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最好的时光
陈明远也陷入了默然,不其然想起两人第一次邂逅的那个夜晚。
那是自己首次参加观星社的社员聚会,因为迟来的缘故,他只能坐在最后一排的位置。
看着张倚天在讲台上口若悬河,陈明远只是百无聊赖地听着,直到一个穿着黑纱长裙的女子轻轻敲响桌案,询问他旁边的位置有没有人坐,才回过神来,旋即目睹了毕生难忘的一幕。
那时的尹夏源,已然婉风流转,湖泊般的剪水双瞳,清澈剔透,静谧清然的容颜气质让人心驰神摇,飘飘欲仙,如这夏日森林里悄然绽放的花朵,挥洒着人世间最动人的美丽。
也就是在那一刻,这个女子走入了他的世界,并且烙印下难以磨灭的身姿。
只不过,第一次交谈,他就闹了张大红脸,说话都不利索了,现在想起来,都颇为滑稽好笑。
但那份简单纯澈的情愫,也得以保留至今。
随着阅历的见长,如今的陈明远早不是当初的青涩男孩了,自然不会再犯当初的幼稚错误,按理说,他应该可以放心大胆的去追求尹夏源了,只是,横在两人之间的阻隔还是不少。
诚然,以家族的权势和财富,要救尹夏源的父亲易如反掌,借此得到她的垂青和信赖,后面势必会水到渠成,只是,陈明远实在不想乘人之危,即便最后得偿所愿,和尹夏源走到一起,得到的也不过是另一种方式的感激罢了。
或许这种看法,在黄子轩等公子哥看来着实迂腐死板,可对于尹夏源,陈明远还是不忍用任何手段去玷污去伤害,或许,这就是他内心深处仅存的净土了。
“可能是被压力压得太久了,情绪一上来就容易控制不住,让你见笑了。”
尹夏源又抹了下眼角的泪痕,努力展颜微笑道:“不过还是要谢谢你了,肯听我发牢骚。”
陈明远笑道:“没事,如果你以后还有心事,找不到人倾诉,都可以来找我。”
看着他的温煦笑容,尹夏源略有失神,一瞬间,心间的阴霾都似乎驱散了不少,甚至还流淌过潺潺暖流,许久未曾有过的触动。
可一想到残酷的现实,她还是按捺住悸动的心率,仿佛自言自语道:“但愿,还能有这样的机会……”
说完,尹夏源翩然起身,捋了下额前的刘海,轻笑道:“我先回去照顾我爸了,就不送你了……嗯,你回去后,代我跟我关台长说声,谢谢他一直以来的关照和栽培,这次,是我让他失望了……”
嗅到她话中诡异的意味,陈明远总觉得她为了父亲会做出什么傻事,“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医治你父亲的病?”
尹夏源默然了几秒,落寞一笑,“还能怎么办,能拖一时是一时,只要能让我爸的病情有改善,多少钱都得努力筹措起来的,不过现在家里的积蓄所剩无几了,我和我妈商量过了,打算先把单位分来的那套房子卖了,能卖多少是多少吧,再不够只好找人借了。”
见她在如此的绝境下还能保持乐观,陈明远蛮不是滋味,就从兜里掏出银行卡,递过去道:“这卡里有五万块钱,是关台长让我交给你的,你先拿去垫下医疗费或者给你爸买点营养品。”
见尹夏源摇头,他一把握住那寸皓腕,把卡强行塞进她的手心,“现在不是装坚强独立的时候,多想想你的父母,别忘了,你接下来要停职停薪一个月!”
这句话无疑戳中尹夏源的软肋,一想到正忍受病痛折磨的父亲,手腕一松,任由银行卡塞到了手里。
陈明远把密码报给她后,又道:“这钱你放心用,关台长的人品,你和我都清楚,虽然铁面无情了点,但至少不会害人,这个人情,你可以安心先欠着,以后有机会再还,但要记住,不是每个人情都那么好欠的,到时候把自己赔进去连后悔的机会都没了!”
他把后半句话咬得格外重,不由想起了心怀叵测的闵百涛,不知道这败类接下来会不会滋扰尹夏源,甚至拿她父亲的病情做文章。
尹夏源心脏一紧,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出他话中的弦外之意。
“剩下的钱,你也放心,给我几天的时间,我会一并解决掉的,包括换肾的钱和医院。”
见尹夏源满脸的不可置信,陈明远依然信誓旦旦的保证道:“我知道你可能会不
相信,但我还是要向你做出这份承诺,一星期以内,你父亲的病绝对能得到完善的救治,不会再有任何问题,所以接下来几天,你千万不要做出什么傻事,只管专心照顾好你的父亲,其余的都交给我来办,懂吗?”
尹夏源原本明澈的双眸充斥满了惊诧和困惑,如何都想不通他能有什么办法救助自己的父亲。
对陈明远的现状,她还是清楚的,虽然同样是合同工,但在台里的地位甚至远不如自己,难道靠他那点微薄的工资就能承担巨额的医疗费用?
至于家里的底子,她也从没看出这学弟和富贵有沾边的地方,可看他的神情和语气,浑然察觉不到半点虚伪的成分,也没有曾经的青涩和稚嫩,反而深邃如水潭的目光还给人一种信赖的沉着和信心,弧光淡淡的抹在他棕色的瞳孔中,竟相当的好看,有那么几丝酸涩的味道酝酿挥发出来,芳心竟不由自主的加快了悸跳。
蓦地,那张清艳脱俗的面容,在夕阳之中,有一抹别样的玫红渲染开来,垂下了眸光,眉睫扑扇不止,不敢再和他对视。
习惯了陈明远屡屡躲闪自己的目光,这一刻,位置已然互调。
但从小历经人情的冷暖,再遭遇了这场变故,尹夏源对现实的认知早已清晰无比了,自然不会因为这几句话就感动得一塌糊涂,更别说信以为真了,不过感激于他的良善,还是微笑着点下了螓首,语带温柔道:“谢谢你,明远,你真的很好,我很庆幸自己认识了你……惟独可惜的,现在才跟你熟悉起来,凭白浪费了前面的几年,不管我爸能不能无恙,我都会把你今天的话记在心里,绝不会忘。”
陈明远暗暗苦笑,自己果然没有小说里主人公的王八之气,自然不可能因为寥寥数语就引得美女奉为神明,更何况尹夏源本来就是个极有主见的女子,想要获得她的信赖甚至是青睐,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自知多说无益,陈明远又劝慰了她几句,留下手机号码后,就告辞离去。
看了眼手头写着号码的小纸条,尹夏源仔细收好,放进了兜里,望着他消失在黄昏余晖中的身影,忽然有一种莫名的憧憬和悸动,期盼时间能够回流一些,回到大学的时光,回到初识的那个盛夏夜晚,虽然青涩无知,却泛着柔和无忧的色调,或许,自己可以选择用另一种方式去认识他……
…………
回去简明扼要的汇报了情况后,关丛云只是深深叹了口气,然后没有发表什么感慨,只是让陈明远接下来几天暂时休息下,等待风波过去,再重新讨论他的会所方案。
至于尹夏源的事情,他没有再提起。
陈明远没怪他,他已经尽了自己承受范围里最大的努力,剩下的,还是得交由自己来做。
这时候,他一个堂堂富家大少,竟发出了和许多俗人一样的感慨:钱虽然会带来很多烦恼,但不得不说,没有它真的是万万不行,就比如这次,要是没有那一张张**,尹夏源和她的双亲都将面临灭顶之灾!
从小衣食无忧,他倒真没对钱有太大的概念,甚至和家族冷战的几年,照样怡然自得的过了下来,可如今,他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重视家族的财力,可惜家族正遭遇的动荡,让他暂时没法伸出这个手。
现阶段,只能盼望着这场浩大的风波能早点尘埃落定,当然,结局必须如他所期待的那样,否则,他的遭遇绝对不比尹夏源好到哪里去,更别说去帮助人家了。
转眼,又过去了三天了,陈明远也无所事事了三天,在众人眼中从大忙人一下成了大闲人,这其中,许默无疑是乐于看到这一景象的。
他可是听当副台长的叔叔说了,关于会所的方案被关丛云压了下来,他自然认为是关台长的兴致过去了,所以再懒得多瞧陈明远半眼,估计再过不久,就该忘了这号人了。
于是,这几天,许默一直幸灾乐祸的等待着这根刺头被彻底打入冷宫的时刻,到时候,自己又可以肆无忌惮的玩弄他取乐子了!
对这些,陈明远当然都察觉得到,也懒得多计较,一个跳梁小丑而已,也配让他视为大敌?
再说了,他的心思已经全飘到不远处的中海了,等了几天,在得知大局已定的第二天终于接到了等待已久的电话,母亲亲自打来的电话,让他立刻回家!
第32章拨开云雾见晴天
七月骄阳似火,一轮烈日高挂在头顶上,热气弥漫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逼得人们只能寻找阴凉的地方躲避暑气。
刚走出车站,陈明远抹了把脸颊的汗液,望着人迹稀少的广场,重重的吁了口气,明明地理位置更加靠近海边,中海却比钱塘市闷热得多,跟烤炉似的。
再次回到中海市,眼前的一景一物全无变化,可只要洞察力足够敏锐,依然都嗅到空气中残留的紧张和诡异氛围。
捡起丢在地上的一张报纸,陈明远略微扫了一下,看到社会版块的时事新闻内容,不由会心一笑。
那场浩浩荡荡的工人示威游行,在相关高官和部门的紧急介入和调停下,最终还是被弹压了下来,但这并不意味着事件趋于结束,正相反,一场波澜壮阔的大幕才刚刚拉开不久,好戏还在后头呢!
还没来得及细读内容,一声熟悉的呼喊从不远处传来,抬头看去,家族的司机老余正挥舞着手,另一只手则撑着把伞,替杨休宁遮挡烈日。
“妈!”
陈明远忙快步迎了上去,走到两人的面前,看着满面春风笑意的母亲,心情不由再次激荡,回来之前想过的千言万语,到此刻只化为一声“我回来了”。
“回来了就好,让妈好好看看……”
杨休宁一改往日的冷漠,用柔荑握住儿子的手臂,一双慈目上下打量着,忽然皱了下眉:“怎么黑了这么多,难不成工作很累?”
陈明远嘿嘿一笑,前些日子为了会所建设方案每天在烈日下奔走,自然晒黑了不少,嘴上却道:“累倒不会,主要是忙,最近受我们台长的委任,负责了一个大项目。”
“尽瞎说,一个电视台,能什么大项目?”杨休宁嗔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跟你讲多少次了,如果在外面工作累了就回家来,又不是没事情让你做。”
陈明远顺势挽住母亲的手臂,格外的亲昵,“在外面才能锻炼人嘛,朋友都说了,这些日子我人显得干练了不少,余叔,你觉得是吧?”
老余憨厚一笑:“黑一点好,看着壮实健康。”
杨休宁又好气又好笑,可今天大喜日子的,也就由着他了,而且感觉到儿子对自己史无前例的亲近,冷藏多年的母爱再次复苏了过来,事实上,对儿子的疼爱,她一直不曾少过,只是方式过于直接强横,忽略了母子间的相互体谅和关心。
这次家逢大难,虽然曾让家族和自己陷入岌岌可危的境地,可在艰难环境下,领悟到的亲情真谛何尝不是一份沉甸甸的收获呢。
同样的感觉,陈明远也有,很多年来,他始终抗拒着母亲的安排,即便重生后,谅解了母亲的良苦用心,可依然有厚重的隔阂疏离着母子俩。
直到风波伊始,杨休宁毫不犹豫的选择牺牲自己也要保全儿子,那种决然无比的态度,最终让仅存的冰封彻底消融,也使得陈明远头一次真切感受到了母亲对自己没有丁点保留的付出。
前一世,自己让母亲操碎了心,最后甚至还导致了她服药自尽,重生后再次经历了一场巨大风波,如果再不学会孝顺母亲,还也实在是枉做人子了!
老余接过陈明远手里的行李包后,提醒道:“董事长,有话上车再谈吧,天热着,再说老太爷他们还在家里候着呢。”
杨休宁吸了口气,暂时抚平情绪,拉着儿子的手齐齐上了轿车的后座。
“妈,您的眼袋怎么厚了这么多,这几天该没睡好觉吧?”
刚才在阳光下倒没看出来,进车刚坐稳,陈明远就发现母亲的黑眼圈浓厚了许多,又是一阵自责愧疚。
哪怕自己早已预知了未来,可还是连累母亲担惊受怕了好些日子,可想而知,面对那般恶劣危急的状况,哪怕有爷爷和三叔的维护,母亲肯定还是受了家族内外的许多压力和苛责,哪里还能睡安稳了。
如果不是最后峰回路转,还不知道能够撑多久。
杨休宁拢着儿子的手,微笑道:“不妨事,回头好好休养一下就补回来了,只要你和这个家能平安无事,妈累一点苦一点都值了。”
陈明远心里有些酸涩涩的,紧咬着牙关,斩钉截铁道:“妈,您放心,绝不会再有下次了,我发誓,以后你尽管安养歇息,遇到难事,我出面担着就行了。”
“傻孩子,什么下不下次的,这次你又没做错,还用实际行动向所有人证明了你是对的,理当夸奖才是。
杨休宁不无欣慰道:“不过有一点你说得对,你不小了,妈是该以成人的眼光看待你了,所以妈也跟你保证一点,以后绝不会再搞一言堂了,咱母子俩搞民主表决。”
陈明远就开玩笑道:“那这么说,我就正式成为咱们陈家人大常委会的代表成员了?”
“应该……算是吧!”
杨休宁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经过这次跌宕起伏的风波后,儿子在这个家族中应该也应该能赢得一些话语权了吧。
…………
让陈明远有些意外的是,车子并没有驶回美兰湖的别墅区,而是直接开到了老宅院,这栋象征家族过往荣耀辉煌的历史遗留建筑物!
把此次家族聚会的地点移师到此处,也从侧面反映了老爷子对嫡孙归来的重视程度。
“直接去厅堂吧,你爷爷他们都在。”
杨休宁刚下车,就一路领着儿子向里间走去。
到了这里,陈明远也立刻平心凝神,收敛起刚刚的嬉笑。
他知道,爷爷对老宅院的感情很深,遵循了家族一贯的森严规矩,是决计不允许有人在这里嬉笑玩闹的!
可当推开厅门的时候,依然忍不住诧异了下
刚刚听母亲的说辞,他还以为族人全到了,可走到里边,才发现除了老爷子和老太太,只有陈国梁和小姑妈陈晓兰,以及在海关任职的小姑父夏思海,年轻一代全无也就罢了,大姑妈一家竟都不在场!
“你大姑妈他们迟点到。”
杨休宁注意到儿子眉宇间的困惑,低声提醒了句,就走上前去向老爷子施礼。
陈明远暗自一叹,所谓的迟点到,明显是有意向要把陈晓梅一家排除在外了。
毕竟,这次陈晓梅一家做得太过了,根本不念亲情,在家族遭遇重大坎坷的时候,竟然还窝里反,趁机夺了杨休宁手中的权力,殊不知老爷子深明远虑,岂是他们可以轻易蒙蔽的。
如今,警报解除,倚靠着往日的功绩,以及儿子的大功劳,杨休宁得以重现掌权,同时的,对陈晓梅一家的清算自然不可避免,只是不知道家族的惩罚手段会是如何了。
来不及多想,等母亲上前施万礼后,陈明远也紧随在后向二老问了安好。
“天气这么热,舟车劳顿的,该累坏了吧,赶紧坐下纳纳凉。”
老太太依然是满目的慈祥,“小余啊,赶紧去厨房里舀一碗冰镇的杨梅汤给明远解解渴。”
老余依言而行,不多时,一碗散发滚滚冷气的杨梅汤就放到了陈明远和杨休宁手边的小几上,惹人垂涎欲滴。
虽然老爷子一直没吱声,可脸色却显得极为平和,看向自己的眼色甚至饱含着几分慈爱,所以陈明远也暂时放下拘束,端起瓷碗喝了口润嗓。
“一段时间没见着,人似乎看着干练了许多啊。”老爷子目光炯炯有神,一眼看出了孙子的改变。
陈明远恭顺地笑道:“爷爷您不是曾经教过我,读万卷书不如行千里路嘛,在课堂上学得再多,也总得在社会上凭真本事磨砺下,才能真正进步,我以前不大明白,经过这些日子的基层锻炼后,都懂了。”
胜而不骄,陈明远可不会因为这一次的功劳,就敢目空一切。
在极重视家教涵养的老爷子面前,还是得低调谦逊做人为好!
