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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离月上雪     经城之雁子谷txt下载     经城之雁子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0章 行业的术语

    尽管昨晚只睡了不到3小时,任天行第二天8:10便出门了

    昨夜任天行回去时,女友莫茹是睡着的,而今早离家时,莫茹依旧没有醒。

    任天行有些小失落,因为他将近凌晨5:00才到的家,也没看到女友的任何一条微信询问。

    任天行和绝大多数男人一样,平日里不太喜欢女朋友管着自己,但如果这个女友真的全天候不关心自己死活,他内心又会相当不是滋味。

    不过任天行也不想就这件小事跟莫茹发生任何不快,他给莫茹留了言,说上班去了,随后便像鸵鸟一样把自己塞进了地铁车厢里。

    早高峰的雁子谷地铁,任天行想看一下手机都是痴人说梦,手根本没空间抬起来,他的肚子和脸必须紧贴着门才能勉强站稳。

    这节车厢里的场景就是任天行在青阳打拼的最真实写照,他不仅站在边缘的位置,身子还得被挤变形才能换来一点儿可怜的立足之地。

    每到一站,任天行都会被往外涌出的人流无情推出去,随后再被外面的人流强行“顶”回空气不畅的车厢里。

    进进出出,里里外外,全由不得他。

    大概是昨晚没睡好,任天行的脑子在路上已经间歇性罢工了。

    他习惯性地来到金权大厦,直到刷卡处突然响起了刺耳的“嘀嘀”两声,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实习生工卡磁条已经被消除了、

    该死的!

    多蹭两天网都不行!

    肯定是马钰跟人力资源部的人通过气了!

    任天行垂头丧气地走了出去,不敢与周围任何一个人做眼神交流,毕竟这种情况太丢人了。

    公司进不了,能去哪儿呢?

    任天行不能回家,因为他租的农民房本身也没有Wi-Fi。

    就算搬来的一些邻居装了Wi-Fi,任天行用万能密码蹭也蹭得很不舒坦。

    经济状况好的人不会成为任天行的邻居,故他们的Wi-Fi网速连加载个有图片的网页都费劲儿,于是任天行只能转悠到附近的商业中心。

    幸运的是,有家早餐咖啡馆开了门,且生意还不错,屋里排队的人挺多,眼尖的任天行,立刻发现咖啡馆门外的欧式垃圾桶上放着一个咖啡杯。

    任天行快步走过去,四下扫了一眼,确认没人注意自己,于是10秒之后,那个咖啡杯就已经同任天行一起出现在咖啡店某角落的桌子上了。

    这个角落前台店员不太容易看到,咖啡杯里还剩五分之一已经冷掉的咖啡,但任天行并不介意,因为桌上只要有这个杯子,他任天行就可以堂而皇之地蹭桌子蹭Wi-Fi了。

    “饿不死,富不起,说的就是我”。

    任天行瞅着自己的微信朋友圈签名,皱了下眉头,而后把签名删掉了。

    “金权,我不仅会成为你的员工,总有一天还会成为你的掌舵者!”任天行这么给自己打着气,他眼里依然只有金权投资集团。

    昨晚鸡翅被抢与加钱叫车的遭遇,让任天行此刻如打了鸡血般地搞研究,争分夺秒。

    生活从来都不平等,他有多努力,最终才能有多特殊。

    倪蝶昨天说的那些术语,任天行都记在了手机里,他必须努力将其全部弄懂,因为若他想深入了解一个行业,就必须首先了解行内人常用的口头术语。

    口红一姐倪蝶昨晚都说了哪些术语?

    她说:“这些黑管白管,都是淘汰的颜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麻烦你们不要再被那些小蓝书的KOL和KOC种草了好不好?”

    这句话涉及的行业术语有三个,分别是“KOL”、“KOC”和“种草”。

    任天行噼里啪啦地往搜索引擎里打着关键词,弹出来的解释很多,他花了点时间做了一个总结:

    KOL属于营销学的一个概念,全名是KeyOpinionLeader,直译过来就是“关键意见领袖”,指那些拥有比较准确的产品信息,且被相关群体所接受或信任,并对该群体的购买行为有较大影响力的人。

    简而言之,KOL就是在自己的领域里有影响力的人,俗称“大咖”、“大佬”和“大V”。

    这些人往往对自己做的事情有极大的兴趣和天赋,且具备非常专业的知识,能够持续对外输出稳定而有质量的内容。

    比如在美妆领域,尤其针对口红产品,倪蝶毫无疑问就是一个巨大的KOL。

    她专业、有公信力、热爱自己所做的事情,并且能够每日直播对外输出她对于口红的独特看法,这所有的一切造就了倪蝶在口红营销圈里的非凡影响力。

    KOL这个词后来在日常生活中被广泛应用,比如公众号大V,短视频达人、私家美妆博主、游戏UP主或者明星艺人等,只要这个人能在某方面对一大群人有所影响,就会被人称为KOL。

    这些KOL因为做的内容有大量的人关注,追随者众多,因此他们自然而然就会被各路商家盯上,随后粉丝们便会发现自己关注的大V发布的内容不再纯粹,而是植入了各类广告,有些KOL到最后干脆内容也不做了,直接赤裸裸地推销产品。

    比如某些公众号写手把自己公众号写火了之后,成了KOL,就开始在文章里植入广告。

    良心点的KOL植入的广告好歹还跟文章本身有点关系,没良心的KOL就直接复制商家的广告文案粘贴在自己文章末尾,牛头不对马嘴。还有的KOL更懒,火了之后文章也不写了,每天做的事情就是推广告。

    任天行总结到这里,算是彻底弄懂了什么是KOL,然后他发现,只要理解了KOL,KOC这个概念也就不难了。

    KOC全称为KeyOpinionConsumer,即关键意见消费者。

    “消费者”三个字尤其重要,因为它强调了KOC本身就是产品购买者,是商家的目标客户本身。

    KOC的公众影响力虽然没有KOL强,但他们能影响自己的家人、朋友以及特定范围内的社交圈子,让圈里的人因为他们的推荐而产生消费行为。

    比如班里总是考第一的那位同学,有天突然给大家推荐他自己经常用的学习方法书籍,很多其他同学就会跟风购买。

    在这个例子中,那位拿第一名的同学,就是KOC,他本身也买了那些书籍,觉得好,所以推荐给其他人。

    由于KOC本身就是消费者,不属于专业的销售人员,所以他们的分享内容更多来自亲身体验。

    KOC如果想推销马爱诗口红,就真的会自己跑到专柜里一支一支地试,把喜欢的色号直接买回家,然后在家里给粉丝们做视频谈体验。

    由于这些KOC推荐的东西都是自掏腰包买来的,故他们的视频内容往往更受人信任,他们更注重和粉丝的互动,其观点和感想也离粉丝最近,所以更容易让粉丝因为他们而产生消费行为。

    不过话说回来,即便KOC与粉丝之间的信任感更强,但毕竟粉丝少,论及公众影响力,KOC还是远远比不过KOL的。

    在直播行业里,如果我们把KOL、KOC以及普通用户看成金字塔结构的话,KOL绝对是处于顶端的头部主播,KOC就是腰部或者一些有一定粉丝基础的萌新主播,普通用户则位于金字塔底部。

    关莎作为商家,找倪蝶这样的KOL合作可以打造品牌知名度,迅速出货,引发购买浪潮,最终很有可能将“莎皇”果冻色纯天然口红变成爆款产品。

    但倪蝶不是关莎想合作就可以合作的,目前无论从产品上看还是从资金上看,关莎都达不到要求。

    如果不硬攻倪蝶,关莎还有一条路,就是找金字塔中间的KOC合作。

    这些KOC是从消费者的角度评价产品,本身可以影响一部分人,所以即便产品销量最终比不上KOL,也可以在他们的粉丝中建立品牌印象,这种营销方式,就叫做“种草”。

    “种草”这一词汇自Web时代便开始流行于各类大小美妆论坛与社区,直到移动互联网时代又大量扩散到微博、微信等社交媒体平台,泛指“把一样事物推荐给另一个人,让另一个人喜欢这样事物”的过程,即“安利”、“推荐”之意。

    总结到这里,任天行终于能看懂昨晚倪蝶直播间里那一堆堆的网友评论了。

    “倪蝶说别买的那款紫红色马爱诗,在小蓝书上一堆KOC种草!”

    “我居然被倪蝶成功种草了65号色!”

    “有抖音KOL种草马爱诗的14号色!”

    “马爱诗下一步要出香水了,求种草!”

    任天行理论与实践结合,他打开了一些主播的直播间,一边注意主播的用词,一边看评论区的发言,有些直播内容任天行看着实在无聊,就在评论区里手动打了句,“看了半天,我都没被种草。”

    当他这句评论短暂地出现在直播间留言板上时,任天行觉得特有成就感,因为他离直播行业中的这些活跃群体又近了一步。

    正当任天行沉浸在自己的研究成果里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来电提示:关莎。

    “你在哪儿呢?!赶紧过来救火!”电话里关莎喊到。

    “啊?!”任天行没反应过来。

    “雁子谷3栋42楼3428!快!”关莎说完“啪”地一声挂断了电话。

第31章 房东逐客令

    “您看这房子也不是我一个人的,是我和我老公的,我们还有两个孩子,他们都想把这房子租给长租公寓,我一个人也拦不住不是?”

    关莎面前是一个皮肤如黑炭的矮大姐,大姐头发花白,身高大概只有1.45米,瘦骨如柴。

    “但之前您都承诺租我一年了!”关莎对突如其来的变故不知所措,她那近3000支口红还没找到销路,如今连歇脚的小地方都要没了。

    一旁的杜晶看不下去,直接质问老大姐,“我们才刚搬进来几天您算算?家具不说,这些热水器、空调和电视全是我们新装的,您这原来啥都没有,跟个毛胚房差不多,都不能住人!”

