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不浅的渊源
任天行用J.K.罗琳的故事来激励关莎，最终导致对方认为自己被惯了心灵鸡汤，这是任天行的成功，也是他的失败。
成功的是任天行顺利要到了关莎微信，失败的是对方主动提出加微信只不过是嫌邮件联系方式太过麻烦。
任天行加上关莎微信后，盯着对方的头像看了很久，他觉得照片里瑰姿艳逸的女孩与身后春色满园的郁金香都不足以与关莎真人媲美。
世上的美有很多种，有平面的，有立体的，有含蓄的，有外放的，在任天行眼里，关莎那张脸的二维平面图远远比不上三位立体图来得惊世骇俗，这个女孩美得太过极致，让人挑不出一丝缺陷。
点开关莎的头像，任天行想看看关莎的朋友圈，但关莎朋友圈里没有内容，任天行看到的是一条横线，且横线的中间没有字，就连“朋友仅展示最近三天的朋友圈”这类的提示都没有。
此类情况无非两种可能。
第一种：关莎的朋友圈本来就是空的；
第二种：任天行被关莎屏蔽了。
任天行躺在床上思来想去，他认为以关莎的性格不可能这么多年来一条朋友圈都不发，她不像是那种耐得住寂寞的人，不发朋友圈对别人而言与深山隐者有何区别？
故任天行的推导结果非常残酷，他被关莎屏蔽了。
想到这里任天行突然自嘲地笑了笑，十年寒窗苦读考来青阳，三度放下尊严入职金权，搬到雁子谷新式小区就住关莎对面，最终还是进不了人家的朋友圈。
任天行翻了个身，用手臂枕着脑袋，久久，他叹了口气，如果自己是萧杰那样的人物，关莎还会屏蔽自己么？
从萧杰的个人履历来看，他小学是三好标兵，初中高中是年级第一，大学拿全额奖学金，工作后进入行业内最顶尖的公司，年纪轻轻就成为了金权集团合伙人，坐上了分公司总裁的位置……
如果用直角坐标系来勾勒萧杰的人生轨迹，那绝对是一次函数f(x)=ax+b(a0)，直线向上，斜率还是个常数，顺得可怕。
但在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的个人发展都不是萧杰这样的线性函数，他们的人生轨迹非常类似二级市场的股票走势图，有涨有跌，有起有落，不断震荡，甚至是剧烈下滑后再迅猛增长的华丽曲线。
被金权几度扫地出门的任天行就经历了剧烈下滑的曲线，那是他人生中的“至暗时光”，当时的他也曾感受过无力与绝望，但他的选择是将所有的负面情绪通过大声叫喊发泄出来，哪怕杜晶说他那是扰民的猪叫他也毫不在意。
任天行最终凭借着自己的努力与意志力走出了属于他的“至暗时光”，他希望关莎也能走出来。
关莎虽然嘴上抱怨任天行给自己发鸡汤文，但她能感受到任天行作为朋友对自己的关心，同时也愿意静下心思考关于“至暗时光”的问题。
有绝望，才有希望。
J.K.罗琳说：“失败意味着剥离掉那些不必要的东西，我因此不再伪装自己、远离自我，而重新开始把所有精力放在对我最重要的事情上。”
这次的失败无疑让关莎更了解真实的她自己，她不仅看清了她目前的能力，还被证明至少直播和美妆这条路她现在走已经太晚了，成功不是不可能，但这又将成为萧杰口中的小概率事件，如果让其一定发生，得重复实验无限多次，很明显关莎没有这样的时间和精力。
排除两个错误选项后，关莎认为自己实在不应该悲观，至少她离正确答案又近了一步。
窗外没有月光，夜黑得太纯净，似乎只有这样不含一丝杂质的颜色才能让关莎冷静地反思与彻底的成长。
关莎想起了苹果公司的创始人史蒂夫·乔布斯。
被迫离开苹果11年的乔布斯经历了他人生中非常漫长的“至暗时光”，但那段时光让他有足够的时间冷静思考，乔布斯开始学着站在他人的立场上看待问题，成为了拥有全局观的成功企业家，这为他后来回归苹果公司，并让最终创造出改变世界的产品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用痛苦换来的财富，才是通往自我的征途，比任何资格证书都有用。
现在的关莎，终于明白了商品定价不是一拍脑袋的事情，毛利率足够高的产品一定少不了品牌溢价，这就是为何10元成本的口红有些商家定价38元，但马爱诗这样的一线大牌可以定价538元。
深受消费者认可的品牌就是好的产品在空间和时间上的沉淀。
关莎的“莎皇”牌口红在空间上闯不出自己的生存空间，自然在时间上就没法沉淀，因为她还没开始沉淀，产品就已经滞销了，所以她一个新人新公司新产品，凭什么10元的成本定价128元呢？
关莎早就应该明白这一点的，或许是因为思想太过简单，又或许是因为她抱有侥幸心理，想通过美妆这一暴利行业鸡变凤凰，但她所认为的捷径被证明根本不存在，可以说从“128”这个数字被关莎印在口红价格上时，她就已经注定失败了。
关莎回头想来，倪蝶团队原先大杀她的价格反而是在帮她，对于新品牌商家而言，薄利多销完成原始的资本积累才是重中之重，可以先做低端品牌，最后再慢慢往高端路线靠。
与关莎类似的自我反思对门的任天行也在他的脑海里进行着。
萧杰之前对他说：“咱们看风险，得看整体，多看看叶桃渡现在或者未来的竞争对手，如果同样的风险贯穿于整个行业，那它就不算是风险。”
在任天行看来，即便叶桃渡是国产美妆公司的老大，它的研发支出实在少得可怜，但当任天行把所有美妆国际大牌的财务报表都翻出来看后，发现全球居然没有一家化妆品公司的研发费用超过3.5%，大多都落在1%至3%这个区间。
这么一比较，叶桃渡对产品研发的重视程度跟其他所有同行差别都不大，市场上的玩家如果都有这个缺陷，那确实不算是一个风险，至少不是风险投资家应该考虑的主要风险。
只不过任天行的直男神经让他对没有太过高深的科技含量，毛利率高几乎都是品牌溢价的化妆品很是看不惯，既然全球的玩家都有这个缺陷，那这也正是叶桃渡的上升空间，叶桃渡完全有能力通过加大研发投入，若干年后生产出品质更好，性价比更高的国产美妆产品。
想到这里，任天行马上打开电脑，穿着大裤衩就给萧杰写邮件。
因为这涉及到萧杰之前跟他提出的问题：针对叶桃渡目前的营销困境，如何解决？
营销的问题不一定非得从营销的层面上解决，或者说在营销方面，任天行觉得胡海已经是顶级大神了，以他目前的水平根本没有其他能提供的补充建议，但从长远来看，提高产品的科技含量无疑长期利好产品销量，且不仅仅是销量，对于消费者口碑的提升也有极大帮助。
任天行没想到的是，他的这条建议最终因为萧杰和胡海的共同努力而被叶桃渡采用，不用采用的领域不是叶桃渡旗下的美妆产品，而是护肤品，胡海还因此特别约见了任天行。
“原来公司在研发上投入得少，也是行业使然。”胡海说，“不同的彩妆品牌其实科技含量的差异很难清晰地传递给消费者，这跟手机，电脑的使用体验完全不一样，比如同样都是国际大牌的口红，除了颜色和质地，一般消费者也就会说这支我用的还不错，那支感觉一般……消费者的使用体验虽然有区别，但很模糊，再加上彩妆本来就是破坏皮肤的，与护肤品不一样，这也是为何目前市场上的公司都不太注重研发的原因。”
胡海表示，未来叶桃渡将在生物科技方面加大投入，比如致力于抗衰老成分的研究。
“我们未来打算将研发比例上调到15%。”胡海说，“小伙子你说的对，叶桃渡必须加大这方面的投入，因为我们缺乏一个像兰蔻小黑瓶或者雅诗兰黛小棕瓶这样的非常能打的明星产品，有了这样的产品，消费者自然口口相传，营销费用也会大大降低，就像iphone的销售员，销售能力几乎不需要，几乎就只剩下教别人怎么用手机的活儿了。”
任天行的表现萧杰大体是满意的，这个没有部门愿意接纳的小伙子就这样跟一个伞兵一样跟在自己身边也产生了出奇不易的效果。
胡海铺天盖地的平民化广告路线打得娜娜鼻青脸肿，外加上关莎爆出来的云夏白黑料，这个国内顶级带货之王从此名声扫地，娜娜的品牌信誉也随之彻底被击垮，这其中究竟是云夏白真不知道娜娜的面膜出厂成本还是他有心欺骗消费者就不得而知了，至少他本人通过社交媒体是极力否认他知情的。
胡海对于叶桃渡的重塑也绝不仅仅是广告营销那么简单，他那基于社交平台的大数据分析系统已经搭建好，通过实时观测消费者偏好，指导叶桃渡推出合适的新品，非常对市场胃口。
叶桃渡几乎每个季度都会推出新品，而每次新品的推出都跟一片片肥肉从天上撒到饥肠辘辘的秃鹰面前，精准无比，这使叶桃渡在毛利率稳定的同时，营业收入大幅增长。
胡海的这套“秃鹰式打法”萧杰总算领略到了，漂亮的财务数据自然让萧杰说服了金权的投委会，对叶桃渡加大投资，股权的直接融资让叶桃渡无需从银行以高利率借那么多钱，于是叶桃渡的负债率逐步递减，最终稳定在15%左右，财务状况非常健康。
至于三年后叶桃渡顺利上市，研发基地的建成以及色彩实验室的创立都是后话了。
萧杰与胡海的交情已经很深，他对于胡海的能力深信不疑，但在挽救叶桃渡的这件事上，任天行和关莎所起到的作用也不可小觑。
萧杰有种感觉，他跟这两个初出社会的年轻人渊源不浅。
第75章 国货的崛起
“我03年来的青阳，日企、美企、港企、民企都干过，可以说除了财务部，其他部门都去遍了。”胡海扯着嗓子朝萧杰喊，其二人约在青阳手机城对面的一家酒吧。
胡海说这些话并非是向萧杰介绍他自己的履历，他的履历萧杰一清二楚，好几杯冰啤下肚后的胡海只是在自我感叹罢了。
胡海这些年的打工薪资从十几年前的2100元，到3500元，4500元……直到现在光是底薪就月入10万，他没有秘诀，只不过是当同事门都下班去体验都市生活的时候，他都在加班学习精进自己。
胡海给萧杰倒了一杯酒，拍了拍他的背，“兄弟，我一直在想啊，等我们这一代青漂老了，退休了，会变成什么样的人？”
萧杰不客气地把酒干了，“谁知道，也许会被10，20或者30后的孩子嫌弃思想老土吧。”
“我觉得不是。”胡海立刻反驳，“只要咱愿意上网，代沟代不到哪儿去，我以后肯定会变成一个很酷的老爷爷！”
“是，你现在就挺酷的。”萧杰说，“这个年纪了还选这样的酒吧。”
“啊？你说啥？”由于实在太吵，萧杰说话又比较斯雯，导致胡海没听清。
萧杰提高音量的同时放慢了语速，“我说！你现在就很酷！这地方！就是小朋友来的！”
胡海听后笑了，“哈哈我的萧总！你年纪还没我大，怎么这么不适应？我告诉你！这种音乐才能让工作充满激情！你有没有感觉到你心脏跳动感很强！咚咚咚咚！我就告诉你！你需要找这种感觉！年纪越大越需要！”
萧杰将酒杯放下，点了点头，职位越高，确实需要的激情就越高，如果连他都没有激情，那整个金权青阳分公司的人怎么吃饭？
市场变化太快，没有一家公司能够保证永远安全。
消费者的需求无时无刻不在变化，就跟青阳这座城市一样。
萧杰记得他高考完曾跟着父母来远方亲戚家串门，亲戚就住在青阳经城区，那时的经城区遍地都是工厂，这些工厂吸引了大批外来务工者。
随着时代和经济的快速发展，很多工厂早已搬迁或者废弃，如今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摩天大楼，同时还能看到不少旧厂房改造而成的工业美术馆、创意园区或者咖啡厅。
那些曾经的玻璃厂和印染厂如今变成了年轻人放松和追求诗意生活的地方。
萧杰透过酒吧的玻璃看了看对面的手机城，据说那里发生的每一段故事都可以成为传说，不少背着单肩挎包和牛仔裤的年轻人把那里视为梦想圣地。
据不完全统计，从这座手机城曾走出过50位亿万富翁。
然而如今就连这样的“梦想圣地”有一半的店面都关了，被改成了青阳的科技博物馆。
“我们现在在搞海外官网。”胡海突然把话题说回了叶桃渡身上，“聚焦东南亚，那边市场巨大，都是亚裔，对于化妆品的认可度比欧美高，海关总署数据我查了，这几年需求旺盛着呢！”
“行啊，不愧是胡总，每次我要的只是一只猫，而你都可以把它养成老虎。”
胡海知道萧杰这是在恭维自己，“兄弟你这么说就太抬举我了，如果它出生在十年前，的确只能当只猫，但现在叶桃渡本来就是只老虎胚子，咱们国家新人群红利、平台红利、基建红利，什么红利都来了，国产美妆再起不来完全没道理！”
“主要还是胡总您能干！”萧杰举起酒杯敬了胡海一杯。
萧杰认可胡海的能力，但同时他也明白叶桃渡的发展壮大无疑是乘上了国货崛起的电梯。
在风险投资圈有一个广为流传的故事。
故事里有三个人一起乘上一部电梯，电梯门刚关上，有个人一直在电梯里做俯卧撑，还有个人用自己的脑袋不停撞墙，而剩下的第三个人，他只是静静地站着，等待电梯自己上到顶层。