老爷子的笑意渐浓,宽慰得脸上的皱纹全舒展开了,和陈国梁对视了眼,抬起食指道:“你没看错,这孩子,最近这段时间确实长进了许多呀,难怪能把你都给说动了。”
陈国梁含笑不语,再看向侄子,难掩眼中的喜色。
上次在钱塘的一番交谈后,他还只是将信将疑,加上箭已离弦,回来后,索性规劝老爷子继续坚持主见,反对现行的国企改革政策。
老爷子其实原先就对现行的经济和国企改革政策有意见,只是碍于形势不好太大张旗鼓的表态,可随着孙子在背后的推波助澜,眼看再难回头,听了儿子的劝导后,索性抱着死活马当活马医的打算,公然扛起了反对大旗。
却没想到,几天前的那场职工游行示威,却让扑朔迷离的局面迅速明朗化,进而让局面倒向了有利陈家的方向。
至少,从中央方面传回的消息,可以确定,陈家在这场风波中站对了位置,获得了丰厚的荣耀和回报,而始作俑者正是曾经被家族视为忤逆子弟的陈明远!
第33章风水轮流转
老太爷和陈国梁的想法,陈明远大致也猜得到。
原本,自己偷偷调换了三叔的报告,无疑引得陈国梁为首的亲人惊怒交加,甚至还让家族陷入极为被动的困局,那时候,自己俨然要成为家族的千古罪人了。
但人算不如天算,才几天的时间,自己的预言就成了铁铮铮的事实!
远达重工的危机终于还是爆发了,汹汹之势,犹如井喷海啸!
由于这是建国以来最大规模的工人动乱,加上媒体渠道比起旧时代更具时效性和影响力,一时间闹得举国震惊,甚至连海外的媒体都闻风而动,紧密关注着事件的最新动态。
在外界的强烈关注下,中海市开始了又一轮的风起云动,如今,除了远达重工的改制重组被无限期中止下来,另一边,中央也下派了紧急工作组处理事件的后续,可以预见的,在化解群众情绪和矛盾的同时,对相关责任人员的调查追责行动也将陆续铺展开来。
陈家不仅不在此列,相反的,由于陈国梁的一沓报告,还让家族得以牢牢占据着格局洗牌后的至高点!
从这些动向可以看出,施行了十多年的经济改革政策确实已经出现了问题,至少,周奇峰主张的强行切割策略被中央彻底否决,以此为基点,重新制定国企改革政策势在必行,陈家则成为了这次大势扭转的先驱,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将受益匪浅!
有鉴于此,陈明远此次的功劳绝不会被抹煞,此次回来,享受到史无前例的赞许和优待也就不奇怪了。
这都是他该得的,没有他从中的出力,这个家怕是早被拖进万劫不复的险境了,一家子人哪里还能愉悦轻松的聚在一块喝冰镇杨梅汤降火。
这其中,陈国梁无疑是最为兴奋的,虽说报告出自侄子的手笔,可对外的署名人却是他自己,现在大局已定,他立刻被中央委以重任,负责游行示威的善后工作,转眼间从人人退避三舍的瘟神一跃晋升为炙手可热的政治明星,前程比起原先更显锦绣璀璨,可想而知,当他返回燕京后,他的声望和地位势必会水涨船高,接下来在上一阶几乎是板上钉钉了!
老爷子前些日子说这孩子能带领家族荣登豪情,自己还置之一笑,现在看来,确实是自己走眼了,不过这一走眼的结果确实很不错!
“爸,我当初就说明远这孩子天资聪颖,像极了您和二哥年轻的时候,这次果真应印了,不管是不是歪打正着,总之呀,明远绝对是咱们家的福星,像当初,不也是他的出生,给咱们家带来了好运,这才重新把家业做大起来嘛。”
陈晓兰笑孜孜地打岔道,她性子直爽,从前对侄子虽然大多爱理不睬的,可也从未有过害他的念头,如今见他为家族立下奇功,喜不自胜之下,自然是怎么看他怎么顺眼起来了。
平日里,听到这种荒诞不经的玩笑话,老爷子估计早吹胡子瞪眼了,今天由于神清气爽的,只是摇头失笑了下,抬手摆了摆,示意女儿稍微严谨一些。
待气氛转静后,老爷子再次细细打量了下嫡孙,仿佛想把他看个通透,收起笑意,忽然问道:“明远,那篇报告,真的是出自你的手笔?”
陈明远知道重头戏要来了,以老爷子千锤百炼的慧眼,哪会因为一时的喜悦,轻易忽视掉重要的环节。
正如陈晓兰先前所戏言的那般,哪怕到如今,家族内大部分的人还是认为自己有侥幸的嫌疑!
如果这样的印象一直被他们惦记着,不仅自己此次的功劳将大打折扣,另外,以后家族对自己的支持,势必也会更加谨慎小心。
任何一个世家大族,都绝不可能把能量投资在一个不稳定的成员身上!
经历过一次几近覆灭危机的陈家更是如此!
关乎今后自己和母亲在家族中的地位,陈明远立刻集中了全部的心神,点头道:“没错,每一句每一字,包括标点符号都是我写出来的,没人指点过我。”
老爷子的双眼摄出了光芒,“那你这么做的依据是什么?”
“爷爷,我之前说过了。”
陈明远轻轻叹了口气,道:“这种大规模的国企改革,虽说短期内能最大效率的扭转地方的经济产业,可涉及的
问题实在不少,那些职工习惯了捧着铁饭碗吃皇粮,突然间要和赖以为生的企业一起被国家抛弃,换做任何人短时间都难以接受,这种情绪一旦不能及时化解,很容易让人滋生对国家和体制的怨恨,一个人尚且如此了,一群人聚在一起只会无数倍的放大开来,酝酿成集体的躁动不安。”
“国家对待这些下岗职工是有相关的应对措施,可不代表从上到下都能贯彻始终,百姓们也不可能都清楚了解,像我和三叔之前在钱塘曾经遇到过一个下岗职工,她的单位被撤销了以后,丈夫又得了重病,为了治病,那点补偿金早被填进了无底洞,现在家里一贫如洗,她一边要照顾丈夫,还得去餐厅扫地打杂补贴家用,稍微做错点事就得遭受责骂甚至是人格侮辱,当然,我不认为这是所有下岗职工的写照,但有点上个i毋庸置疑的,这一轮的国企改革大流催生了新一批的底层阶级,如果不能让这批人看到未来生活的曙光,那危机的爆发绝不仅限于中海的第一次!”
陈国梁深有同感,他在中央呆的太久了,对基层的情况大多来源于文件报告和媒体宣传,很难从中窥觑到真实的一面,以至于想当然的认为国家的政策足以让这些下岗职工走向丰衣足食的康庄大道,可是孟清水的遭遇,却给了他很大的触动,犹如当头一棒,唤醒了他被遮蔽许久的双目!
老爷子句句都听进了心里,附和着点头,饶是自己纵横宦海半生,可思维还是片面了些,竟还不如这孙子考虑得周全,想想都让人惭愧。
“再则,当这轮国企改革催生了底层阶级的同时,也势必会催生出新一批的富人阶层,我不清楚其中有多少人是靠着真本事赚到钱的,但可以肯定,绝对有不少人觊觎着这些国有资产,意图钻政策的漏洞吞并下来,久而久之,寡头效应也就出现了,到时候台面下的权钱交易愈演愈烈,贪污**自然也就大行其道了,最后还是会增加下层阶级的不满和积怨,造成对立的情绪,贫富悬乎被更大规模的拉大后,我们国家一贯坚持的社会模式也近似于名存实亡了!”
鞭辟入里的一席话,发人深省。
老爷子听得心潮波澜震撼,垂目深思了半响,对陈国梁道:“老三,这个问题你必须牢牢谨记,切勿小视,最好找机会和中央领导提一提,咱们国家的经济改革,只能养肥了一群蛀虫!”
陈国梁赶紧应允,心知老爷子接下来绝对会就此事和最高首长取得联系,给予此项建议。
话说回来,这次远达重工的改制计划搁置后,最为失望的,除了周奇峰为首的部分地方官僚,就莫过于那些原本迫不及待想接收剩余产业的财团家族了,不仅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回头的清算行动中,也绝对免不了遭到一番敲打,甚至是清洗!
不过这样也好,之前自家遭难,这些财团家族立刻有了排挤疏远的架势,转而积极向周家靠拢,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由此可见一斑。
如今风水轮流转,自家一朝得势,成为了中海独一无二的大胜家,自然也得做点动作,好好提醒这帮狼子野心的家伙,在中海,陈家始终是无可撼动的地方霸主,不是任何人能轻易取而代之的!
“明远,你这次做得很不错,着眼的形势也很全面,算是大功一件,不过绝不能因此骄傲自满,你的路还很长,凡事还是要谨慎思量才好。”
老爷子脸色慈眉善目的,嘴上却是语重心长地教诲道:“当然了,下回再遇到类似的大问题时,可不许再成匹夫之勇了,有什么话,关门上来,多跟家里人沟通沟通,爷爷年纪大了,可经不起几次吓唬哟。”
破天荒的一句调侃,让陈明远的神经为之一松,经过这次,老爷子俨然已经把自己视为家族重点栽培的对象了!
而杨休宁,此刻已然是喜形于色了,之前受的委屈和不甘都统统烟消云散。
这一刻,家族难得出现了其乐融融的场面,众人又絮聊了好一会,差不多到了晌午,陈国梁正想提议一家人在老宅聚下餐,忽然听见厅门被推开,眼看着陈晓梅夫妇和张自力相继走了进来,一行浓眉不由轩了起来,再看老爷子的神态,原本精神熠熠的气色猛的暗了下来,怒气一闪而过。
这个大姐,竟在这关头跑了来,不是自找罪受嘛!
第34章自食其果
在座的,没人不清楚在这场家族动荡中,陈晓梅一家在当中做了什么。
最需要携手关渡难关的时候,他们想到的第一件事不是为亲人排忧解难,而是率先发动了对杨休宁的苛责,几番含沙射影的讥讽和埋怨后,竟然还鼓动荣廷集团的几个高层联合向老爷子谏言,要求撤换掉杨休宁的职务。
当时,关于陈明远受杨休宁指示谋害家族的传闻早已闹得公司上下皆知,导致一时间,对于杨休宁的质疑和谴责不绝于耳,迫于形势,老爷子不得不暂时让媳妇退下来,暂时避过这阵风浪再说。
只不过,对于流言究竟从何而起,从陈晓梅接掌荣廷集团之前,他其实早已经心知肚明了,只是碍于岌岌可危的形势,才会隐忍不发。
所以,事件刚尘埃落定,清单拉出来,老爷子连自己的女儿都没放过,不仅逼陈晓梅把权力重新交还给杨休宁,连她原先控制的业务也被统统拿走。
显然,这次长女一家为了自身利益,陷整个家族于不义的卑劣举动,让老爷子大动肝火,要不是顾忌风波还未完全褪去,家族正受到万众瞩目,没准还可能把人逐出家门去!
老爷子早对陈晓梅的野心一目了然,从前见她只是小打小闹尚且睁只眼闭着眼,可这回,在家族遭遇动荡的时候,她竟然还敢玩窝里反,俨然僭越了老爷子的底线,今天的家族会议刻意没有让她们一家子到场,就是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信号!
只是,也不知道陈晓梅看不看得懂这信号,在一家子正在兴头的时候,很不识趣地出现了,自然惹来了老爷子的冷眼。
“爸,妈,我听说您们都在这,时候不早了,我已经吩咐酒店做好了饭菜,都是您们平常爱吃的,车子都在外边候着了。”
陈晓梅明知父亲正在气头上,还是陪着笑脸讨好道:“我想想一家人也好久没聚在一块吃饭了,正好这两天喜事临门,本该好好庆祝一下才对,呵呵。”
“庆祝?”
老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沉声道:“现在外头还不知道有多少职工的生计没有安排妥当,你倒好,事情还没消停,就大鱼大肉的享受上了。”
陈晓梅登时悬心吊胆,尴尬地也不知道该作何回答,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三弟。
陈国梁有些于心不忍,出声圆场道:“爸,我本来想打电话叫餐厅送菜来,大家在老宅里吃一顿,既然大姐有心的准备好了,不如让人选几样家常菜打包送来吧,一家人嘛,总要图个喜庆。”
老太太虽然也挺不高兴女儿这次的落井下石,可也不愿看到继续闹得家无宁日,帮腔道:“行了,晓梅也是一片孝心,虽然有时想事情想得不够大度,可总得给她改过自新的机会嘛,谁又能保证一辈子不犯错误。”
儿子求情,老伴帮腔,加上家人团聚,老爷子也不想闹得节外生枝,于是轻哼了声,也没说话,明显是默许下来了。
陈晓梅大喜过望,忙不迭地打电话差遣人送饭菜来了。
其实,来之前她是再三犹豫的,丈夫也建议等老爷子消了气再想法子补救,可这一次,老爷子对自家的惩罚实在是太狠了些,自己被夺权也就罢了,就连儿子,也被彻底逐出了荣廷集团,透出的意思,是决计不会再让母子俩接触到家族的产业了!
老爷子眼里揉不得沙子,此番举动,俨然是打算把长女一家彻底打入冷宫!
陈晓梅对老父亲固执的脾气再清楚不过,一旦决定的事,谁都甭想扭回来,自己不要紧,可关乎儿子的前程,她是半刻都坐不安稳,几经权衡,索性趁着举家欢庆的时候上门拜见,希望正在兴头上的老爷子能够顾念亲情网开一面。
旋即,陈晓梅看到正坐在侧首的陈明远,就勉强笑道:“明远回来了啊,真不错,大姑妈都清楚了,这次你在幕后为咱们家出了份大力气,实在是劳苦功高,你路上还没吃饭吧,姑妈特地叮嘱厨师给你做了糖醋排骨,还记得你小时候最馋这个了……”
虽然很不甘心,可形势比人强,如今杨休宁母子咸鱼翻身,自己短时间内也不好再犯忌讳,毕竟,如今在老爷子眼里,自己做什么都是错的,这侄子则一跃成了心头宝,为了尽快扭转老爷子对自家不良的情绪,和对方搞好关系也是必要的举动。
可惜,陈明远早已经不再是那个不谙世事的懵懂少年郎了,如果顾念血缘和场合,或许还会容让几分,可一想到母亲这些日子遭受的责难,一股无明业火当即在五脏六腑中蔓延开来,不咸不淡道:“谢大姑妈的好意了,只是我的口味已经变了很久,怕是合不了胃口。”
杨休宁蹙了下眉,轻轻唤了下儿子的名字,让他别再怄气。
陈明远无可奈何,母亲为了这家奉献了大半辈子,任劳任怨,艰苦忍让,到头来却还是得不到陈晓梅一家丝毫的亲情,此刻对方虽然百般献好,可一旦自己和母亲出现差池,难保不会再次遭受攻击。
“大姐,明远就这倔脾气,你别跟他一般见识。”杨休宁谦逊一笑,主动给出了台阶。
陈晓梅忙说不打紧,料准了杨休宁极为重视这个家,装出歉然的笑意,“休宁啊,这次也是我们被忽然冒出的这事吓昏了脑袋,没来得及仔细斟酌,就对你发了牢骚,当天晚上我就后悔了,可是当时那种情况,我也是很为难的,为了给这个家留一条出路,不得已只好同意了其他股东的意见,暂时代理你的工作……总之,一切的过错,都是我个人铸成的,你心里要有怨气尽管发出来就是了,只是自力年纪好小不懂事,这次如果有冒犯你的地方,你作为长辈也请多担待些。”
说完,她偷偷扯了下儿子的衣角。
张自力耷拉着脑袋道:“舅妈,这次我知道错了,还请您给次机会,我往后一定洗心革面的做人……”
杨休宁左右为难了起来。
由于亡夫的缘故,她实在不愿闹得族亲相残,只是一想到张自力嚣张跋扈的秉性,以
及此次私底下对自己母子俩的诽谤诬陷,不安的情绪立刻涌了上来。
她倒不怕一个晚辈对自己造成威胁,可如果留着张自力,未来对儿子接掌家业势必会埋下隐患,这是她绝不愿看到的。
见母亲正徘徊犹豫着,陈明远知道母亲还是有些心软,正想出面挡回去,老爷子率先发话了。
“你真的知道错了?”
老爷子的目光渐渐深邃,“那你告诉我,这一次,你究竟犯了什么错事。”
张自力涨红脸道:“我不该在公司里散布对舅妈不利的传言……爷爷,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呵,好一个不敢!”
老爷子哂笑道:“我是真没发现,你的胆子会大到这地步,连起码的亲情都不顾,可是,这还不止,我们家正危急的关头,你竟然还敢串通外人,往自家捅了一刀子,别跟说你和周哲雄暗地里没联系,要不然我们家的事情,外头怎么会传得有板有眼的?”
说着话,老爷子从小几上拿起小本子丢了过去,“别以为可以侥幸的瞒天过海,我说了多少次,让你们别依仗家里的权势在外面谋私利,你却还瞒着家里,往周哲雄的公司里投了那么多的钱,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还是嫌家里的钱不够你花的?”
张自力瞬间面无人色,哆嗦着嘴唇。
陈国梁霍然一惊,质问道:“自力!这事是不是真的?”
