表情,“有是有,但都已经被预订了……”
陆伟廷懒得废话,径直道:“让老钱来跟我说吧。”
“老钱?”
“你们的钱老板。”
服务员登时呆愣住了,再察觉到陆伟廷的那股优越感,再不敢怠慢,忙不迭跑去找老板了。
不消半会,一个滚圆溜胖的中年人三步并两步的小跑了过来,微屈着身子,眉开眼笑道:“陆公子,有段时间没见到您了,今天大驾光临,真是让本店蓬荜生辉。”
“听说您最近高升了,我正愁没机会跟您道声喜呢,今天不管如何,都由我来做东,给您庆祝庆祝!”
“你的小道消息倒是满灵通的嘛。”
陆伟廷失笑道:“就别搞得这么兴师动众的了,我就带朋友来吃顿饭,你给安排出一间包厢吧。”
钱老板一迭声应承下来,瞄了眼陈明远两人,虽然眼生,但也明白能成为市长公子座上宾的绝不会是简单人物,于是倍加上心地领三人上了二楼的包厢房。
只不过,当走上楼梯拐角的时候,陈明远偶然朝楼下瞥了眼,忽然发现了一个似乎熟悉的靓影,仔细一看,却又消失无踪。
难不成是错觉?
陈明远摇摇头,眼看再搜寻不到那寸身影,就跟着几人进了包厢。
在钱老板的亲自张罗下,一盘盘美味佳肴很快就上了满桌,直到在陆伟廷的暗示下,他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陆伟廷摇头哂笑,“这老钱就是这么会来事。”
岑若涵嫣然笑道:“不过也从侧方面证明了陆公子在钱塘拥有何等的声望嘛。”
“得了吧,我有什么声望,要真混得开的话,又何必跑外面混饭吃呢。”
陆伟廷的眼中似乎有些无奈,但转眼即逝,随即起身给三人各斟了杯酒,“来,先走一个,一来欢迎若涵你光临钱塘,二来呢,也预祝你的生意一帆风顺,最后则很高兴能和明远认识。”
“嗳,陆哥,你这就有些不厚道了。”陈明远打趣道:“好歹你是东道主,一杯酒就想把这三桩大好事全给兜啦?”
“是我失言,这杯酒我先自罚了,既然是好事情,咱们就一件件溜过去。”
陆伟廷做派很大方,又能言善道,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看得出来,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
最后和陈明远干了一杯后,陆伟廷笑容洋溢道:“明远,这杯酒下去,咱俩就算哥们了,我年龄比你长几岁,托个大,以后你要是在钱塘有什么解决不开的事尽可以找我,我不敢说面面俱到,但绝对能做到有求必应!”
一般人听到这番慷慨仗义话,十有**要铭感五内了,可惜,陈明远的神色依然风平浪静,没有丝毫的动容。
见状,陆伟廷心头不由一凛,看起来,这个陈家的长孙嫡子确实有些心智和眼界,远不像那些纨绔公子哥一般,轻易就会被几句花言巧语捧得晕头转向。
看来,要和这些世家子弟攀交,还得费一番心思才行了!
第58章政策分歧
和那些依仗家世的纨绔衙内有所不同,陆伟廷更感兴趣的是依靠着父亲现今的权势地位,开拓属于自己的人脉圈子,广交背景身份同样不俗的达官贵人,以便为自己和父亲的前程增添机遇。
他前不久刚调任到中海市,知道这个国际大都市正历经着一场权力洗牌后的新格局,在土皇帝周奇峰逐渐失势的情况下,老牌家族陈家重新站在了中海系的权势巅峰,在各个领域收复巩固着自己的势力,譬如常务副市长岑瑞文,在陈家的扶持下,已然掌控住了常委班子的主动权,甚至已经有传闻说在秋季的党代会后,岑瑞文很可能会再上一步执掌中海市政府的头号大权!