当电梯到达顶层后，三个人都从电梯里走了出来，外面的人问：“你们是怎么到达顶层的？”
做俯卧撑的人说：“因为我一直努力在做俯卧撑，所以我到达了顶层。”
用头撞墙的人说：“因为我一直努力拿脑袋撞墙，撞得头都破了，所以我到达了顶层。”
而第三个一直站着的人说：“我啥也没做，就是站着，我也到了顶层。”
故事里的三个人都在强调自己做的事情，但他们都忽略了一个重点，那便是他们都上了一个电梯。
胡海不是故事中这些愚笨的人，他知道成功的归因不能总归咎于个人。
所谓乘上风口，猪都能飞，虽然拔得头筹的目前是叶桃渡，但那些跟在它屁股后面的美妆小弟混得也不差，都算是都搭上了国货崛起第一班电梯、享受时代红利的人。
国货彩妆其实几十年来一直都有，但为何就在近几年崛起了呢？
关于这点萧杰仔细研究过前同事王潮留下的行业研究报告。
金权集团的投资鬼才王潮虽然之前因经济犯罪而入狱，但不得不承认他的眼光还是很有前瞻性的，几年前他就看到国产美妆市场巨大的发展潜力，让金权集团在叶桃渡A轮融资时就进去占了位置。
王潮的行业分析报告给出了三点原因：
原因之一，新人群红利。
根据国家统计局的数据显示，1988年后中国迎来了第二波婴儿潮，这波婴儿潮出生的人如今都到了而立之年，这也是为何当下徘徊在30岁左右的人如此之多，《三十而已》这样的电视剧才得以火爆全国。
这群30岁上下的人正处黄金年龄，是中国社会的中流砥柱，更是互联网的原住民，他们的消费观与60、70甚至是80后早期的一批人差异都很大。
90后和00后如今成为了市场的技术主力军和消费主力军，相比于70、80后的哥哥姐姐以及他们60后的父母，国际大牌对于现在的年轻人而言并非稀缺产品，以至于他们对于海外产品的新鲜感并不强，敏感度也不高，只要价格和品质合适，他们更愿意买新品，其中不少人还非常信任网红UP主推荐的产品。
这一批消费主力军花钱多是买自己认同的产品，而非完全是别人认同的产品。
因此，这些人对于国产品牌的接受度普遍高于父母那一辈。
原因之二，移动互联网的迅猛发展。
彩妆是非常视觉化的产品，好坏优劣一眼便能看得清楚明白。
因此微博、微信、快手、抖音等自媒体、短视频平台的崛起简直就是为美妆产品提供了肥沃宽广的生长土壤。
图片、短视频和直播让消费者在家里就能看到一个个化妆品最直观的色彩效果。
至于护肤品，无数买家的线上体验分享也为广大素人选品提供了强有力的帮助。
只要物美价廉和市场认可度高，管他是不是国际大牌，各路人马依旧可以疯狂扫购。
叶桃渡的产品单价几乎都在百元以下，这正是年轻一代消费者非常容易剁手的价格，叶桃渡的产品定位正好顺应了人口红利。
原因之三，中国强大的供应链。
国内美妆工艺技术早已十分成熟，全球知名品牌在国内的代工厂不断增多，这些代工厂出厂的产品品控严格，上下游的供应链体系完备，为国货品牌的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可以说以叶桃渡为代表的这批国产彩妆品牌正是我国经济、科技和生产力发展的必然产物，从诞生到发展壮大都顺应了天时、地利与人和。
只要赛道和时间都对，加大马力干到行业前五的公司都能够吃上一桌好菜，但像叶桃渡这样摘得桂冠并保住桂冠的，还需要胡海这类一流的人才。
电商出身的胡海太了解年轻消费者偏好什么，他们偏好新款，什么新鲜事物都想尝试一下。
只不过出新款是个试错盲盒，如果公司一味地只按自己的猜想上新品，风险很大，因为消费者不一定买账。
叶桃渡最近两个季度连续上了近十款新品，从太阳色系眼影盘、仙女盘到猎豹盘，出新速度行业第一，这些新品全都是胡海招来的那几十个数据工程师分析出来的，本身就符合消费者偏好。
但光是货好不行，宣传也必须跟上。
每当新品上线，胡海就疯狂地打广告。
沈俪在小蓝书上每关注一个新博主，不到一段时间就发现这个博主已经被叶桃渡投放了广告，攻势之猛连国际大牌都趋之若鹜。
胡海投放的博主不仅是10万粉丝的腰部博主，几千几百甚至零粉丝的素人博主他都不放过，这就会给消费者造成一种好像短时间内所有人都在安利叶桃渡新品的感觉。
胡海这样的秃鹰式流氓打法在营销圈被称为：饱和式投放。
胡海是从很多年前的脑白金广告学会饱和式投放的营销策略的，当年无论是电视、广播、公共汽车还是各大墙贴广告牌，哪哪儿都是脑白金。
“今年过节不收礼，收礼只收脑白金”这句广告词胡海现在都还记得，有一年他周围不少朋友连这个产品什么功效都没弄清楚就给爸妈送了两盒。
饱和式投放说的是当你将一个产品的投放广告弄得足够多时，自然而然就能抓住消费者心智，越早抓住消费者心智就越快增加市场份额，因为每个人的心智空间是有限的，每天都看到听到你的广告，自然也就没脑容量和耐心去记住其他人的广告。
萧杰对于胡海的猛虎操作敬佩有加，当别的商家都还在各个平台试水投放的的时候，胡海直接放手去博了，这跟他打游戏的风格很像，不管对方是不是高手，直接就盯着敌军最强的那个人猛攻。
当竞争对手也想效仿叶桃渡这样的饱和式投放策略时，胡海的大数据分析团队已经为新品研究团队提供了完美的数据支持，一次又一次用新产品抢占先机。
这样一群本身不买化妆品也不用化妆品的大数据分析师和工程师们，正在用互联网思维去挑战传统美妆国际巨头，
他们跟胡海有着同样的目标，就是打造属于中国自己的消费品集团，让14亿中国人的日用品不再被保洁、联合利华、雅诗兰黛这样的海外公司垄断。
“你知道这些小伙子么，有些还是00后，很用心很努力。”胡海跟萧杰说，“虽说吃不了苦的有几个，来了没两下就离职了，但大多数人都是肯付出的，我都能感受到他们对数据和工程这方面的热爱，咱这条路很长，但是赛道足够宽，我们得坚持下去，我们不仅得吃下本就属于我们的国内市场，还要走出国门，走向世界。”
萧杰明白胡海这番话的用意是什么，他希望金权可以站在背后做叶桃渡最坚强的资金后盾，不要在关键时候抽企业的血。
萧杰自己想的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我国有大量的务工人口与完整的供应链，有完善的基建和全球第一的移动消费互联网应用市场，国产品牌应该有勇气向国际巨头挑战，资本应当给予这样的产业大力的支持，萧杰深深的明白这一点，叶桃渡这样的公司，他必须长期持有，大力帮助。
只不过如果萧杰这么做，投入叶桃渡的资金在短期之内就不能退出，那么“宏丰景顺1号”基金到期无法按时兑付本息的问题就依然不能解决，若要改善基金的收支状况，萧杰得狠心卖掉基金旗下其他公司的股权套现。
投资组合里的公司名录萧杰研究了一遍又一遍，有的早已关门歇业，有的负债累累需要更多的资金注入才有希望回血，有的虽然无需巨额融资但本身已是苟延残喘，唯一剩下五六家跟叶桃渡一样有前景的公司，萧杰又不舍得放手退出……
他的投资宗旨依旧没变，那就是寻找并铸就伟大的公司。
只不过现在这条宗旨，正在面临现实残酷的挑战。
或许在任天行眼里萧杰的人生曲线是线性方程，直线向上，但只要萧杰自己知道，他的前方与关莎一样，充满未知与艰险。
上雪的独白（三）
因为写到《经城之雁子谷》几个主角人生曲线的问题，上雪我也不禁感慨我自己的人生曲线。
小学六年级的时候，上雪我用蓝色的水性笔在作业本里开始写我人生的第一本小说，一个一个字手写，男女主角的名字我已经忘了，故事大体上是一个校园爱情故事。
当我写了两章拿给我妈看的时候，我妈认真看后直夸写的真好，很开心的拿去给我爸看。
我爸看都没看，真的，他看都没看，就直接说：“你一个小学生才认识多少字？就写小说？能看么？”
于是后来，我就没写过任何一本小说了，即便我初中高中作文不是满分就是只被扣一分，我也再也不写了，甚至我不觉得我自己有什么文学天赋，讽刺的是，老师跟我的想法是一样的。
在班主任和语文老师眼里，一个学生语文成绩优异，只不过是高考中考的时候这科不拖后腿罢了，这个学生应该着重培养的不是语文，而是数理化，最好拿个竞赛奖方便保送。
为此我整个中学生活都在学习和竞赛，天天补课，补得天昏地暗。
初中的时候我还比较争气，数学和物理都拿了奖，保进了我们那个二线城市唯一的一所全国百强中学理化重点班。
进了那个班，半只脚就踏进了清华北大。
在那个班里，更加没人在意语文这门学科，语文老师每天上课就跟木偶娃娃一样，没人听他讲课，所有人都在干自己的事情。
全班同学高一学完高中所有理科内容，高二就被拉着搞竞赛，确切的说，上雪我是高一下学期就开始学大学化学内容了。
说到竞赛，我当时也并不排斥，毕竟我尝过竞赛带来的好处，那便是给高考上了一层保险。
一如之前，我还想搞自己擅长的数学和物理。
但当时我们那个班数学物理强的人太多了，其中最强的一个人，直接进了国家冬令营，然后整个高中的数学课本他一个星期自己翻书就翻完了。
当时在我们那个班，遇到不懂的不自学还要问老师，是比较可耻的。
有这样的一批人帮学校拿数学和物理奖，还要上雪我这种普通学生干嘛呢？
于是像我这样并非天赋异禀的孩子，就很自然地被安排去搞生物和化学的竞赛。
当时我们整个重点班感觉跟工具人没有区别，学校免费培养我们的目的就是多拿竞赛奖，下一年学校才能继续评上全国百强中学。
基于此，大学化学和生物所涉及的内容我也学得差不多了，只不过天不随人愿，这两个学科我并不感冒，对付高中考试可以，但竞赛拿个全国奖，我没做到。
竞赛失利后，我虽然每天还在努力学习，但我知道我进清北是没希望的，毕竟我就是婴儿潮出生的孩子，高考人数最多竞争最激烈的就是我们这届，万人过的独木桥我没过去。
既然得不到最好的，那去哪所学校也就无所谓了。
这种态度其实很不好，我后来也意识到了，所以我迅速调整了自己，在大学四年里刻苦学习，努力考研，曲线救国。
那段时间整个宿舍只有我一个人天天泡在图书馆里，我发现我对我的人生第一次有了完全自主权。
我研究生考得不错，至少周围不少同学都是清北本科的，工作也找的不错，领导、同事以及后来我带的实习生，也不少清北毕业的。
这么一看，如果我高中不是瞎折腾的去搞竞赛，一门心思只冲高考，我大概率就会有个相对来说不是那么艰难的大学四年。
工作五六年后，我环顾了下四周，我周围的人都很聪明，很上进，很有责任心，能力还都很强，似乎我的人生应该圆满了，我那么努力学习不就是为了进这样的圈子么？
但其实不是的，因为当我工作很多年后，我突然回想起十几年前那个渴望写小说的我。
也不知为何，在我有能力养活自己，并且生活得不错之后，我就开始觉得这么多年我似乎从来都不是我自己，好像我只有在跟你们诉说着一个又一个故事的时候，我离真实的自己才是最近的。
于是我辞职了，我放弃了一份非常稳定，也挺高薪的工作，过上了风雨飘摇的作家生活。
我记得我第一个月的稿费是几毛钱，你们没看错，我也没打错，就是几毛钱，小说写出来也没有出版社愿意出版，编辑理都不理我。
但是我拿着这几毛钱比我工作发年终奖拿个几十万都要开心。
我盯着屏幕看着我的稿费看了很久，我还拿给以前的同事们看，他们都是我的朋友，我们一起做出了很多项目，他们都很支持我，亲自读我的小说，读完评论，还给我投推荐票，转发我的小说给别人看，我真的很感激很感激他们。
知道我要辞职去写小说后，当年夸奖我故事写的好的妈妈突然非常反对，她老人家反对了整整两年。
父母都希望儿女稳定，尤其是女儿，她觉得我的工作来之不易，人家读书读到头发都白了考个清北最终不还是成为我的实习生么？我妈的态度是这种工作到死都不应该离职。
但我还是离职了。
我在《投行之路》里说过，即便我能活到80岁，我的人生也就两万九千多天，除去睡觉，上厕所，吃饭，发呆，前十年不知道自己在干嘛，后十年啥也不能干，几乎一万多天都没到，这一万多天对我来说太宝贵了，我必须尝试走不同的路。
我想跟着关莎、任天行、萧杰和沈俪去体验不同的人生，让他们的喜怒哀乐感动我自己，充实我自己，完善我自己，提升我自己，即便我写的故事没有人看，但我知道我无愧于我自己。
希望看到这里的你可以继续支持上雪，多给我留留言，投投票，让我有更多的动力坚持下去。
不过，你们留言得发自肺腑，别每天留“签到”、“我来了”、“打卡”、“留爪”、“666”以及“上雪你好美”这种机器人语言！