    “这些你们可以拆走的,全部都可以拆走。”

    老大姐这么说,关莎和杜晶肺都要气炸了,但她们还没来得及爆发,老大姐就让了步,“要不这样,我除了退你们押金,这个月的房租我也不要了,成不?”

    老大姐这提议还算对得起关莎,免掉的房租相当于赔她的拆装费了,但关键在于雁子谷的房租涨价了,同样面积的房子月租金已经从6000元上调至6800元。

    由于青阳市政府持续推出人才引进的优待政策,且这段时间正好是一年一度毕业季,找工作的大学生如潮水般从全国各地涌入青阳,再加上国外毕业的海归纷至沓来,青阳房源需求瞬间大于供给,因此房租均价上涨了。

    雁子谷这一新式小区的房租涨势更为明显,因为政府把将近一半的房源划分给青阳各大知名企业做人才安居房,导致面向公开市场的房源变得更少,租金涨幅也就更大。

    如今一个月花6000元,关莎只能租到西北朝向且低楼层户型,面积也比她现在住的小了三分之一。

    对关莎而言,其实面积和户型都可以变,但唯独顶层的位置她不愿舍弃。

    像雁子谷这样一梯十几户的筒子楼,不住在顶层关莎会觉得非常难受。

    光照不足还是其次的,主要是中低层居民上下班高峰期连挤进电梯都十分困难。

    小区的电梯系统算法是一律先往顶层接人,中间楼层的住户若想顺利进入电梯,除非上层没有人按下按钮。

    关莎没立即回答老大姐,她掏出手机查了一下目前雁子谷待租的十几套房,别说顶层了,连20层以上的都没有。

    “租给我与租给长租公寓有什么区别?为什么要换?”关莎问得很直接。

    老大姐露出了一个善意的微笑,“他们说可以租至少三五年,我也是图个稳定嘛,小姑娘你这么漂亮,不可能住那么长时间的,没过两年你就会嫁人,就会搬出去了。”

    关莎闻言一脸无语,心想这老大姐是什么逻辑,女人漂亮就一定会早嫁人?当下没嫁人的大龄剩女漂亮的多了去了,越漂亮反而眼光越挑,越难嫁出去,明显这说辞就是房东大姐的借口。

    想到这里,关莎的嘴角瞬间咧得跟那大姐一样官方,“阿姨呀,您看我才刚毕业,租您个三五年也没问题的!我现在男朋友都没一个,嫁不了人!何况我也没工夫谈恋爱,都在忙工作呢,以后就算有对象了,拍拖也得两三年吧?总之租您这儿三五年一点问题都没有!要不这样,我们现在就延长合同期限,如果我违约,我会赔您违约金的。”

    老大姐听后摆了摆手,“别说那么绝对,你跟我女儿差不多大,我太了解你们这些年轻人了,小姑娘你只要看对眼,说不定下个月就结婚了,总之肯定住不了那么长时间,而且长租公寓那边还有些别的优惠。”

    “哪些优惠?”关莎不依不饶。

    “他们统一装修,统一配家电啊,还统一……”

    “我也都给您配齐了啊!”关莎立即强调,随后敞开门指着屋里的内墙,“您看我还给您房子贴了这么好看的墙纸!浅蓝色的,又干净又可以保护墙体,您以后租客男女都可以住啊!”

    关莎说到这里直接进屋拍了拍她精选的电视和餐桌,“这些家具家电,包括冰箱、热水器,床和衣柜,我走的时候都不要,全送给您好不好?”

    关莎如此慷慨,是因为她觉得等自己搬走的时候,早应该创业成功了,那时手里肯定银子一大把,哪儿还在乎这些家具?

    大姐听罢依旧直摇头,“我不要这些啦,小姑娘你自己留着吧,你也不容易不是……我说了我就图个省事儿,你看啊姑娘我如果租给你,你有啥事还来找我,比如什么下水道漏水啦,房子这样那样的问题啦,水电费啦等等的都很麻烦,长租公寓有专门的管家,他们会帮我打理你们这些租客的各种问题,我租给他们我就什么都不用管,每个月收租金就好,我想清闲点,姑娘你理解一下。”

    关莎听后一怔,原来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长租公寓有管家!

    不过雁子谷这样的新式小区,三五年内就出什么下水道问题几乎不可能,家电又都是自己买的,坏了自己找人修不就完了?

    想到这里,关莎赶紧抬起头拍胸脯保证,“阿姨呀这个您放心,房子有问题我发誓自己解决,水电费我也自己交,您每个月啥都不用管,收房租就好了。”

    关莎本以为自己让步到这儿已经足够了,若换了其他租客,怎么可能帮房东兜这些底,房子有问题肯定是房东负责。

    怎料老大姐听罢依旧不为所动,“不了不了,谢谢你了小姑娘,你人很好,但家里人呢我也说不过,这房子确实不是我一个人说的算,他们已经跟长租公寓签合约了,你还是搬出去吧,周围几栋还是有不少空房的,你换一换吧,我给你三天时间够了吧?实在不行给你一周。”

    老大姐说到这里转身就想走,完全没有继续与关莎商量的意思,结果她的手臂忽然被关莎牢牢拽了住,“去把《租房合同》找来!我床头柜!”关莎命令杜晶道。

    当杜晶找来合同,关莎让杜晶翻到最后一页,厉声对老大姐说,“白纸黑字写的一年期限,我们又没欠您钱,凭什么赶我们走?!”

    老大姐想甩开关莎的手,但是没成功,“我不是说了退押金房租也不要了么?”

    “这上面写了,如果谁违约,要给三个月的房租做违约金!”关莎强调,“押金退回来本来就是应该的!除了押金和这个月房租,还要再退我们一万二!”

    “凭什么啊!”老大姐叫道,她想挣脱关莎,但她那1.45米的小身板哪是关莎的对手,挣扎的样子很像一只小麻雀在老鹰爪子下扭来扭去。

    关莎见这老大姐不听话,直接一把将她按在走廊的矮墙上,跟警察治服歹徒的动作一样,老大姐眼珠子底下就是高达42层楼的“深渊”。

    “凭什么?!就凭您没通知我们就私下与什么长租公寓签合同,您这合同是无效的!我们旧合同的权利义务都没解除呢!要不多赔一万二要不给老娘滚蛋!”

    说完,关莎把老大姐拽回来朝电梯的方向推了出去,老大姐踉跄两步险些跌倒。

    关莎本来是恭敬的,有礼貌的,甚至是谦让的,但当她听到对方根本不是来商量事情,而是先违约再赶人,她就彻底怒了!

    对什么样的人就得用什么样的方式!

    想在社会中独立生存,就不能当个软柿子让别人随便捏!

    关莎以为把那个房东大姐吓回去,问题就解决了,就可以安心研究怎么卖口红了,可惜她错了。

    真实的生活往往不会让一个人专心只做一件事,当你追求梦想时,生活就开始犯贱,时不时打你一拳,踹你一脚,甚至给你一刀。

    关莎忘了,老大姐不仅是房东,还是雁子谷的原著村民。

    村民们有一个优良品性,那就是:一家有难,十八家支援。

    15分钟之后,老大姐再次出现,这次她的身后是一大帮热血、愤慨还带着“家伙”的村民,关莎一看,全都是五六十岁的狰狞老汉。

    靠!欺负我们没人是吧!

    关莎第一反应居然是有样学样,对方拉人她也要拉,于是她立刻给她能想到的男人打电话,住得最近的当然就是任天行。

    只不过,在通知完任天行后,关莎才突然意识到,整个青阳她认识的男性同胞,居然只有两个,一个是昨天才混了个脸熟的任天行,另一个便是自幼相识的蒋一帆。

    当任天行朝关莎家赶来时,关莎正来回踱着步给蒋一帆打电话。

    电话里蒋一帆的声音传来:“房子你承诺可以长租,自己配齐了家电,也答应负责所有维修,理论上跟长租公寓给的条件是一样的,但她还是不租给你,对么?”

    “对!怎么说都不租!就说让我搬走,因为他们已经跟那边签合同了!”关莎一脸焦急,“一帆哥我这房子才住进来没几天,搬家太麻烦了,而且我资金有限你也懂,周边的房子都很旧,但这个小区其他的房子已经没有20层以上的了,我都不想住!”

    “你先别急。”蒋一帆说,“要不考虑换个小区呢?”

    “我不想!”关莎抱怨,“我就想住经城区,青阳其他区都好旧,而且雁子谷这个地铁站是一个大站,好几条线,去哪里都方便,去你们金融区还是逆交通,周围配套也很齐全!”

    “如果一定要继续住,就得满足对方的条件。”蒋一帆说。

    “我都满足了啊!还要我怎么让步啊!!”

    不管关莎怎么大嚷,蒋一帆的声音依旧平静,“应该还没有完全满足,你仔细想想,你都做出了这么多牺牲,但对方还是坚持不租给你,而且一点商量余地都没有,很可能是长租公寓给了他们别的好处。”

    “什么好处?”关莎问。

    “比如……租金。”蒋一帆说,“你不如问问长租公寓给他们多少租金。”

    关莎放下电话就开始逼问老大姐,老大姐刚开始还不想说,但关莎承诺只要她说自己就无条件搬走,老大姐也不想真的跟人动手,就道出了8500元这个数字。

    关莎这回傻眼了,她原来以为长租公寓最多也就给个7000元或者7500元,8500元这个是完全没逻辑的价格,市面上也没这样的价格,长租公寓以这样的价格把房子租下来,哪里租得出去?

    何况他们还要自己统一装修,统一聘请管家和维修团队,难道长租公寓不赚钱了?!