在这样的大趋势下,陆伟廷想在中海站稳脚跟,通过岑若涵攀附上这股滔天势力无疑是个明智之选,即便付出一些利益和代价也在所不惜。
所以,开车回来的路上,当他得知陈家还有个嫡系子孙就在钱塘上班,除了吃惊以外,也觉得这将会是个机会。
别看如今陈家内部权位最高的嫡系子弟也不过是在国家计委任司长的陈国梁,但任谁都看得清楚,只要陈老爷子尚在一天,最高首长也掌权一天,那陈家的权力和荣耀就绝不会衰竭,日后晋升豪门之列也是大有可能,有鉴于此,他还是挺看重这次和陈明远的结识。
哪怕对方尚且稚嫩,还不能对自己有所助益,但总归能留下几分情面,没准往后还用得上。
只是,几番的试探却着实给了他不小的惊诧,任凭自己说得如何舌灿莲花,陈明远都是一副宠辱不惊的神态,远非那些狂妄自大的纨绔子弟所能比拟,说白了,人家看重的还是实际的利益,话说得再好听,也跟放屁没多少区别。
收敛起轻视的心思后,他也没再卖弄嘴皮子,转而谈论起钱塘的一些人情况现状。
“我感觉吧,这几年钱塘最为显著的成效还是人文环境了。”
岑若涵眺望着西子湖,感慨似的道:“这城市本来就是华夏古都,历史底蕴和景色环境都是独一无二的,如果能在保持社会经济发展的同时,注重环境的保护,那是最好不过了。”
女人本来就较为感性,对于极富古典韵味的钱塘,潜意识里自然会多了几分好感。
到这时候,她才能隐约明白陈明远为什么再不肯轻易返回中海,或许,这也是一个因素吧,城市再繁华璀璨,但缺乏了人文精神的享受,生活依然是贫瘠空虚。
陈明远微微笑道:“这几年政府的施政策略还是很好的,因地制宜,主张把钱塘打造成举世闻名的旅游城市,像退耕还湖、建立生态保护区都是很不错的举措。”
赞扬到钱塘政府的功绩,陆伟廷不由有种与有荣焉的自豪,“这也是我爸的初衷,他觉得依托着中海的发展,钱塘的经济自然也会被带动起来,但为了不让钱塘成为中海的附庸,必须得有自己独特的东西,所以当务之急,还是打造出一个经济和环境可持续发展的模式,不要为了短暂的经济利益,以牺牲环境为代价,这样,同样是造福了子孙后代。”
闻言,陈明远和岑若涵不由对陆伟廷的老子陆柏年多了一分好感。
如今举国上下正全力发展经济,为了追求所谓的gdp,许多地方政府往往不惜以破坏牺牲生态环境为代价,虽然很多官员也明白这是竭泽而渔的行径,但作为衡量政绩的重要指数,他们还是不得不全力追求经济的增长,留下烂摊子给后来人解决。
所以,钱塘政府的发展观念,就显得难能可贵了。
陆伟廷忽然轻叹了息,苦笑道:“可惜,我爸的这项主张,并不是所有人都赞同的……”
岑若涵对钱塘政局的了解不甚明白,陈明远却是一清二楚。
传闻,市委书记文海琛和市长陆柏年在城市的发展策略上有着重大分歧,和陆柏年的可持续发展观念不同,文海琛是主张依托地域便利大力发展经济,这几年招商引资、建工业园、搞房地产干得是如火如荼,因此,两人不可避免的发生了政策冲突,除非有一个人先低头放弃,否则这注定是不可调和的矛盾!
甚至,前不久坊间还传闻,两位大佬为了一处拆迁后的地皮闹得风雨不休,陆柏年要搞草木绿化,文海琛要建高楼大厦,几次会议开下来,唇枪舌战、你来我往,火药味愈趋浓烈,就差拍案掀桌了!
当然,还是文海琛笑到了最后,一来他搞经济是有国家政策支
持的,再则他当了十年的市委书记,又是省常委,在省城人脉庞大,势力稳固,岂是陆柏年一个刚来没几年的外来户可以撼动的。
钱塘乃至东江省的官场文化,和传统民风类似,都很排外。
文海琛主政十年之间,先后‘逼走’三任市长,就是一大明证了!
望见陆伟廷神色间的无奈,陈明远心知陆柏年在市里的近况不容乐观,几乎要被强势的文海琛压得喘不过气来了,只是两人才刚认识,也不方便多说什么,只是谈到钱塘的官场局势,他不由想到了尹夏源堂弟的那档子事,便道:“陆哥,跟你打听个人,临湖区公安分局的局长你知道不?”
“临湖区分局局长,你说的是冯鹏飞吧?”
陆伟廷微微诧异,见陈明远点头,就道:“我知道这人,不过他除了是区分局的局长,还是临湖区的常委以及市局的副局长,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在钱塘官场算老资格了。”
竟然是个副局级的本土老官吏!