他早怀疑家里有人把消息透露出去了,没想到竟是这外甥,这已经不能用错误来形容了,简直是不可饶恕的罪责!
“有胆子做没胆子承认了?”
老爷子重重拍了下扶手,冷冷道:“我们陈家向来讲究忠孝礼义,可你告诉我,你做到哪一个字了,对家不忠,对长辈不孝,对常人不礼,对兄弟不义,到头来,我们家竟养出了一头白眼狼,你让我们还怎么放心用你,啊?!”
陈家太上皇的雷霆重怒岂是常人能够消受的,就连陈国梁也被父亲吓到了,见他气得拄杖立起来,煞气腾腾,一时间竟忘了去劝。
“爸,您别动怒……自力只是一时糊涂,受了周家的蒙骗,您是看着他长大的,他再任性,也绝不会有意想要加害大家,您饶了他一次吧!”
陈晓梅吓慌了神,拼命求着请,张荣贤至始至终都没吭声,但见儿子成为了众矢之的,也放下面子恳请谅解。
“自力,你快跟爷爷他们认错啊,说是周哲雄骗了你,你才会做出这傻事,是不是?”
陈晓梅紧张兮兮地扯着儿子的衣襟,一旦罪责被定性了,儿子在家族中铁定再无出路!
陈国梁、杨休宁和陈晓兰都大为不忍,都开腔帮忙求情。
张自力的双目失神,半响后,腮帮子忽然鼓动了下,抬起头来,看着怒火中烧的外公,涩声道:“你们从来都没就没对我放过心不是吗,还谈什么用不用我?”
顿时,陈明远察觉到他有些不对劲起来了。
往日里,面对冲冠一怒的老爷子,家里哪个不是噤若寒蝉,偏偏此刻的张自力一扫刚刚的惶恐,反而浮现一抹桀然笑意,“一直都这样,从来没有改变过,不管我有多努力多拼命,在这个家里,我始终是靠边站的!”
“自力,你说什么胡话,赶紧跟外公道歉!”
张荣贤也发现了儿子的诡异,见老爷子脸色铁青,生怕火药桶大爆炸。
张自力却置若罔闻,指着自己的胸膛,道:“就因为我不姓陈,所以注定我不可能继承家业,只能分点剩饭吃,还得时刻小心做人,就差给每个人充孙子了。”
“相反的,明远之前犯下了那么多的过错,只是这段时间有了些改观,说了几句好话,走大运押注赌赢了,你们个个都拿他当宝似的,恨不得立马把所有的好处塞给他,可你们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我也是要尊严的,我和我爸妈为了这个家同样付出了很多,只不过想多拿到一些应得的回报,却被当贼似的提防,今天硬着头皮陪着笑来认错,你们像看待苍蝇似的,巴不得立刻赶得远远的,外公,我同样是您的孙子,你为什么就不能多给我一点机会?”
老爷子的胸膛不住起伏,握住拐杖的手连带着颤抖起来,
众人大惊失色,慌忙搀扶着老爷子坐下来,又是倒水又是拿降压药,陈国梁回头沉声道:“自力,你不要再冥顽不灵了!”
陈晓梅急得额头冒汗,疾声让儿子别再顶撞了。
张自力却不管不顾道:“冥顽不灵又怎么样,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子,接下来你们都不会再多看我一眼,甚至还想把我赶出家门……”
“表哥!”
陈明远心知张自力已经是破罐子破摔了,担心会闹得一发不可收拾,劝解道:“奶奶刚刚不都说了嘛,谁能保证一辈子不犯错,无论如何,我们都是一家人,你有再大的过错,大家都会包容你,别再执迷不悟了!”
张自力看向这一直视为眼中钉的表弟,目光没有往日的挑衅,显得很平静,冰冷道:“我不需要你的可怜!”
忽然,他露出了决然的神态,“既然你们巴不得我滚出家门,好,如你们所愿,从今往后我有多远走多远,绝不会再贪恋陈家的一分一厘!”
“不管这个家以后有多兴旺,都跟我没有半毛钱的关系,没有你们,我张自力照样能自力更生,而且活得很好!”
张自力是彻底的豁出去了,愤然地喊出这番话后,不管父母亲的拉扯阻拦,头也不回地向门口走去。
“由着他去!谁都别拦!我倒是要看看,他能蹦跶出什么名堂来!”
老爷子厉声呵斥道,众人生怕再刺激到他,也不敢再去阻止张自力的离去。
“自力,你回来啊!”
陈晓梅驻足在门口,朝着飞奔离去的儿子嘶喊道,脸上覆满了泪水。
张荣贤悻悻地跺了下脚,牙关一咬,让妻子先留下去,自己跑出去追了。
第35章中海系的新格局
“嘿,总算还能平安无事见到你,福气啊!”
刚进包厢,黄子轩就热情备至地给了个熊抱,拍拍好友的肩膀,笑道:“你不知道,我当初听到传闻,说是你和你妈勾结陷害家里,我当时立马就懵了,我想自己再有眼无珠,总不会连十年的哥们都瞧不出好歹吧,竟然能干出这种人神共愤的事儿。”
“怎么样,这事确实跟你没丁点关系吧?”
陈明远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反正自己的目的已经完美达成了,至于外人是如何看待的就不甚重要了。
至少现阶段来说,这份荣耀和光环对自己毫无作用,反而会凭白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倒不如由陈国梁和家族戴着这顶高帽子,效果会很显著!
事实上,在如今的中海市,陈家已经拥有了无人可憾的霸主地位!
“算了,总之是雨过天晴了,没事就好。”
黄子轩也懒得刨根究底,大摇大摆的往沙发上一靠,笑道:“我当时在考虑,万一你这辈子都回不去家门,我只能自己硬着头皮把生意做起来,至少还能给你留份生活保障,现在好了,有你当参谋,我总不至于两眼一抹黑了。”
陈明远坐下后,点了根烟,开门见山道:“现在进展如何了?”
黄子轩轻松笑道:“勉强还凑合吧,目前我和岑姨分工合作,我负责解决协调货源这块,她主要就按照你留下的那份企划书,组织人手开始设计制作网站。”
陈明远点点头,以岑若涵的相关从业经验,以及聪慧灵敏的才华,应付这些应该绰绰有余了,关键的,还是在货源这一块,毕竟电子商务最终讲究的还是商品的种类、质量和价格。
“最近一段日子,谈下来多少家货商了?”
“大大小小,零零碎碎加起来差不多五十家吧,从日用品、家用电器、电子产品、服装鞋子等等,谈的基本都挺顺利的。”
有黄家在中海零售业的强大号召力,再有一个常务副市长的千金坐镇,只要把这条小道消息放出去,不愁这些供货商不主动贴上来。
只是,看这个进度,却实在慢了些。
沉吟片刻,陈明远建议道:“这么一家家的谈过去,也不知道要谈到猴年马月,干脆这样,接下来你主要物色那些大的品牌商家,然后成立一家业务团队,委派他们去跑供货商,靠那些大品牌商的噱头吸引这些零散的货商自主加盟,前期也不需要太多的商家,但商品种类必须要多,等到网站的名气打开来,货商自然会随着资金一起源源不断的涌进来!”
黄子轩搓搓下颌,双眼猛的一亮,击掌叫好道:“这招不错,用大鱼吸引小鱼自动上钩!”
旋即,他像是头次认识这发小似的,从上到下一阵打量,啧啧道:“我以前怎么没发觉,你小子的经商脑袋竟这么好使,原来还以为你只会纸上谈兵呢,现在不止捣鼓出那份企划书,提出的伎俩也是一招比一招妙,难不成忽然开窍啦?”
陈明远懒得理会他的胡诌。
自己的未来在仕途,这些商业事务以后注定还得交由黄子轩和岑若涵打理,前期适当的扶一程,不让他们的发展方向发生偏差就足矣了。
两人又商谈了会,响起了敲门声,门被拉开后,岑若涵姗姗而来。
一段时间没见,岑若涵依然俏美绝伦,而且今天的穿着打扮极为新潮时尚,米白色的无袖薄衫搭配湖蓝色的紧身长裤,衬托出有致的上身以及修长的白腿,既蒲洒又富有美感,那张白皙如脂玉的瓜子脸被硕大的墨镜遮住了半寸容颜,有披肩长发的衬托,反而摄发出神秘的色调,宛若一尊象牙雕刻的女神,优雅、端庄、娴静,无一不使男人陶醉。
“姨,你来……哟,干嘛啊!”
陈明远刚想打招呼,岑若涵就很不客气的赏了他一记板栗,摘下墨镜,瞪着碧水漓漓的黛目:“还问干嘛!该是我来问你想干嘛才对,知不知道我这些日子替你这臭小子操了多少心思!”
黄子轩也看傻眼了,虽然岑若涵向来以大姐头的形象出现,可平常顶多佯怒装老成一些罢了,何曾像今天这般,隐约竟是动了真怒!
看到岑若涵眉宇间的懊恼忿然,陈明远知道这些日子来,除了母亲,她对自己的牵肠挂肚怕也是分毫不差,于是拉住酥软粉滑的柔荑,把她拉坐下来,涎着笑脸道:“都已经没事了,我这不平平安安的回来了嘛。
岑若涵翻了下美眸,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得知陈明远闯下大祸后,她就一直在担惊受怕,加上父亲也在常委会上屡遭责难,别提有多心烦气躁了。
好在,最后的结果不坏,当那场史无前例的国企职工示威结束后,一切都有峰回路转的改观,先是那数千职工的生计有了转机,随即就是现行的国企改革方案被搁置,到此,已经预示着陈国梁呈递上去的方案成了至关重要的筹码,足以让陈家转危为安的大筹码!
陈明远也得以从罪人,一跃成为了家族的功臣,享受到了凯旋而归的荣耀!
只是,对他这么做的动机,她到现在还揣摩不透,如此的胆魄和智谋,哪里是自己印象中那个稚气未脱的少年!
就连自己游历宦海半生的父亲,怕也难做到这一步!
“先喝杯冷饮消消火气,要是气坏了身子我就要内疚得死去活来了。”
陈明远殷勤地递过去冷饮,嘴上又适当的拍马奉承了几句,惹得岑若涵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嗔道:“越来越油嘴滑舌了!”
黄子轩也陪笑了会,忽然道:“岑姨,你该庆幸才对,没有这茬,你哪能那么容易甩了周哲雄那货。”
岑若涵清然一笑,轻轻摇头。
这一次的风波过去后,在中海市,陈家无疑是最大的胜者,可几家欢喜几家忧,像周家,这次就吃了大亏!
要知道,之前始终主张强行肢解远达重大的,正是周奇峰,所以游行示威一爆发,周奇峰绝对难辞其咎,虽然至今还未有明确的定论,可上层的人都清楚,这位土皇帝的仕途,怕是难以为继了!
毕竟,如此大的**,总是要找出一个有足够分量的人出来担责,虽然不至于赶尽杀绝,但周奇峰必须要为自己之前的失误付出庞大的代价。
有鉴于此,原本还想和岑若涵缔结姻亲的周哲雄自然再没了丁点底气。
不过陈明远却是明白,上层对于周奇峰的惩戒应该不会太重,先不说他在中央拥有强大的派系荫庇,在游行示威爆发后,他相当果断的扭转立场,出面向职工代表承诺将无限期中止远达重大的改制重组,及时避免了危机的升级,随后中央派遣工作组调停善后,他又主动地予以配合支持,几番下来,过失是有,但功劳同样不可抹煞。
功过相抵,顶多接下来的再升迁化为泡影,但绝不会因此垮台。
而且施政方针上的偏差失误,对于他这种级别的权要来说,往往并不算是致命的冲击。
“本来就没考虑过那人,正好,有了这借口,我接下来可以专心的做事了。”
岑若涵舒了一口气,秀雅的脸上洋溢着和煦的笑颜,忽的想到什么,转头问道:“对了,明远,自力他……真的走了?”
陈明远默然地点头。
那天后,张自力真的出走了,临走前只给父母留下信函说要去南方闯荡,打定主意是要彻底和陈家划清界限了。
按理说,这个死对头走了,陈明远本该高兴才对,可看着他负气离去的背影,那一瞬间竟莫名有些触景生情,陡然想起前世自己叛离出走的那一幕,只希望他日后不要留下遗憾才好。
至于老太爷,那天的怒火汹涌后,再没有任何表示,似乎沉默了许多,也没再针对陈晓梅一家,可能这件事对他的触动也不小。
岑若涵叹了息,虽然以前都看不过张自力傲慢的性格,可得知他被赶出家族,不免还是有些感慨。
“算了,不说这个了。”
陈明远抛开这些念头,转口道:“姐,问你个事,你妈的医院,肾脏移植做得怎么样?”
岑若涵的母亲林亚珍是中海颇为知名的内科主任医师,目前在中海大学附属医学院就职。
岑若涵点点头,“据说做得不错,在华东地区算是数一数二的,怎么了?”
陈明远心中大定,解释道:“是这样,我一个朋友的父亲得了尿毒症,看样子需要换肾,钱塘那边的医院这方面的资质水平大多不足,所以我想帮她联系下中海这边的权威专家。”
“那你是找对人了,其他事我不敢打包票,这方面,我妈还是挺擅长的。”
岑若涵含笑道:“是什么朋友呀,值得你这么劳心劳力的?”
陈明远含糊应付了几句,心思飘回了钱塘。
第36章家事国事天下事
回到美兰湖畔的别墅,刚进门,一个貌美端庄的妇人就迎了出来,正是三叔的妻子倪广芝。
“明远回来啦。”
倪广芝笑孜孜道:“吃过饭了没,厨房还留了饭菜,婶婶去给你热一下?”
陈明远笑道:“麻烦婶婶了,我刚才已经和朋友在外头吃过了。”
这位婶婶嫁进来已经有二十年了,虽然家庭背景在中海只算一般,但由于端庄知礼,八面玲珑,所以在家族里很得人缘。
和倪广芝的关系,陈明远有些隔阂,年少时候,时常会觉得三叔疏远自己,很可能是由于倪广芝在作祟,长大以后,倪广芝随丈夫去燕京定居,来往稀少,关系更是生疏到了极点。
倪广芝自然感觉到这子侄对自己不大恭敬,而且为了儿子陈明柯也能继承丰厚的家业,立场也就渐渐站到了对立面,只是这些年两地分居,倒没做出什么出格的阴损事,但总是免不了要在陈国梁耳边吹点枕头风,让丈夫多提防些杨休宁母子,免得堵住了自家在荣廷集团的利益。
但随着这场风波的爆发和衍变,见证了陈明远母子在其中发挥的重大作用,倪广芝顺势收起了这些小心思,该做的示好举动也是滴水不漏。
陈明远明白倪广芝的态度改观,很大程度是由于自己此次立下的‘功勋’,也不介意,家族遭遇重大更迭,正急需一个平稳的过渡,家族的和睦融洽更是重要。
他相信,以这位婶婶的精明圆滑,有了陈晓梅一家的前车之鉴,接下来绝不会做出损害家族利益的事。
“你妈也回来了,正和你三叔在客厅里叙话。”
倪广芝见到侄子困惑的神色,就解释道:“你三叔接到上面的通知,过两天就要上去了,临走前想交代些事。”
陈明远顿时释然,这场风波趋于平缓,陈国梁临危受命处理善后工作,如今已经初见成效,也该回去了。
来到客厅,陈国梁两人正坐在沙发上谈话,见到儿子,杨休宁笑道:“回来得正好,正说到你呢。”
在母亲的示意下,陈明远坐到了旁边,问道:“三叔,你过两天就要回燕京了?”
陈国梁点点头,此间事务已了,自己也该回京履职了,可以预见的,有了这次独树一帜的功绩,自己在中央的地位也将水涨船高,虽然由于年纪较轻,短时间内再窜到副部级不大可能,但毋庸置疑,只要保持目前的良好态势,前程无疑将锦绣灿烂!
思及于此,陈国梁煞有介事地看了他两眼,“明远,我和你妈商量了下,这次回京想带你一块过去,你觉得怎么样?”
陈明远心头一跳,明白陈国梁是希望把自己安排进中央部委或机关了!
毕竟陈国梁扎根燕京许多年了,又和几个政治集团关系匪浅,想把自己提携起来,想来是绰绰有余了。
再看母亲的态度,显然也是极为认可这一决定。
事实上,陈国梁的打算大致如此。
这次风波中,他看到了侄子身上蕴含的潜力,只要悉心栽培一番,日后的前程必定不可限量,趁着自己和家族正值利好,倒不如立刻着手行事。
而且这些年疏忽了对侄子的关心,让陈国梁颇感愧疚,就想接下来把他带在身边照拂指导,也算告慰亡兄的在天之灵了。
陈国梁的双眼满含着殷切,“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对你来说,是一个很不错的机会,只要能在那边打好了基础,不管你以后要走仕途还是独立做事业,都能带来极大的好处。”
陈明远听得心如明镜。
作为一国之都,燕京具备了得天独厚的显赫地位,因此,政治、经济和人才资源不断蜂拥汇聚于此,只要能在这座龙兴之地站稳脚跟,那必定会为今后的事业添上独一无二的资本。
母亲和三叔显然也是抱了这层意思,把自己安排进中央部位或机关,凭借家族的优势,以及深水衙门的特点,自己的起步必将一帆风顺,同时接触收获到的人脉资源,也会给自己带来难以估量的好处。
要知道,很多好处和便利,是花多少钱都买不到的!