    毫无疑问关莎不相信这个数字,直到老大姐直接给她看手机里的合同扫描版,她才不得不接受现实。

    刚刚赶到现场的任天行,拨开了人群,左看看,右看看,除了那些凶神恶煞的老汉与一脸无辜的杜晶,房东大姐与关莎这两个关键人物都把他当成空气。

    “他们凭什么给8500元的房租啊?”关莎道。

    老大姐笑得有些鄙夷,“人家说的就是这个价,不信你自己打电话问,蛋蛋公寓。”

    8500元的房租价格让任天行听懵了,心想现在的房租都涨成这样了么?不入职金权蹭超低租金的人才安居房,以后别说买房了,租房都租不起了!

    “行,你们等一下。”关莎跟众人说了一句就跑回了房间关上房门,随即把她认为房租极不合理的事情告诉了蒋一帆。

    在关莎眼里,蒋一帆这个大哥哥虽然文绉绉的,就算真人来到现场也不可能凭借拳脚功夫对抗那些抠脚老汉,但这个男人的智商无敌高,除了体育之外,其它能力也强得可怕。

    关莎虽然比蒋一帆小几岁,但念的一直都是一个学校,一样的小学,一样的初中,一样的高中。

    “蒋一帆”这三个字对全校师生而言都如雷贯耳。

    他常年霸占着年级第一,包揽各项数理类学科竞赛全国一等奖,最后进了国家队,拿了国际竞赛金牌,毕业后在投资银行工作,而后还进了金权投资集团。

    关莎听说蒋一帆没多久就把金权副总裁级别的害群之马连带下属全部搞下台了,这样能力的男人来解决自己这点儿破事儿肯定绰绰有余。

    关莎屏息等待着蒋一帆的回答,怎料电话突然被挂断了,关莎再打过去,提示对方的手机已关机。

    该死!

    蒋一帆手机不会没电了吧?!

    关莎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门外的任天行挠了挠脑门,瞅见瘦弱的房东大姐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再看了看那群老汉已经放下家伙开始松懈,于是憨憨地对杜晶道:“叫我来干嘛?好像这里没我事了吧?”

第32章 亏钱的买卖

    “别走!”杜晶见任天行要跑路,赶紧上前拦着。

    虽然任天行在杜晶看来没任何武力值,但总归是个男人,己方阵营不能只有两个弱女子。

    “是不是对方涨房租了?”任天行问。

    由于他到场太晚,根据目前掌握的有限信息,任天行推断应该是有人用8500元的价格租关莎现在的房子,然后房东心动了,所以关莎不得不搬出去,但关莎不愿搬,于是双方起了冲突。

    杜晶把任天行拉到一边,大致跟他把情况说了一遍。

    “长租公寓?”

    任天行满脸疑惑,他知道这个叫“蛋蛋”的长租公寓,今年青阳不少地铁走道里的灯箱都是他家广告,任天行听说特别方便,找房有统一的渠道,统一的装修风格,房子有问题公司还有专人处理。

    长租公寓毕竟是公司运营,房源的详细状况全部对外公开,解决了租客与个人房东信息不对称的问题,同时也避免了私人纠纷之类的麻烦事儿。

    “这位阿姨……”

    任天行对房东大姐客气道,“您要小心您手上这合同,可能有诈,您想想看,长租公寓8500从您这儿租过来,他们还要装修,日常运营也需要钱,租给外人怎么也得9000吧?这个价格很难对外租的。”

    “就是啊,隔壁这个户型现在也就6800!”杜晶赶忙附和。

    “他们租不租得出去是他们的事儿,我就收我的8500,白字黑字的合同,不可能抵赖!”老大姐信心满满,“而且我们这儿又不只有我一个人租给他们,大家都租了!对吧!”老大姐说着朝身后众人吆喝道。

    “对啊我们都租了!”老汉们嚷嚷着,“难道一家公司同时骗我们所有人不成?”

    “小兄弟你劝劝你朋友,租个房子嘛,至于么!”

    “就是!我上次还看那女孩看豪车呢!换个房有啥嘛!”

    “要不这样,小兄弟你让她一个月给9000块,这样我们就算了,还是继续租给她。”

    任天行还没说什么,3428的房门就被关莎一把打了开,她听到了9000这个荒唐的数字。

    “你们想干嘛?敲诈么?你们怎么不去抢啊!”关莎气得吹胡子瞪眼,主要是蒋一帆电话一直关机,让她只能自己出来面对眼前一团糟的局面,这给她的心情火上浇了一把油。

    “你才去抢呢!这点钱还计较我看你那车就是抢来的!”

    “就是啊你那跑车至少一百多万!”

    “文化人怎么没个文化人的样儿!”

    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此时站在最前面的老汉喊道,“你再不讲理我们就不客气了!”说着他手一挥,让众人扛起“家伙”就想往前干架。

    老汉们手里的“家伙”甚是滑稽,有擀面杖,有扫帚,有水管,甚至还有单薄的塑料衣架。

    任天行知道他们这是装样子,主要目的就是吓走关莎,但关莎不但没躲,反而还主动大步往前迎了上去,“有本事来啊!砍死我啊!”关莎下巴抬得老高,一副伸长了脖子给人砍的姿态。

    随后,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

    关莎越是不要命地往前走,那帮凶神恶煞的老汉就越是往后退,没人真跟一个小姑娘动手。

    老大姐见状很来气,刚想说些什么煽动煽动这些怂包村民,她眼前视线就被任天行肥噜噜的身材挡了住。

    “阿姨您看这样行不……”任天行很和气,“您把跟您签合同的蛋蛋公寓联系人电话给我们,我们确认一下,顺带跟他们协商协商,看他们从您这儿租来的房子能不能继续租给我朋友,毕竟他们到头来也是要找租客的对吧?如果他们愿意,我朋友不用搬,您也不用多赔几个月房租。”

    “那样我房租还真就9000了!凭什么呀?!”关莎吼道。

    任天行转头示意关莎先别激动,然后朝老大姐露出了一个祈求的眼神。

    老大姐二话没说,就把联系方式给了任天行。

    任天行拨通电话后,把所有情况与长租公寓负责人陈述了一遍,他确信长租公寓一定会答应关莎继续租这间屋子,毕竟长租公寓就是做租客生意的,它不可能赶走现成的租客,然后再花钱花时间找新租客。

    结果不出任天行意料,蛋蛋公寓的负责人甚是欢喜,一口就答应继续租给关莎。

    “电器什么的如果关小姐都已经装好了,我们不动就是了,我们也是比较灵活的,等她哪天不租了,我们再按公司要求统一装修。”负责人态度十分友好。

    既然房子相关的一切都可以维持现状,任天行知道接下来就是房租问题了。

    本来关莎直接从老大姐这儿租是直接租赁,没有任何中间商赚差价,现在无缘无故插进来一个长租公寓,关莎的租金价格肯定会提高,至少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是,我们这房是8500元的租金给到房东。”负责人解释道,“公司刚起步,给租客的话我们也不会赚多少,而且您不说关小姐都是自己装修还自带家电么,我们一个月多赚个200块而已,8700元您看行不?”

    当关莎得知这个价格后,任天行便突然“嗷”地惨叫了一声,因为他手臂上的肥肉被关莎狠狠地掐了一下。

    关莎没说任何话,但这个掐人的力度足以说明她本人是一万个不同意的。

    本来好好的6000元一个月的租金,房东私下违约,没有任何赔偿,之后自己的房租平白无故变成了8700元,换谁谁乐意?

    关莎想着与其这样,还不如让那个老大姐赔完所有违约金,自己另寻他处算了。

    任天行此时意识到问题还是没有解决,他原先之所以这样议,也是基于他对关莎表面上的了解。

    任天行跟那帮村民一样,内心都觉得不管关莎嘴上如何喊,她都是有经济实力的,开得起保时捷跑车的人,根本不会介意每个月多付几千块钱房租。

    但任天行错了,他没有意识到整个小区只有一辆保时捷panamera,而且这辆车的车主居然还是租着房子住,居然刚才还为了多出来的房租跟村民们杠正面,这所有的现象都是矛盾的。

    正当任天行纠结之时,电话那头蛋蛋公寓的负责人突然给了他希望。

    “可能租金上有困难对吧?”负责人主动问道。

    “对!”任天行立刻被唤醒,“我们现在租金是6000,一下子涨到8700也太贵了,而且周边相同的房子也没这个价您说是吧?”

    “那您觉得多少合适?”对方问道。

    早就凑到任天行身边的关莎,从手机扬声器里听到了这个问题,立即抢过电话道,“我就付6000,一毛钱都不会多付,本来我先跟他们签的合同,我的合同没过期你们新签根本就是无效的!我……”

    “关小姐您先别激动。”负责人说,“这样,6000元也可以。”

    “啊?”关莎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叫“6000也可以?”

    这长租公寓不是8500元成本拿的房子么?6000元租给自己他们不就亏了么?

    “如果您是一个月一个月付,8700元这个价格是根据公司政策,我也没有权利改变,但公司也有一些优惠方案给到像您这样的原租客,就是租金少些,但是付款方式是年付。”

    “年付?”关莎有些没反应过来。

    “是的,就是房租收您每月6000元一个月,亏的算我们公司的,但您需要一次性交满一年的房租。”

    关莎听后掐指一算,6000元一个月,一次性付12个月,总价是7.2万,如果答应蛋蛋公寓的条件,意味着自己得立刻拿出7.2万才能继续住在这里。

    开什么玩笑?!兜里这些钱如果全拿来付租金,业还创不创了?

    负责人似乎早就料到了关莎的反应,于是接着说,“关小姐您放心,我知道您可能有自己的难处,所以我们公司跟薇薇贷建立了长期合作关系,您如果近几年在网上有消费记录,他们凭您个人信用就可以贷款给您,也就是说这一年的房租薇薇贷先帮您付了,您一个月一个月还就可以了,我们公司少收点,薇薇贷的利息从我们这儿出,您还是每个月6000元房租不变。”

    听到这里关莎听明白了,也惊呆了,这蛋蛋公寓服务也太贴心了,什么都为顾客想到了。

    但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这么做他们仍旧是亏本的啊?!