陈明远顿时感觉到这事有点棘手,“那你和他关系怎么样?”
陆伟廷窒了下,如果是别人这么问他,他肯定是打马虎眼了,不过见陈明远目光炯炯,心知自己如果不坦白回答,只会让对方觉得自己难以亲近,以后必然会有隔阂,斟酌了下,回道:“有些认识,但不熟,毕竟我这几年都在外面,嗯……他好像和市委的文书记走得比较近吧。”
话说七分满,都讲到这份上了,陈明远再听不懂就该去跳西湖了。
看来,冯鹏飞是紧跟着文海琛的!
不过也难怪,都是钱塘的本土户,同气连枝很正常。
说实话,陆伟廷对冯鹏飞挺反感的,依仗着文海琛的宠信,这些年来没少对自己父亲阳奉阴违,此刻见对方问起这号人,当即留了心眼,“你怎么忽然问起他了?”
“没什么,只是我朋友最近出了点事,扯上了他。”
发现岑若涵的脸色现出几分困惑和紧张,陈明远知道她是担心自己在钱塘惹了事,索性不隐瞒,把事情大致阐述了番。
他在钱塘没有太多的人脉关系,如果能由陆伟廷出面解决掉,那是再好不过了。
通过文海琛的施政策略,其实已经足够看出此人比较的急功近利,与其欠这对父子的人情,陈明远宁可找陆家父子,至少风险系数还没那么高。
再说了,陆伟廷接下来还要在中海长期发展,谅他也不敢心怀不轨。
陆伟廷听得很仔细,末了问道:“你可以确定是那帮治安员先动的手?”
陈明远点点头,“没错,我朋友已经找过周围街坊确认过了,是他们先动手打了我朋友的叔叔。”
“只是那些街坊大多怕事,让他们作证怕是有难度。”
“简直是欺人太甚!”
岑若涵忿忿不平地哼了声:“那个冯鹏飞肯定是要包庇他的外甥吧?”
陈明远笑而不语,事实明摆是这样了。
陆伟廷顿时有些为难了。
说真的,他挺想找机会捅一捅冯鹏飞的马蜂窝,一来两家积怨已久,再则,此人和文海琛过于密切,是钱塘本土势力的一员大将,如果有机会扳倒他,说不得,还有机会改变如今的不利局势。
只是,不说借这点很难彻底的扳倒冯鹏飞,而且一旦把冯鹏飞逼急了,导致文海琛一系再次发难,父亲的处境无疑会更加险峻了。
犹豫之间,他偶然抬头一瞥,发觉陈明远正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心头不由打了个突。
这档口,自己正想方设法想交好陈明远和岑若涵,以便靠拢中海陈系,正巧对方遇到了一点小麻烦,如果自己连这忙都不帮的话,那势必会被看轻,还谈什么长期合作?
没准,对方是故意借由这件事来试探自己的诚意!
和这些权贵子弟交往,很多时候就不能用官场的那一套来应付了,如果凡事遮遮掩掩、闪烁其词,只会给人留下不牢靠的印象!
罢了,反正以如今的情势,自家的处境坏也坏不到哪里去了,如果借由这投名状能获得陈家的青睐,那也值了!
正当他打算应承下来,房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争吵声,闹哄哄的。
顿时,陆伟廷不悦地皱起了眉,不过当听清传进来的娇斥声时,陈明远的脸色悚然动容,立刻起身拧开把手夺门而去。
第59章保护费
房门霍然被拉开,陈明远迈出去一看,就看到不远处的走廊上,正围着一撮人,大概是在看热闹,而最中间正有三男一女处于对峙争执状态,那三名男子都穿着警服,至于那名女子,则生得明艳秀丽,貌美不可方物,婀娜纤俏的身姿往那一站,颇有种鹤立鸡群的芳华之美,可不正是尹夏源!
此刻,那张清丽无暇的容颜中此刻泛着惶急和焦躁,和三个警察争执着。
“好了,小姑娘,有什么话留到警局里慢慢说吧。”
为首的一个四方脸警察做了个压手的动作,示意尹夏源不要再做口舌之争了,“我已经说了,只是请你回警局协助调查,如果没问题自然会放你走,你没必要这么激动。”
说完,他使了个眼色,提醒两个手下先把人押回去。
“喂!你们凭什么抓我,讲点道理行不行?”