只是,沉吟了片刻,陈明远还是拒绝了,“三叔,我明白您的用心,可跟之前说的那样,我还想再在外面打拼一下,燕京的环境,对我来说,好是很好,但太优厚宽松的环境很容易让人生出惰性,我还不想年纪轻轻的,斗志锐气就被消磨光了。”
陈国梁和杨休宁似乎早有预料,
对视了眼后,双双露出无奈的笑意。
这孩子,果然秉承了家族一贯的特点,脾气犟!
不过,后面那句话,也提醒了陈国梁。
由自己亲手扶上马,是能避免侄子走弯路,但相应也会让他缺少了历练,如此一来,今后独立面对考验和打击的时候,韧性和应对能力也会大打折扣!
在中央任职多年,陈国梁见过了太多类似的例子,很多青年才俊一旦下放到基层,往往适应不了更加叵测诡异的人际关系和环境,大多落了个折戟败兴的下场。
“那好,暂时先随你的意思,但愿你今后一朝进皇城,是靠着自己的本事。”
陈国梁也不再勉强,旋即转头道:“嫂子,接下来爸妈留在中海安养,这个家,还得多劳你操持了。”
“放心吧,最近事情已经平复下来了,只要仔细一点,也不会有问题。”
操持偌大的家业已经二十多年了,杨休宁还是有自信能应付自如的。
看她答应得爽快,陈国梁依然放不下心,“只是出了这篓子的事,让你一个人主持,怕是要费不少力气啊。”
以老爷子的脾气,短时间内是决不会再重用大姐一家了,虽然陈晓梅刻薄势力,但这些年来确实分担了许多事务,如今一筐子全压在杨休宁身上,由不得人不担心。
而且,随着家族此次旗开得胜,随后的利益也将需要更多的核心成员去把握,尤其老爷子天年不久,确实需要未雨绸缪了!
杨休宁也洞悉了他的意思,一时默然以对。
见状,陈明远想了下,建议道:“三叔,最近多事之秋,如今您又要上去了,万一回头公务繁忙,难免会有顾及不暇的地方,我觉得与其到时候见机行事,倒不如提前做全准备。”
陈国梁稍稍来了兴致,“你是怎么想的?”
陈明远微笑道:“家里的大事,您和我妈还有爷爷自然看得清楚明白,还轮不到我指手画脚,只是,我认为是时候该让小姑和小姑父多担一份职责了。”
在他的设想里,陈家如果想扶摇直上,除了让三叔继续冲击国家高层之位,同时必须牢牢占据中海系的核心地位,现今,由母亲掌管商业事务,岑瑞文在官场方面维护家族的利益也大可放心,在其他领域也需要拥有可靠的代言人,结合眼前的情况,找不到比陈晓兰和夏思海更适合的人选了。
陈晓兰是中海国家能源企业的中层干部,夏思海则任职市海关稽查处处长,二级关务督察,虽然地位都算不得太高,但如今家族风头正劲,老爷子又重回中海,只要借势推一把,再上一阶的难度不大!
陈国梁赞同地点头,他也是存了这意思,如果这计划能顺利施行,由老爷子居于幕后指挥,杨休宁、岑瑞文等人各司其责,那陈家今后在中海的地位将稳如泰山,再由自己在中央遥相呼应,家族的复兴指日可待!
陈明远看出了他眼中的炽热,有些担心他会因此得意忘形,就提醒道:“只要小姑和小姑父能成功上去,家里在中海的情况基本不用太担心,把握住大方向,稳固发展就差不多了,不过……”
“不过什么?”
陈明远犹豫了下,还是直言道:“三叔,距离班子换届不远了。”
杨休宁还没咀嚼出味儿,陈国梁膨胀的壮志陡然被泼了盆冷水,让他全身寒意直冒,暗叹自己的疏忽大意。
由于老爷子和最高首长深厚的关系,自己和家族才得以在这些年风调雨顺,但不代表可以经久不衰,毕竟,距离国家执政班子的换届已经不远了,一朝天子一朝臣,到时候最高首长退下来,家族还能不能继续得宠就难以预料了。
原先,陈国梁觉得以最高首长的威望,即便退下来,还将影响着国家未来很长时间的命运,只要抱住这颗参天大树就能保障屹立不倒了,但这次的风波,以华副总理为首的新势力初步展露出了惊人的影响力,把局面稳稳掌控在了手里,还不失时机地敲打了下中海系的固有实力,就足以提醒世人,新执政班子的权威容不得任何人轻视,包括陈家!
可以想象到,如果当初自己继续坚持主见,事后清算中,家族很有可能被视为典型整治一番,作为新班子树立权威的筹码,下场没准比现在的周家还要惨烈!
再看陈明远饱含深意的目光,联想起他偷梁换柱的那份报告,陈国梁的心思瞬间活络了过来:改变立场的机会已经握在手里了,全看自己懂不懂得利用了。
第37章威逼利诱
尘埃在阳光之中摇曳舞动着,一切都显得静谧非常,如果不是空气中过于浓烈的福尔马林味道,这本该是个怡然的清晨。
“小尹你来看你爸啦。”
“康伯早,您身体好点了没?”
“好多了,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那要恭喜您了……”
尹夏源跟老人唠叨了会,看着对方逐渐转好的气色,忍不住黯然神伤,不知道父亲什么时候才能痊愈康复呢。
走到病房门口,她调整了下情绪,提着保温壶走进去,就看到母亲孟清水正用毛巾在帮父亲擦拭脸颊。
孟清水见女儿来了,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丈夫正在安睡,又指了指外头。
尹夏源会意,轻手轻脚地搁下保温壶后,随母亲走到了外边。
“妈,您怎么还在这呀,不是说今早上去计生办报道的嘛。”
尹夏源看看腕表,急道:“这可是您第一天报道,千万迟到不得!”
孟清水笑道:“没事,昨天通过电话,十点之前过去报道就成了,倒是你,三天两头的跟台里请假合适吗?”
尹夏源心头一紧,强装平静道:“没事,我最近出镜的机会不多,又和其他主持人调了班,应付的过来,您放心。”
被有线台停职的事,她还瞒着家里,实在不想二老再替她担心了。
孟清水放心地点头,“那就好,只是接下来这段时间要辛苦你了,白天要照顾你爸,晚上还得赶回去做节目……哎,妈也不知道该不该答应去上班。”
“瞧您说的什么话,那是多少人求都求不到的好差事,既体面、福利待遇也好,比你以前呆在的农机厂都好得多!”
说到这,尹夏源又是一阵感慨。
原本母亲去餐厅做活,她就极力反对,但架不住老人家的坚持,只能暂时忍下来,却不想,前几天母亲回来后,竟说遇到了几位贵人,其中包括了市委书记文海琛,对方明言保证会落实好自己的再就业问题。
起初,尹夏源还将信将疑,可过了三天,市人事局的电话打到家里来,通知母亲去面试,转眼间,计生办的编制名额就从天而降,令她大感诧异。
在有线台呆了那么久,她也算见识了不少官僚作风,大多是表面一套背地一套,何况对方还是高高在上的高官,哪会无缘无故的施以援手,要真像母亲所说的那样,人家是心系群众的,可为什么农机厂那么多的职工还在煎熬,惟独母亲脱离了苦海?
思及于此,尹夏源谨慎问道:“妈,您上次说,除了文书记,还有三个人也帮了您,知不知道是谁?”
孟清水回忆道:“有一个姓尚的领导,说是省委宣传部的部长,刚上任不久,是和文书记一起来吃饭的。”
尹夏源一时惊愕,她倒是真听闻过宣传部换了领导,没想到竟给母亲撞见了。
“另外两个,其中一个听称呼是中央来的,好像是国家计委的司长,姓陈。”
“还有一个年轻人,是他的侄子,叫什么来着……”
孟清水的记性不大好,再说那种场合,光是一个市委书记就把她震住了,哪还能冷静的去留意,“唉,瞧我这记性,连恩人的名字都没记全,只知道他是住在钱塘,具体地址和联系方式都忘了去要,亏得人家还热心肠的帮了大忙!”
见母亲一脸愧疚地用手指轻轻敲脑袋,尹夏源忙探手阻止道:“妈,您也别自责,您都说他人在钱塘了,总还有机会碰到的,再说,主要出力帮你的还是那三位官员嘛。”
孟清水摇头皱眉道:“你不知道,要不是这年轻人肯仗义执言,别说计生办的岗位了,我怕是都已经失业在家了。”
尹夏源起了疑心,“您在餐厅出什么事了?”
“没事,都过去,就当因祸得福吧。”
孟清水摆摆手,不愿让女儿替自己担忧。
女儿,是她和丈夫最大的骄傲,从小就聪颖漂亮、乖巧懂事,从名校毕业后,又靠自己的能力进了有线台,如果不是丈夫的重病,她也不至于这么辛苦了……
看着出落得婷婷玉立的闺女,孟清水有感而发道:“那年轻人,是真不错,长得一表人才,心地又善良,如果你以后能找到这样的依靠,妈也安心了。”
“妈,您胡说什么呢!”
尹夏源的双颊泛起了红晕,娇艳羞态,宛若像迎着三月朝阳带着露珠盛开的桃花。
孟清水含笑打住,又往病房里瞅了瞅,见时候不早了,就先去市计生办报道去了。
送走了母亲,面对冷清的走廊,尹夏
源的容颜再次落寂了下来,这目前唯一的喜事,还是冲不淡徘徊于家庭上空的阴霾。
“尹主持,你来看望你爸啦?”
正彷徨着,一个脑满肠肥的胖子走了过来,粗壮的脖颈挂着一条纯金打造的链子,极富暴发户的特质,赫然是百涛房地产的老总闵百涛!
看到这人,尹夏源立刻面沉如水,冷着口吻道:“你又来做什么?”
“别生气呀,我也是担心你的情况,特地过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闵百涛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眯成了一条线,露出寸寸精光,“再怎么说,你被停了职,我也有部分责任。”
“不劳你费心了,我们只是平等自愿的合作而已,你付了钱,我帮你主持活动,很正常,至于我受到责罚,那是我和台里的内部问题,也请你不要再插手了!”
尹夏源丝毫不给对方好脸色看,神色间还夹带了几分厌恶。
闵百涛却不以为忤,迈着步子走到病房门口朝里面瞅了眼,微微皱眉道:“你父亲病得这么重,理当好好静养才是,怎么挤在这么一间旧屋子里,人来人往的,多聒噪啊!”
“你究竟想干什么?”
尹夏源纵身横在了门房前,俏脸含煞道:“闵总,请你自重,你再这么骚扰我和我的家人,我说不准会报警!”
自从那次帮百涛房产主持活动以后,这个闵百涛就三不五时的来骚扰自己,不轨的企图早已毕现!
“嗳,尹主持,你何必这么拒人以千里之外呢。”
闵百涛笑得悠然自得,“俗话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你长得这么漂亮,又是单身,我追求你不犯法吧?”
“但我对你没丁点的意思!”
尹夏源忍着强烈的反感,冷冰冰道:“还有,我是有男朋友的,别在我这浪费时间了!”
“你有男朋友?尹主持,你这话糊弄三岁小孩的吧?”闵百涛冷笑一声:“你要真有对象,这些日子来怎么会连个影儿都没出现,这也太不称职了吧!”
被戳破了谎言,尹夏源羞恼交加道:“这是我的私事,没必要跟你交代!”
闵百涛打量着这位国色天香的主持人,诡异地笑道:“你父亲的病应该也属于私事吧,那我能不能跟你谈谈?”
尹夏源双眉一扬,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闵百涛左右看看没人,压低声音道:“正好我有事来跟这医院的院长谈,你父亲这病不轻,需要好一些的治疗环境,我可以跟他提提,让他腾出一个高级病房出来。”
见她的神色有些松动迟疑,闵百涛继续循循善诱道:“我听说了,尹主持你是个出名的孝女,你爸妈辛苦把你拉扯大不容易,现在晚年了,你也希望他们过得好些,这一点,我还是很钦佩的,也希望能出点力。”
“上次的主持活动很成功,很多人都对你赞善有加,所以我考虑了下,打量聘请你做我公司的常年形象代言人,薪酬方面都好说,而且只要你点下头,转病房的事我立刻办了,至于联系换肾的医院,我也一并包下了,毕竟,我们之前的合作还是很愉快的!”
他把最后一句话咬得格外重,眼里流露出贪婪之意,让尹夏源看得不寒而栗,当即明白了他的潜台词:想治好你父亲的病,就拿自己来换,平等交易!
换做以往,她早怒言相向了,可一想到病危的父亲,一时间竟陷入了犹豫。
“该说的我也说了,我看你还需要考虑,这样吧,我先上楼,你要想通了,就上去找我,不过时间不等人哦。”
闵百涛阴测测地笑了笑,装什么清高,你没钱,老子有钱,想怎么玩你都成,到时候把你在床上整得死去活来,看你还能端狗屁的架子!
想到能有机会把如此绝色的年轻主持人收入房中,他的小腹霎时生出了一团火苗,转身朝楼上走去,同时丢下一句:“什么男朋友,要真有这么窝囊的废物,换做我早踹一边去了!”
尹夏源听得心脏一阵抽搐,月牙眉紧紧蹙起,咬着朱唇,不自觉地用双手环抱住了自己,无助的情绪扑面而来。
她终究只是个女孩子,面对如此残酷的现实,实在是无力得很。
尹夏源神色迷惘,落寞之际,陡然想起前几天那个男孩跟自己许下的承诺,坚定且执着,一切仿佛都还清晰回荡在耳畔。
从兜里翻出那张记着号码的纸条,她忽然很想拨出去听听对方的声音,哪怕一句也好,至少会让自己觉得还有个人在帮自己分担。
“尹夏源!”
听到这声呼喊,她的肩膀颤了颤,茫然地回过了头。
第38章嚣张跋扈为红颜
“抱歉,院长正在会客,请你……这位先生,你不能就这么进去!”
护士正习惯性地想把人打发走,却不料前面的这年轻人仿佛把她当空气似的,领着一个女子,直接大摇大摆走向了院长办公室,连敲了几下门板。
见这人简直把这当自家一样,护士登时气结,正想阻拦,房门当先被拉开,一个地中海秃头的白大褂站在门边,皱眉道:“什么事,大吵大嚷的!”
陈明远瞄了眼他的胸牌,确定这人就是院长马平旗。
护士在旁解释道:“院长,我都说了您有事,这人非要闯进来……”
马平旗打量了对方两眼,沉声道:“你找我有事?”
“废话,没事我干嘛来你这?”
陈明远冷冷地哼了声,对这人提不起丁点的好感和耐性,虽然是初次见面,可听尹夏源说这人故意藏着高级病房不肯拿出一间给她父亲安养,就知道又是一个趋炎附势的奴才!
尹夏源担心他闹出事端,忙偷偷扯了下他的衣襟。
马平旗被莫名其妙顶了下,正欲发作,身后的闵百涛忽然起身,走过来道:“尹主持,你来啦。”
尹夏源厌恶地皱了皱眉,好在陈明远伫立在她的侧前方,倒没太多慌张。
看着那寸并不强壮的背影,恍惚间,她想起在小景山的那个夜晚,竟感受到了出奇的安心,仿佛再大的险境,这人都会带着自己逾越过去。
“这么说,你是考虑好了?”
闵百涛得意地笑了笑,一阵阵的飘然惬意,有种把人玩弄于掌心的优越感,以至于双颊的肥肉本能哆嗦了两下,颇为滑稽。
只是,当他看到陈明远的时候,略微诧异地扬起了眉头,隐约觉得有些眼熟。
“闵总,你认识他们?”
马平旗见闵百涛点头,就对护士吩咐道:“这里我来处理,你先下去吧。”
待护士退下后,闵百涛自顾坐回到沙发上,点上一根烟,淡淡道:“坐下说话吧,对了,尹主持,这位小兄弟是你朋友?”
陈明远看了他一眼,没有回应,指了指尹夏源,径直对马平旗道:“你认识她吧?”
马平旗被搅得满头雾水,瞥了眼尹夏源,迟疑道:“是四楼那名尿毒症患者的家属吧,姓尹的。”
“行,你记得就够了。”
陈明远也懒得跟他绕关子,直截了当道:“我现在需要一间高级病房,你们医院立刻准备一下,把尹大川先生转进去,另外再配一名专职护士,费用我回头会交上的,但记住,治疗和用药都必须用最好的!”