    “公司刚起步不久,我们也是想留住租客,彼此建立信任,就像您以前见过的那些刚开张的饭店,给予顾客优惠力度也是很大的,有些甚至是免费的,这您可以理解吧?”

    负责人给出的这个回答让关莎放心了,逻辑上说得通,很多事业创始人刚开始想的都不是赚钱,而是怎么开拓客户,留住客户。

    6000元一个月的房租蛋蛋公寓也就答应关莎只签一年,一年后还是不是这个价就不一定了,关莎认为大概率是要上涨的,毕竟长租公寓不可能一直这么亏钱。

    稳一年是一年吧,关莎这么想着,一年后还住不住这里,其实连她自己都不确定。

    创业之路如此艰难,分分钟都可能卷铺盖走人,明年的事儿明年再说,更何况原先关莎跟老大姐签的合同也是一年,一年后就算长租公寓不涨价,老大姐这边也会涨价。

    “行,那就按你说的办吧。”关莎深思熟虑后给出了答复。

    一场原本因房东私下违约而引发的冲突事件,暂时就以这样的方式平息了。

第33章 土狼云夏白

    通过租房纠纷这件事,关莎和杜晶对任天行的印象立体了些,原来这胖子并不是一个只会脑残踩油门倒车,以及在小区楼下嘶吼扰民的愣头青,关键时刻他也是能拉出来镇镇场的。

    任天行给出的解决方案,与蒋一帆事后来电告诉关莎的解决方案差不多,即让关莎当着房东面,与长租公寓三方协商出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方式。

    “没事了一帆哥,多亏了你们公司的任天行,这事儿解决了。”关莎朝蒋一帆道。

    “任天行?”蒋一帆语气有些疑惑。

    “对啊,你不认识么?任天行,他领导就是撞了你车的马钰。”

    “哦,最近离职的和新调来的同事有点多,然后我一直都在外地出差……”蒋一帆有些不好意思,“总之你没事就行,这次实在抱歉我手机有时会出故障,电量还剩20%左右偶尔会黑屏,充电和重启时间也要比较长,耽误你事儿了再次抱歉。”

    蒋一帆还是跟关莎以往的印象里一样,无论何时,无论对谁,都谨慎有礼。

    “为什么不换手机呢?”关莎问,“我看你上次动态,显示你手机还是2015年的款,至于么一帆哥!别告诉我现在你也出来创业了,然后穷到跟我一样没钱换手机。”

    电话那头的蒋一帆只是笑笑,没做任何解释。

    “我发给你新号码吧,不过这个号码我也会一直用,就是手机比较旧。”蒋一帆说。

    关莎大概永远不会知道,蒋一帆的这台旧手机对他而言有着怎样的意义。

    那是他曾经的情敌用来监视他的工具,也是他最好的战友,他的救命恩人与他共同抗敌时依赖的武器,所以只要这台手机还能正常开机,蒋一帆都会一直将其带在身上,号码不变,时刻提醒他自己,如今他身上的所有光环,不仅仅属于他一个人。

    正当关莎准备挂断电话时,杜晶把手机抢了去,杜晶也跟蒋一帆同校,蒋一帆这个成绩卓绝的高年级学长,永远可以让杜晶的崇拜之情如滚滚江水。

    关莎没功夫去听杜晶与蒋一帆寒暄什么,她得抓紧干正事了。

    眼下工厂仓库里积压的口红究竟如何处理?再不卖掉工厂就不帮存放了。

    工厂原先答应借用仓库给关莎,是针对快消品的政策,如果产品滞销,那关莎就得与这将近3000支口红睡在一起了

    关莎想着自己就算按照倪蝶的要求改良出新款口红,旧的这批也必须想法子卖出去,至少得把成本捞回来。

    关莎决定两手抓。

    第一是与工厂协商出可行的新版口红方案,按倪蝶的要求改良口红截面的斜度,另外在果冻色中添加一些绛红色,跟配方师一起调出“莎皇”口红独有的颜色,减少替代品竞争,顺带使口红整体质感更高端一些。

    第二就是为现在这些库存口红找到合适的营销渠道。

    叶桃渡的传统营销模式关莎没资金模仿,倪蝶这样的头部主播她暂时也争取不到,中小主播关莎看上的少之又少,似乎只有那对双胞胎姐妹。

    找回她们么?

    不知为何,此时“娜娜”两个字突然出现在关莎的脑海里。

    娜娜这个原本全国第二的品牌,不到一年的时间市场占有率就超过了叶桃渡,且营销费用控制得挺好,公司今年整体是盈利的。

    关莎很想知道,娜娜究竟是如何在低成本的营销模式下扩大其市场占有率的。

    正当关莎在网上疯狂地搜索着与娜娜相关的信息时,桌子突然被杜晶猛地一敲,键盘都弹了起来。

    “靠!一帆哥居然有孩子了!”杜晶叫道,她把手机扔到一边,明显已经跟蒋一帆聊完了。

    听到这个消息关莎也挺震惊,之前她跟蒋一帆借车的时候没听蒋一帆提起过,但想来人家都结婚了,有孩子也是正常现象,于是关莎摆正了键盘的位置,没理杜晶。

    杜晶对关莎这样的反应很诧异,“我说一帆哥有孩子了你听到没有?!”

    “我听到了!”关莎开始不耐烦,“我在工作,别吵行不行?!”

    杜晶拉了把椅子就蹭到关莎身边,开始叽里呱啦说了起来:

    “我是替你可惜啊,一帆哥那么温和的性格,你自己都说最适合你了!”

    “你看你整天这么冲动,一股脑就蹦出来创业了,然后又闯进各种工厂,就刚才,要不是任天行那小子挡着,你还真敢同那帮村民杠正面!”

    “我说你也赌太大了,万一那些村民跟你来真的呢?那我岂不是连着一起遭殃?到时候我们俩说不定被绑起来暴打一顿!”

    “这么看来……其实任天行那小子的性格还挺适合你啊?!至少刚才是他稳住了局势,哈哈当然了我知道,他外表太次了你也不可能看上……”

    对于杜晶这类自主推测与自我感叹型的废话,关莎早已免疫了,她耳朵什么都听不见,眼里只有关于娜娜的一切。

    原来,娜娜去年年初时花大价钱买了一家公司,专门负责其产品的营销与推广。

    这家公司的老板不是别人,正是当红直播带货一哥——云夏白。

    云夏白在各大直播平台的总粉丝数高达3800万,他随便一两句话的介绍,就可以让一件商品卖出去数十万单,去年“双十一”更是创下了单品1600万单的平台最高销售纪录,是国内名副其实的顶流KOL。

    关莎才刚毕业回国没多久,多国内一些新冒出的名人很陌生,云夏白算是其中之一。

    关莎今天才知道云夏百这个名字,正如昨天她才认识倪蝶一样。

    关莎不禁问出了一个问题:同样身处金字塔顶端,云夏白与倪蝶在销售技巧上究竟有什么不同?

    为什么云夏白作为直播带货主播,可以拥有当红一线明星才能拥有的粉丝数?

    云夏白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有什么吸粉的独特的魅力?

    带着这些疑问,关莎打开了云夏白一两天前录制的直播视频,这段视频正是在销售娜娜公司的产品。

    视频里的云夏白穿着纯黑衬衫,眼睛狭长而有神,五官还算立体,但普通话发音并不是特别标准,儿化音特别重。

    只听对镜头说,“这个套盒,我告儿你们啊,专柜价格多少知道么?800块儿!里面一共是1、2、3、4、5、6……6件套儿!水儿!洗面奶儿!精华乳,面膜儿,我告儿你们这面膜我妈自己都用!”

    说着他摸出手机,把相册里一张照片递给镜头前的吃瓜群众看,里面是一位包着头巾的女人正在敷面膜,女人年龄照片上看不出来,毕竟她正敷着可怕的深绿色面膜。

    “看到没?!我妈自己都用!”云夏白音量提高了,“这套装我之前直播间也卖过,299对吧?你们买的人就说好不好?!好的来吼一声!我告你们我去年加入的娜娜,良心说他们……哦不对,是咱们,咱们产品不是所有都好你们也知道,那些不好的我之前也推过但我现在不推了,我云夏白得把真正好的推给你们!”

    说着他把护肤品套盒推至镜头前,“大家看清楚了,这就是咱娜娜的精品,精品的我云夏白才给它留下来,我跟老板说,我说咱不能什么都卖,咱们做的是品牌对吧,我告儿你们我云夏白要是不把娜娜做成能够服务至少三代人的品牌,我就枉生为人!”

    不得不说,云夏白这句话说的连一旁心不在焉的杜晶都坐直了,俩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镜头里这个一身傲气的男人。

    “这套盒里的面膜是科技大学双专利技术产品,香精、酒精啊啥儿的通通没有,它所有的香味,注意,是所有的香味,都来自天然百合!来我们现在给大家做个PH值测试。”

    云夏白边说边拿起助理递上来的PH测试纸,随即把面膜上的精华水滴了上去,“来……我们等个10秒,我们看它的颜色……颜色越接近PH测试表中间就越贴合人类皮肤,来来你们看,正好在中间,这款面膜孕妇个敏感肌人群都可以用!”

    云夏白说完,把PH测试纸扔到一边,在镜头前重新举起了面膜套装,郑重其词,“我原来直播间卖多少?299!今天多少?今天169!是的你们没有听错,169!这套盒我妈在家里自用的,我向所有人发誓我妈在家里自己用的就是这款,娜娜这款护肤套装我准备在直播间卖5年8年,以后我还会给我的孩子用,我就是这么自信!好东西要留下来明白不?跟世界名著一样,要留下来!”