尹夏源本能地退后了一步,见两个警察逼近上来,正急得不知所措,眨眼间,一个身影忽然窜了上来,恰好挡在了中间,定眼一看,登时杏眸圆睁,吃吃道:“明远……”
陈明远看了她一眼,没动声色,问道:“出什么事了?”
“我……”
尹夏源来不及解释,一个警察就径直道:“麻烦让一让,别妨碍我们办差。”
陈明远蹙起了眉头,质问道:“我是她朋友,你们办的什么差事?”
见两人相识,四方脸微微愣了下,旋即掏出证件道:“我们是临湖区分局治安大队的,我是副队长吴启浪。”
“是这样的,我们接到举报,说饭店里有人行迹可疑,怀疑图谋不轨,所以我要请这位小姐回去调查一下,只是例行公事,查明没问题就行了。”
吴启浪的态度还算平和,但尹夏源却不愿受丁点的冤枉,据理力争道:“例行公事可以,但能不能请你们先给出一个明确的解释,我究竟是哪里形迹可疑了,难道我连进饭店的资格都没了?”
“你不是进来吃饭的吧?”
“不是!”
尹夏源答应得很干脆,“我之前说了,我是省有线台的记者,过来找人采访一点事的,我觉得自己没做出什么影响饭店正常经营的行为吧?”
吴启浪冷笑着摇摇头,“既然是记者同志,那就请你先出示记者证吧。”
“我说了没带身上……”
尹夏源说得有些心虚,如今被停了职,证件什么都被扣在人事部,一时间根本没法证明自己的身份。
哪怕可以打电话找台里,先不说自己停职期间擅自行动又是一桩罪责,而且看这几个警察的态度,明摆是故意刁难自己,根本没法讲道理!
眼看对方拿不出凭证,吴启浪暗下了脸色,招招手,示意手下逮人,却又被陈明远拦了下来,当即不耐烦地瞪目道:“这位同志,你再这样妨碍我们办公,可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见起了冲突,陆伟廷自然没法置之不理,这里可是钱塘,如果在眼皮底下让陈明远有什么闪失,自己以后也不用混了,于是立时上前一步,沉声道:“你说你是这区分局的治安大队副队长,你们分管治安的常务副局长是赵准吧?”
由于陆伟廷常年在外,而且父亲陆柏年任职钱塘市长也没几个年头,所以在这地界上,他认识的人不算多,顶多是每逢过年过节的时候,在市委家属院碰见一些前来拜会的官员,最不济也是县处级的,哪会认识一个不入流的区治安队副队长。
因此,吴启浪自然也不会认出这位市长公子,可听他随口报出了自己顶头上司的名字,而且见对方的态度隐约有些倨傲,脸色即刻变了变,心知对方很可能大有来头,看这架势,没准就是省城里的某位高官子弟了!
陆伟廷懒得绕弯子,开门见山道:“这两位都是我的朋友,应该出了什么误会,我回头会跟赵局长打声招呼的,就不劳烦你了。”
虽然和尹夏源素未平生,但他见陈明远如此维护这女子,心知这两人的关系匪浅,索性把事情一块包揽下来了。
吴启浪顿时有些为难,犹豫地看看尹夏源,并没有立马表态,先不说他还摸不清对方的背景,而且,这趟差事可是治安大队长亲自委派下来的,就这样空手回去没法交差啊。
陈明远察觉到似乎还有隐情,问道:“吴队长,是谁报的警?”
吴启浪正想回答,但目光左右环视了圈,嘀咕道:“咦,这人呢……”
就在此时,钱老板从人群中挤了进来,忙不迭道:“出什么事了?陆、陆公子!”
看到陆伟廷也卷入了冲突,钱老板差点没把魂吓掉,嘴唇哆嗦了下后
,目光立刻扫向了吴启浪三个警察,质问道:“吴队长,这是闹哪出戏呢?”
他是真有些不高兴了。
在钱塘,他好歹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平日里没少巴结讨好这片区的达官贵人,生意很是欣荣,如今竟然有片警跑来闹事,这不是故意触霉头嘛,况且看样子,还是想找市长公子的晦气!
对吴启浪一个区局的副队长,钱老板还不至于太看重,如今又看陆伟廷一脸的烦躁,生怕会捅出乱子,忙招呼服务生把看热闹的宾客驱散,然后亲自招呼一众人先回包厢,同时揽过吴启浪的肩膀,恨声道:“老吴,你想找死也别连累我行不?”