话音刚落,在场的三人,包括尹夏源纷纷都愣了住,没料到他会如此的直白且大胆,俨然是一副领导对下属发号施令的口吻!
他,竟然还会有这样的一面……
尹夏源错愕地想着,实在无法把眼前迸发凛然傲气的男人,和记忆中那个内向男孩重合起来。
马平旗也被唬得哑口无言,搞不清楚这家伙究竟是何方神圣,装束看着是平白无奇,派头竟比省城里的那些达官权贵还大!
他也算是阅人无数了,敏锐地感觉到对方并不像是装腔作势,只得耐着性子道:“高级病房啊……很不凑巧,最近都满了,恕我无能为力。”
“我再说一次,给我腾出一间来!”
“你这人怎么回事,我都说没了!”
“哈!”
闵百涛讶然了片刻后,反应过来,仿佛听到了极为滑稽的笑话,哈哈笑道:“尹主持,你这朋友挺有意思的嘛!”
忽然,闵百涛咦了声,起身走过去,近距离打量着陈明远,“我好像在哪见过你,嗯……有线台的人?”
看到尹夏源,他顿时回想起了那次明湖饭店的匆匆一瞥,击了一掌道:“我想起来了,你不就是上次帮关丛云开车的那小子嘛,好像是小许手下的兵是吧?”
听闻此言,马平旗差点喘岔了气,闹了半天,对方原来是在有线台里给人开车的小喽啰,竟跑到这装得人五人六,还敢朝自己呼来喝去,脑袋被驴踢了吧!
旋即,他连话都懒得再说半句了,一脸不屑的笑意,摇摇头,施施然转身坐回到沙发上。
他好歹也是个正处副局级的院长,可没闲工夫理会一个市井小民的狐假虎威。
“尹主持,你让我说什么好呢?”闵百涛笑得合不拢嘴,歪头睨着陈明远道:“该不会这就是你刚刚说的男朋友吧?”
尹夏源芳容一红,也不知道该作何解释。
起初,她
就不赞成来找院领导,但陈明远听闻内情后,二话不说,直接上楼讨说法,尹夏源担心他会做出过激行为,只得跟了过来,结果反倒遭人戏谑了。
“得,我收回刚刚说的话。”闵百涛哭笑不得:“换做我是你呀,要是有这样一个男朋友,踹他都嫌脏了脚!”
他毫不掩饰羞辱的意思,一个跑腿的龙套,在他眼里连根葱都不是!
闵百涛也坐回到沙发上,慢悠悠道:“尹主持,如果你上来是想谈关于我们俩合作的事宜,我绝对欢迎,不过你起码也得拿出点诚意来啊,不要随便逮住一个阿猫阿狗就拉过来冒充老虎吓人啊,何况还是只不中看不中用的纸老虎,哼!”
尹夏源贝齿暗咬,愠怒道:“也请你拿出点尊重来可以吗?”
“尊重?都到这节骨眼了,你们有什么地方值得我尊重的啊?”
闵百涛鄙夷地嗤了声,和马平旗相视大笑。
尹夏源忿然作色,还想争辩,却被陈明远拦了下来。
“交给我,你放心。”
陈明远横在她身前,仿佛对刚刚的嘲讽仿若未觉,继续跟马平旗交涉道:“马院长,给句明白话吧,你们医院有没有空的高级病房。”
马平旗头也不转,透过镜片瞄了他眼,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没有!”
“真的没有?”
“我都说没有了,你还想怎么样?”
马平旗不耐烦起来了,也不知道这愣头青是真傻还是装傻。
“喂,小子,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闵百涛也黑了脸,嚷道:“高级病房,都说高级了,也是你配打听的,难不成你们有线台一个跑腿开车的,都个个是大领导呐?”
“妈了个巴子,关丛云搞什么飞机,尽招这种一根筋的货色,难怪你们台的广告业务一个劲的跌,要不是我这次慷慨出手,你们怕是都得去喝西北大风了!”
闵百涛骂骂咧咧着,话中的警告意思尽显无疑,在提醒陈明远,要是继续这么不识抬举,回头就打电话去有线台,让关丛云把他削了!
马平旗摆摆手,转头看着尹夏源道:“尹小姐,如果你真对本院的治疗不满意,我只能表示遗憾,但我们的医护人员真的已经尽力了,如果你继续这么扰乱医院的正常办公秩序,我建议你还是另选高明吧,医院的病床本来就很紧张,之前让出一张给你的父亲,我们已经仁至义尽了。”
尹夏源气得心头乱麻,这群人,简直是视人命为草芥!
难道在这世上,有钱有势就可以为所欲为,无权无钱就得任人侮辱宰割嘛!
陈明远反而愈发平静了起来,点点头,笑了:“很好,很不错啊,高级病房,让我想起了当年的华人与狗禁止入内,到今天,洋鬼子被赶跑了,一帮人渣滓倒是变本加厉的作威作福起来了。”
闵百涛霍然站起身来,指着对方狰狞道:“你说什么,给老子再说遍看看!”
马平旗也起身向办公桌走去,准备叫保安赶人了。
眼看冲突一触即发,尹夏源紧张地拉住了陈明远的手腕,疾声道:“明远,我们先走吧,别争了……”
此刻,她倒没在意到父亲的救治问题,反而更担心陈明远此次由于自己的缘故吃了大亏。
就在此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
陈明远掏出手机,随手按下接听键就放到了耳边,淡淡道:“我在院长办公室,你上来吧!”
闵百涛不由愣了下,这时节的手机还是稀罕货,价格不菲,辨认出那是今年的最新款,他顿时竟有些踟蹰起来,想不通一个跑腿的小职员怎么有财力购置如此高档的物件。
不等他理清头绪,更加惊悚的一幕随即出现,随着急促的脚步声,房门再次被推开,一个衣着光鲜的年轻男子跃入眼帘。
看到对方的一刻,闵百涛失语道:“文、文公子……”
眼前的男人,可不正是市委书记文海琛的独子文锦华嘛
陈明远却似乎早有预料,走过去坐到沙发上,点上香烟抽了口,把烟盒和打火机不轻不重地掷在茶几上,漫不经心道:“锦华,你和你爸之前当着大伙的面做出承诺,我当时是相信了,但可能你爸太忙了,或者有些事情急不来,一直耽搁到现在,不过我朋友父亲的病可等不起了,所以我只能亲自跑来想拿一间高级病房来,再准备转院的事宜,但没想到这家医院的门槛太高了,我就是把脑袋削尖了都难钻进去!”
闻言,文锦华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僵硬局促,尴尬之际,狠戾的目光扫向了正处于石化状态的闵百涛!
第39章形势比人强
在陈明远返回钱塘的路上,文锦华就联系过去了,当然,这是文海琛的授意。
之前,由于陈家正遭遇动荡,文海琛也不好冒险去和陈家深入接触,直到几天前,得知那场风波后,陈家迅速扭转乾坤,并且在政治和经济双方面收益丰厚,任谁都看得出来,接下来的很长时间里,陈家都将成为中海系的中坚力量!
从那时起,文海琛就决意要和这个屹立于中海的庞大势力攀交拉拢。
身在钱塘的陈明远,则成了他的第一个公关目标!
那天的邂逅之后,文海琛就动用关系把陈明远在钱塘的现状查了个底朝天,得知他目前供职于东江有线台的时候颇为吃惊,心想难不成陈家压根不在乎这嫡系子弟,早已把他给放弃了,竟然沦落到当一个普通业务员!
可转念想到陈国梁对侄子的重视,以及陈明远当时展露出的锋芒,又让文海琛否定了这些揣测。
拥有如此出类拔萃的能力,陈家势必不会置之不理的,说不准,还大有把他栽培成年轻一代核心的意思!
既然想不通,文海琛索性就让儿子先去试探试探,看看对方的虚实,再从长计议。
而且接触这类世家子弟,儿子是最为合适的人选!
文锦华有些心不甘情不愿,但碍于父命只得老实听话,只是,当他正想邀陈明远出来喝酒吃饭,却得知他从中海回来后要直接奔赴市第二人民医院,去看望同事的父亲。
文锦华开始还不怎么在意,可后来听说那名病人恰好是孟清水的丈夫,当即惊得悬心吊胆,忙要求一块跟过去。
原来,那天记下孟清水的联系方式后,由于还没决定是否要和陈家深交,文海琛只是随**代秘书给对方在市机关里找一份清水差事,对她那个尿毒症的丈夫,则根本没心思理会。
至少在那时候,陈国梁对他来说只值这么多的人情面子。
可惜,今时不同往日,如今陈家乘风而上,卖出去的人情自然得水涨船高,不然的话,万一让对方觉得自己敷衍了事,还谈什么结交!
文锦华虽然纨绔了些,但也不是酒囊饭袋,瞬间就理清了脉络,然后十万火急地往医院赶去,势必要抢在陈明远前面把孟清水的丈夫安置好,于是在中途,他给生意上的伙伴闵百涛打了电话,让他立刻帮忙要一间条件最为完善的高级病房。
谁曾想到,闵百涛办是办了,可看情形,似乎闹了个乌龙啊!
尤其陈明远最后的那句话,明显是饱含着怨气!
“文公子,你和他……”
闵百涛愕然地看看文锦华,又瞅瞅埋头抽烟的陈明远,一股很不好的预感浮上了心头。
文锦华皱皱眉,走过去低声道:“我让你要的病房,你办好了没?”
闵百涛欲言又止道:“办是办妥了,只不过……”
“办好了就成!”
文锦华一时间没法和他解释,掉头坐到陈明远的侧方,笑道:“明远,你别介意,如今医院大多这德行,办事效率跟乌龟似的,不过这件事,我也有责任,当时我爸再三叮嘱过,让我一早就给你朋友的父亲办妥的,只是我最近事务缠身,一忙起来就给疏忽了,所以我急急忙忙的只好让我朋友帮忙来办一下,你可得多担待些啊。”
他朝门口的尹夏源瞟了眼,大致有了数,补充道:“接下来你大可以放心了,你朋友的父亲,我保证他能在这医院享受到最好的救治和服务,至于随后联系换肾手术的医院……”
“这方面你不必操心了,我都已经安排好了,只要他们回头把病人的所有资料准备齐全就行了,我不想太麻烦。”
陈明远慢条斯理地说道:“至于高级病房,我无非是想让我朋友的父亲稍微舒服地住几天,医院该收的钱,我分文不会少。”
“嗨,这点小钱你说个什么劲,就当我……”文锦华本想拍胸脯埋单的,可觑见陈明远认真的眼色,咂了咂嘴,点头道:“好的,我明白了。”
这一刻,他异常的憋闷,这家伙年纪比他还小,怎么瞧着这么老成,气势比起自家老子也是不遑多让,竟让自己喘息都有些不自在了。
不过,看他坚持要自掏腰包,又察觉到闵百涛、马平旗局促不安的脸色,文锦华猜到刚刚双方很可能发生了不快,权衡了下,调和道:“对了,老闵,给你介绍下,这就是我刚才在电话里提过的朋
友,陈明远,在有线台上班,你以后可一定得多关照关照。”
闵百涛的嘴角抽搐了几下,暗叫邪门,一个有线台的跑腿小子,怎么转眼间成为市委书记公子的好友,而且看架势,文锦华竟隐隐还有巴结的意思,难不成这人的背景来头比文家更大?
但不管他怎么胡思乱猜,现实摆在面前,眼下文锦华都发话了,他再不乐意,也只能勉强咧嘴赔笑道:“原来是自家兄弟,今儿还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闹了场大误会,恕罪恕罪。”
“当然,责任全在我身上,兄弟,你气量大,千万别跟我一个大老粗一般见识啊,常说不打不相识,今天这场误会暂且搁一边,改天哥哥我再亲自摆桌酒赔罪,大家权当化干戈为玉帛,交个朋友,你看怎么样?”
眼看着在钱塘市横行无忌的闵百涛如此卑躬屈节的,尹夏源和马平旗瞪懵了眼,有种云里雾里绕的错觉。
殊不知,闵百涛再财大势大,终究不过一介商贾,想在钱塘市站稳脚跟,很大程度得依仗文家的权势。
虽然他还不清楚陈明远的底细,但来头极大却是毋庸置疑的,如果就此交恶,回头要是招来了对方的报复,总是一桩头疼的事!
见他把手伸到了面前,陈明远微微一笑,站起身来,道:“喝酒就不必了,如果闵总真有诚意的话,就多往有线台里投点广告费,最好能算在我的名下,要不然,真有可能如你前面说的,我得沦落去喝西北风沙了。”
闵百涛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艰难的咽下了一口唾沫,这小子,还真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啊!
而且听他的意思,明显是要自己交足赔礼的红包,否则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可形势比人强,他也只有捏着鼻子认栽的份,于是一边忍着心绞痛,强颜欢笑道:“这说的哪里话,都是自家兄弟,互相帮帮忙应当的,再说我本来就要给贵台再投一份费用,既然兄弟正好在广告部当差,回头可要多叨扰了。”
能屈能伸,确实有点本事!
看着闵百涛仿佛没事人一样,还自来熟的拉关系套近乎,陈明远反而开始认真审视起这商贾,再联系到对方和文锦华的关系,可见此人绝不是善哉!
不过,陈明远依然没打算给好脸色,他知道对付这类奸诈无耻的商人,必须得拿出足够强硬的魄力,才能令对方接下来不敢轻举妄动,于是也没理会他接下来的讨好,叫上尹夏源就准备下楼。
“哦,对了。”
陈明远像是想到了什么,回头煞有介事地望着马平旗,促狭笑道:“马院长,你这次做得不错,祝你接下来前途光明!”
瞎子都听得出来,这话哪有半点祝福的意思,幸灾乐祸倒是真的!
不知怎么的,迎上对方森冷阴寒的目光,马平旗登时竟有些不寒而粟,七月的天气,额头上的就渗出了虚汗,眼看着陈明远两人出门,随着沉闷的关门声,脚踝子一抖,险些站都站不稳。
…………
“真是晦气!”
安排完尹大川换病房的事宜,又亲自去探视了番,文锦华念念叨叨地钻进了车里,冷气才刚启动,闵百涛的电话就挂了过来。
“文公子,那家伙究竟什么来头,气焰竟然这么嚣张,简直太目中无人了!”
闵百涛义愤填膺地咒骂着,但明显有些底气不足,转念想到尹夏源,又是气恼不跌,眼看就要煮熟的天鹅竟飞跑了!
文锦华哼了声,没好气道:“老闵,你认识我也有几年了,如果不是实在托不掉的人情,我犯得着这么低三下四嘛!”
“你说人家目中无人,那我坦白告诉你,他还真有这资本,别老是觉得自己钱多就可以为所欲为,一个不当心招惹上真佛够你喝几大壶的,还好我今天来得及时,给你解了围,要真把他惹急了,我爸出面都罩不住你!”
闵百涛听得心惊肉跳,自知这回真是惹上了煞星,忙疾声道:“文公子,你透个底吧,那家伙的家里有多大的排场?难不成还通天呐?”
“通天?差不多了吧,不过你暂时别多问了,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总之他不是你招惹得起的,以后你再碰见他就老实收敛些,尽量把关系搞好,总没坏处。”
文锦华斟酌了会,低声道:“另外,可以再试探试探,如果能把他拉上咱们这条船,那是最好不过了!”
闵百涛双眼一亮,当即心领神会。
第40章心意
约莫十分钟后,尹夏源才从病房里出来,看见守在走廊上的陈明远,徐徐走了过去,轻轻点了下头,表示都安排妥当了。
陈明远也轻松了些,问道:“你爸现在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不过总算暂时没大碍。”
尹夏源轻轻舒气,答道:“刚刚那几位医生又检查了下,说以我爸的状况,虽然可以继续用透析维持着,但痛苦太大,建议最好尽快做肾移植手术,安全系数反而会更高,只是这医院的技术还满足不了……”
“这点你大可以放心,让你爸再在这里观察休养几天,我已经找朋友去联系中海在这方面有权威水平的大医院,回头你问医院把病历要来复印一份给我,我传真过去,方便他们那边安排,有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陈明远叮嘱道:“另外,我听朋友说过,尿毒症的病人饮食最好清淡为主,避免吃一些高胛和高尿酸的食物,比如海鲜什么的……”
望着对方事无巨细的关心,尹夏源的心扉情不自禁的产生了悸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几个小时前,她几乎面临彻底的绝望了,医院的催费通知已经够让她崩溃了,又被闵百涛三番两次的威逼利诱,一度甚至有了偏激的念头,想接受闵百涛开出的合同,哪怕明知这会让自己接下来受制于对方,但只要能拿到前期的酬劳,让父亲获得康复的机会,那就足够了,到时候,如果真的逃不过,她也只有以死殉节的选择了,至少不必让自己遭受人格和身体的双重侮辱!