    说实话看到这里,关莎都没觉得这个云夏白有什么特别的,无非就是一个挺能吆喝,还稍微有些个人特色的男主播罢了,距离受万人追捧的带国宝级货一哥似乎还差一截,但接下来云夏白行云流水的操作让关莎完全傻掉了。

    同样傻掉的还有咖啡早餐店里的任天行,他此刻也在看云夏白的这场直播回放。

    任天行的电脑旁还是那杯别人扔掉的咖啡杯,这杯子被任天行一直拿在手上,连刚才帮关莎解围的时候都没放下。

    任天行越看就越服云夏白,这种哪里是推销?哪里是做生意?这男人如果用这种方式抢叶桃渡市场份额,哪里还像个人?

    土狼!分明是土狼!彻头彻尾的土狼!

第34章 金钱的意义

    云夏白之前的一通吆喝,抓住了手机屏幕前数百万双眼睛,同时让大家觉得今天自己能169元买到专柜价800元,直播间原价299元的产品,绝对已经赚到了。

    但有多少人真的愿意动手下单购买?关莎、杜晶和任天行心理都没谱。

    不过任天行敏感的直男神经提醒他,同样的护肤套盒,价格一下子299元,一下子800元,另一下子又变成169元,这是什么定价逻辑?

    果然啊,女性消费市场没有科学,只有玄学!

    “来,现在赶紧打出你们要我送什么!”云夏白说着站来起来,退后两步,让众人可以看见他全身。

    云夏白身型干瘦,但因为肩膀宽度够,衬衫西装这类的衣服他都可以撑起来,任天行注意到云夏白的皮带扣牌是金色的,上面的图案似乎就是一只正在仰天长啸的土狼。

    “要什么赶紧打,只要我们娜娜现在仓库里还有多余的货儿,我都送给你们。”

    云夏白这句话让关莎听得有些犯愣,什么叫只要仓库有货都送给我们?

    真的是要什么就可以送么?

    果不其然,听到这话评论区里大家喊出来的东西如潮水般涌现。

    “要面膜!”很多人说。

    “面膜儿是吧!”云夏白立刻朝右伸出了手,他的手上很快出现了助理放上去的一盒面膜。

    “再拿一盒儿!”云夏白朝那人命令道。

    很快,两盒面膜到位后,云夏白对着镜头说,“这是我们娜娜的青花面膜儿,一盒儿10片儿,你们专柜上自己看价格,49块儿一盒儿,仅限今天,我送你们两盒儿!注意!不是一盒儿!是两盒儿!两盒儿听到没?赶紧点链接下单!”

    此时直播间终于出现了原来云夏白吆喝的那六件套护肤套装链接。

    关莎看到这里算是明白了,云夏白的意思是,买169元的护肤套装,送两盒青花面膜,赠品面膜专柜价是49元一盒,现在白送,还白送两盒!

    “还要什么继续!”云夏白催促着。

    “洗发水儿是吧?”云夏白看到评论区有人喊要洗发水,于是朝助理挥了挥手,一瓶粉色包装的洗发水立即出现在屏幕前。

    “大家看,看清楚咯!这个是我们家洗发水儿!但我也告儿你们我们娜娜主要做的是护肤和美妆,这洗发水儿不是我们家工厂自己产的,是代工的,这家代工厂我云夏白亲自去看过,人家一直都是给国际大牌做代工的,所以这洗发水儿跟你们超市里买的那些国际大牌是一个工厂生产的,听明白没?一样的质量!听明白没?现在白送!每人一瓶!还要什么接着打!快点儿快点儿!”

    “我要隔离霜!”杜晶突然喊道,关莎被吓了一跳!

    “朝我喊有什么用,你要你就打字啊!”关莎没好气。

    于是杜晶还真就噼里啪啦地在云夏白的直播间里打着自己想要的东西,但打完她才意识到白忙活儿了,对方根本看不到,因为这条视频是录播,不是直播。

    好巧不巧,有群众还真就在当时打出了杜晶想要的东西,云夏白也恰巧看到了。

    “隔离我们现在没货了。”云夏白说完朝后头工作人员确认,见工作人员摇摇头,他转回身,“看到了吧,隔离没货了,眼霜你们也别再打了,没货了,要不给你盒沐浴露行不?”

    说完他从桌下拿出一瓶早就准备好的沐浴露,对着镜头严肃介绍起来,“这是玫瑰香体沐浴露!也是刚才那家代工厂产的!贴我们娜娜的牌儿,超市里买30块钱一瓶儿的!不信你们自己去超市看看,30块一瓶儿!防晒霜?”

    云夏白又从桌下掏出了一支银灰色的小罐子,“这防晒喷雾,50倍的,送!还要什么赶紧的!马上上新品了!”

    看到这里,关莎完全懵了。

    云夏白说的这些赠品,到底是根据消费者不同的喜好一样一样地分别送,还是只要买下他那169元的护肤套装,上面提到的所有东西全送?

    “口红?你要我们家太阳系7色口红?”云夏白对着评论区吃惊道,“大妹子你喝假酒了吧?我们家口红就没有低于98一支的,7支口红多少钱你算算?98乘以7总价快700了吧?你总共就给我169块儿,我不仅给你套装,还给你洗发水儿给你面膜儿给你沐浴露给你防晒喷雾,还包邮送到你家,你现在还要我送你700块儿的口红,大妹子你昨天一定是假酒喝多了!”

    “哈哈哈哈哈!”看到这里杜晶乐得不行了,心想这云夏白也太逗了,就算不在他直播间买东西,每天光是听他说话就很有意思,比电视剧电影的剧情还好看。

    关莎的关注点却不是云夏白的幽默感,作为创业者,关莎关心的永远是收益与成本,是产品和营销背后的那些真实数字。

    关莎认为这个云夏白肯定不简单,他自己对这单生意的利润肯定算得门清儿。

    因为关莎记得当时她跟杜晶走访工厂的时候,小眼睛厂长亲口说出娜娜要货的面膜价格,大约是2毛5或者2毛8一片,云夏白在直播间送10片1盒成本也不到3元,送两盒就是6元左右。

    但口红不一样,口红娜娜压到的最低价是2.5元,送7支总成本就差不多18元了,是送面膜的3倍,所以云夏白不干了。

    电脑前的任天行也看出了些端倪。

    他推断沐浴露、洗发水还有防晒喷雾的成本应该跟化妆品一样低得可怕,毕竟这些都是云夏白愿意送的东西!

    当然,就算成本不低,这些赠品也极有可能是娜娜滞销在仓库的货物,为了赶紧清理库存,云夏白以赠品的方式甩卖,为的就是回本外加卖出原先的那个精品护肤套装。

    这样的捆绑销售类似于我们为了让消费者买一只香喷喷的烤鸡,承诺给予他们一系列赠品,这些赠品包括:准备馊了鸡蛋,烂了一些的菜叶,口感不太好的功能饮料以及没什么人爱买的鸭肝。

    “好了你们差不多得了!”云夏白说,“我就收你们169块儿,送这么东西可以了,要我们家口红和眼影的这些妹子,你们给我的是美元还是欧元啊!差不多得了啊!实在不行我再送你们两盒甘露精华面膜儿!今年新款!专柜价78块儿一盒儿的,够可以了吧?!我告儿你们我家面膜成本是2块儿一片的,我们家没有几毛钱一片的面膜,大家看清楚了,这款甘露精华面膜,一片成本是2块儿,专柜价是78!”

    “他说谎!”杜晶立刻喊道。

    “我知道他说谎。”关莎说,“他们家几毛钱拿货的面膜肯定不少。”

    “这云夏白现在已经算娜娜的营销总监了,他能这么乱吆喝?难道说公司不让他知道真正的成本?”

    “我也不知道。”关莎耸了耸肩,“但他这个样子的送法,没跑过工厂的那些人肯定会觉得很赚,毕竟专柜价摆在哪里,今天如果不在他直播间抢就亏了。”

    “我告儿你们这单我们根本不赚钱,就是亏的,听到没?卖一单我亏一单!”云夏白跟众人强调,“你们抢个十万单我们这边几百万就亏出去了,我现在也不算账了因为这账不用算都知道是亏的,老板今天生日,老板高兴听到没?上面所有东西说送就送,全部送!还包运费你们high了没?high了赶紧下单我们还有一堆新品!”

    “你不赚钱才怪!全是忽悠人的!”此时不知是谁在评论区打出了这句话。

    本来打算开始介绍新品的云夏白看完脸色瞬间变了,他把助理递上来的新品推到一边,严肃地点出了打那句话的网友账号名。

    “这位叫‘汤达有’的哥们儿你几个意思?我说我赔了你还说我赚了你几个意思?我告儿你我们娜娜在这方面从来都是信誉第一,一言九鼎一诺千金!我今晚上直播这么多新品,平均赚个20个点儿10个点儿,总量上亿,光今天我告儿你我们就可以赚两三千万利润,所以我亏给你们几百万有毛病么?没毛病吧?”

    身旁的助理拍了拍他,让他注意下时间,毕竟是要上新品了,但云夏白一脸厌恶地朝助理瞪了一眼,于是助理不敢说话了。

    “我今天就要跟你这位叫‘汤达有’的好好掰扯掰扯!”云夏白眉头紧皱,“我告儿你今天就算不是老板生日,我云夏白在公司自己也有额度,我有什么我二话不说全掏出来给你们了,亏的算我的,是!送那么多我是疯了,我们都疯了,但我们就是硬气,真金白银的赔我们赔得起!”