吴启浪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皱眉看看陆伟廷等人的背影,低声道:“钱老板,这几位是……”
钱老板疾声道:“嗨,让你平常不长心眼多认点人,这是陆市长家的公子爷,也是你能招惹得起的?”
吴启浪浑身猛的颤栗了一下,再看几人的目光就完全变了,旋即又悔又恼,什么不好搞,偏偏让自己接到这鬼差事,竟好死不死地招惹了一群煞星!
…………
包厢里,陈明远倒了杯水递过去,见尹夏源已经平静下来了,便问道:“你怎么来这了?”
尹夏源略显迟疑道:“我就是来调查点事……”
顿了顿,她瞟了眼吴启浪身边的两名警员,似有顾忌。
陆伟廷会意,朝吴启浪使了个眼神,让他先把手下支出去。
见那两名警员出去了,尹夏源才安下心来,解释道:“我听说,那帮治安员也经常在这一带混吃混喝,还定期收什么保护费的,所以就想来做下采访……”
说到这里,吴启浪的脸色顿时挂不住了,激动的想反驳,可迎上陆伟廷冰冷的目光,只能生生的忍了下来。
“老钱,是不是真有这回事?”陆伟廷稍微来了些兴趣。
钱老板自知避不过去,只得坦白道:“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基本上,我听说这片区的店铺,都或多或少有被那帮治安员欠过钱,不过嘛,在我这也没欠几个钱,就当请他们喝点小酒了。”
陆伟廷皱眉道:“你们就这么由着他们?”
钱老板没直接回答,反而瞅瞅吴启浪。
见吴启浪一声不吭的,陆伟廷也没闲情陪他们耗下去,冷笑道:“看来似乎有什么隐情,好,你们不方便说,我回头让市局查查是怎么回事,治安员竟还收起保护费了,还是头一次听说过,呵!”
钱老板立马就苦了脸,“陆公子,我们店只是小本生意,经不起折腾,当我求求您,别为难我们了。”
吴启浪咬咬牙,露出毅然的神情,“我说了吧,收保护费的治安员,确实是我们局的,也是我手下的人。”
“这件事,我也挺臊的,穿着警服,却干出地痞流氓的事儿,但是……哎,有些事虽然我看不惯,但实在没辙!”
俗话说民不举官不究,吴启浪早知道那帮治安员三天两头敲诈勒索商家了,但至今为止都没接到举报,不是商家没心情举报,而且没胆子举报,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大多息事宁人了。
陈明远的双眸一凝,嗅到了关键所在,“你一个副队长都管不住,看来那帮治安员里面,有个别人的后台挺硬的,难不成连你们的冯局长都成了保护伞?”
吴启浪涨红了脸不说话,显然是默认下来了。
陈明远冷笑连连,没想到这临湖区分局干的勾当丝毫不逊色于那些劫匪强盗,敲诈勒索、打架斗殴,样样精通!
尹夏源听得也是一阵气结。
其实,这件事,她也是偶然得知的。
昨晚把人都送走后,尹夏源正打算自己想想解决对策,忽然孟清水在旁边唠叨说这些治安员越来越不像话了,她前不久在明湖饭店上班的时候,就听说这些治安员时不时来店里混吃混喝,还每月收一笔所谓的管理费,附近的商家也长期遭受类似的剥削,如果有人反抗抵制,回头这帮治安员十有**会报复打击!
尹夏源当时就上了心,打算来调查一番,如果确有其事,只要把证据材料搜集充足,证明这些治安员有前科,说不准能有机会把堂弟救出来。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过来找到大堂经理询后,对方只是让她稍等片刻,然后就再没回来,正想再找其他人询问内情,一帮警察就先来了,不由分说就想把她带走。
很明显,有人不希望她追查下去!
一想到如果被带去警局的后果,尹夏源仍是心有余悸,不由瞥了陈明远一眼,好在,这一次他又及时出现帮自己解了围。
第60章后院点把火
对尹夏源的计划,陈明远大致也猜得到,虽然看起来可行,但以她一个弱质女流,想对抗一个本地的官僚集团,无异于螳臂当车,一个没留神,把自己赔进去都不够!