她向来都是这么有主见的女孩,可以预见,一旦决定了,她绝对做得出来。
好在,陈明远的归来,及时扑灭了这些危急灭头,让她得以暂时进入一处避风港湾。
“明远……”
“呃?”
这是尹夏瑾第一次唤他的名字,让陈明远一时反应不过来。
尹夏瑾的两只柔荑握在身前,轻启贝齿道:“这次真是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出力帮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客气话就别多说了,我总不能见死不救。”陈明远微笑道:“再说了,之前也是我主动跟你承诺过,会解决好你父亲的救治事宜,我可不想失信于人。”
“但是那么大笔的钱……”
“钱的事你先不用多想,就当我借你的,以后等你手头宽裕了,再还不迟。”
离家之前,他以跟黄子轩合伙做生意的名义向家里要了两百万,杨休宁虽然对这要求有些诧异,可眼看儿子近段时间懂事上进,还为家族立下了重大功勋,随口询问了几句后,就直接让人把钱划进了他的账户。
在这年代,两百万无疑是笔巨款,可对于陈家来说,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杨休宁这些年来经手的项目哪件不是千万上亿以上的,区区一点小钱又何需放在眼里,赔了就赔了,能让儿子得到商业的实践历练就顶值了,再说,这些年忙于生意疏忽了对儿子的关心,让她一直心存愧疚,所以对物质上的弥补自然是毫不吝啬,生怕给的还不够!
见他拿出这笔巨款连眼皮都没眨过,尹夏源内心的震撼和困惑也越来越深,转念想到刚刚在院长室的情景,隐约地揣测到了什么,迟疑着道:“能不能冒昧问你件事?”
“你是对我的家庭背景比较好奇吧?”
陈明远早知道避不过她的询问,坦然笑道:“换做是谁,看到身边一个拿着低廉薪水的朋友忽然拿出巨款都会吃惊,不过现阶段,我实在没法跟你解释得太详细,只能说,我的家庭确实有些地位和财力,所以这笔钱你可以放心的用,每一分每一厘都来得干干净净。”
尹夏源何等的心细,即刻猜到陈明远的背景远不止那般简单,极有可能出自豪门大族,联系到这么多年来,对方低调简单的行事风格,顷刻间既是惊诧又是感叹,没想到他竟然隐藏得这么深!
“那么,刚刚那个姓文的人是……”
闵百涛在钱塘市手眼通天的势力她是清楚的,但如今见对方竟对一个年轻人如此的巴结讨好,可想而知,那名文公子的身份地位绝对还远在闵百涛之上!
“他爸和我家有些拐弯抹角的关系,不算熟,这回我也是看他家在钱塘有些门道,所以托付他帮忙协调下病房的事情,你不用太放在心上。”
陈明远轻描淡写地揭了过去,对于文海琛父子,他暂时没有任何亲近的打算。
虽然仅接触过一两次,可陈明远发觉这对父子的心机实在太深
了,说难听点,就是唯利是图、利益熏心,这种人,适当维持住表面的情谊就够了。
而且离家之前,陈国梁也知道侄子接下来很可能会和文家再接触,特地指出了文家和陈家并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换言之,是不希望陈明远和他们过从甚密,以免被利用。
“总之,现在你只需要理会你爸的治疗,其他事不必理会,知道太多对你未必有好处。”陈明远给了她一个宽慰的笑容。
尹夏瑾动了动唇瓣,一双点漆似的眸子定定望着这带给自己太多震惊的男子,许久之后,玉脂似的容颜浮现一抹酡红,声若蚊呐般地道:“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声音很轻,在静谧的空间中转眼消弭,却荡漾起一**甘涩的味道。
陈明远陷入了默然,对尹夏源,他自然是有很深的情愫,否则又何必这么尽心竭力的帮忙,而且他相信,如果他表白了,以尹夏源此刻的情绪和处境,答应自己的可能性无疑会很高,可究竟有几分是真情实意就难说了。
他不想让这段感情成为一笔交易的附属品,如果那样做的话,他和闵百涛又有什么区别?
这一刻,尹夏源的芳心怦然而动,以至于两颊的羞色愈发浓郁了,宛若被秋季匀染的牡丹,处处动人心弦。
虽然情窦未开,但她再糊涂,也明白对方是真的对自己有意思,只是这一幕到来的过于突兀,让她措手不及,芳心错乱下,又紧张又忐忑的等待着陈明远的回答,也不知道如果对方表白之后,自己该不该去接受。
历经两世,陈明远可不想再玩那种懵懵懂懂的暧昧,吸了口气,正打算横下心坦白心意了,忽然院长马平旗从拐角闪了出来,生生坏了一场好事。
“呵……陈先生,您还在这呢。”
看到这煞星,马平旗的脸色说不出的古怪,勉强堆起的笑脸比哭还难看,可还是涎着脸皮凑了上去。
能让他放下偌大架子的原因,还是出在了文锦华身上!
他一个院长,平常再眼高于顶,可也不敢在堂堂市委书记的公子面前逞威,眼看文锦华对这人如此的忌惮避让,用屁股都明白对方的来头绝不是有线台的职员那般简单普通,家世背景比起文家铁定是只高不低,一想起彼此结下的梁子,尤其陈明远最后意味深长的话,结结实实冒出了一身冷汗,生怕对方回头在文海琛面前唠叨两句,就把自己给撸了,那真是哭都没地方哭了!
思来想去,马平旗还是决定趁着人还在,尽量把梁子解一解,免得夜长梦多,等到尹大川转院后,自己就是想补救都没机会了!
瞧见他一脸谄媚的笑容,陈明远颇觉得滑稽,刚刚还人五人六的,这回就忙着来拍马屁了,十足的奴才相!
尹夏源自然也看得透彻,只是考虑到接下来几天父亲还得在医院安养,也不想再生出什么枝节,想了一想,便道:“马院长,我爸的事麻烦到你了。”
“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马平旗热情备至道:“接下来你要是还有什么要求,都可以直接跟我说,我保证,尹先生在本院一定能享受到最好的护理和治疗,这点务必请两位放心!”
“那先谢谢你了。”
尹夏源矜持地笑笑,朝陈明远递了个眼色后,道:“我先去看看我爸,你要不再等我一下?”
陈明远知道她是刻意想留出空间让自己和马平旗交涉,以便化解芥蒂,也明白她的顾虑,点点头,表示自己会见好就收。
见尹夏源识趣地离开了,马平旗稍稍松了口气,知道两人已经给足了面子,接下来全看自己的表现了。
只是,正当他卯足力气准备负荆请罪,手机好巧不巧响了起来,只能一边掏出手机,一边朝人家尴尬地笑了笑。
“你先接电话吧。”
陈明远淡淡地说了句,马平旗低头看了眼来电显示,说了声抱歉后,就转身朝边上走了两步,同时接起了电话,腔调再次拿捏了起来,“哦,是许科长啊,有事?”
陈明远本来还没在意,冷不防听见马平旗后半句话,耳朵不由竖了起来。
“又有仪器要卖给我们医院呐,嘿嘿,我说你有线台的存货还真不少,都可以改行搞医疗器材销售了,三天两头往我们这卖……行了行了,晚上约个时间,你把仪器的说明资料带来我看看,价钱到时候再谈吧……”
马平旗随口应付着,声音虽轻,在空旷的楼道里,还是一字不漏的落进了陈明远的耳里!
第41章筹划杀机
处理完尹夏源父亲的事务后,陈明远没有再在医院多逗留,直接返回了有线台销假,不过恰好午休时分,孙和平没在岗,索性先去餐厅祭五脏庙。
“明远,这!”
陈明远刚打好饭,就听见有人在唤自己,循声望去,就见朱天鹏正坐在门边的位置挥着手臂。
“从家里回来啦。”
对方一落座,朱天鹏就笑吟吟道:“算一算,从你上次探亲回来到现在,咱俩还是第一次凑在一块吃饭吧?”
陈明远随口笑道:“没法,换了领导,又换了岗位,要适应的事情一时间多了点。”
“那是啊,你现在一步高升到孙主任手下做事,可没以前那么悠哉了。”
朱天鹏感慨似的道,“你算是苦尽甘来了,而我呢,还得受气受累的在……”
看了看周围嘈杂的人群,朱天鹏立马收住了口,只留下一声幽幽的叹息,看着陈明远的目光,又是羡慕又是失落。
这个舍友,如今算是逃离虎口了,可他还得继续被许默欺压驱使,尤其许默还知道两人平常的关系不错,眼看没法整治陈明远,以至于把怒火迁向了朱天鹏,这些日子来更是变本加厉的欺辱他。
遭受数次凌辱,朱天鹏还得陪着笑脸,低眉顺眼地受着,不敢有丝毫微词,因为他知道自己绝没陈明远那么好的运气,自然也没底气敢跟心狠手辣的黑狗叫板了。
这一幕,落在业务二科的众人眼中,纷纷心生恻隐,可碍于许默的淫威,不仅没法出手相助,反而还得疏远和朱天鹏的关系,免得被牵连进去。
此刻,朱天鹏独占一个位置,就足以可见他凄凉的处境!
陈明远对他近段时间的忍辱负重也有所耳闻,见到他一脸的落寞,心里着实有些愧疚,毕竟朱天鹏如今的惨境和他有脱不开的间接关系。
自己走是走得轻松了,却连累不相干的人横遭不幸!
有鉴于此,对于许默,他已经是铁了心要铲除,以绝后患!
朱天鹏沉默了会,勉强笑了笑,道:“好了,你现在前程大好的,就不说这些扫兴话了,改天约个时间,咱俩找个馆子喝顿酒,预祝你以后事业有成,好歹咱俩是一块进来的……”
陈明远听出了他话里的潜台词,皱眉道:“你想走?”
朱天鹏默认了下来,低声道:“来台里一年了,成天累死累活,却连转正的边都摸不着,现在看起来,基本算是没戏了,与其这样,不如另谋出路,俗话都说树挪死人挪活嘛,没准换个地方,还能有点希望。”
显然,在有线台的这一年时间,残酷的现实,森严的环境,已经彻底磨灭了他当初的满腔豪情,只留下一身的疲惫和失意。
陈明远看得很不是滋味。
不说两人同甘苦的这一年,在偌大的有线台里,朱天鹏可能算是自己唯一的朋友了,三番两次对自己的好意提醒和规劝,前世自己被赶出有线台后,朱天鹏也是唯一肯对自己施以援手的旧同事,如今眼看着他替自己受过被赶走,换做谁都没法心安理得。
更何况,看朱天鹏的状况,这次的失败经历足以让他的人生蒙上厚重的阴影了,如同前世的自己。
想到这,陈明远沉声道:“就这么走了,你咽得下这口气?”
朱天鹏苦笑道:“咽不下还能怎么办,比权势,他是领导,上面还有一个副台长的叔叔,比拳脚,人家当初可是混过社会的,外面还有一群好勇斗狠的痞子朋友,他没对我赶尽杀绝就算善心大发了。”
陈明远暗自一叹,这家伙显然已经被许黑狗吓破了胆,连反抗的心思都没半点!
不过他依然没法置之不理,再说了,接下来对付许默,朱天鹏没准还得出一份力气!
“好,就依你说的,论这两点,你根本斗不过人家,可你难道就不能尝试换个方式去斗?”
陈明远指了指脑袋,朱天鹏看得满头雾水,试探性道:“你是说跟他斗智?”
“可你又不是不知道,论起阴险狡诈,咱俩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呀!”
“不试试怎么知道?”
陈明远冷哼一声,环视了下周围,见人群逐渐稀少,也没人注意这里,便低声道:“我先问你个事,咱们科里最近半年有没有接过医疗器材的广告单?”
朱天鹏皱眉想了想,道:“真有,还是我跑下来的呢,记得是叫顺天医疗器械用品。”
陈明远心里一动,问道:“
那现在还有合作没?”
“还有啊,不过那时候我刚接下来不久,就被黑狗夺过去自己谈了,一分钱的提成都没拿到手!”
朱天鹏一脸的晦气,忽然话锋一转,道:“不过我后来听说,那家公司的经营状况不大好,后续广告费都差点补不上来,本来想中止了合同,台里一开始没答应,最后交涉了几次,才同意他们用器材设备抵账……”
听到这里,陈明远眼中的寒芒乍现,快速思量了番,朝朱天鹏招招手,示意他把头探过来。
朱天鹏不明所以,俯身向前,听他在耳边快语了几句后,当即惊诧失色,脱口道:“真有这样的事……”
见到对方皱眉,朱天鹏忙闭住了嘴巴,勉强按捺下心里的激荡后,低声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事的?”
陈明远摆摆手,道:“现在没法详说,你只需要告诉我一声,你想不想出这口恶气?”
朱天鹏犹豫了,常年积淀下的畏怯心态作祟,让他实在生不出胆子报复许默。
眼看他踟蹰不决,陈明远又补了句:“如果不想,那你就准备好一辈子在那只黑狗面前抬不起头做人吧,机会已经给你了,怪不了谁。”
说完,陈明远就拿住餐盘准备起身离去,这家伙,如果真这么胆小怕事,那实在是不足以共谋事业,以后还是分道扬镳的好。
瞧见他眼中的鄙夷和失望,朱天鹏眼角一抽,顷刻间满脸涨红,想起这一年来自己在台里遭受的无数冷眼和欺辱,一股积压许久的怒怨顿时如火山爆发般井喷出来,又想象到自己凄凉离去的场景,索性把心一横,咬牙道:“我干,你说什么,我都照办!”
陈明远看着他决然的脸色,就笑了,“别整得跟上战场似的,又不是让你拿菜刀去砍他。”
朱天鹏尴尬地笑了笑。
见他渐渐放松下来了,陈明远又朝他招招手,把策略跟他说了遍。
朱天鹏听得暗暗心惊,“这样可行吗?”
“放心去做,只要你这一环成了,剩下的我会处理妥当。”
陈明远用不容置喙的口吻道:“总之,这一次绝对能把这只黑狗给炖了!”
前世今生,新仇旧恨,是时候该清算清算了。
不知怎么的,感觉到对方脸色间的冷漠和厉色,朱天鹏自禁打了个寒噤,愈发觉得这舍友从上次探亲回来后,简直换了个人似的,似乎更加杀伐果断和冷酷了。
好在,自己并不是他的对头……
…………
趁着餐厅空荡荡的空隙,陈明远详细的对朱天鹏讲解了番行动计划,虽然依然觉得这家伙有些不靠谱,可现阶段,最适合的人选也只有他了,况且这件事没多少技术含量,以朱天鹏平常的那股滑头劲,应付起来应该是绰绰有余了。
朱天鹏用了极大的心力才消化下来,点头道:“行,事情不难,应该容易。”
“一点小事就紧张成这样,以后还怎么干大事?”
陈明远莞尔失笑:“等这事解决了,我去跟孙主任打个招呼,让你跟着我去搞招待所那档子事吧,现在就我一个人忙里忙外,连个帮手都没。”
“那是最好不过了,有你在,总不至于亏待了我。”朱天鹏感激地笑了笑,不过旋即想到了什么,迟疑道:“不过,我听台里最近中止了招待所的改良计划,接下来还能成么?”
“这你不需要担心,只管先用心办好交代给你的事就行了。”
陈明远丝毫不担心会所方案的最终成败。
如今,由于中海国企职工大游行的事件,才让各地政府变得谨慎,大多观望着中央随后的明确表态,再调整决定下一步的国企改革措施。
但无论最终的结果会如何,国企市场化的主体路线是绝不会发生改变,顶多是对细节进行一些微调和改良。
要知道,接下来的几年里,举国上下的广播电视媒体都开始搞企业化运作、市场化经营,招待所区区一个分支产业还能反其道而行不成?
就在两人准备离开的时候,餐厅里专供领导用餐的包厢忽然应声而开,关丛云和孙和平双双走了出来,看到陈明远,忙唤了声。
“正愁你请假不在,回来得正好。”
关丛云像是松了一口气,和颜悦色道:“你赶紧准备下,等会跟我去趟省委大院,没准到时候得由你去跟省领导做汇报,这会所的方案,现在没人比你更清楚了。”
陈明远一时间惊诧无语。
第42章投石问路
经过门口武警岗哨的确认,福特轿车顺利地驶入了省委大院,望着这座象征东江省权力巅峰的建筑群,陈明远潜意识感受到了一种内敛浑厚的庄严肃穆,让人不敢轻易造次。
待车子停在宣传部大楼前,关丛云叮嘱老梁在车里静候后,就领着陈明远步入进去。
这一趟接到临时通知来省委宣传部,连关丛云自己都颇觉意外。
电话是饭点时候,宣传部常务副部长李永涛打来的,直言他上次打上来的报告经过了部里的初步审批,让他准备好材料过来汇报讲解。
关丛云喜出望外,原以为关于会所的方案会由于新任宣传部长的上任、以及中海的**被搁置好一段时间,没想到才过了一周多,事情就有了新转机,但这天降之喜却也让他有些措手不及,特别关键人物陈明远又请假返乡了,无奈之下,就打算拉上孙和平赴约前往。
只是看孙和平为难的神色,关丛云就知道这家伙也不大靠谱,生怕等会出了篓子,好在,陈明远及时的归来,让问题迎刃而解。
不必被赶鸭子上架了,孙和平也松了口气,虽说在省领导面前露个脸很光荣,可相比于搞砸的风险,他还是宁可选择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反正只要会所能够顺利做起来,功劳绝少不了他的一份,更何况,如今宣传部正经历重大人事变动,方案到底能不能通过还两说呢。
关于这点,关丛云也考虑过,新任部长尚文彬刚上任,按理说会平稳过渡一段时日,可没料到,竟然会这么快有动作,而且头一个目标还是自己台里。
说到底,他最关心的还是尚文彬的态度,如果是像自己一样,锐意进取、开拓创新的倒还好说,但如果像前任部长那样迂腐古板的,那自己和有线台的处境依然不会好过,甚至还可能雪上加霜!