上雪要的是有感情的真人，是体会，是对话，是思想交流……当然，偶尔夸夸“上雪你好美”还是必要的。
好了，感慨完毕，继续码字，萧杰的奇葩家人要出场了！
上雪的微信读者群群号这里留不了，想进去的得搜我的微博，群号在微博里。
第76章 老大不小了
“大孬啊！回来啦！”
一个身材妖娆的长发老阿姨扭着屁股给萧杰开了门。
“妈……您怎么在这儿？”
萧杰刚跟胡海在酒吧聚完回到家，看到母亲大人已经“登门入室”，满脸错愕。
长发老阿姨闻言插起腰，一脸不高兴，“我儿子住这儿，这里就是我家，我怎么不能在这儿？！”
该阿姨披在脑后的长发被染成了有些俗气的海棠红，收腰碎花裙长至脚踝，手腕上还戴着与一身穿搭极不协调的银灰色iwatch手表。
这位中年阿姨便是萧杰的母亲，萧干星。
萧干星原来是萧杰父亲的名字，但自从他父亲九年前车祸过世后，萧杰的母亲就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丈夫的名字。
“哥！”一个眉目青秀的大男孩此时从厨房里跑了出来，亲昵地叫了萧杰一声。
大男孩嗓音脆亮，名萧烈，今年刚刚高考完，正准备来青阳读大学，当下正逢开学前夕的暑假，故萧杰将公寓钥匙寄了一份回家，让弟弟过来先安个脚。
萧烈除了身高跟萧杰差不多外，两人外貌不是太像，后来当杜晶第一次看到萧烈时，眼珠子差点掉了出来，她抓着关莎死命摇，“我靠！我靠靠靠！他名字叫萧烈，长得也像宵烈！这就是现实中的宵烈啊！”
“像什么萧烈？他的名字就是萧烈，他不像自己像谁？！”关莎都被杜晶摇蒙了。
“不是！我说的是统帅宵烈！通宵的宵，就是那个很火的小说《三青门外》里面那个地鬼第十八殿主帅宵烈！”杜晶说着掏出手机翻开《三青门外》描写宵烈的段落给关莎看。
宵烈，地鬼统帅，镇守皇族禁地第十八殿，拥有阴柔婉转的眉痕眼线，宗之潇洒美少年，皎如玉树临风前；万年前曾以一己之力灭了仙冥三大武将，一战成名；当年媛姬肆虐地鬼，最后就因他的出战而保全了地鬼剩下九殿，如今若论天地六界顶级战将，世人皆知仙冥有启啸，玄鸳有满耳，地鬼有宵烈。
看完关莎眉头皱得更紧了，“这什么跟什么啊……”
关莎记不住玄幻小说里的一大堆人名地名，但她不能否认这段文字的外貌描写非常附和萧杰这个亲弟弟，萧烈的确不能用帅来形容，只能用美，而且是极美，那皮肤像是在牛奶里泡过一样。
关莎觉得如果把自己变成男生模样，估计也就只能跟萧烈打个平手。
关莎想着这兄弟俩一个叫萧杰，一个叫萧烈，他们的父母是有多喜欢名字里有个四点水……难道他们家五行缺水？
“怎么这么快就来了？”萧杰进屋放下了包。
“提前熟悉下环境啊！”萧烈开心道，顺带瞟了母亲一眼，忙跟萧杰告状，“那个……妈硬要跟来，然后还抢了你送我的iwatch！”
“谁抢了？！你自己不戴！都放发霉了！我这是好心给你保管！”萧干星说。
萧烈似乎并不在意母亲辩解什么，而是指着厨房对萧杰道：“哥啊，你这家怎么围裙没有冰箱还都是空的！害得我还得出去买菜，然后你这小区楼下一家商店都没有，我还是打车去买的，打车费贵死了！”
“你不懂生鲜到家么？”萧杰说，“网上订，两小时到货。”此时他注意到茶几上摆着一堆芝士奶茶和软面包，眉头一皱，“妈，奶茶少喝，这东西咖啡因含量超标的。”
萧干星赶忙跑过去护住她的奶茶，“这是水果！芝芝莓莓！没奶！也没茶！上面那芝士你尝尝！”说着把一杯奶茶递到萧杰嘴边，“大孬我跟你说啊！不要用吸管，就这样举起来喝，一定要让下面那草莓茶透过芝士一起流到你嘴里，听到了……”
“不要了妈……”萧杰本能地撇开头。
每次面对萧干星，萧杰头都大，因为这个女人除了衣服样式还算老成，全身上下没有一点50后、60后的老一辈应该具备的品性。
年轻人喜欢什么，她萧干星也喜欢什么，奶茶、B站、桌游、剧本杀甚至真人CS这女人都一样不落。
若说当年是谁把单机游戏《仙剑奇侠传》1、2、3、4、5以及《古剑奇谭》全部玩通关的，就是萧干星——萧大妈。
当然，萧大妈之所以有如此年轻的心态，不过就因她是中学老师，她把自己彻底与学生融成一片，让那些躁动的青春与不羁的灵魂每月每天都围绕着她，虽然她年华已逝，但她的内心却在努力追赶时代的脚步。
“小孬啊！你劝劝你哥让他试试！”萧大妈瞪着萧烈，“你哥总是个老顽固！什么都不愿意试！奶茶也是！姑娘也是！”
“妈，你扯哪去了……”萧杰一边解领带一边推脱着萧烈递过来的芝芝莓莓。
萧大妈给两个儿子的小名一个起为大孬，一个起为小孬，孬这个字由一个“不”和一个“好”组成，加起来就是“不好”，表示懦弱和无能，但是两个“不好”就是“好”，负负得正，这是萧大妈的逻辑。
“东西都带齐了么？”萧杰问萧烈。
“都带了，就等着去学校报道了，不过我现在不想去住宿舍了，哥这里太好了，又大又宽风景还好，离我们学校就几站地铁……”
“那哪里成！”萧大妈立刻给萧烈使眼色，“不方便！”
“没有不方便，你要住就住啊，宿舍肯定是架床，不舒服。”萧杰说着就拿着衣服进浴室洗澡了。
卫生间的门刚被萧杰关上，萧烈的后脑就挨了母亲一个轻巴掌，“你住宿舍去！听到没有！别烦你哥！”
“没有不方便！”萧烈皱着眉头，他怕接下来的话被萧杰听到，凑进萧大妈耳边轻声说，“我刚才里里外外都找了，沙发、地毯、床地……一根稍微长一点的头发丝儿都没找到……”
“你傻呀！万一他这女的本来就是短头发呢？”
“不可能！”萧烈语气笃定，“我哥跟我说过，他喜欢长头发的女生。”
萧大妈把萧烈手中的芝芝莓莓夺了过来，“总之啊个总之，现在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有，到时别有了因为你这个兔崽子不好往家里带！你别给我坏你哥好事啊！你哥也老大不小了听到没！”
第77章 什么时代了
“来来！葱爆牛肉！”萧烈端着一盘色彩纷呈、香气扑鼻的牛肉从厨房快步出来。
此时桌上摆满了他的拿手好菜：凉拌酸辣土豆粉、香辣椒盐炸藕片、黄瓜火腿炒鸡蛋以及芝士烤牛奶。
萧烈做的菜有一个特点，就是刀工和摆盘相当了得，致使每样菜都像外卖商店的官方配图一样好看。
萧烈搓着手坐了下来，“牛肉是哥爱吃的，芝士牛奶是妈喜欢的……”
“牛肉加蒸鱼豉油了没？”萧大妈问。
“放心吧妈，这回没忘！”
萧杰洗澡出来看到满桌的菜皱了皱眉，“妈，我刚才跟朋友在外面吃过了。”
“哎呀吃什么吃过！你工作那么忙哪里有时间吃！”萧大妈拉开椅子扯着萧杰坐下。
“妈我真的吃过了。”萧杰重复。
萧大妈眉头一拧，“你吃的那些我还不知道啊？不是餐厅就是外卖！根本没营养！人家小孬高考完特意跑那么大老远来给你做顿饭容易啊？！你得领情！”
肚子早已被啤酒塞满的萧杰无奈道，“我明天再领情可以么？肯定都吃完。”
“不可以！你都多久没跟我们一起吃饭了？！”
把萧杰硬生生按在椅子上后，萧大妈坐了下来，她拿起筷子也不管两个儿子，首先给自己夹了一大块芝士牛奶，她最近特别爱吃芝士，无论是菜还是奶茶，都必须有芝士，好似只有芝士的甜度才能配得上她依旧灿烂的中年时光。
萧烈脱下今天新买的围裙也坐了下来，粉色长袖卫衣一览无遗，且卫衣正面还是一个卡通的小白兔图案。
萧杰见状轻咳一声，“小孬，你马上就是大学生了，以后衣服就自己买吧。”
嘴里塞满芝士牛奶的萧大妈一听不乐意了，鼓着腮帮子瞪向萧杰，“啥意思啊？你是说我买的衣服不好看么？”
萧烈有些无辜，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觉得似乎没什么不妥，粉色与他雪白透亮的皮肤完全是绝配。
“你都成年了，是男人了，以后少穿粉色。”萧杰干脆直接了当地说了出来。
“谁说男人不能穿粉色啊？你看那蔡徐坤，朱正廷不都穿粉色么？都什么时代了！和着全天下都跟你一样深蓝色就好看了？！呆板！枯燥！”
萧杰被萧大妈这顿数落搞得二愣子摸不着头脑，蔡徐坤他听过，好像是一个大火选秀综艺节目的冠军，但朱正廷是谁？
萧大妈用筷子指了指萧杰，那神态与她在学校教育犯了事的学生一个样，“大孬我告诉你，这个时代自由、开放、平等，懂么？男孩子不应该有限制，如果你额外限制你就是性别歧视，何况我们小孬比朱正廷生得还漂亮，不穿粉色就可惜了！”
萧大妈说到这里，萧杰实在听不下去了，他放下筷子很认真地看着母亲，“妈，不是只有粉色的问题，自打小孬一出生，您就给他买女生的衣服，什么小裙子小发夹他哪个没穿过戴过？还有您给他报的兴趣班都是什么？芭蕾，民族舞，还有去什么暑期厨师学校……以前小孬小我没说，都由着您来，但现在他都上大学了……”
“上大学怎么了？！”萧大妈干脆也不吃了，“上大学就不能跳芭蕾跳民族舞了？！你自己问问你弟弟，要不是妈我给他报这些还拿了奖，就他这个破成绩怎么可能上的了青大？”
萧杰还没开口，萧大妈就抢着继续说，“还有！就算不为了这些特招保送，男孩就不能学这些了？！那你看哪个大厨不是男的？还有国际芭蕾舞团里不也有男的么？民族舞你以为女的自己可以飘起来啊？不都是男的举的么？！艺术讲究的是阴阳配合！”
“我不是这个意思……”萧杰说。
“你就是这个意思！”萧大妈吼道。
“哎呀哥，这些都是我自己要学的。”萧烈赶忙在一旁劝架道，“妈也是为我好，芭蕾和民族舞男孩子学得少，所以竞争少，容易出头，还能强身健体，我考试是真不在行，别说像你一样拿第一了，我班里第三十一都没拿过……”
萧大妈一听小儿子这话泪都快出来了，“你看看！大孬你看看，好好学学你弟弟，你打小就叛逆，什么都不顺着我，叛逆期都三十多年了还没叛够啊？！”
萧杰一脸黑线，心想自己纠正下母亲培养男孩的方式，怎么就跟叛逆期扯上边了？
思虑再三，他决定还是不要为这点小事冲撞母亲，何况弟弟本身也没有被强迫的感觉。
于是萧杰扯开话题道：“妈，以后没有小孬了，您自己一个人可以不？！”
萧杰本以为萧大妈会说：“当然没问题，我自己会照顾自己。”
但萧大妈居然立刻否定，“当然不可以！瞧着我就退休了，我得跟儿子在一起。”
萧杰闻言心一哆嗦，赶忙四下看了看，果不其然，沙发旁边是三个又大又高的行李箱，母亲这回看来是压根没打算走。
“那个……要不您就搬过来跟我住吧。”萧杰十分艰难地说出了这句充满孝心的话。
“我才不跟你住呢！”萧大妈白了萧杰一眼，“你不会做饭也不会做家务！和你住回头我还得当你老妈子，喝个奶茶还被你说，多不舒坦！”
萧杰没太听明白，“但是小孬他跟我住，您……”
“他不跟你住！他住他宿舍！”萧大妈说着拼命给萧烈使眼色。
萧杰虽然极不情愿放弃这么好的房子，但妈妈的话他向来都听，于是只好配合地猛点头，“是啊哥，我后来想想还是住宿舍吧，不然不容易融入集体。”
“就是就是！”萧大妈对萧烈的态度相当满意。
“但小孬那是男生宿舍，您也不可能去跟他住啊？”萧杰问，“您刚不说……”
“对！我是说要跟儿子住！但没说一定住一间屋子！你们在青阳我也在青阳不就好了？！记得你三姨吗？她家被拆迁，在雁子谷分了两套房子，我呀去她那里住！”
“可那里是城中村……”萧杰说。
“城中村怎么了？！你三姨发来的照片和视频我都看过了，我觉得很好很现代，楼下还有移动自助图书馆！别提多方便！”
“可是……”
“哎呀别可是啦！你妈我呀不用你操心，你弟弟的事儿也不用你操心，你现在的重中之重就是思量思量你自己……什么时候能……”
萧烈见状赶忙举起奶茶，“那个……我们先祝哥哥升职！”
“哦对对！看我把这事儿忘了！”萧大妈一拍脑门，也举起一杯奶茶，萧杰只得举起萧烈递给他的矿泉水瓶，跟母亲和弟弟都碰了杯。
萧大妈喝奶茶的表情相当销魂，水果茶透过厚厚的芝士一并流入她嘴里的时候，好似这女人正在享受全身SPA香油按摩。
一大口下肚，萧大妈抹了抹嘴，笑眯眯地看向萧杰，“大孬啊，现在是一把手了吧？”
萧杰摇摇头，“只是管分公司而已。”
“青阳分公司么？”萧大妈问。
见萧杰点点头，萧大妈凑近萧杰语重心长道，“可以了，男人嘛，事业过得去就行了，一个劲儿地往高处走也不好，压力太大，还容易出事，你呀，现在应该好好考虑个人问题。”
萧杰闻言差点牛肉没卡在喉咙里，他是明白人，当然知道母亲口中的个人问题指的是什么。
“妈，您不是从来不管这事儿……”
萧大妈舒展的神情立刻严肃起来，“就因为我不管，你一晃都40了！”