思及于此,他不禁怫然不悦,很想问尹夏源为什么不跟自己商量一下再做行动,但转念一想,还是忍了下来。
她不都是这么执着且有主见的么,想必自己三番两次帮了她的家人,她自觉亏欠,才想靠一己之力救出堂弟。
岑若涵听明白了内情后,一时间面若寒霜,道:“还人民警察呢,简直跟强盗地皮没分别,依仗着那点小权力如此鱼肉百姓!”
“还有他们的局长,纵容包庇下属,难道偌大的省城里就没人管一管么?”
听着她义愤填膺的指责,吴启浪骚红了一张脸,而陆伟廷只是无奈地笑了笑。
冯鹏飞扎根钱塘数十年,关系盘根错节,又很得市委书记文海琛的器重,由于为人强势,这人平常在临湖区几乎就是横着走的,即便对上和他平级的干部,他也不大放眼里,纵然对上自家父亲陆柏年,也不时的会端端架子。
瞧瞧钱老板战战兢兢的模样,就知道他畏惧冯鹏飞到了何等地步,即便三天两头被敲诈勒索,也只能不敢有丁点微词。
俗话说民不举官不究,既然当事人都不追究,省城的达官显贵再多,也没几个会闲着来查证。
只是,看陈明远三人的态度,基本是打算要插手过问了!
毕竟,只要能利用这件事做文章,那么冯鹏飞也难再捂盖住警局内部的丑闻,当临湖区分局的后院起火了,至于尹庆宁和治安队的纠纷也就不攻自破了!
正是所谓的环环相扣!
陆伟廷见吴启浪紧张得额头都渗出了汗液,心头一动,便有意问道:“吴队长,你既然肯把事情坦白,应该也是看不过眼的吧?”
吴启浪只是苦笑不语。
说实话,他确实挺看不过眼的。
他是从部队转业过来的,骨子里还残留有军人一贯的刚烈,对这种利用职权鱼肉百姓的行径也是深恶痛绝,但碍于那几个带头敲诈勒索的治安员,在局里大多有厚实的背景和关系,所以只能悻悻忍了下来!
而且钱塘的民风和官场传统向来排外,他在局里,时常也遭受那帮本土户的排挤,好处捞不到,还得帮着收拾烂摊子,实在憋屈得很!
像今天,他临时接到局里的私下通知,说有人来饭店想调查治安员收取保护费的内幕,就让他来摆平下,却着实没料到,竟然因此碰上了另一尊大佛!
看到陆伟廷嘴角的笑意,吴启浪骤然想到如今市里的局面,据说市委书记文海琛和市长陆柏年正闹得水火不容,如今让陆伟廷知道了文系大将冯鹏飞的丑事,不消多问,就知道对方肯定会加以利用,没准还会借机打击下文海琛一系的势力!
“陆公子,我……哎,我也很为难的。”
吴启浪深深叹了口气,他自然是挺希望看到此类肮脏勾当的杜绝,但同时不希望自己被牵惹上!
陆伟廷知道他的顾虑,笑道:“放心吧,今天这些话,绝对传不到外面去,你只需要想办法堵住你那两个手下的嘴就行了。”
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钱老板。
钱老板精明得很,神仙打架,哪是他一个平头百姓可以掺和的,忙保证道:“请陆公子务必放心,我一向都明白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的。”
闻言,吴启浪顿时松了一大口气,这就好办了,那两个都是他的心腹,让他们守口如瓶不难。
陈明远微微一笑,道:“吴队长,大热天的,你还得辛苦执勤也不容易,坐下喝口水吧。”
吴启浪见他主动放出了和解的信号,心头最大的包袱放了下来,虽然还不知道对方的具体底细,但能和陆伟廷平息平坐的,背景绝对低不到哪里去,于是一边道着谢,一边小心翼翼地坐下来。
陈明远忽然问道:“吴队长,照你这么说,你们的冯局长其实也是知道治安员鱼肉商家的事情吧?”
“应该是吧……”
吴启浪犹豫了下,还是选择如实回答:“其实,这件事在我们钱塘的公安口是一个公开的秘密,只是没人捅出来,一来性质算不上恶劣,又没证据,没几个人愿意干这种费劲还得罪人的事,再则治安员的薪水比较低,如果不靠这途径赚外快,收入跟饭店端菜的没太大区别,所以局领导们大多睁只眼
闭只眼,只要干得不过分,就由着他们了。”
岑若涵不屑地哼了声,说得这些治安员鱼肉商户好像情有可原似的!
这世道,平民百姓有几个过日子不辛苦的,但无论如何,这都不能成为违法乱纪的理由!