毕竟,以尚文彬四十出头的年龄,就能名列省委常委班子,注定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宣传口都将由他掌控着,如果因为搞会所而导致被他看不爽了,哼,后果不用多说!
揣摩上意,历来是纵横官场的首要法则,如今连现领导的心意都摸不准,也就不难怪关丛云和孙和平犹豫不决了。
罢了,是祸躲不过,但愿这位新部长只是想借此举稍微立一立威信!
抛开纷乱的思绪后,关丛云领着人直奔顶层,途中又跟陈明远耳提面授了番后,径直敲开了常务副部长的办公室。
“请进。”
常务副部长李永涛是个老男人,头顶着地中海的秃头发型,体格清瘦,肤色白净,乍一看浑然一副市井小民的模样,只是从他时而流露出狡黠色彩的眼睛可以察觉到,这也是位人精。
“在忙呢,李部长。”
见到直属上级,关丛云顿时放下了平常的威严姿态。
李永涛笑着指了下桌前的位置,似乎和关丛云的关系挺熟络的,“原来还以为要等上一会,没想到你可够效率的。”
“领导能在百忙之中召见,我这脚底板还不得抹了油跑来。”
关丛云规规矩矩的落座,虽然两人相识已久,但毕竟是上下级关系,绝不会胆大到胡乱造次。
官场的等级规矩,向来泾渭分明!
陈明远自然也明白这点,选择站在了关丛云的侧后方,同时彬彬有礼地朝李永涛拘了一礼——在这场合,目前还没有他的坐席。
李永涛眉头一挑,调侃道:“来就来了,还带了个小跟班,瞧着挺面生的呀。”
“给您介绍下,这是我台里广告部的职员,叫陈明远。”关丛云含笑介绍道:“李部长不要觉得他年轻,这孩子无论是理论还是实践水平都扎实着呢,东江大学经济系出来的高材生,还见多识广,这次我台里那个招待所的改良事宜,他可是身兼了大任。”
“这不李部长想听听具体方案的汇报嘛,我这坐在幕后指挥的军官,顶多也只能跟您讲些繁花锦簇的大话,真想要全盘了解实际情况,还得由这身在前线的兵将出马。”
关丛云老于世故,刻意把话说得生动风趣,不过是想让气氛尽可能轻松些,免得让陈明远过于紧张,同时让李永涛别太过刁难。
果然,李永涛听了这席话,登时忍俊不禁的笑了,“你个关丛云,真是越来越滑溜了!”
他又看了看陈明远,问道:“小同志,这次招待所的改良,真是由你主事的?”
陈明远沉吟片刻,答道:“谈不上主事,我年纪轻经验浅,就凭着一股冲劲做事,拿主意、定方案还是由关台长和其他台领导把关,也多亏台领导们对我信任有加,敢于启用新人,我才有了这次千载难逢的学习机会。”
李永涛哑然失笑:“真是什么样的军官带出什么样的兵将,一样的油嘴滑舌!”
“不过说到唯才是用这点,我倒是相信得很,要不是你关台上任以后,大胆启用了孙和平这些人,你们有线台也不至于这么快的扭转效益,每年的创收都高居全省前列!”
后面这句,还是有些真实性的。
省里对关丛云的评价一直都褒贬不一,有人说他深明大义、大公无私,只要是对有线台的发展有助益的人,不管黑猫白猫他都敢用,短时间提拔孙和平这些业务能手,激活有线台的效益就是铁铮铮的证明;不过也有人诟病他的这些行为是铲除异己、任人唯亲的幌子,把台里的老人打发到闲职,在重要部门安插自己的心腹,就是想把有线台搞成他的一言堂!
李永涛在宣传部呆了几年,收到检举关丛云的信笺都可以塞满一个文件袋了,贪污公款、欺压下属、潜规则女主持,各种罪恶滔天的指控比比皆是。
几次的明察暗访后,查证为都是子虚乌有的恶意中伤,李永涛等人也懒得再寻究,毕竟有线台的成绩摆在那里,这份功劳抹杀不掉!
可他不介意,不代表大家都不会有想法,比如前任宣传部长就因此对关丛云的印象越来越差,再加上对关丛云大搞商业化运作的那一套挺不感冒,在不同场合都曾经批评过某些媒体单位有助长歪风邪气的趋势。
好在,关丛云熬了过来,熬到了那些部长退居二线。
关丛云也是感慨不已,当下,对会所的建设方案更是上心,可以说,这次方案能否顺利实施,基本可以看出未来宣传部以及新任部长对自己和有线台的态度了。
换言之,就是一招投石问路。
“有线台能有现在这么好的局面,说到底,还是离不开省领导以及李部长的大力支持啊。”
“漂亮话先不要说得那么满了,这次你们的方案能不能搞成,可不仅仅只是过了我这关。”
李永涛收敛起笑容,用手指戳着桌案上的材料,道:“你们递上来的材料我都看过了,理念和想法还是很新颖的,能积极主动的探寻市场规律,避免国有资产的亏损,部里大多领导还是挺感兴趣的,尚部长也想找时间和你谈谈,不过这会儿他正好在开常委会议,就由我来先问些具体情况吧。”
“请领导示下。”
关丛云立刻端正身姿神态,同时递给陈明远一个鼓励的眼神。
好在,过程还算风平浪静,李永涛并没有刻意为难的意思,只是有针对性的提了些疑问,陈明远也是从容冷静,回答简洁明快,而且句句都能点到关键,让李永涛听得大为满意,再看陈明远的目光,也不像刚刚的那般不以为然,甚至还多了点诧异惊奇的意味。
询问结束,李永涛轻敲着桌案,目光闪烁不定,沉吟道:“看得出,你们是做了很详细的规划,只是省里目前为止还没这样的先河,究竟能不能成,还得再磋商研究下,看看尚部长他们的意见……”
关丛云就有些失望生气,看这样子,李永涛明显是不愿意表态支持了,既然如此,又何必问东问西的!
不过再不忿,他也不好多说什么,还得含笑请领导多批评指示,看着李永涛狡黠的目光,心知回头免不了要给些孝敬好处。
这些小山头的领导,大多是群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成你不足、败你有余!
眼看对方肯识相,李永涛心下惬意。
如今部长之位改弦易主,他虽然失望没能再上一阶,但也明白尚文彬的资历和背景远不是自己所能比拟的,还是暂时老实做他的二把手,先把这位新部长的秉性特点了解透彻。
所以对会所的建设方案,他绝不会这么快的表明立场,一方面是等待上面的风声,看看国家对国企改革的政策有没有变动,另一方面自然是想趁机多捞点好处!
正想再磨一磨,座机忽然响起,李永涛拿起后听了几句,脸色忽然一滞,“好的……我这就带人过去……”
挂了电话,李永涛脸色复杂地看着两人,低声道:“尚部长回来了,想找你们谈谈关于招待所的问题,跟我过去一下吧。”
第43章权力大洗牌
再见到尚文彬,依然和上次一样,仪态斯文温和,却蕴含着干练和睿智,往椅子上一坐,举手转头间自有一股深海般的沉稳气势。
明湖饭店一别后,陈国梁就曾经查询过尚文彬的资料,发现对方的履历极为扎实,从镇长开始起步,到地级市的市委书记,以及如今的省委常委、宣传部部长,几乎是一步一个台阶走了过来,全无半点水分,而且所到之处,无论是在官场还是坊间的名声都是有口皆碑,可见确实是位平易近人且务实的官员。
但从一些细节方面,陈国梁还是敏锐地察觉到此人有着深不可测的后台,否则绝不至于在这般年纪,如此顺风顺水的官至副部级。
官场升迁,说白了,无非是讲究两点,一个是政绩,第二个,就是拼后台!
可惜,正值多事之秋,手头事务繁杂,陈国梁也没闲情逸致去追查,只是临别之前提醒侄子,如果有机会,多学习观察这人接下来主政文化系统的策略!
只是,陈国梁绝没想到地位相差悬殊的两人,会这么快的又照上面了。
再见到陈明远,尚文彬微微诧异,不过很快掩饰了过去,不露声色地听完李永涛的介绍后,伸出手轻笑道:“早听说东江省的文化系统出了个极会搞经营的台长,这不,新环境我都还没熟透,就急着送项目来审批了。”
“让尚部长见笑了。”
关丛云微微弓着身子,用双手握着对方软绵绵的单手,官场里,下级碰到上级的握手方式向来如此。
尚文彬笑了笑,抽回手,眼中含着几分兴致看着陈明远,没想到,一个国家计委大员的侄子,竟然在自己眼皮底下做事。
只是从目前的迹象看来,他并没有点破的意思。
李永涛见状,忙介绍道:“尚部长,这是有线台广告部的职员,叫陈明远,这次是他全程负责招待所改良计划的前期筹备工作,为了让您能有一个更详细的了解,所以我就让关台长领人过来讲解一番……”
听了这话,关丛云正打算让陈明远准备再次讲解一下,尚文彬却轻轻摆了摆手,笑道:“这点暂且不必了,我刚上任,对文化系统的情况还不熟悉,再说我也是头一次接手宣传口的工作,就不冒充内行瞎指挥了。”
“关台长能把偌大的有线台打理得有声有色,区区这点事我还是放心得很的,再由李部长把把关,问题应该不大。”
关丛云和李永涛顿时瞠目结舌,连陈明远也是错愕不已,原以为要过了这位新部长的难关,要费了一大番的口舌和心思,但如今竟然被对方三言两语带了过去,相当爽快的亮了绿灯,看架势,尚文彬似乎并不太看重会所的方案,又或者说,他根本没想过借着这点树立威信!
既然如此,那今天他找关丛云来谈话,又是为了什么?
关丛云怔了半天才回过神来,眼看对方不像开玩笑,试探道:“尚部长,按您这么说,招待所的改良计划是可以开始施行了?”
尚文彬点头道:“只要你们前期的准备工作都完毕了,就可以开始干了,也算是为文化系统的改革添了一条新路子,供大家借鉴参考下。”
他又拿起桌头的材料翻了翻,道:“关于招待所改成会所的方案报告,我大致看了下,思路和设计都很有建设性,是个不错的项目,能想到这主意,看得出关台长的想法确实很活跃,如果能多几个像你这样的实干型干部,别说文化系统了,那些国企单位的整体效益绝对能上一大截!”
被顶头上司如此夸赞,关丛云有点受宠若惊,也不知道这话究竟有几分真实性,谦虚了几句后,补充道:“能想到这法子,不全是我个人的功劳,领导的支持和大家的努力都是密不可分的。”
尚文彬眉毛一扬,听出了弦外之意,笑问道:“这么说,这份方案,不是你一个人拿出来的喽?”
关丛云迟疑了下,朝陈明远瞥了眼。
尚文彬就把视线转向了陈明远,见他自始自终都是一副宠辱不惊的姿态,好奇心愈发浓了,“是你做出来的?”
陈明远点点头,显得不卑不亢,让李永涛也是悚然一惊,倒真跟关丛云说的一样,年纪轻轻的,本事倒是不小!
尚文彬温和地笑了,面露赞赏之意,“很好,年少有为,前途不可限量。”
“尚部长过誉了,如果没有领导的支持和提携,我一样是无计可施。
陈明远小心应付着,诚如三叔所说,这个尚文彬确实很不简单,让人难以窥觑他的真实想法!
“行了,就别再把功劳推来推去了,总之,这次的方案申请我给你们批了,最后能不能成全看你们自己的努力和造化,到时候论功行赏,再让关台长掂量掂量吧。”
尚文彬显得很是平易近人,又深深看了眼这名世家子弟,就转移了话题,“关台长,我今天找你来的主要目的,其实也不全是要谈招待所的问题,而是就有线台的发展和现状,我想借机会跟你取取经,怎么样?”
关丛云忙不迭应允,心里又惊又喜,这可是拉近和新领导关系的一大机会啊!
到此,陈明远已经不方便再留下来了,主动说了通遁词,跟几位领导道了别后,就打算下楼等候,只是带上门的一刻,从缝隙中看到尚文彬意味深长的笑容,心里不觉有些困惑。
难不成他等会要找关丛云询问自己在有线台的情况?
但这个猜测很快就被打消了。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关丛云下楼回到车里,面对陈明远的神色并没有丝毫异常,可见刚刚在上面的谈话并没有涉及到他。
不过,看到关丛云眉头紧锁的样子,陈明远敢笃定,尚文彬跟他讨论的话题,远不止取经那么简单!
“小陈……”
驶出省委大院有一段路后,关丛云终于开腔了,只是语气有些低沉,眉宇间透着浓厚的忧虑,“关于会所的营造事宜,你多抓一抓,赶一赶,尽可能在年底之前把所有事项办成,懂吗?”
他把‘年底之前’这几个字咬得格外重,望着迟暮的黄昏景色,显得心事重重。
陈明远皱皱眉,敏锐地察觉到似乎有什么重大事件即将在有线台乃至文化系统发生。
关丛云深深叹了口气,用极轻的口吻自言自语道:“趁着现在我还能说得上话……”
宣传部大楼里,站在窗户边望着车子渐渐远去,尚文彬问道:“李部长,你觉得关丛云这个人如何?”
李永涛蹙眉沉吟了片刻,道:“跟外界评价的差不多,思想很活跃,做事也很有干劲和决心,是个不可多得的实干型人才。”
尚文彬知道这位副手现阶段绝不会跟自己推心置腹,索性主动抛出话头,“我听说,大院里很多领导对他的风评不佳?”
李永涛苦笑一声,“差不多是这样,很多传闻对他都不太有利……”
尚文彬心中大致有了定论,“那算是毁誉参半了。”
李永涛见他若有所思的神色,忍不住又看了眼桌头的那份红头文件,标题赫然写着《关于大力推进省文化体制改革以及组建文化产业集团的若干意见》!
这张新鲜出炉的文件要是抛出去,足以在全省乃至全国的文化界造成难以估量的轰动性,无疑意味着东江省的文化系统要重新大洗牌了!
而主导这项重大工程的,正是新晋上任的省委宣传部长尚文彬!
有如此大的政绩试金石摆在眼前,区区一个会所方案,又岂会被尚文彬放在眼里?
再看看这位貌似儒雅实则深不可测的男人,李永涛陡然预感到对方接下来很有可能在东江省掀起一阵大风浪,至此,再不敢有丝毫的轻视!
…………
月末,东江有线台刚对会所营造计划立项不久,省委召开了一场宣传文化系统的会议,会上,先由省委组织部副部长正式介绍了新任部长尚文彬,随后在这位新部长的主持下,公布了一条石破天惊的改革决定:
东江省委省政府根据中央文化体制改革和文化产业发展的会议精神,在中宣部等中央领导的指导下,将大力推进文化体制改革,全面实施文化单位政事、政企分离,完善改良文化机制、推动发展文化产业链、开拓打造全新的文化产业市场,这项改革措施,将在东江卫视台、广播电台、有线台以及报刊出版等省属媒体单位进行,通过科学合理的手段,将这些单位合并为一,走企业化管理、市场化经营的路子独立运营。
消息一出,众人哗然,没想到这位新官上任放的火竟如此凶猛,可以预见,无论最后的结果如何,尚文彬的名字都将牢牢印刻在东江省文化系统的里程碑上。
不过,在此之前,所有人最关心的还是新广电集团成立以后,将由哪位幸运儿拔得第一次掌舵的头筹!
第44章抢桃子的来了
尚文彬上任伊始就搞出这么大的动静,结结实实把东江省的官场震得不轻,不仅他开举国先河搞文化体制改革、组建所谓的广电媒体集团,而且这种近乎于把国有资产全面市场化的手段,恰恰发生在了一个极为敏感的时期!