    云夏白越说脸离镜头越近,“我们不在乎钱,老板不在乎钱我也不在乎钱,你们给我们的钱都在公司账上,我跟老板谁也没摸儿过,那钱我们用来给你们生产好货,用来救灾,用来捐小学,现在还用来赔本回馈给你们,回馈社会,回馈祖国,回馈人民,这都是这些钱应该去的地方,钱要是不能够去它应该去的地方,它就活得还有什么意义?!是吧?钱要烂在资本家手里那真就活得没意义了!”

    杜晶听到这里又必须按着肚子了,“不行不行,这哥们儿太逗了!我要笑死了!哈哈哈哈哈!”

第35章 百姓的价格

    在任天行看来,云夏白毫无疑问又是一个极具个人记忆点的KOL,这哥们儿长相虽然进不了偶像男团,但说话方式和处事风格别具特色,拥有网红所需的必要特质。

    就连任天行这样从不在直播间消费的直男都忍不住点了关注。

    不为别的,就为以后某个时间点,当他任天行实在太无聊的时候,可以打开云夏白的直播间,听他大侃特侃如何让金钱活得更有意义。

    从刚才的直播内容来看,娜娜花重金让云夏白加盟营销团队,确实是个正确的选择。

    娜娜169元的护肤套装,短短1分钟内就卖出了20万套,这销量不知道是多少城市零售店一年销售业绩的总和。

    云夏白以这种方式卖货,即便不能让娜娜大赚特赚,也可以快速清理库存,提高企业存货周转率,对企业的现金回流起到助力作用。

    此时早餐咖啡店的店员擦桌子路过任天行,特意问了一句,“先生,您需要再来一杯咖啡么?”

    “不用不用,谢谢。”任天行脱口而出。

    “好的。”

    店员虽然走了,但柜台里其他店员时不时会往任天行这边看,这让做贼心虚的任天行浑身不自在,毕竟他在人家这儿蹭网蹭电蹭了六七个小时,不买点东西实在说不过去。

    时间已到下午两点,任天行还没吃午饭,当然,也没吃早饭。

    任天行不吃早饭已成习惯,一是为了省钱,二是为了减肥,即便在他不吃早饭的五六年时间里,伙食费没怎么少,体重更是一斤也没瘦。

    来到打着明亮白光的糕点柜台前,任天行准备买一个点心充饥,但面前陈列的甜点无论是抹茶面包圈,还是香草蛋糕,居然没有一款的价格在23元以下。

    任天行犹豫片刻,抬头看了看斜上方价目板上的饮品价格,一行行迅速扫下来,从咖啡到果汁,也没哪个低于38元。

    “就要这个抹茶面包圈吧。”任天行掏出了手机扫码。

    他其实是喜欢蛋糕多过面包的,因为蛋糕不用怎么咬就可以直接吞,无需担心卡着喉咙或者胃负担过重,节约下的咀嚼时间可以用来工作和学习。

    但如今同样的价格,任天行却选了他不怎么喜欢的面包。

    理由也简单,他认为面包没有蛋糕甜,吃下去就不会觉得特别渴,不渴自然也就不用点其他饮料,可以省钱。

    实际上,如今任天行所在的贫困县已经脱了贫,他的家庭条件也不至于让他非要如此节省才能生存,但任天行想着自己毕竟是个男子汉,父母一直省吃俭用供自己在大城市里读完硕士,已经仁至义尽了。

    毕业证书都已经拿在手上的他,工作还没个着落,又哪里好意思大手大脚地花钱呢?

    这也是为何任天行租房选择了没电梯的农民房,吃外卖都吃特价套餐,能省就省,好在这也恰巧符合女友莫茹省钱买房的理念。

    拿着面包坐回了座位后,任天行总算放下了他那颗小心翼翼的心,根本不在意是否有店员再往他这边瞧了。

    重新按下电脑视频播放键,任天行看到云夏白接着介绍一款娜娜新品,精华水。

    “娜娜精华水儿就不用我多说了,招牌儿,业界公认,你们想要的缩小毛孔、淡化细纹、补水保湿它都可以做到,这款新品还多了美白祛痘的功效,专柜价58块儿,今儿38!其他的我也不说了,来!上链接!”

    云夏白说完,直播间左下角立刻出现了38元的精华水购买链接。

    评论区暂时没再出现其他怼云夏白的言论,但云夏白却一边玩转着手里的精华水,一边感慨,“你们说我云夏白赚的钱都是你们给的,我完全同意,不只是钱,我云夏白的一切都是你们给的!是我直播间这3800万用户给的!所以我用这样的方式回馈给你们,我亏么?我不亏。”

    云夏白的目光开始变得闪烁,他一直盯着手里装精华水的粉色水晶瓶。

    “你们很多人说,我一农民的儿子,好不容易自个儿当了老板,然后就自个儿把自个儿卖了,卖给娜娜,卖亏了,但你们不知道,如果只有我一个人,只靠我一个人,去跟那帮工厂谈价格有多难。”

    关莎原本想把云夏白的直播间关了,她以为她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但正因这句话,她的手指没有点击鼠标左键。

    云夏白继续道,“娜娜的老板跟我秉承的理念一样,娜娜工厂生产的产品价格绝对公道,就算他们找代工,也尽量帮你们谈到了最低价,我觉得我们搞这行就应该做这样的事儿,我云夏白就是替你们去谈价格的!”

    说到这里,云夏白的微笑带着些自嘲,“有些人说,说我云夏白当时1瓶洗手液2块钱,1袋洗衣球5毛钱,说我抽风了,我抽风了么?我理智得很!我知道这个价格工厂依旧有得赚,咱中国的老百姓买生活用品就得是这个价格!只有我云夏白直播间里的价格,才真正是老百姓应该得到的价格!”

    任天行停止了咀嚼面包圈的动作,关莎也忍不住和杜晶对视了一眼。

    云夏白这番感慨让直播间热血沸腾,评论区满屏的支持、赞扬与刷礼物!

    不知为何,就刚才那一瞬间,关莎认为手机屏幕里这个气质有些痞,有些狂,甚至方才还在说谎的男人,似乎也并不是个彻头彻尾的坏蛋。

    如果他真是把诸多产品压到了出厂最低价,再以比较低的毛利卖给消费者,那云夏白确实是为普通老百姓谋到了极大的福利。

    一个抹茶面包圈,让任天行从早上一直支撑到黄昏,亦或是支撑他的不是肚子里的食物,而是电脑屏幕里的这个系着土狼皮带的男人。

    “百姓的价格”这五个字,让任天行不停地搜索着有关云夏白的一切。

    云夏白,出生贫寒,全家人赖以生存的屋子是一家工厂废气的仓库。

    早年云夏白跟着父亲卖鱼为生,初中都没念完,后来独立出来打工,先后卖过肥皂、当过工厂工人,做过海外代购,最后创立了自己的贸易公司,任董事长兼总经理。

    云夏白身上有很多标签,比如“90后CEO”、“直播网红”,“超级带货王”和“豪捐人士”等等。

    说他是“超级带货王”,因为只有他能在一家平台里创造出一个又一个惊人的销售记录。

    云夏白开播10分钟,单价过千的产品都可以卖出超过10万份,成交金额轻松破亿。

    云夏白直播4小时,成功卖出了820万件商品,交易金额高达12亿人民币,创造了全网销售记录。

    说云夏白是“豪捐”人士,因为他至今的公益捐款总额高达1.8亿人民币,感动了不少贫困县的县高官。

    任天行大概不会相信,他家房子后山上那一整片树林,都是云夏白捐款种植的。

    “你们把钱给到我们,我们再还给你们,我们乐意!娜娜乐意我云夏白也乐意!要不我怎么愿意把自己的公司跟他们合并呢?说到头儿,合作不过四个字,‘志同道合’明白没?”

    云夏白说着说着,下巴就不自觉对着镜头:“我告儿你们,我以前没加入娜娜时,货儿都是我一件儿一件儿选出来的,你们是没看到我跟商家的选品会可以开多长时间,15个小时!15个小时我云夏白不吃不喝我站在那儿帮你们挑,挑完拿回公司我再挑我再挑!挑到最后才有直播间里给你们推荐的货儿!挑到最后才挑出了今天的我!所以我云夏白不是任何人说一两句话就可以轻易打败的!我直播间这3800多万用户对我的信任也不是随便可以瓦解的!”

    无论是倪蝶还是云夏白,说话都是一大段一大段,词句跟连发子弹一样喷射出来,但他们说的每句话好似都不是随便说的,这些话不仅可以让人冲动剁手,也可以让人听得激情澎湃,热泪盈眶,甚至达到了情感认同的境界。

    天色已晚,任天行背着书包回家,一路上他耳边回荡的全是云夏白对这手机镜头说的那些话。

    云夏白说:

    “不谦虚地说,我云夏白如今拿下了娜娜整个营销供应链儿,说到销售,我谁都不服就服我自己,我就是一个谁都不服的人,我小时候去到大城市里卖货,被其他摊位那些人打,打到我断了四根肋骨我都不服!”

    “你问我现在我有3800万粉丝我知足么?实话告诉你们我不知足,我代表中国老百姓去买货卖货,我的粉丝应该多少?应该有14亿啊!所以区区3800万我怎么会知足呢?!”

    “我告儿你们,为了你们,我云夏白得罪了不少工厂,但我错了么?咱们老百姓赚点钱容易么?要点便宜好货怎么了?!我就问你们怎么了?!2块钱洗手液不应该么?”

    “我脾气就是倔,但我告诉你们没这倔脾气我云夏白走不到今天!”

    “我没背景儿,真没背景儿,我妈一身病,整天瘫在家里,我爸卖鱼的,我们家包括所有远近亲戚一个当老师当公务员地都没有,甚至一个高中毕业地都没有,所以我从哪里来?我山沟沟儿里爬出来的!”