陈明远心照不宣地笑笑,“我听说,这两天你们局里有几个治安员跟附近一个商户起了纠纷,还动手打了起来,难道就是因为这事?”
吴启浪点点头,“我听说了,似乎是一家小炒店,店主催讨饭钱,他们就故意设绊子找晦气,没想到那店主也不是软货,把那几个治安员全给打趴下了,其中一个还是我们冯局长的外甥,鼻梁骨硬生生的给打歪了。”
说到这里,陈明远已经心如明镜了,转头递给尹夏源一个眼色,表示接下来交给你了。
尹夏源会意地点头,既然决意借由此事救堂弟了,那不妨顺把这治安恶霸的卑劣丑事都曝光出来好了!
她还就不信了,这公安局真成了黑社会,竟可以明目张胆地滥用私权了!
陈明远忽的想到了什么,继续问道:“对了,刚刚你说接到报警,是谁打的电话?”
吴启浪如实答道:“是饭店的大堂经理报的警,姓黄的。”
竟然又是那渣滓!
陈明远冷笑一声,不轻不重地敲了下桌案,上回那渣滓欺压的是孟清水,这回竟又向尹夏源使阴招了,如果再放过他,那自己也太仁慈了!
冲冠一怒为红颜,陆伟廷也看出他对尹夏源的重视程度,意图要出口恶气,思忖片刻,微笑道:“钱老板,这黄经理平常在你们店里的表现怎么样?”
钱老板怔了下,对上陆伟廷的幽幽目光,立马顺着话头说下去,“不大好,好吃懒做,苛待职工,整天就只知道耍脑筋拍马屁,我早就想开除他了!”
“这样的人你也敢招进来,早该革了,还让他当经理,哼,小心人家监守自盗啊。”陆伟廷说着说着,又大有深意地看向了吴启浪。
两人也不糊涂,立刻心领神会。
“哎呀,给陆公子一提醒,还真有这可能!”钱老板忽然跺跺脚,急道:“我早怀疑这王八蛋吃里扒外了,陆公子,您们吃好喝好,我先去查查,刚才出了事情这龟孙子连人影都找不到,没准已经遛了!”
说完,他就脚下生风地跑了出去。
“我也跟去看看,那家伙报了假警,我还得找他算账呢!”
吴启浪也顺势起身,跟陆伟廷、陈明远道完别后,又跟尹夏源点头致了歉,也风风火火逮人去了。
包厢里,几人面面相觑了下,纷纷忍不住笑了出来。
另一边,黄经理正躲在办公室里瑟瑟发着抖,满脸的惊骇欲绝。
上次被文锦华迁怒了后,他抱着侥幸的心理瞒住了老板,继续留了下来,打算接下来低调做人,孰料今天忽然找来一个妙龄女子,询问治安员收取保护费的内幕,交流了下,得知对方竟然是孟清水的女儿,当即恨得牙痒痒的。
如果不是那个老女人害的,自己岂会那么狼狈?
想到这里,他怒从胆边生,把尹夏源稳住后,就偷偷跟临湖分局的熟人通报去了。
他就指望靠这次通风报信,既能出口恶气,也能巴结好临湖区分局的那帮人,却不想,警察是招来了,但同时竟把另一尊大煞神给招惹出来了!
看到陈明远和陆伟廷联袂再次出现,还袒护着尹夏源,黄经理吓得心惊肉跳,都不敢再留在那看戏了,直接混在人群里遛了出来,在办公室躲着了!
一个市委书记公子不够,连市长公子都是他的跟班,这家伙的来头该有多大呐!
想到万一东窗事发,随之而来的报复,让他结结实实打了个哆嗦!
“趁人还没发现,赶紧溜之大吉吧,这钱塘没法呆了!”
黄经理哀呼一声,立马开始在办公室收拾起来了,正往公文包里塞东西,房门砰的一声被掀开,不由惊愣地停下了动作。
钱老板看到他的举动,顿时无明业火三千丈,这王八羔子简直活得不耐烦了,差点害得自己也跟着遭殃,破口骂道:“还真在挖老子墙角,这回人赃并获了吧!”
话音刚落,吴队长率着两个手下冲了上去,毫不手软地把人放翻在地。
黄经理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四肢就被牢牢制住了,正想呼喊出来,脑袋又被吴启浪狠狠按到了冰冷的地板,差点背过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