“哥连35都没到……”一旁的萧烈默默插嘴。
“你别说话！”萧大妈瞪了萧烈一眼，“有区别么？不都是奔四的人么？我说大孬，你别就知道埋头工作工作工作，有时候抬头多看看，说不定有合适的……”
此时萧杰眼神不再回避母亲，他看着萧大妈微微一笑，“妈，您知道您让我最骄傲的事情是什么么？”
萧大妈眨了眨眼，“是什么？”
“是我有一个既开明又前卫的妈妈。”萧杰拍了拍萧大妈的肩膀，“我妈跟其他那些俗套的家长不一样……”
“行了打住你别给我戴高帽！”萧大妈用手指着萧杰，似乎是一种警告，“大孬我告诉你，就因为妈妈前卫，妈妈活得比你年轻，才必须提醒你！现在的年轻女孩子不好找，人家喜欢什么？人家现在都喜欢小白脸小鲜肉，喜欢美少年，前几年是杀阡陌，现在是蔡徐坤、朱正廷、魏无羡和蓝忘机……你这样的越来越没市场懂没？”
萧大妈口里又爆出了好些萧杰不熟悉的名字，不过萧杰领会了母亲话意的核心，于是笑着看向萧烈，“如果是这样，那小孬很吃香，您先催他吧！”
“什么话！你弟弟现在能赚钱么？！能养家么？！我告诉你我压根不担心他，从小到大就他最省心，跟我那从头到尾都是一条心，可你……”
此时萧杰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妈我吃饱了，公司还有个会我得走了。”
萧杰说完，拎起包和钥匙就往门外走。
“嘿！有那么急么？！那么晚了怎么还有会啊？！你要不要打包带点……”
“砰！”
萧大妈还没说完，大门就被萧杰关上了。
第78章 白鹤书屋里
真的有电话铃声催萧杰回公司开会么？
往常是有，但今晚却是假的。
萧杰趁母亲喝芝士奶茶时偷偷设置了闹铃，谁让萧大妈的芝士奶茶“享受”起来特费时间。
若是这款芝芝莓莓往嘴里倒快了，果汁穿越芝士奶盖时携带的芝士就少了，销魂之感便荡然无存；若是倒得慢，萧大妈通常就只能喝到满口的芝士。
故怎么举起杯子，杯子举起后以一个什么角度将里面的饮品送入口中，都是很有讲究的。
任何东西一但讲究起来，消耗的往往是时间。
但恰恰是因为这样，萧杰才得以顺利逃脱，此时已经将车子开出小区的他，突然感谢起那杯奶茶来。
在外打拼的倪蝶有十年没回家了，其实他萧杰也差不多，最近的一次还是五年前他回老家那个城市出差，顺带到母亲的学校看了一眼，连住都没住。
与母亲相比，萧杰和父亲更亲近，但自从9年前那场车祸把父亲的生命夺走后，萧杰在家便没了可以说得上话的人。
弟弟萧烈与萧杰年龄相差十几岁，很多事情自然无法体会哥哥的苦恼。
母亲萧大妈的思想没有父亲成熟，大概是她在孩子堆里呆太久的缘故。
萧大妈确实足够新潮，但对学校以外世界的残酷竞争认知不足，导致很多时候她跟萧杰想不到一块去。
比如工作方面，萧大妈主张适度就好，只要是名牌大学毕业的，从万人独木桥里走出来的，还怕什么呢？男人有个稳定且收入不错的工作就可以了，太拼了会影响成家与生娃。
萧杰想的却不是这样，他做事情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好，极致的好，正如他之前自己选择投资的那些公司，如果好的不够极致，他一个铜板都不会考虑扔进去凑数，尽调材料他宁愿扔进碎纸机也不递交公司投委会。
作为投资人，有一年萧杰只投了3家公司，金权集团个人的最低投资记录目前依然由萧杰保持着。
他尝过那种手里握着大把的人民币却用不出去的压抑，正如看到一个又一个球飞过来时却坚决不挥棒的击球手一样。
钱对投资人而言就是工人，其在活期账户上趴一天，就跟工地工人一天光坐着吃饭聊天不干活一样，每分每秒都是成本。
但如果没有足够优质的工程项目，萧杰宁可让他的工人天天停工，工资照付。
与萧杰相比，金权投资鬼才王潮就显得正常许多。
从王潮“宏丰景顺1号”基金的投资标的来看，他各种阶段各种类型的公司都有涉猎，这些公司倒闭的概率跟其他风险投资人一般基金组合里的差不多。
若按照正常的规律运行下去，只要基金里的五六家公司成功上市或者大幅增值进入下一轮融资，其他七八十家公司就算都倒闭了整个投资组合也不会亏损。
只不过天不随人愿，王潮和刘成楠的倒台给其所投公司造成了极大的负面影响。
一般老百姓大多不会多想，但市场上其他行内人会有所顾虑：一个经济犯罪团伙看上的公司能是什么好公司？
沆瀣一气，近墨者黑，上梁不正下梁歪这样的古训何其多，于是市场上资金抽水、融资困难、行业挤兑什么幺蛾子的事情都来了，致使组合里的大部分公司活得极其艰难，就因为他们的董事会名单里曾经有过金权投资集团刘成楠或者王潮的名字。
最糟糕的还不仅如此，萧杰刚刚上任时，金权集团里这只基金所对应的投后管理团队完全解散了，导致很多项目跟进停滞，作为投资机构对于企业各方面的资源帮助也随之中断。
叶桃渡是萧杰上任后第一个主抓的公司，因此幸免遇难。
这个时代，后爹后妈不好当，“宏丰景顺1号”基金毕竟不是萧杰的亲骨肉，管起来费力又不讨好，叶桃渡幸亏有胡海，让萧杰省了不少心，但其他公司呢？！
关鸿伟的资金及时愿意延长不赎回，但整只基金其他的投资人呢？不可能所有投资人都愿意卖萧杰这个面子，再加上有些烂账如果不加紧清算一拖再拖，为了有可能赚，也有可能亏得更多。
萧杰今日不想多听母亲唠叨，一个人开车外出静静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面对的困难，就连他自己都还没找到解决办法。
萧杰就这样开着车在城市的霓虹中穿梭，他也不知道为何，不知不觉就开到了任天行所住的雁子谷附近。
萧杰意识到自己所在的位置时，感慨一笑，大概是平常送这小子回家送太多次了吧。
临近晚上十一点，路上车辆已经不多，道路两旁行人依稀，这个时间的青阳与下午两点时很像，格外清净，忙碌的只有外卖员的身影。
萧杰往窗外留神看了看，“白鹤书屋”四个大字映入他的眼帘。
书屋是一个白色大平层，墙外透出的白光十分温柔，书店名所采用的字体空灵飘逸，好似能治愈所有疲惫，帮人找到温暖的时光印记。
萧杰将车停在书屋前的空旷的停车场上，这栋占地面积不小的平层建筑以及100车位的停车场对寸土寸金的青阳而言是十分奢侈的，而这里的老板居然经营的是当下根本不赚钱的图书生意。
白鹤书屋前门的绿地上真的有好几只栩栩如生的白鹤，白鹤的周边还环绕着美丽的鲜花，芳香四溢。
萧杰走进书屋，看到了若干被书架围起的卡座，室内装潢是青砖灰瓦，诗意又惬意的古典风，就连背景音乐都是树影婆娑与鸟声鸣鸣自然乐章。
此时书屋里还有零星几个人，他们有的捧着一卷书，有的饮着一杯茶，自在又惬意。
毫无疑问萧杰喜欢这样的氛围，轻声细语，岁月静好。
此时，萧杰注意到书屋边角处有一个饮品站，装潢得跟古典咖啡屋一样，只是出于好奇，萧杰超那个咖啡屋走过去，一个女人的身影在里面忙碌着，不过她似乎并非在给客人准备茶饮，而是正在擦拭着杯具和桌子，似乎这个书屋也快到了打烊的时间。
不知是女人黑亮秀丽的长直发，还是她身上穿的这个仙气逼人的雪纺连衣裙，抑或是刚才萧大妈让萧杰多抬头看看，萧杰真就目光没离开过那个女人。
终于，萧杰走到了咖啡屋前台，女人也碰巧抬起了头，四目相对的那一刻，萧杰怔住了。
第79章 大概的轮廓
当萧杰在白鹤书屋遇见雪纺裙女人时，沈俪正下班走进雁子谷小区。
小区夜间的保安是一个戴着棕框四方眼镜的中年大叔，有着标准的啤酒肚和能进美国百老汇的超凡唱功，他的美声唱法曾引来众多村民驻足欣赏。
只不过最近这保安不再随意开嗓了，唯有沈俪路过时，他那高昂激荡的歌声才会响起，陶醉了不少晚上下来遛狗的大爷大妈。
沈俪知道保安对她的心思，她虽然看不上对方，但每次回家依旧礼貌地朝保安微笑。
沈俪的礼貌源自于她对于劳动人民辛勤工作的尊重以及起码的待人礼仪，谁工作到这么晚都不容易，对人家笑笑自己也没少块肉。
不过今晚不同，正当沈俪路过那保安时，原先一直唱着歌恭送沈俪进门的保安突然站了起来，从桌子下方抽出来一束红玫瑰递到沈俪面前。
“送给你！”保安大叔笑着说。
沈俪吃了一惊，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回答什么，这束花实在太突然了。
“那个……我……我喜欢你很久了。”保安大叔虽然极度难为情，但人家特别直接，表白都不带拐弯的，“我虽然看上去年纪大，但我也就36岁，我看你工作挺忙的，我工作还行，咱俩处对象肯定特别合适。”
保安大叔这一席话听得沈俪内心一阵好笑，她从没听说谁因为工作时间互补而处对象的。
“谢谢啊，您唱歌特别好听！如果以后《快乐男声》还有比赛的话，您一定要去参加！”这是沈俪给人家的答复，说完她便快速离开了那是非之地，心想以后回小区绝不能走正门了。
爱情这东西，不来电不能强求，这与职业无关。
沈俪活到现在早已不要求男方的工作和赚钱能力了，她甚至没敢指望恋情和婚姻能给她的现状带来多大改善。
女人靠自己，累就累点，但是踏实，特别踏实。
“哈哈哈哈哈哈！你真让他参加快男啊？！”在家看电视的杜晶听到沈俪的描述乐开了花，“我不管啊！你不能伤人家心！那么多个保安就属他最欢乐了！我特别喜欢听他唱歌！到时候他因为你再也不唱了咱们小区损失可大了！”
沈俪白了杜晶一眼，扔下包就准备去洗澡，当她注意到主卧室没人时，不禁问道：“关莎呢？”
“不知道，说是跟朋友聚聚。”杜晶此时看了眼手机，“奇怪……也应该回来了啊……”
沈俪没说什么就进浴室洗澡了。
当滚烫的水让她全身的血液沸腾时，沈俪的头脑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她确实也曾想过恋爱，想过自己身边能有个负责任的男人，但这个男人绝不是今天给她送玫瑰花的保安大叔。
杜晶蜷缩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刷着朋友圈，任由电视里放着《当百万调音师遇上蔡徐坤‘鸡你太美》的魔幻旋律。
突然间，杜晶的瞳仁撑大了，因为她在“马友”A刚刚发的一张聚餐图片里发现了一个人，这个人有着精致的妆容与醉人的微笑，浅绿吊带裙外加性感红唇。
“靠！关莎！”
杜晶弹跳而起，定睛一看“马友”A的定位：八里屯。
所谓“马友”，是杜晶给他们特定圈子里的人起的名字，圈里人大多是豪门公子小姐，彼此之所以认识是因为都是三云市少年白马俱乐部的会员。
俱乐部平日里除了收取会员高昂的会费，每季度定期举办无聊至极的Party外，主要职能就是教人骑马。
杜晶很排斥骑马这项运动，但谁让她父母都是白马俱乐部的会员，父母教育她的方式就是：“这么多课你不去，会员费就浪费了！咱们每年给俱乐部捐这么多款呢！还有！不去怎么融入上流圈子？将来爸妈不在了咱家这火锅店靠谁？除了靠你自己，就是你这些骑马的同学！”
杜晶其实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有钱人的爱好就得如此庸俗，尤其是为何一定要学习驾驭马这种落后不堪的、连路都上不了的交通工具。
中国没有任何一个城市允许任何人在大街上骑马，但三云市的上流圈就是觉得这像运动高雅，即便每次他们“高雅”的时候都要闻着令人作呕的马粪味儿。
关莎自然也被安排进白马俱乐部学骑马，顺理成章地也就与众“马友”都成了好朋友。
这帮马友的名字杜晶根本不去记，因为大家骑马的时候彼此叫的不是名字，而是自己爱马的编号。
杜晶是15号，关莎是18号，而正在发朋友圈的这位哥们儿是马友俱乐部少年班的班长，1号。
杜晶立刻拿起包冲出门就叫了辆的士。
“师傅！八里屯！抄近路加钱！”
“好嘞！”
电车出租车在畅通无阻的午夜马路上飞驰起来。
杜晶有些生气，她气关莎居然背着她私会“马友”，两个人都好到这个份上了，有啥还要藏着掖着的？！何况照片里这些人自己都认识，为啥不叫自己一起？！
这时的关莎确实在有着青阳富二代聚集地之称的八里屯，而非白鹤书屋。
萧杰刚开始第一眼远远看去，猜想那个女人身形跟关莎挺像，都是长长的头发，仙仙的裙子。
但他没留意过的是，关莎的长发不是直的，而是卷的。
与萧杰四目相对的女人，确切的说不是萧杰所认识的任何一个人，但却比任何一个人都特别，因为这个女人，让萧杰眸光定格，心跳加速了。
女人有着怎样的一张脸？