距离中海市的那场**结束一个月不到,虽然远达重工的问题得到了及时性补救,但产生的余波足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影响到华夏国企改革的方向和脉络,事实上,这节骨眼,中央决策层正因为此事而展开着一场激烈讨论,目前看来,原先强行割除和贱卖国资的手段已经被彻底取缔了。
在陈明远的印象里,大约要等到九月的四中全会,中央作出了《关于国有企业改革和发展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后,这场影响深远的风波才会画上句号,以至于在时下,各地的党委政府都选择了观望和保守姿态,停下众多大型的国资改革项目,等到一切柳暗花明了再做抉择。
可令人始料未及的是,在东江省,一个刚上任不久的宣传部长竟然在此时顶风做事,大张旗鼓地搞起了广电重组,而且动作影响之大,在近年来的国资改革中堪称绝无仅有,如果不是亲眼目睹过尚文彬高人一筹的心智和能力,陈明远还真有可能以为这位仁兄也是重生而来的同志,仿佛未卜先知似的,提前一个月就抓准了时代的脉络。
坚持国有控股,施行政事、政企分离的改革措施,无疑完全符合了未来的国资改革政策!
简而言之,尚文彬很明智的迎合了接下来的大趋势!
得知消息后,陈明远思前想后了番,隐隐发觉到了个中玄机。
广电媒体重组合并,正是未来国内的大趋势,尚文彬率先主导此项改革,大致可以解读为他想借此举巩固奠定自己在东江省的地位,而且如今省级的广电媒体里,除了东江有线台以外几乎是亏损的赤字,年年都得靠政府拨款救济,实在是有悖于当代的中央改革精神。
因此,把广电媒体从体制剥离出去,全面市场化经营成为眼前唯一的出路,既然尚文彬敢跳出来担此重任,其余省委大佬方面自然不会有太大的阻力。
不过,尚文彬有魄力且得以顺利地拿出这项改革计划,也从另一个方面证明了这位年轻儒雅的新晋常委绝对有着非同一般的后台势力!
只是,陈国梁都没探寻明白的事儿,陈明远压根就不用多想了,而且正摆在他眼前的紧要事务实在不少。
他和关丛云、有线台乃至所有的省级广电职工都即将面临一个历史性的变革。
“嘿,明远,你听说了没?”
正坐在位置上沉思,朱天鹏忽然溜达了过来,环视了圈后,神秘兮兮道:“再过不久,咱们台就要变天啦!”
陈明远忍俊不禁,还用得着他来递消息,这几天整个台都闹得跟热锅沸水似的,得知有线台即将失去独立,大伙都免不了人心惶惶,连孙和平都顾不上跑业务了,隔三差五地往关丛云那跑,又或者给其他广电媒体的朋友打电话探消息,为自己扑朔迷离的前途费尽了心思。
“嘿,我怎么看你还是无所谓的。”朱天鹏嘟囔道。
陈明远失笑道:“急有什么用,难不成你还能去跟省领导交流磋商意见呐,再说了,合并就合并了,那也是台领导要紧张的,我们这些打工的瞎操什么心思?”
朱天鹏撇撇嘴,一脸郁闷道:“说是这么说,可现在不少人的脑筋都活络起来了,想赶在合并之前,把出路先铺好。”
“像那只黑狗,这两天也没心思再消遣我们了,尽忙着抱他叔叔的大腿,好在新的广电集团里还能有一席之地。”
许默的叔叔是有线台分管党务工作的副台长许声仲,是有线台的老臣子了,资历比关丛云还高,有这么个靠山,也就不难怪许默一个职高未毕业的痞子能够在台里耀武扬威了。
陈明远没吱声,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朱天鹏以为他意动了,又劝道:“你最近不是和孙主任、关台长走得比较近嘛,找机会探探他们的口风,看看能不能再拉你一把,没准还能入了编制呢。”
陈明远懒得再理他,这时候,连这两位都是自顾不暇,指望他们还不如靠自己!
不过朱天鹏的胡诌偶尔也有靠谱的时候,话音刚落,桌上的座机响起起来,陈明远接起一听,关丛云的声音传来:“小
陈,来一下我的办公室。”
…………
刚进办公室,陈明远险些被浓重的烟雾呛到。
关丛云正闷头抽烟,眉头紧锁,听到开门声,头也不抬道:“先坐吧。”
陈明远走过去,看着满屋萦绕的烟气,以及插满烟蒂的烟灰缸,就知道他这两天的心情糟糕成了什么样,忍不住劝道:“台长,少抽点吧,对身体太损了。”
关丛云摇头一叹,转口道:“这几天,工作进展如何了?”
陈明远明白他指的是会所的筹备事宜,答道:“宣传部的审批已经过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目色合适的民营合作商了。”
关丛云点点头,道:“这事,孙主任早几天就跟我讲过了,现在台里准备成立招标工作小组,向社会招纳合作商家。”
他悠悠苦笑,指了指脑袋,“如今就是在跟时间赛跑了,趁着我这顶乌纱帽还在,把这最后的烂摊子给收拾好,到时候几个单位一合并,我的话就没这么好使喽。”
陈明远听出了一丝苍凉失落的意味,有些不是滋味,“台长,事情还没最后拍板呢,哪怕成立广电集团,以您这些年把有线台带起来的业绩,绝对还是领导行列。”
关丛云不置可否地笑笑,“你还年轻,见识的水还太浅了,你要记住一句话,在体制里混,很多时候,上面的人看你行不行,不是看你的业绩,而是政绩!”
陈明远细细咀嚼了遍这话,登时领悟了意思,不由感慨一叹。
诚然,以有线**树一帜的效益成绩,关丛云在省广电媒体里必定是众人瞩目,可在这个官本位的国度,往往你为国家赚的钱再多,或许也比不上人家在领导面前多露一次脸!
前面就说过了,东江省几个广电单位彼此间的关系很是恶劣,时不时的勾心斗角,久而久之,逐渐形成了卫视帮、电台帮、日报帮、有线帮、广播学校帮和报刊帮,都时刻想着压对方一头。
其中,论行政级别,除了卫视电视台和广播电台是正厅级别,包括有线台在内的机构都只是副厅级,如果要从中选出一个新领导执掌广电集团,前两者的优势毋庸置疑!
再论政绩,卫视电视台不用多说,那是名副其实的省台,代表了东江省面向全国的窗口,承担着最主要的宣传工作;而广播电台在这年代虽然已经式微,可人家在党国建政的历程中发挥了无可替代的重要作用,哪怕亏得再多,地方政府都得勒紧裤腰带先把电台给喂饱了,就冲这些因素,有线台即便是日进斗金,分量都远比上前两者。
很多时候,先天的优势,后天的再努力,都拍马难及!
“不过,我看新的宣传部长似乎挺开明的,还特地找你讨论过业务问题……”
对尚文彬,陈明远直觉得对方是个鲜明的改革派人物,活跃的思想和关丛云也算不谋而合。
关丛云知道他想提醒自己走走上层的关系,摇头笑道:“这么大的事,可不止他一人说了算哦。”
尚文彬立足未稳,现在全部的能量都集中在了改革重组,为了顺利施行,避免锋芒太露,势必会在其他细节方面向其他省委大佬让步,哪还有多余的精力,关心不算熟悉的自己。
而且,关丛云深知省里很多人都是对自己不满的,像当初,自己本来大有希望兼任广电局的党组成员,把级别挪到正厅,最后还是省里被压了下来,可见,自己的那一套经营方式很不得领导的欢喜!
总之,这次的竞争中,自己已经落了下风了!
摆摆手,关丛云微微笑道:“先不说这些烦心事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些事由不得我们做主,先做好分内的事吧。”
深深看了他一眼,关丛云的笑容渐渐消散,神色中浮上了一抹愧疚,蠕动了下嘴唇,道:“小陈,这些日子,你的努力大家都看在眼里,确实,你很有才华也很上进,本来我的意思是,等项目批下来后,上面的事宜交给孙主任去负责,毕竟他经验老道,处理起来也算得心应手,然后具体细节的操作,最佳人选自然是你,如果全权交给你做,我会很放心,只是……”
见关丛云的声音愈发低沉,陈明远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关丛云忽然话锋一转,皱眉道:“刚刚,许台长来找过我,也谈到了这件事,他希望由许默来接手会所的项目!”
第45章哑巴亏
听到这句话,陈明远暗自冷笑,搞了半天,原来是这只黑狗想来摘桃子了!
对关丛云的为人秉性,陈明远还是信得过的,这人很讲信义,胸襟也坦荡,否则那天当着尚文彬的面,也不会把功劳推给自己,如今会所项目即将上马,自然不会干出过河拆桥的肮脏事。
再结合刚刚朱天鹏的消息,这几天许默上蹿下跳的找他叔叔的关系,想趁着广电重组之前多捞一些好处,如今盯上这块肥肉也在情理之中了。
果然狗性十足,哪里有肥肉就往哪窜!
见他沉默不语,关丛云就有些尴尬,毕竟,这件事较起真来,他也理亏得很,同时,对副台长许声仲也是大为光火!
当初招待所败落下来,成了烫手山芋,一个个生怕担上责任,现如今好不容易刚有了点转机,就迫不及待地想分一杯羹了,脸皮也真够厚的。
对许声仲打的算盘,关丛云一清二楚。
有线台走入末期,除了自己,许多人都已经开始抓紧时间捞油水走关系,生怕不久以后两手空空。
官场有句俗语,有权不用过期作废,许声仲这时候把侄子推出来想霸占会所项目的果实,自然也是这么个心思,何况竞争者陈明远无权无势的,这么一颗上好的软柿子,许声仲叔侄俩哪有不捏的道理!
最关键的是,会所一旦成立,由于公私合办的性质,资产将很难被并入新的广电集团里,注定这是一个相对很稳定的岗位,既游离于体制之外,又能占得体制的好处,如果会所还能如预期的那样大获成功,可想而知,油水的丰厚远比孙和平等人现今的收入还高得多!
而且,如果许默能成功调任会所的管理人,那对许声仲以后在新广电集团内的地位也将大有助益。
这对叔侄,算盘打得可真够响的!
思及于此,关丛云扫了眼陈明远,见他并没有想象中的愤怒交集,暗暗赞许,如此年少有为,还有这般沉稳的气度,如果埋没了就太可惜了,加上内心的愧疚作祟,当场保证道:“不过你放心,方案是你拿出来的,前期工作是你做的,这份功劳谁都夺不走,而且就像我刚刚说的那样,把会所交给你去管理运作,我最放心,所以明天的台务会上,我会做主让你负责招标,然后赶在广电重组之前,把你调去管理会所工作,你觉得怎么样?”
陈明远微微有些动容,原以为关丛云会碍于面子向许声仲让步,却不想他还要坚持原则办事,如果换做从前倒没什么,但在大家都前途未卜的关键时刻,他还不惜为了自己跟许声仲交恶,这份情义就实在是难能可贵了。
两世为人,陈明远接触过的人也算不少了,能做到关丛云这份上的,屈指可数!
“台长,麻烦你了……”
“唉,场面话就别说了,我这领导虽然当得有些不称职,但总算还知道赏罚分明,你这么有才干,理当得到这机会。”
关丛云看着这一手发掘出来的得力下属,感慨道:“不过说实话,我倒真不希望你去做什么会所,虽然待遇会不错,可相较于你的能力,平台还是小了点,而且到时候公私合办,你往后如果想往仕途上发展,怕是会有点难度啊。”
他是真心认可陈明远的才能,觉得如果把这孩子移到仕途上发展,绝对大有可为。
要知道,广电媒体在体制内的地位本来就不高,台长位置看着是风光,但对很多踌躇满志的官员来说,无异于仕途的坟冢,进来了就再难回去,更别说想通过这块跳板跻身官场主流了,像陈明远年纪轻轻的,如果继续把时间耗在台里一步步向上爬,到最后,顶多又是个孙和平罢了。
有机会的话,还是把他往仕途上推一推的好!
可惜,如今关丛云自身难保,也只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陈明远倒无甚介意,飒然笑道:“没事,我这人讲究尽人事听天命,如果有这机缘造化的话,我自然会去尝试下,现在嘛,老老实实干好份内事务就好了。”
“现在一个个都忙着各谋前程,你还有这样的心态很难得啊!”关丛云欣慰一笑,“好好做吧,只要你有能力,我就绝不会亏待了你!”
………………
从办公室出来后,陈明远唏嘘地叹了口气,又一场风云骤变在即,但愿自己和关丛云都能有一个好结果吧。
思虑间,电梯抵达,正要走进去,后面忽然传来了一声呼唤。
“喂,等一
等!”
不是冤家不聚头,陈明远前脚刚从台长办公室出来,许默后脚就从隔壁的副台长办公室跟了出来,迈着吊儿郎当的步子进了电梯后,见对方压根不用正眼瞧自己,不屑地哼了声,阴阳怪气道:“哟哟,这哪位领导呐,瞧着派头气势不小啊!”
陈明远神色平静,对他的挑衅熟视无睹。
许默被惹得一阵憋屈,他最来气的就是这小子对自己的藐视,尤其陈明远脱离掌控后,每每碰见自己,都像是对待空气似的,分明是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联想起当初对这人肆无忌惮的欺凌,鲜明的对比下,许默顿时怒从胆边生,趁着电梯无人,恶狠狠地咒骂道:“我倒想看看你还能狂到什么时候,别以为一时得宠就可以翘起尾巴了,我告诉你,现在连关丛云都自身难保了,你还真以为这靠山稳当当的啊,要不了多久,不用等他倒,你自个就先栽跟头吧!”
“还想搞什么会所,给高等人群服务,哈,你也配,不撒泡尿照照,你再卖力又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便宜了老子,嘿嘿,说起来,我倒真该谢谢你这老奴才了,离开我手底下了,还不忘给我送好处,真乖巧懂事!”
见对方始终神色自若,许默愈发的变本加厉起来,把头凑到他耳边咧嘴笑道:“什么东西,也敢在老子面子摆架子,别忘了,你曾经在我手底下当了一年的孙子,当初老子想怎么整你就怎么整,现在也是一样,这辈子,我吃定……呃!!”
触不及防的,陈明远用手掐住了许默的脖颈,狠狠把他砸到钢板上,满脸的萧杀之气,目光冰冷如刀!
许默也被吓了一大跳,怎么都没想到对方敢直接动手,而且手上的强悍力道远超出他的预计,一时间竟挣不开,急得就想踹过去,可脚还没抬起来,膝盖骨就结结实实挨了一踹,痛得倒吸一口气,腿脚一软,几乎再站不稳!
眼看他要跌倒,陈明远手上使力,手如钢钳般牢牢箍着这厮的脖颈,冷幽幽道:“你这条狗东西,平常没人教训你,真敢随便朝人大吼大叫了,再叫声看看?”
经过一个多月的锻炼,以及前世的经验和领悟,内家拳的功底很快就出来了,虽说还做不到以寡敌众,但对付这种只会三脚猫斗殴的混混还是绰绰有余了。
许默被勒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捕捉到对付眼中前所未有的戾气,禁不住打了个寒噤,浑身如坠冰窟,何曾想过这看起来斯文内向的书呆子有如此狠辣的一面,眼看电梯到了后即将打开,就卯足力气想朝外面呼救。
陈明远却仿佛后脑长了眼睛,另一只手干脆利索地按了关闭键,又按回到顶楼,然后反手拍了下许默的脸颊,兴致盎然的笑容中泛着冷酷,以及**裸的讥诮,“狗就是有这臭毛病,不理它吧,它反而叫得凶,要动手教训了吧,逃窜得比什么都快,你说是吧?”
许默眼角的动脉猛的抽搐了两下,一股强烈的屈辱感浮上心头。
“不吱声是吧?那我就候着,反正手头没事,有的是时间陪你这狗东西慢慢玩。”
说是这么说,陈明远又加了几分力道,立刻把许默掐得脸色煞白,眼皮翻白,脚踝子颤抖得几乎再站不住。
许默油然生出了无限的恐惧害怕,眼看电梯又返回到了顶层,嘴巴像干呕似的做声,希望引来叔叔的注意,却不想电梯门刚打开,陈明远信手就把他丢了出去,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陈明远施施然地转过身,戏谑笑道:“从哪来的就滚哪去,狗崽子,也配跟人一起乘电梯。”
许默猛呛了几口气,惊骇且畏惧地抬手指着他,咬牙切齿道:“你敢这么对我,信不信我……”
“想找人来对付我还是跟你叔叔打小报告?”
陈明远玩味地望着他,“要找人对付我的话,我随时恭候大驾,如果是想打小报告的话,哼,你要先编好能够让人相信的台词。”
许默怔了怔,往里面一看,赫然发现这老旧电梯竟没装监控!
这下子,空口无凭,还真拿这小子没辙了。
毕竟他自己恶名远扬,换做谁都不会相信他会被斯斯文文的陈明远给欺负了。
“本来心情不怎么好,由你陪我耍了耍倒是畅快不少,回头有空再找你。”
陈明远丢下一个悠然惬意的笑容后,按下了关闭键,惹得许默登时暴跳如雷,一脚狠狠踹向了电梯门,却又被钢板震得生疼,痛得忍不住惨叫失声,在走廊上悠悠回荡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