    任天行越是回忆云夏白的这些话,他的两眼就越是发热,直到他抬起头,已然完全看不清地铁到站口的名字。

第36章 不再是少年

    任天行下了地铁没有即刻回家,而是走进雁子谷的新式小区里,乘电梯坐到了顶层。

    他没去敲关莎的房门,而是打开安全门走楼梯上了天台。

    任天行从这个视角俯瞰整个雁子谷城中村,单车货车、老人孩子、晾衣晒被与锅碗瓢盆……

    那些他之前嫌弃的一栋栋老旧的农民房,排列整齐的窗户,与窗台上种的蒜苗韭菜,都是百姓生活最真实的样子,而他任天行,也不过就是一名普通老百姓而已。

    任天行硕士毕业,如果他想,他以后会在青阳这样的大城市里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收入肯定高于全国所有城市的平均水平,但他觉得自己同样非常需要云夏白直播间里便宜的生活用品。

    任天行甚至想,以后莫茹生日,是不是可以在云夏白直播间花169元买一套护肤套装,顺带还可以得到洗发水、沐浴露、面膜以及防晒喷雾这样的赠品。

    如果这么看,云夏白是一个比倪蝶更厉害的KOL,毕竟他让任天行这样的男人都动了剁手的念头。

    明明已接近黄昏,但青阳的天空依旧是蓝色的,这里不缺树木,不缺公园,不缺图书馆,不缺各类国际展览,更加不缺赚钱的机会,跟云夏白一样,任天行撞得头破血流都要闯出来,不是来享受生活的,是来改变命运的!

    他原来跟现在直播间里非常爱冲浪的年轻人一样,总是忍不住打字,总是忍不住吐槽,总是忍不住要表达自己无处安放的情绪。

    但好像突然有一天,他就变了,他发现自己明明依然年轻,可已不再是少年。

    “送那么多我是疯了,我们都疯了,但我们就是硬气,真金白银的赔我们赔得起!”

    “说到销售,我谁都不服就服我自己!”

    “我的粉丝应该多少?应该14亿啊!”

    “我告诉你们没这倔脾气我云夏白走不到今天!”

    ……

    是什么让云夏白狂成这样?

    或许就是他一路厮杀过来的所有经历,这经历算算时日,也有十五年了。

    所以是不是大城市不重要,但厮杀本身很重要,只不过青阳这样的大城市更加能够逼人不停奋勇厮杀罢了。

    任天行回到家,看到莫茹正坐在床上刷手机,头都不抬。

    他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他的出现也无法惊扰一个故意无视他的人。

    “我昨晚跑直播基地,回来没车了,所以晚了。”任天行解释道。

    莫茹似乎没听到任天行的话,继续低头刷着手机。

    任天行脱下外套,习惯性检查了下自己的鞋底是否粘着烂菜叶或者口香糖,然后把今天捡来的那个咖啡杯放在桌上。

    “你还没吃吧?”他问莫茹。

    楼下邻居煮泡面的滋滋声任天行都能清晰听到,但他听不到莫如的回答。

    窄小的房间里的沉默,近乎要溢出去了。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打破了尴尬的气氛,“莫小姐!您的外卖!”

    这个声音任天行有些耳熟,且对方这次居然敲的不是邻居家的门,任天行随即将门打开,惊讶地看着门外那张脸。

    珍珠眼,清晰的法令纹,跟樱桃小丸子一样的短发与纯真的目光。

    “是你啊?!”任天行笑着接过外卖。

    他到现在还依然记得,就是眼前这个女外卖员跟当初那位“蹭外卖”的无理大哥主动赔礼道歉,才平息了一场风波。

    “是呀,我家住附近,所以专跑这片儿,祝您用餐愉快!”女外卖员笑着说完就匆匆下楼了,任天行看到她的手里还有其他两份外卖。

    “连个外卖员你都能搭讪?”房间里莫茹冷冷一句。

    任天行听后叹了口气,关上门无奈解释,“没有,上次也是她送的。”

    莫茹眯起眼睛,“你对于那些陌生女人的态度比对我都好。”

    “这是哪儿的话……”任天行把外卖放在一个小凳子上,开始拆外卖袋。

    “手机给我!”莫茹命令一句。

    “啊?”

    “给我!”

    莫茹没等任天行反应,就已经蹿到他跟前抽出了他裤带中的手机。

    虽然没做任何对不起莫茹的事儿,但任天行还是本能地紧张起来,他脑子里火速想着手机浏览器的历史记录是不是删干净了。

    应该删了吧?

    任天行记得自己每次看完“成年男士必备动作片”都会习惯性删记录。

    莫茹的手指在任天行手机上左点点,右滑滑,各种搜各种看,这不禁让任天行抓紧了裤腿。

    突然!

    莫如似乎发现了什么,抬头厉声问道,“这个关莎是谁?”

    任天行内心大惊,心想该死怎么被对方正中要害!但他脸上却不带一丝波澜地说:“哦,就是住在旁边小区一女的,上次我开马总的车不小心撞人的事儿你还记得吧?就是马钰,她的车,然后不是商量赔偿么,我和马总的电话她都留了。”

    “她今早为什么给你打电话?”莫茹目光炯炯。

    “就因为赔偿的事儿,她今天打马总电话马总没有及时接,就打给我了。”任天行一边说一边打开外卖带,把莫茹的那份递给了她。

    “真的?”莫茹一脸怀疑。

    “不信你可以现在打电话过去问,现在就打。”

    任天行说到这里见莫茹只是紧紧盯着自己,没说话,于是他指着手机道:“你自己看通话时间,十秒都不到,因为我直接说不是我赔以后这种事情不要找我了,你若还不信要不我帮你打过去问!你手机给我,我帮你打!”

    任天行说着就假装去抢手机,但正如他所料,莫茹没把手机给他。

    “这个关莎漂亮么?”莫茹问。

    “没注意,当时车库那么黑,哪能看到漂不漂亮,反正就算漂亮也肯定没有你漂亮。”任天行昧着良心说。

    “就会骗我!”莫茹虽然这么说,但嘴角还是不自觉微微上翘,眼神中带着些得意。

    任天行见状内心长舒一口气。

    其实,保时捷车的赔偿关莎直接找的就是马钰,根本没他任天行啥事儿,关莎的电话,他是昨晚才要到的,确切的说是关莎主动和他互留电话,深层原因是关莎想“白剽”任天行的电商直播研究报告。

    而今早关莎的来电,理由太过于莫名其妙,任天行为一个刚认识不久的女人充人头平事端,莫茹肯定会多想。

    任天行的说谎技术简直炉火纯青,毕竟年纪大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打开外卖盒,任天行十分淡定地一口一块红烧茄子地吃了起来,以为女友不会再继续纠缠,怎知莫茹忽然大吼一句,“你还真骗我啊!还说不漂亮?!”

    任天行抬起头,他的手机桌面正对着他,5厘米都不到,屏幕里正是关莎的微信头像。

    任天行的喉咙差点没被茄子噎住,女人这种生物真是太可怕了!怀疑什么就真的会挖地三尺地找破绽,任天行一万个没想到,莫茹会复制关莎的手机号码去找她的微信,那微信是连任天行都没敢加的。

    好巧不巧关莎的微信头像就是她本人。

    照片里的关莎红唇皓齿,身穿蓝白相间的校园水手服,阳光下柔顺靓丽的长卷发反射出微微的光亮,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何况她的身后,还是春色满园的郁金香。

    “你觉得这漂亮?”任天行违心反问莫茹,“这照片就是P的,她真人别提多普通了,我根本都记不住她的样子。”

    莫茹放大了关莎的头像反复看,最后评价一句,“我告诉你,别以为她漂亮,这女的肯定整过。”

    “就是!”任天行赶紧附和,“哪像你这么纯天然!快吃饭吧,不然凉了。”

    莫茹这回终于把任天行的手机放下开始吃了起来,其实让她释然的并不是关莎是不是P照片外加整容,而是她发现任天行并没有加关莎微信,通话时间确实也很短,根本不足以用来搞暧昧。

    “我们去杭州行么?”莫茹说。

    任天行知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这个问题他迟早要面对。

    莫茹问完后没再说话,安静等着任天行的回答,因为她已经通过朋友得知任天行被金权再次扫地出门,现在根本无处可去。

    任天行想了很久,然后干脆把关于萧杰安排他搞研究的事情全说了,当然,他也说了萧杰不给他任何承诺。

    “这样,我最后做完这份报告,如果还是没法入职,其他的公司我也不去了,我们去杭州。”

    任天行没想到,自己说完这句话,莫茹就开心到飞起地抱上来亲了他好几口。

    不仅如此,莫茹还主动倒垃圾,帮任天行洗衣服,连晚上洗澡的时候都在厕所哼着小曲儿,好像她已经铁定能离开青阳去杭州一样。

    莫茹认为,金权总裁萧杰要的不过就是个免费劳动力,最后对任天行的报告指导指导算是给他个安慰奖,不可能真的录用一个被下属三度扫地出门的人。

    莫茹洗完澡出来,看到桌上放着一杯外卖样式的咖啡杯,很顺手地拿起来掂量了一下,还有重量,说明里面还有咖啡,于是仰起头就想喝,谁知被任天行及时叫停。

    “别喝,冷掉了……”任天行说。

    莫茹很是奇怪,“冷掉也可以喝啊?!”

    “那个……这不好喝。”任天行把咖啡杯抢了过来。

    莫茹根本没耐心,重重推开任天行的同时迅速夺回咖啡杯,想也没想就往嘴里灌。

    当液体流进她喉咙的时候,只听任天行绝望一句,“那是我垃圾桶捡的!”

第37章 加不加微信

    “哈哈,还有这种说法?”