事后回到家躺在床上的萧杰，居然仔细回想都回想不起来。
只看了女人一眼的他，好似永远记住了这个女人，却形容不出她究竟长什么样子。
萧杰记住的是一个大概的轮廓。
女人的眉如画笔，能画出这世上最清澈透亮的眼睛；
女人的唇如红玉，让稍纵即逝的光阴不再凋零；
女人的笑如烛芯，将漆黑的夜照出一片光明。
女人的出现好似预示着，只要能看到她，再累都值得，再难都可以。
第80章 经城八里屯
青阳八里屯有一个传说，就是你朝八里屯随意丢四块板砖，如果恰巧砸到了四个人，那么有三个一定是富二代，而另一个则是富一代。
八里屯白天安静得跟白鹤书屋没区别，似一个即将关门大吉的购物中心，到了晚上则摇身一变，成为青阳经城区最大的豪车展场。
杜晶之前对八里屯早有耳闻，据说只要在入口站上十分钟，就可大致摸清近两年新款豪车流行趋势。
“八里屯”这个名字带着浓浓的土气，远没有“七里香”来的优美动人，但这里地处经城区最中心，寸土寸金，地价每平米是雁子谷的三倍。
关莎之所以将与马友约会的地点定在八里屯，一是因为她几年前来过一次，对八里屯的聚会环境比较认可，这里带有年轻人特有的朝气；二是因为八里屯有着许多点评必吃榜上的餐厅和知名果汁奶茶连锁店。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因为八里屯有逛不完的现代酒吧、夜场聚会地、体育中心以及各类其他娱乐场所。
关莎约马友搞搞射箭，玩玩弹簧床，去酒吧跳两个小时，最终再去奶茶店谈正事就显得不是过分刻意。
当杜晶的出租车电瓶车缓缓驶入八里屯入口时，一路上她看到了玛莎拉蒂总裁、丰田埃尔法、奔驰大G以及保时捷PanameraGTS，这些是出现得较多的百万豪车。
其他的顶级豪华跑车也有，比如大家较为熟知的奔驰C63、宝马M3和凯伦GT等，此外杜晶还发现了宾利欧陆GT与全身鲜红的法拉利488。
“可以啊，这跟我们白马俱乐部前的停车场也差不多了。”杜晶感慨。
此时开着车的司机不禁轻哼一句，“您别看这里豪车多，但大多是租的，有些还是酒吧老板自己搞来造势的，就是为了给来这里的小年轻长面子。”
杜晶闻言惊了，“啥？租来造势？还能这样？”
“您是新来青阳的吧？”司机从后视镜看了杜晶一眼，哼了哼鼻子补充一句，“当然了也不全是租的，也有人特意跑来炫车的，亏您这个点来，这里还比较消停，八点我都不敢来，引擎轰鸣声要多吵有多吵，客人让我在哪里停都听不清。”
杜晶下了车，她仔仔细细又观察了一圈停车场，虽然豪车是多，但跟之前传闻的“遍地都是”还是有距离的，毕竟中低档的车也不少。
出租车司机刚才的那番话真假杜晶无从知晓，但从八里屯里停着的豪车占比来看，青阳这几十年的高速发展确实让一批先辈抓住了时代的机遇，顺应国家政策，成了先富起来的那批人。
正是这样一批人的存在，才吸引无数后辈争相进入一线城市追寻自己的梦想。
前几年国人产生了“逃离北上广”的恐慌，但真正逃走的是少数，留下的是多数，总体而言年轻人口流向依旧是朝着核心城市圈的，大概是这些人觉得只有核心城市才与他们的年龄一样年轻，只要核心城市里的机会才跟八里屯的好车一样多。
八里屯是青阳的不夜城，已经过了午夜时分这里依旧一片灯红酒绿，欢歌笑语。
杜晶顺着马友1号的定位来到了BABY717酒吧，这个酒吧是个清吧，没有蹦迪的喧闹，里头坐着不少加班后过来休息聊天的年轻人。
杜晶远远就看到了关莎，因为她实在是漂亮得太明显了，与关莎同桌的是四五个马友，全是男性。
当关莎瞅见杜晶怒气冲冲地出现在桌边时，脸跟她面前的猕猴桃汁一样绿。
第81章 就一个朋友
“哎哟15号，你也在青阳啊？”白马俱乐部与杜晶同班的1号班长问道。
杜晶理都没理1号，拉开椅子就在桌角硬生生坐了下来，两眼恶狠狠盯着关莎。
关莎背上凉意飕飕，立刻跟杜晶旁边的马友换了位置，坐下后凑进杜晶耳边压低声音说：“别气别气，回去和你解释。”
“我说18号，那个房产投资群你刚说到一半呢，继续说啊。”此时开口的是5号，他口中的18号自然是关莎的代号。
关莎拿起电话给旁边的果汁店打了个电话，“对对，橄榄汁再多加一杯，好好，桌号还是UA3。”
橄榄汁？
杜晶一听到这个眼睛都亮了，莫不是关莎要请她喝八里屯火爆全网的“忧悠”橄榄汁吧？
据说那橄榄汁只选用汕头本地珍稀的金玉三捻橄榄，制作十分费时，一杯的价格是1000元人民币。
一般人一杯下肚，两天不舍得上厕所。
“对对，就是那个，等下送过来。”关莎看出了杜晶的心思，朝她眨了眨眼，“这回不生气了吧？！”
杜晶听后心里偷着乐但没表现出来，不过好歹她看上去脸已经不黑了。
关莎这才放心地接着杜晶来之前的话题跟众马友们说：“现在很多人买房太激进，比如五成首付的房子一定要想方设法地做到三成，甚至一些人首付都拿不出，尽盘算着通过什么抵押贷、经营贷和首付贷款把首付直接做到一成，前几个月我还认识个哥们儿，手里明明只有50万，硬是通过借小额贷款公司的高息贷款买下了500万的房子，后来果真还不上就出事了。”
“出啥事儿了？”众人都好奇。
关莎撇了撇嘴，“自然是被催债，后面房子也被收走了呗！”
“这种过度负债的要不得。”1号班长说到，“手里没余粮，股票一跌，房价没涨就开始担惊受怕，每天别提活得多煎熬，市场跌多点就得割肉，哪里干得好投资。”
“可不是，大多数人都没班长您这样的觉悟，他们盲目投资，最后成不了金钱的主人反而沦为金钱的奴隶，所以……”
关莎说着打了一个响指，“买房就是投资，而这项投资金额往往占家庭总收入的比例又很大，需要特别慎重，这项投资做好得有顶层逻辑分析能力，我要做的这个房产投资顾问公司就是专门提供这项服务的。”
杜晶听后眉头拧了起来，“房产投资顾问公司？怎么听起来这么像房产中介？”
“不是中介！”关莎强调，“中介是劝你买房子，你不买他们就没钱拿，他们跟你说的每一句话都以你最后买房成交为目的，而我这个顾问公司是帮助客户提升房产投资的知识体系和分析能力的，最后客户买不买房是他们自己的事儿，我只是教他们变得越来越会买房而已，买刚需房的普通老百姓也同样需要这个能力，或者我这么说，既然都是刚需，为什么不买一套又可以自住又具备未来升值潜力的房子呢？”
“你是行家，你们关鸿地产就是做这个的，肯定听你的，要多少你说吧！”4号一边吃着烧鸡一边说，他对关莎的创业项目深信不疑，好似只要跟地产沾边的事情关莎就有绝对优势。
萧杰之前提点关莎，让她第二次创业可以考虑做与地产相关的业务，关莎起初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她担心自己无法筹集到庞大的启动资金，还担心她的创业项目与关鸿地产重合。
房产投资顾问咨询这块业务是关鸿地产集团目前所没有的，关莎想着未来自己把公司做大了，也不会与关鸿地产形成正面竞争，何况地产行业实体项目耗资巨大，但顾问类的服务最多就是人力成本，当下社会大家交流基本通过互联网，创建个公众号、视频号以及投资顾问群，连公司场地租金都可以省下来。
这个创业方向是关莎这几天闭门谢客在家左思右想的结果，点子出来之后她别提有多兴奋。
从小受家族事业的熏陶，关莎对于目前买房人和租房客的情况确实了如指掌，各路亲戚和父亲的朋友到家里做客时开口闭口问的都是房子的事儿。
大多数人对于买房似懂非懂，欲望又大又害怕，往往一个房子买不买看的不是房子本身，而是看售楼处前排的队有多长。
更有甚者，直接听信将房子吹得天花乱坠对房产中介，最后没买住宅买了商业公寓，最后一直在血亏还套不了现。
关莎个人对于这方面的雷区还是比较了解的，但仅靠她一个人远远不够。
她需要资金，然后搭建一个由各类专家组成的房产咨询顾问团。
在这个团里，有人专门归类国家不停出台的各种经济和房产政策，有人负责法律和税务的知识整理，有人则线下带客户实地走访楼盘。
该顾问团给到客户的不是天衣无缝的销售说辞，而是教给客户利用现有资讯做出正确买房判断的一套有效工具。
关莎的这个方向在场的马友表示都没什么意见，毕竟现在市场对于房子的需求依旧很大，而做这块业务的公司几乎没有，于是众人都表示愿意入股。
“这样，大家平均一点，我60%，你们五个每人8%，加起来40%。”关莎说。
几个人互相对视了一下，纷纷点头。
关莎才刚毕业没多久，真要他们出大钱他们也不敢冒险，8%的股权虽然少，但对应的出资额自然也少，当个投资玩玩还是可以的。
4号似乎很饿，从头到尾都在吃，他表示没有意见。
“那我呢？”杜晶指了指自己。
关莎刚要说什么，万众期待的橄榄汁外卖到了，虽然是外卖，但跟堂食也差不多，毕竟是从隔壁店直接端过来的。
“你们真幸运，多加的那杯是我们店存货最后一杯了，再加的话要再等三小时。”果汁店的店员说。
“为啥要做这么久?”关莎问。
“因为金玉三捻橄榄切肉很费时间，我们把果肉一片片切下来后还要榨成汁，滤掉里面的渣渣，然后再冷藏半小时，整个工序最少也要三个小时，很不容易的。”
“再不容易一杯1000块我看也挺容易的。”杜晶一边瞧着橄榄汁的外瓶一边嘲讽道。
那瓶子是个玻璃瓶，圆柱形，上面盖着圆形金盖。
等店员走后，杜晶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除了口感香甜外，没啥特别的感觉。
“听说这橄榄是什么百年果树上摘的。”5号说，“市场上一斤800元。”
“这一杯就用一整斤。”1号班长说。
“那合着也不亏，800块物料成本，200块加工费，人家这里店租也不便宜，给1000就1000吧，反正班长请客！”9号说。
“那怎么行？！聚会是我召集的，自然我请！”关莎说完就开始掏手机，但她的手机被1号班长直接按在桌上，“哪有让女人请客的道理！”说完直接扫码付了款。
杜晶虽然不差钱，但她发誓绝不会自掏腰包再来八里屯买这样价格的橄榄汁。
当然，杜晶同时注意到了班长掏出手机付钱时，关莎那如释重负的神情。
杜晶清楚得很，关莎这妮子现在根本没钱！怪不得她这回只邀请了马友中的男性……真是狡猾……
敲定股权比例的后，关莎不想再浪费时间，她决定第二天就去注册新的公司，于是草草结束了聚会。
杜晶出于给关莎留面子没在聚会上跟她硬杠，直到两人回到了雁子谷小区楼下杜晶才爆发了出来。
“说吧，你不是要给我个解释么？”
在小区保安低声的，凄婉的失恋美声情歌里，杜晶压抑着怒火。
关莎拉着杜晶一边远离保安一边说，“我约这个局你也看到了，我就是想找他们借钱，没别的。”
杜晶一咬牙，甩开关莎的手，“你那是找他们借钱？你那是让他们入股！”
“对，是，是让他们入股。”关莎承认。
“那我呢？！”杜晶指着自己，她眼里的血丝在月光和路灯的双重照射下居然格外清晰。
“我这不是不想坑你么……”关莎有些难为情，“这次能不能成我也没底，你看我第一个项目都借了你这么多钱，刚才打车费还是你付的，我后面几个月生活费还得找你借……”
“所以我只配借你钱不配当你合伙人是么？”杜晶的质问声如尖刀。
关莎知道杜晶这回是真生气了，一向大大咧咧不与人计较的杜晶好似此时突然换了一个人。
“你实在要入股，要不这样，你先让我做出点成效，如果公司有起色，立马让你入。”
“当我傻啊！那样就不是原始股了！”
“价格给你是一样的啊，一块钱一股。”
“你这样给别人能同意啊？我到时候再入算第二轮融资了，公司如果到时真有了起色你转让股价不涨怎么服众？”
关莎听后一脸黑线，“你先别想以后，别对我那么有信心，能不能有起色都是个问题……”
“总之你就是觉得我不配当你的合伙人！”杜晶几乎都吼了起来。
关莎本想好言好语地继续解释，但话到嘴边她又觉得根本解释不清。
杜晶才是那个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好朋友，而另一堆则是三五年都不见一次的“叫号马友”，通常也就配朋友圈点个赞，但即便如此，关莎还是将自己新公司的股权给后者而不给前者，甚至通知都不通知前者一声，还是人家自己找上门，这确实常理上很难说服人。
关莎如果继续解释，所有的词句就将显得苍白无力。
杜晶本以为关莎此刻应该理亏词穷，拼命跟自己道歉才是，没想到她的语气霎时间来了个180度转弯，情绪变得比杜晶还要激动。
“不是你不配而是我不配！”关莎本来这句话是责备杜晶，但语气中竟带着几分哭腔。
夜太静，关莎的话就连唱着凄婉情歌的保安都不禁止住了嗓子。
“你知不知道就是好朋友才不能谈钱，不能谈生意，不能谈合作！”关莎越说越悲愤，“那些人对我来说就是同学！同学不是朋友你懂么？！如果我公司倒了，他们跟我决裂了，屏蔽了！拉黑了，我无所谓！但是你杜晶不行！之前的事儿我已经很内疚了！我……”
关莎说到这里干脆彻底哭了出来，她伤心难过，因为她确确实实就是这么想的。
今晚的聚会关莎邀请了所有人，她知道目前在青阳的马友不仅今晚这五个男人，还应该有两个女人，但那两个女人如她所料地没有出现，她们不能来在群里不说原因也也不说一声抱歉。
“我就你这么一个朋友……呜呜呜……”
杜晶看到关莎低头抹着眼泪自己也手足无措起来，这算怎么回子事儿？！
她杜晶才应该是那个求安慰求抱抱的人，怎么现在好似必须反过来了？
杜晶叹了口气，抱住了关莎，“关姥爷，想当你朋友的一抓一箩筐！他们都排着队呃！你看今晚那帮人！橄榄汁说请就请，你公司连注册都没注册人家就全说投就投！”
关莎眼睛哭得红红的，“我从来不相信男女之间有什么真友谊，他们都一定是图点什么，你不一样！”
“我哪里不一样？万一我也是图你点什么呢？！”杜晶的话音开始意味深长起来，连瞳仁的眼色都显得跟夜一样深沉。
关莎听后愣了愣，忽而推开杜晶并捶了对方一拳，“你图啥！我一个穷光蛋你图啥？！要说你图我美色，得了吧，你看到帅哥那眼睛比我还直，你……！”
关莎说到这里，忽然发现地上她跟杜晶的影子中间还有一个人影，吓得关莎扭头一看，居然是一脸无辜的任天行。
面对关莎和杜晶诧异且带着质问的眼神，明明没做错任何事的任天行腿都有些哆嗦。
“呃……那个……我路过……路过……”任天行转身刚要走，就听关莎命令一句，“站住！鬼鬼祟祟的！你站这里多久了！”
关莎的声音从任天行的身后飘来，由远及近，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任天行感觉关莎的嘴唇已经贴到他耳边了。
任天行咽了口唾沫，只能说了实话，“女侠……我只是下来移动图书馆看看……”
关莎眯起眼睛，“半夜两点下来看书？鬼才信！”
第82章 排队奶茶店
任天行凌晨两点下楼转悠为的是到移动图书馆看看，这个连鬼都不信的事实居然是真的。
正式入职金权集团后，任天行只轻松了两周，当时他还觉得每天按时下班，隔三岔五陪萧杰见见客户的日子美得太不现实了。
事实证明这确实不是现实，暂时的放松只不过是上刑场前的一顿美饭。
如今的任天行天天加班，“996”只是及格线，在及格线上徘徊人压根没资格抱怨，对于青阳有志青年而言，上下班时间“007”才是标配。
经城区各大高楼每晚10点以后依旧通透明亮的灯光，以及遍地的奶茶店很能说明青阳年轻人的加班压力。
奶茶这种具备糖与强咖啡因双重快乐的饮品，很自然成为了金权员工的加班必备。
原先像任天行这样的男生并不是很爱喝奶茶，正如他从小到大都不怎么喜欢吃水果一样，可如今他发现没有奶茶的上班生活特别累。
萧杰让任天行把“宏丰景顺1号”基金其中二十家公司之前的行业分析报告全部更新一遍，这其中涉及的工作量巨大，倘若做细致，每家公司所涉及的数据整理工作都至少需要一周，二十家公司就是二十周，正好五个月，但萧杰给任天行的时间，只有三周，连一个月都不到。
最悲催的是，任天行如今还是整个青阳分公司游离出来的人，不属于任何团队。
虽然同事们平常见到任天行都跟他打招呼，客客气气的，但一起下楼吃饭不会叫他，点奶茶外卖时也不会顺带问问他要什么，仿佛从来没有把他当朋友。
任天行当然也想融入集体，他手头上的工作与目前挂职的部门正好是服务公司所有部门的中台——投后管理部。
这个部门刚刚被萧杰重塑起来，里面包含七个团队：管理运营团队、IT大数据团队、法律合规团队、财务团队、并购资本团队、人力资源团队以及市场品牌团队等。
刚毕业的任天行并不挑剔，既然自己属于这个部门，那能进里面任何一个团队都行，有了团队，才有战友，有了战友，自己才像一个正规军。
关于自己的归属，任天行斗胆问了萧杰一次，而萧杰的平淡回答是：“会给你安排的，先把行研弄好。”
于是任天行只好再次埋头加班。
随着研究的深入，任天行也慢慢找出了这20家公司的相同点。
它们虽属不同行业，经营状况不太乐观，但如果想办法拉一把，还有救回来的可能。
本来任天行这些天一直按部就班地做着自己的事儿，谁曾想萧杰今晚突然又发了一家名单之外的公司过来，公司名：白鹤股份有限公司。
任天行对这家公司的名字有些印象，其也属于“宏丰景顺1号基金”的持仓公司，业务很杂，涉及服装零售、餐饮、KTV、图书出版以及书店等生意。
萧杰备注里特别说明：只分析图书与出版，周三给我。
明早就是周一了，三天要交出一份自己并不熟悉的行业的研究报告，这种工作量任天行还能说啥，只能赶紧下楼又点了一杯奶茶。
在点奶茶时任天行遇到里一批与他同病相怜的人，这些人均是穿着宽松T恤的青年男女，住着雁子谷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的人才安居房，靠着奶茶续命加班。
任天行取了号，只能一边用手机查资料一边等，他之所以浪费这些时间，只不过是想节省最近越来越贵的外卖配送费。
不少奶茶店3杯才起送，这对像任天行这样深夜加班的独居青年很不友好。
“按照现在的压力，咱90后应该活不到2060年。”在奶茶店前排队的人彼此议论着。
“我去年换了三份工作，就是为了不加班，结果发现没有不加班的工作。”
“大哥你是想不加班又舍不得年薪吧？你找那种一个月4000块的，保准不加班。”
“哪里都一样，稳定的不高薪，高薪的不稳定。”
“加班我无所谓，我有所谓的是我的发际线……”
“喝奶茶应该不会让发际线继续后移吧？”
“你查查不就知道了！”
“我看也别查了，混出个名堂就算秃了又有啥关系？秃头看起来有钱！咱也别抱怨了，拼了还有奔头，不拼是真没出路。”
……
点奶茶的人很多，任天行等到现在依旧没有被叫号。
好巧不巧他的手机网络信号很不好，查资料进度比较慢，任天行索性关了手机安心听周围人把他内心的抱怨都说出来。
“我也就再干五年，五年后你给我月薪十万我都不想继续这种加班的日子。”
“想开点少年，你回老家混日子也是活着，在这里加班也是活着，本质上都是活着。”
“可天天对着电脑看代码，我都快看吐了。”
“你才28岁，我都30了，你知不知道一超过30晚上加班都是消耗身体，一天下来没有哪里是不痛的。”
“我想回去养猪！”
“哈哈哈哈！”
大家都笑了，有意思的是，任天行注意到这些抱怨着加班的人，脸上都带着几分笑意，看得出来他们总体而言还是心里有奔头的，只要有奔头，其实再苦再累都能够忍，忍的时候都还能够笑出来。
任天行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他一边抱怨着萧杰无情压榨他所有的剩余劳动力，一边又十分乐意接这些工作，因为他能感到自己每分每秒，都在成长。
终于，奶茶轮到了任天行，他想也没想就插管喝了一大半，他绝没有想到，晚上11点以后喝奶茶与白天来那么一杯体验完全不同，直接结果就是让他到了凌晨两点依旧精神抖擞，无法入睡。
任天行想到了楼下就有移动自助图书馆，刚好自己研究的又是图书出版行业，就想着下楼转转，说不定会有什么新发现，这一转，就看到关莎和杜晶在吵架。
“女侠，你家住40楼，我家也住40楼，我总不可能听到你们声音然后再下来鬼鬼祟祟吧？我肯定是有自己的事儿……”
关莎听任天行这么说，将信将疑，“你借书大白天不借晚上借啥？”
“还不是因为萧总让我搞的行研报告……”任天行叹了口气。
“他这么压榨员工的么？”
杜晶一听关莎这么说萧杰不乐意了，“人家萧大哥这叫对工作有要求！什么压榨员工……”说着她瞪着任天行，“好好干！能跟着萧大哥这样的大咖算你小子祖上冒青烟了！”
第83章 自拍老阿姨
第二天晚上，任天行搭地铁来到了青阳市最大最老牌的图书批发市场。
经过马钰之前的严肃批评，任天行深知做行业研究总在电脑前复制粘贴数据远没有实地考察来得牢靠。
虽然萧杰未对任天行上次直播美妆行业领域的研究有过多评价，但通过他让任天行入职金权这一结果，任天行也知道萧杰肯定了他的能力。
确切的说，是他上一次的行业研究能力。
过去不能代表未来。
上次任天行之所以可以比较透彻地分析出直播美妆行业的情况，是因为他花了大量时间跑市场与接触行内人。
尝到甜头后，这次的任天行自然也不会放弃“跑市场”这个费时费力的环节。
青阳图书批发市场由一家家独立的店铺组成，全开在一个三层老式瓷砖楼内。
楼前还保有老城区的风貌。
猪蹄、烧鸡和麻辣烫店循环广播着特价信息，停车场里汽车、摩托车、自行车甚至三轮车都有，停放得乱七八糟。
任天行刚走进一楼大门，就瞧见一个体态妖娆的红发老阿姨用自拍杆举着手机，正对着镜头说话，她身后跟着一个穿着浅黄色卫衣的女学生。
“今天带小侄女来批发市场买书，小侄女马上就要中考了，她说要来这里买题，买很多很多的题回去刷！大家看看我的小侄女！”
老阿姨说着把镜头给了女学生，女学生脸上没啥特别的表情，但也好似并不排斥老阿姨这么拍她。
“现在孩子学习和考试压力确实大，但我这小侄女很上进，是她自己说要来的。”
老阿姨一边这么说一边随着自动扶梯上了二楼，任天行紧跟其后。
果不其然，整个二楼的书籍看得任天行瞠目结舌，因为全部都是考试题！
“中考总复习”、“高考总复习”、“海淀单元测试AB卷”、“海淀考王”、“三年高考五年模拟”……
任天行看到“三年高考和五年模拟”就扑了过去，内心感慨：“三五！永远的神啊！”
里面的题他大致扫了下，每道题都似曾相识，但每道题他都不会做。
“考王！这个名字起的就很霸气！”
红发老阿姨依旧举着自拍杆，似乎是在直播，任天行感觉是直播，但又不完全肯定，也有可能是录播VLOG，只不过他不敢盯着别人的手机屏幕确认。
老阿姨站的位置就在任天行旁边，而那个穿着浅黄卫衣的女学生已经投入到极其严肃的“选题”环节了。
批发市场里一个个四方台面上不少题目书垒起来的高度跟这个初中女生的身高一样，甚至有些还超过了她，但这个女生不骄不躁，很认真地一本一本在选，气定神闲。
“我觉得刷刷题还是有效果的，刷题能够帮助孩子们很好地巩固知识，消化吸收，我经常跟学生说，很多知识是你以为你懂了，其实你没懂，不信你就刷刷题，看你错多少？”
老阿姨一直对着镜头唠叨，她头发那红色显得有些陈旧，一看就是没舍得染太贵的套餐。
任天行虽然不太喜欢有人在自己旁边用摄像头拍来拍去，但这个老阿姨说的话让他多了几分市场调研的感觉，故任天行也没刻意避开。
整层楼的书籍从小学一年级到高三的考试辅导题都有，这些题的封面关键字很有意思，大多都是“考王”、“考霸”、“学霸”、“冲刺”、“满分”或者“真题”这样的字眼，很吸眼球，好像家长们只要买了这些书，孩子就能上清华北大一样。
任天行随意翻开了一本《中考满分作文》，密密麻麻的字让他立刻关上了书。
不知为何，任天行现在对这些题目产生了一种抵触的密集恐惧症，也可能是因为年纪大了，如今再让他刷这些题那真是一点动力也没有。
任天行以前特别希望长大，希望成年，因为成年人的世界里，没有高考。
想想那些备战高考的日子，现在加加班又算得了什么呢？！
即使都很累，都是707，但总不至于一次工作没做好，所有人都觉得你这一生就毁了。
“物理！这里是物理区了！”老阿姨的声音在附近不远处又响了起来，“我侄女说她最弱的就是物理，需要补，大家以为现在的孩子会很抵触压力，但至少我侄女没有，你们看她选书刷题，她还乐在其中，她说现在刷题已经成为了她的日常习惯，每天不刷题就跟每天没水喝一样难受。”
老阿姨说着拿起一本《中考全科满分冲刺》对着镜头，“大家看这书的名字，起得我真是太心动了，可惜我儿子们都毕业了，小儿子今年刚上大学，不然我又要剁手了！这个批发市场跟以前真是没有变化，除了装修新一点，想当年我大儿子的竞赛书我都是特意飞来这里买的呢，那时候没谁在网上买书，现在你们太方便了，想要什么书一搜就有了……”
“大表哥的竞赛书是哪一种？”一旁一直不说话的黄衣女学生突然问道。
红发老阿姨左右看看，直接瞄到任天行手上拿的书，“呐，就是那个！”老阿姨指着任天行。
任天行一脸无辜，迟疑片刻，赶紧把书递给了已经大步走到他面前的女学生。
“哥哥，你也是来买题的么？”
虽然对方只不过是个初中生，但那双眼睛似乎比任天行还成熟。
“哦……是……我来买考研的题。”任天行随意撒了个谎，根本没来得及打草稿。
女学生眉头一皱，环顾了下四周，“考研题？但这里是初中区。”
“呃……我……我只是怀旧下……”任天行心虚得不知眼睛往哪里瞟。
“考研？！你哪个大学的？”老阿姨立刻走过来问。
“青大的。”任天行脱口而出，因为他本身就是青阳大学毕业的。
老阿姨听后两眼发亮，“小伙子好巧，我小儿子也是青大的，今年大一新生，你哪个专业？！”
“呃……”任天行虽然不太情愿继续回答下去，但没办法，毕竟对方问的问题也没多过分。
“我金融的。”任天行老实回答，他告诫自己不能再撒谎了，否则自己肯定忘记怎么圆。
老阿姨一拍大腿，“我小儿子也要读金融！这下好了！终于在大学里找到人照应他了！”
“不是阿姨……我……我已经毕业了……”
“哎呀我知道我知道，但认识认识嘛！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任天行刚要说，但不禁看了一眼老阿姨的手机摄像头。
老阿姨意识到了什么，立刻收起自拍杆关掉手机，而后满脸期待地看着任天行。
任天行于是非常勉强地报出了自己名字，反正给个名字也不会少块肉，像这样的老阿姨还是能顺着就顺着，惹毛了没好处。
但紧接着老阿姨又是要电话，又是要微信，最后还逼问任天行住哪儿。
“嘿！小伙子！有缘人啊！我跟我的小侄女都住在雁子谷！”
任天行越聊越觉得这老阿姨实在太难缠，于是找了好些借口终于才算摆脱了对方，他躲进了图书馆的男厕所，刚想缓一缓再去别的楼层搞调研，就看到老阿姨微信发来两张名片让任天行添加。
“我小儿子，萧烈，这是我大儿子，在青阳工作，以后你有需要可以找他。”
任天行一看微信头像，碧海蓝天上的一只海鸥，任天行倒吸一口凉气，点开后果不其然是一个布置工作的对话框，最后一句话还是：“只分析图书与出版，周三给我。”
第84章 卖一辈子书
“大孬啊！妈今天在图书市场遇到了一个能照应小孬的学长，叫任天行，也是青大金融毕业的，正在考研呢，以后要是工作上找到你了，记得也照应一下啊！有来有往嘛！”
萧杰微信里看到母亲的留言时眉心紧了一下，任天行正在考研？
萧杰随即打开了一段萧大妈发来的视频，视频里除了萧大妈自嗨的独白与表妹的身影外，还有拿起一本书没看两页又赶紧放回去的任天行。
萧杰嘴角微微上翘，只给这小子三天时间，本以为他会在网上随便查查内容就混过去了，没想到他还是来跑市场了……
视频里的任天行让萧杰突然回想起那个下着大雨的夜晚。
那晚他刚来青阳，跟旧友在火锅店聚餐，远远就看到一个胖小伙子全身湿哒哒的进来，拿了人家前台的共享充电宝就找位置坐下，除了倒腾那个充电宝外，小伙子什么也没点就走了。
从那时开始萧杰就怀疑这小伙子一定是在做与共享充电宝的市场调研。
果不其然，同一天晚上咖啡厅的再次偶遇验证了萧杰的想法。
在那之后，萧杰对任天行印象很深，以至于当他接受中央记者采访的那天，任天行突然闯入办公室，萧杰一眼就认出了他。
萧杰认出了任天行，但他的眼神却继续维持着一种陌生关系。
萧杰是总裁，还是位置尚未坐稳的总裁，在一切未熟悉前，对所有员工采用一视同仁的态度是更为稳妥的。
萧杰没想到的是，就是个胖小伙子总能给出惊艳的答案，且做事扎实，连关鸿伟都想将其纳入麾下。
“关总，我们金权总共也就百把号人，您的关鸿地产可是上万……”
“光有人数有啥用？质量上不去。”关鸿伟叹气，“我公司跑市场的多了去了，跑出结果的有几个？”
萧杰没立刻接话，他思考了一下，朝不远处的球洞中挥了一杆，“我明天就让人力给任天行办入职手续。”
“哈哈哈哈哈！”关鸿伟指着萧杰一个劲儿地摇头，“你呀！就跟小女关莎脾气一样，给她的玩具没人抢看都不看一眼，全堆在家里吃灰，一旦她堂妹来了，立刻就霸占着谁也不给！”
或许在这件事情上，萧杰确实有些小孩子气。
有那么几天，只要萧杰脑袋一放空，就会想起那个全身湿漉漉的小伙子看着充电宝里数据专注的眼神，想着想着，他居然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他自己。
那些年他也是一天一天这么把行业研究报告跑出来的，那时候他年轻，但也很卑微，卑微到他在努力时，没有人注意，也没有人觉得这很可贵。
“你有权利拒绝，因为你报告即使做好了，我也不承诺你可以入职，不会支付你薪水，更不会给你派人，一切靠你自己，你回去仔细思考思考，即使是这样，你还愿不愿意做。”
萧杰之所以当初这样试探任天行，也是想知道他是否真的喜欢干风险投资，如果真的喜欢一件事，是会全心专注，享受过程，没有奢望，不求回报的。
这么多年一路走来，萧杰不是在加班和出差，就是在加班和出差的路上，就连大年三十都得参加各种企业的年会不能回家，对这行如果没有热爱，萧杰走不到今天。
大概是时间、心情和眼缘都对了，亦或是就因为那个雨夜，萧杰想好好锤炼任天行，他亲自锤炼。
任天行这个孩子是有天赋的，也有恒心肯吃苦，差的就是贵人的帮助与那么一点点运气。
此时躲在图书市场男厕所的任天行并不知道萧杰的心理活动，他只求萧杰的母亲大人赶紧离开，别再占用自己的市场调研时间，要知道这个市场晚上10:30就关门了，他必须在尽可能短的时间里收集到最多的信息。
大概过了五六分钟，图书馆公共厕所的门边上一个脑袋小心翼翼地探出，跟做贼一样。
眼神扫视了一圈，没有发现可疑目标，任天行才松了口气走了出来。
他觉得考题区是不能再待了，于是立刻往楼上走。
上了三楼，大多数门店卖的都是少儿绘本，故事书、数学启蒙、逻辑思维启蒙的书籍满目琳琅，这里人也挺多，大人都在忙着挑书，只有小孩子追逐打闹的声音不绝于耳。
任天行又往深处的几家店走去，他发现这些凡是不卖考试工具书和儿童早教类书籍的店都异常冷清，几乎是一个人都没有。
任天行看到一个大约六十岁的老人守着一家面积挺大的书店，一个人在书堆里看书。
这个老人好不好沟通人天行不确定，但他一定很有时间！
于是任天行大大方方地走了过去，老人听见脚步声抬眼看了任天行一眼，“买书？”老人问。
任天行摇了摇头，“大爷，我可以采访采访您么？”
“采访我？为啥？”
任天行于是就把自己做图书出版行业研究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高速了大爷，同时还掏出了自己的身份证和工卡，证明自己确实是金权投资集团的员工。
大爷看后推了推老花镜，沉默者，没说可以采访也没说不可以。
任天行见状随意环顾了下四周，他从离自己最近的书摊上抽出一本老舍的《骆驼祥子》，之后对老人说，“我就耽误您10分钟，问您几个问题，这本书我买了，可以么？”
老人迟疑片刻，才脱下老花镜，规规矩矩地擦了擦镜片收好。
“你问吧。”
“这家店是您的么？您是什么时候在这里卖书的？”
“我15岁就开始卖书了，就在这里，当时这里开业时，我租的店面，后来我把店面买下来了。”
任天行点了点头，继续问，“我看您这个书店比其他同类书店都大，大概有多少本书？”
“两万多本。”老人回答干脆而简短。
“那现在除了考试类的和儿童绘本，什么书比较好卖呢？”
“工具书。”老人说，“比如医生用的，中医，还有美术，这方面的工具书，其他书都卖不太动。”
见任天行很认真地掏出了纸笔做笔记，老人也不再敷衍，他开始陈述道：
“我之前跟图书有关的都做，出版、批发、零售……都做，做了30多年，后来这行不行了，就只剩下了零售，你要问我一天卖出多少本，我说出来可能你不信。”
老人说这用手比划了一个零。
“零？”任天行一脸惊愕。
老人放下手叹了口气，“一本也没有，当然了，偶尔有时候一天能卖出去七八本，但总的来说现在这家店的收入是平不了我的成本的，我刚才也说了这家店幸亏是我买下来的，省了很多钱，还能维持下去其实就是我自己剥削自己，我在这里看店，没有工资，电费什么的也是自己出，想要过一个不错的生活，也不可能了。”
任天行此时结合他之前的研究说道，“现在一些国际知名的连锁书店都关门了，还有国内一些原本非常火爆的民营书店2011年的时候就已经关了，您为什么还开到现在？”
这个问题似乎难住了老人，只见他眼神看着远方看了很久，好似在认真思索着问题的答案。
“大概是为了有始有终吧。”老人最终叹了口气，“我这一辈子都在卖书，除了卖书，我啥也不会。”
“我看卖中学考试类书满赚钱的，还有小孩子的绘本，您怎么不考虑卖那些类别呢？”对此任天行是真好奇，因为他看到老人这书店陈列的都是些哲学、历史学、医学类的深奥书籍。”
“我不想。”老人回答得很直接，“小伙子，书对你而言是什么我不知道，但对我来说，书是我们人类的精神家园，如果在这个家园里只剩下小孩子的世界和各种考试，那成年人会很寂寞。”
老人没有继续说下去，最后他也并没让任天行为那本《骆驼祥子》付钱。
“这书我送你了小伙子，不差一本书的钱，都是缘分。”
老人的这句话，让拿着《骆驼祥子》回家的任天行五味杂陈。
他离开那家书店时，回头看到老人又戴起了老花镜开始守店看书，坚持着他所坚持的，只不过在电子商务的社会浪潮下，实体书店老板的那点个人坚持，就跟旧社会的拉车夫祥子一样，微不足道。
第85章 阅读的习惯
任天行将老人给的《骆驼祥子》收进包里，脚步忽轻忽重，好像他刚刚才从别人的世界里回到现实，继而产生了一种恍惚与不适。
对于那位老人所坚持的事情，任天行不能给出一种好或是不好的评价。
如果作为一门生意，老者卖的那些深奥，能够提高文学素养但功利性不强的书籍无疑很难平本，但作为丰富城市文化空间的一个品类，又是必须的。
任天行自己究竟有多久没来实体书店买书了呢？
最近的一次还真是三四年前买考研考试用书的时候。
各种散文、小说和传记类书籍任天行在大学图书馆都可以借到，哪怕是不爱去图书馆的莫茹习惯的也是在网上买书，莫茹当时还说网上的书又便宜又方便，傻子才去实体书店买呢！
任天行本想采访些路人，问问他们对于目前实体书店的发展怎么看，但有时与其满大街寻生人采访，不如仔细回想自己周围人的行为来得高效快捷。
任天行回想起大学里的同学，他们不是在网上买书就是在各大读书app上订阅电子书，使用kindle这样专业阅读器的也不在少数。
室友的kindle任天行也借来用过一次，他自己的使用体验不太好，操作界面相比手机简直是灾难，触屏迟钝，翻页费劲，但舍友却说：“kindle轻啊！上面书便宜啊！我去旅游你让我带几百本书怎么可能？现在一个kindle就可以，你觉得难用是因为你用得不够多，自己买一个，用多了你就会觉得特别好用！”
任天行回想起莫茹大学时还会在网上买些书，毕业后她连买都不买了，直接用听书软件放着听，眼睛都不睁一下，美其名曰：保护视力。
任天行回想起金权办公室里的同事们，他们跟自己一样，太忙了，几乎没有时间看书，唯一剩下的一些排队吃饭或者蹲厕所的时间，多数人的注意力都被各种短视频和公众号文章占满了。
对任天行这样工作性质的社会青年而言，凑够1个小时的整块时间是比马爱诗还要奢侈的奢侈品，如果用来看闲书而不是用来工作和考证，简直是一种造孽。
任天行到楼下买了一只三折甩卖的冷掉的烤鸡，店家把烤鸡递给任天行后就收摊关门了。
任天行一边津津有味地撕咬着烤鸡，一边试图把刚才这些所有的回想提炼一下，至少提炼成能写进行业研究报告的行文表述。
“颠覆性科技的出现打击了实体书店。”
任天行的脑子里不自觉出现了这句话，但他觉得似乎又不太圆满，好像跳过了某个过程……
于是任天行又大口地咬了一口烤鸡，烤鸡外身的脆皮因温度的原因已经彻底软掉了，但任天行并不介意，毕竟是三折嘛！
等下！
我知道了！
任天行突然灵光一闪，“应该是颠覆性的科技发展改变了人们的阅读习惯，重新编排了人们的业余时间，进而影响了实体书的销量，不仅是实体书，报纸杂志的销量都肯定大受影响，毕竟现在有多少人看新闻还买实体报刊的？”
搞研究得做底稿，这是任天行在投资银行实习时养成的工作习惯。
于是他还是搞了个群体采访，只不过他的这个采访不是跑到大街上一个一个人的问，而是采用了微信群发。
“有空才会去书店，比如陪女友逛街的时候。”
“哈哈，我现在去书店就是拍照的。”
“都已经电子化了兄弟，你现在又干啥工作了问这个？”
“我用的是手机，或者上网看，网络小说这类的。”
“我不看书，我会百度。”
“哥们我都是拼夕夕，便宜到出厂价，甚至更便宜。”
“你居然还有时间看书？哥们好工作啊！”
……
任天行打算晚点再回复这些留言，今晚他得用剩下的时间再多跑几家还没关门的民营书店。
第86章 好运撞没了
任天行在午夜前又调研了两家民营书店。
一家占地面积非常大，足足两层楼，藏书差不多有青阳大学图书馆藏书的一半。
书店提供宽敞明亮的公共阅读区和闲适优雅的沙发讨论区，奈何坐在沙发上的人并没在讨论，而是翘着二郎腿疯狂地自拍与修图，原因是书店装修美观大气，照片背景还可以被各类书籍装点得富有浓厚的文化气息。
另一家民营书店小巧精致，色调以咖啡屋的暖黄为主，店里的墙纸颜色类似胡桃木，搭上古朴的桌椅和雕刻精美的油灯，透着满满的中世纪英伦风。
在这家店里看书的人确确实实在看书，不过他们桌面上人手一杯咖啡，青烟袅袅。
在回家的路上，任天行五味杂陈，他去的是书店，但与他记忆中的书店截然不同。
任天行记忆中的书店更像青阳图书批发市场，里面的人只为了看书和买书才出现在那里，但这两家民营书店给任天行的感觉就是：一家是网红打卡圣地，一家则赤裸裸的就是个咖啡厅。
理科毕业的任天行曾经内心也是个伪文青，少年时的他课间偶尔到走廊上透口气，当他看着老树上的青蚕与麻雀时，也曾短暂地梦想过自己以后说不定可以霸气地辍学，开一家书店。
只不过这个时代，任天行此类想法的生命长度只能如昙花绽放般短暂。
了解了图书市场生存惨状的任天行，庆幸自己最终没成为真文青。
中国民营书店起步于80年代，辉煌于90年代，跨入新世纪后这个行业就进入了长达10年的调整期。
终于在2010年，电商图书网上价格战加剧了民营书店的衰亡，网上的书一家比一家便宜，为了引流扩大用户群，四折三折的书比比皆是，有些书甚至只要你注册账户就能白送上门，这样的价格战之于实体书店，就像在一个癌症早期病人胸口上连捅三刀致其立刻死亡一样残忍血腥。
随后，实体书店没有任何悬念地掀起了一波令人触目惊心的倒闭潮。
北京最著名的人文学术书店，以及号称拥有全国最大连锁渠道的民营连锁书店在两年内相继停业，此外各大一线城市原先很火的书店也没能撑过2011年，这些都标志着实体书店冰河时代正式来临。
这些书店的命运似乎比任天行要悲惨许多。
任天行想着自己虽然穷，但也不至于活不下去。
如今入职第一年的他，到手工资不到7000元，这7000元中的一半得付房租和水电网，剩下的一半是吃饭，购买生活用品以及买奶茶。
任天行银行卡里的每月结余有时几百块，有时遇上个老同学聚会吃饭或者父母生日买个体面的礼物，这点结余也就荡然无存了。
有句话的确是真理：青阳赚的钱青阳花，一分别想带回家。
当任天行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雁子谷小区，出了电梯正往自己的出租屋走时，远远就听见从关莎房门里传来的两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叫骂声。
“我就是想创业啊！我自己是自己老板我看谁敢炒了我！我才不要跟你一样，每天忙死忙活地帮别人打工！”
“我怎么了我？我靠自己的双手挣钱，从不欠债也不靠家里，正因为这个世界上有无数个我这样勤勤恳恳的人，你们这些创业者才有人帮衬！事业才有可能做起来！”
“那就我走我的阳关道，你过什么桥我也管不着！你没事少烦！”
“我只是好心提醒你工作经验的重要性。”
“我不需要你的好心！会修电器了不起啊！我学我也会！”
“嘿！口气不小啊？！那你倒是学给我看看？！你连水电费都不会交！”
“你……你你你！你会交个水电费就牛逼了啊？！你还被凤年厂那个母狐狸骗呢！”
关莎和沈俪正吵到这里，大门就被人敲了好几下。
“你看！把物业引来了吧？！”沈俪指着大门说。
关莎气急败坏地一把将门打开，本想打发了物业，不料门外站着的人是任天行。
看到任天行关莎更气了，“怎么又是你啊！真是阴魂不散哪里都可以遇到你！滚！”随着关莎“砰”的一声摔门，任天行忙了一个月未剪的碎发都被突如其来的风吹得水平，那瞬间乍看上去像触电了一样。
任天行懵了，不过他懵中还是能闻到关莎那满口的酒气。
正在生着气的沈俪也挺懵的，她今天按往常时间点回来，看到关莎打了一声招呼，然后就莫名其妙被关莎一顿数落。
关莎数落沈俪的内容包括沈俪煮饭搞得厨房太油，洗澡时间太晚以至于吹头发总是吵到关莎睡觉，当然还有沈俪的牙刷牙膏总不放回原位以及晚上睡觉打呼噜等等。
沈俪起初见关莎喝了酒，整个人也恍恍惚惚的，就没跟她计较，还好心问她是不是最近创业压力太大了，如果压力太大那就别创业了，认真找一份工作，积累工作经验，这也是为以后创业做准备。
谁想沈俪的一番好心关莎完全不领情，她非但没消停，还口不择言地用恶毒的话打击沈俪。
一个人脾气再好也受不了关莎这样没轻没重地谩骂，于是沈俪最后干脆以牙还牙地骂了回去，她知道如今这个与以往判若两人的关莎肯定是喝醉了，既然喝醉了，那自己骂什么她第二天也不会记得，更不会往心里去。
于是就有了任天行出电梯后听到的那段“相互撕咬”声。
“他是灾星！灾星你懂么？！碰到他我一天好日子都没过上！”关莎指着门外继续朝沈俪抱怨，“车子被撞！业创不成！杜晶又走了！全都是因为他！”
“你小点声，人家还没走呢！”沈俪提醒。
“我就不要小声！”关莎故意提高音量朝门口的方向继续骂，“你赶紧搬走吧撞车男！好运都被你撞没了！”
沈俪由于实在听不下去，走过去朝门外的任天行解释一句，“她喝醉了，你别往心里去，早点回去睡吧。”
“谁喝醉了？！”关莎猛地把沈俪推开，这一推致使沈俪的肩胛骨撞到了墙上，沈俪本身就瘦，这一撞疼得她整个身子都开始有些抽搐。
这回沈俪真火了，她握紧拳头，“你丫的撒酒疯是吧？！信不信我现在就报警！”沈俪说完忍着疼掏出手机瞎按了三个键假装要报警。
“你报啊！警察来了也是抓你！谁让你年纪那么大还嫁不出去！”
第87章 相煎何太急
“谁让你年纪那么大还嫁不出去！”
关莎这句话让沈俪一开始哭笑不得，但片刻过后，沈俪肚子里的一团火霎时间熊熊燃起。
奔四的年纪还没有另一半是沈俪心口的一道伤疤，此刻这道伤疤竟被人无情揭开了。
好一会儿沈俪都没说话，她看着关莎的眼神异常冰冷。
有那么一刻，沈俪想用手机直接朝关莎的脑门上砸去，将她彻底砸醒。
“是，你年轻你好看，那么请问你男朋友又在哪里？！”沈俪沉声说，她想着如果关莎再出言伤她，她就真的可以撸起袖子跟对方干架，或者直接报警把这个疯婆子弄走。
未曾想关莎闻言愣了一下，而后委屈至极，“你欺负我！”
她的身子摇摇晃晃，一个踉跄不小心跌坐在地，大概是由于屁股被跌得太疼，关莎竟然跟两三岁走路摔倒的孩子一样“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杜晶欺负我你也欺负我，萧杰欺负我我妈也欺负我！你们都欺负我！你们怎么这样！我做错了什么！呜呜呜！”
关莎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沈俪见状缓缓放下了手机，深深叹了口气，她有些心软了。
这个“家”要说今天与以往有什么不同，那便是一直坐在沙发前嗑瓜子看剧的杜晶不见了，连带着一起消失的还有杜晶那堆得到处都是的衣服和鞋子，沈俪不知道杜晶和关莎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她能看出杜晶的离开让关莎难过到了极致。
“妈！”此时的关莎突然爬过去抱着沈俪的腿，“我不想跟爸爸！男人都不是好东西！爸爸也不是！你怎么不要我了妈！呜呜呜呜呜……”
沈俪被关莎这样一叫变扭极了，心想自己就算比关莎大个十多岁也应该是姐姐辈的，怎么突然就成妈了？
变扭虽变扭，沈俪并没甩开关莎，听起来好像关莎的父母已经离婚了，果然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家财万贯的千金大小姐每周开心的时间看起来并不比自己多，烦恼也不比自己少。
“我不结婚，我结婚我一定会离婚的！”
关莎就这么死死抓着沈俪的裤腿不放，把沈俪当成妈妈一直诉说着一切她想说的，直到关莎最后口干得再也说不出一个字，脸上的肌肉也因风干的泪痕而发紧，整间屋子才恢复了安静。
天边的云一直以自己的节奏荡漾在空中，像海上漂浮的片片孤帆，我行我素，听不到任何人的故事。
第二天临近中午，关莎才睁开了惺忪的睡眼，她眼帘下的卧蚕依旧有些红肿。
刚要下床，关莎发现杜晶的拖鞋没了，鼻头一酸，差点又要哭出声来。
关莎知道杜晶要什么，但经过一次彻底的失败后，她早已不像刚搬来雁子谷时那样自信满满，如果一条船是否安全连关莎自己都不能保证，她又怎能带着最好的朋友扬帆远航呢？
在这件事情上，杜晶坚持，关莎也很坚持，各不妥协。
于是，杜晶走了。
关莎以为杜晶的暂时离开是好事，这意味着她自己可以得到随意横躺的大床与无比清净的创业环境，未曾想关莎最后得到的是前所未有的孤独。
关莎新公司60%的注册资本是她跟蒋一帆借的，并非是关莎不把蒋一帆当真正的朋友，而是关莎觉得蒋一帆有自己的赚钱能力，也比杜晶更有独立的判断力。
这个钱既然蒋一帆愿意借，他就有承受损失全部本金的心理准备，但杜晶的情况则不同，她的钱来自她父母，没有一分属于她自己，即便她自己有准备，她父母不见得有，关莎不希望自己的创业让杜晶与家里人在将来发生不必要的冲突。
走就走吧，如果这第二次创业成功了，再把杜晶请回来入股就是了，这么多年的感情了，她不会真跟自己绝交的。
关莎虽然这么安慰着自己，但走出房间看到冷冷清清的客厅时还是非常难受，于是她下楼买了几瓶啤酒，一醉方休。
这一买，就出事了。
关莎行如丧尸般地游荡到卫生间，一边用力刷牙一边将脑子放空，但她越是不去想事情，昨晚的画面就如倒放的电影一样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沈俪的腿抱着好暖，沈俪举起手机的样子有些凶神恶煞，沈俪威胁自己说她要报警……
“警察来了也是抓你！谁让你年纪那么大还嫁不出去！”
“你会交个水电费就牛逼了啊？！”
“我才不要跟你一样，每天忙死忙活地帮别人打工！”
“你大半夜做饭真的很油！吹个头发吵死了！”
“牙刷牙膏总是乱摆乱放！那么有时间送外卖写评论连放个牙膏的时间都没有么？”
……
关莎刷牙的动作挺住了，任由嘴里的泡泡一连串打落在洗手池里，洗手池台上那属于沈俪的牙刷牙膏被摆放得整整齐齐。
关莎一拍脑门，完了完了完了！
这回又死了死了死了！
自己干嘛想不开要去喝酒呢？！
关莎匆忙漱完口，强烈的忐忑之感油然而生，她不敢去开卫生间的门。
沈俪出去了么？还是依旧在家里？
关莎努力回想自己走出卧室时家里的场景，她就记得客厅没人，但是厨房和沈俪的房间里有什么她压根记不起来，她甚至记不得沈俪的房门是开着的还是关上的。
小心翼翼地扭开了把手，关莎慢慢探出了脑袋，那样子与昨晚偷溜出图书批发市场男厕所的任天行很像，贼都没有其二人猥琐。
好在房子不大，关莎根本无需环顾四周就知道沈俪不在家。
长舒一口气后，关莎走进厨房打开冰箱拿牛奶，这时她无意中发现，整个厨房好似都洁白了不少，连往常洗手池里的污垢都被擦洗干净了，锃亮的不锈钢将午间的阳光反射得格外刺眼。
看到一尘不染的厨房，关莎那股要哭的冲动又冒了上来。
的确，沈俪经常晚归，晚归后她还要做饭第二天路上吃，由于时间太赶她经常来不及好好擦拭厨房，关莎对此确实有些不太舒服，但并没有上升到无法忍受的程度。
厨房干不干净关莎其实不是特别在意，第一她根本不做饭，第二毕竟这个房子也不是她的，本同为租客，相煎何太急。
关莎喝了两口牛奶就没了胃口，肚子里似乎一直有一团气排不出去，胀得很。
如今事情搞成这样，晚上沈俪回来了自己应该如何面对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