    关莎对任天行说的关于“种草”的网络衍生用语很感兴趣。

    今天他们三人又碰巧在直播基地门口遇到,于是并肩而行。

    之前偶尔也逛小蓝书的关莎,自然知道“种草”是安利和推销的意思,“被种草”就是被安利和被推销。

    有“种”自然就有“拔”,每个人心里都拥有一片绿地,喜欢了,就种种草,不喜欢,就拔拔草,再正常不过。

    所以关莎当然也知道“拔草”就是把内心痒痒的购买欲给“拔除”,取消购买计划。

    只不过任天行告诉她的更加全面,更加深刻。

    任天行说,原来他也奇怪,为什么好好的购物行为,非要跟“草”联系上呢?两者意思相差十万八千里。

    研究之后他才明白,看似并不严谨的网络用语,有时候比正常词汇更为形象。

    我们的生活中,不可避免地会看到形形色色的广告。

    比如在综艺、电影、楼道、地铁、广播、公众号文章,短视频以及直播等媒介上,到处都有商品或服务激发着我们的购买欲,此乃“天涯何处无芳草,墙里秋千墙外道”。

    当我们好不容易劝说自己千万不能再剁手,结果看到心仪的东西,欲望就跟青草生长的速度一样,给点儿阳光雨露,就嗖地窜出土壤,好似永远无法彻底消除,此乃“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大众的购买欲会随着季节变迁,换季自然心情也换了,想买的东西也换了,这就是‘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任天行说。

    “哈哈,你还真用心查啊!”

    关莎笑得很灿烂,这笑容像奶油顶部洒上的那层花生碎与焦糖酱,微风拂过,任天行甚至可以闻到丝丝甜味。

    “你们聊够没啊?电梯都开了老半天了!”一旁的杜晶手挡着电梯隔门,表情如一只极端郁闷的长颈鹿。

    “再聊我都可以吃一吨草了!”杜晶说完自顾自走出了电梯,懒得再去欣赏关莎和任天行的你说我笑,那感觉变扭得如同喝了一整杯洒满黑胡椒粉的蜂蜜柚子茶。

    关莎和杜晶此次来直播基地是为了与双胞胎姐妹谈合作,而任天行自然是继续他的市场调研。

    今日当任天行再次踏进这个直播基地,瞅见墙上那些打着KOL字样的带货主播海报时,对其理解的层次已经不一样了。

    除了倪蝶和云夏白,任天行所观看的其他大部分直播都比较单调无聊,有些主播噼里啪啦说的内容,更是乏味枯燥到令人发指。

    镜头前坐着的明明是一大活人,说话却跟机器人一样,一直用一个语调介绍产品卖点,然后上链接让大家剁手。

    故任天行认为,直播带货主播与KOL其实还是有些区别的。

    KOL的本质是内容创作者,其能在自身领域制作出有看点的内容,比如知识、影评、穿搭、段子、心灵鸡汤等等;而带货主播的本质就是个销售员,其所依靠的更多是对产品的理解和推销技巧,说白了直播带货就是将原先线下的1对1销售,变成线上的1对N销售。

    当任天行和关莎一行人走到双胞胎姐妹的工作室时,两姐妹还没来,接待他们的是一头红发的选品经理。

    “上次我们也差不多这个点儿来,她们都在啊……”关莎有些疑惑。

    选品经理解释道,“昨天她们下播太晚了,做叶桃渡的专场,产品有些多。”

    关莎眨了眨眼,“叶桃渡专场?”

    “对,昨天晚上的坑位被叶桃渡买断了,这周的坑位都被叶桃渡买了不少,目前坑位只剩今晚还有一个。”

    叶桃渡原先不是只跟倪蝶这样的超级头部主播合作的么?

    怎么现在也找到双胞胎姐妹了?

    关莎不禁咬了咬下嘴唇,些许挫败感隐隐袭来。

    她原先并不觉得叶桃渡这样的国产品牌有多遥不可及,但如今真要拿自己的产品跟人家正面PK,却无法像人家一样豪气地买断整晚坑位。

    “我们的合作是坑位费加佣金模式您应该都懂吧?坑位费8万,佣金20%。”选品经理说,由于之前他看过关莎的货,故这次就直奔主题了。

    “是利润的20%么?”

    选品经理听关莎这么问,神情突然变得有些复杂,似乎觉得关莎也太外行了,于是耐着性子道,“不是,是价格的20%,产品价格的20%,这是行业惯例,您问哪家主播都一样。”

    关莎不禁与杜晶和任天行都对视了一眼,她从没想过找一个主播带货给佣金居然这么高,直接砍了商品20%的毛利!

    这不等于吃人么?

    如果有商家想选直播带货这样的营销方式,商品本身毛利得至少超过20%才可能不亏本。

    选品经理说的佣金比例任天行并不意外,放眼整栋大楼,绝大部分代售货物均为智商税产品,这样的实际调研完全符合他任天行的理论研究。

    关莎心想好险自己卖的是口红,毛利足够高,还有羊毛给这些主播薅。

    莎皇口红的成本每支10元,售价每支128元,口红每卖掉一支,关莎支付双胞胎姐妹的佣金就是128元乘以20%,即25.6元。

    从售价里减掉佣金和成本,关莎每支口红还能赚92.4元,似乎还不错,毕竟关莎原来只是想处理掉这批货,平本就行,能赚更好。

    那么目前剩下的问题只有一个,就是那价格高昂的坑位费。

    于是关莎客客气气地跟选品经理道,“是这样的,由于我马上还要备一批新货,现在手头有些紧,所以这个坑位费……可不可以再少一点?”

    “不能再少了。”对方一口回绝,“我们家直播间每晚粉丝都几十万的,卖您这3000支口红绝对没问题,您想想,货一卖出去,去掉佣金,回款就有多少?”

    “呃……”关莎立刻掰着手指开始心算。

    “我给您算吧!”选品经理说着就掏出计算器劈里啪啦地按着,“您看……”

    关莎随即从计算机显示器里看到了277200这串数字。

    “去掉佣金你还可以赚27万多,即使减掉8万坑位费,您还有19万,一晚上19万可以了!您要是选别人,搞不好就卖出去几支!”

    “你们真能保证全部卖出去?”关莎将信将疑。

    “保证。”选品经理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最后,关莎左思右想了很久,终于下定决心与双胞胎姐妹签署《合作协议》。

    坑位费关莎必须先付,佣金当晚播完立即结算,因为销量也是当晚就可以揭晓。

    关莎安慰自己,还是堵八,反正也没别的路了,不敢赌,还创什么业?

    付完坑位费的她,顿时觉得自己卸下了所有重担,至此全部身家都砸进去了,还向杜晶借了些零头,是成是败,全看今晚。

    关莎发现,原来一无所有,并不会比勉强温饱的压力来得更大。

    当三人刚刚走出双胞胎姐妹的工作室没多久,杜晶就对任天行调侃一句,“我说我们都让你白跟那么多趟了,对你写研究报告有帮助吧?”

    任天行立即点头如捣蒜,“当然有啊!非常谢谢!”

    “那你是不是应该请我们吃饭啊?!”杜晶笑问。

    “啊?”

    “哎哟还装傻。”杜晶看着傻愣愣的任天行,“这样,你请我们吃饭,就让我们关小姐给你她微信。”

    杜晶说完本以为关莎至少会瞪自己一眼,但没想到关莎此时居然只是静静瞧着任天行的反应,嘴角上还挂着一抹微笑。

    任天行本想说好,自己虽然穷,但省一点请关莎这样的大美女吃饭他还是很乐意的,而且还有杜晶在,三个人一起既不会尴尬,也不会怕人诟病,但加不加微信这个问题却难住了任天行。

    如果自己加了,回去还不被莫茹直接打死?!

    “怎么?居然还犹豫?”杜晶挑了挑眉毛,“你是不想要我们关莎微信,还是不想请我们吃饭?”

    “不是不是……那个……我……呃……”任天行舌头开始打结。

    “算了,我们走!”杜晶拉着关莎就想走,关莎虽然不情愿,但对任天行的态度也很是莫名其妙,这男人到底在想什么?是吝啬还是害羞?

    “我有女朋友……”任天行终于憋出了这句话,“吃饭可以,微信就先不加了,回头研究报告写好了我发给你们。”

    杜晶又好气又好笑,“没有微信你怎么发啊?据我所知,短信发不了报告吧?!”

    “要不……留个邮箱?”任天行挠了挠后脑。

    不得不说,关莎活这么大,第一次被一个男生“变相”拒绝。

    她原本对任天行的印象,就是没什么印象,现在想不记住这个男人都不可能了。

    “要不留个邮箱”这六个字,让关莎事后想一次就笑一次。

    她那一整天都挺开心,没了存款一身轻,且晚上她在双胞胎姐妹的直播间亲眼目睹了自己所有库存口红在10分钟内被销售一空的场景。

    “这该死的社会,我关老爷要正式出道了!”

第38章 巨大一个坑

    “对,再做得更绛红一些。”关莎跟工厂的配方师说。

    “嘀嘀!”此时她的手机提示音响起,一整个下午,这种声音都在持续,但因为关莎把手机放在实验室门口鞋帽柜的包里,所以一直没听见。

    直到她觉得今天的工作完成得差不多了,正准备离开时才掏出手机看信息。

    九死一生说的是创业,如果这业被“零打工经验”与“零创业经验”的关莎这么短时间内就创出来,那社会就太好混了。

    关莎整个手机桌面都是购物平台的后台提醒,无一例外全是退货单。

    今日距离双胞胎姐妹把将近3000支口红卖出去的日子,才过了不到3天。

    电商售货,有一定的退货率关莎认为也正常,她查看了下详情,发现退单总数为86单,这个数字关莎是可以接受的,因为退货率还不到5%。

    但接下来的每一个小时,关莎都可以收到很多条这样的退货提醒,而且同样的信息发来的速度不仅没有减慢,反而一直在加快。

    第二天一早,关莎收到的退单总数已高达400多单了,而到了第三天晚上,关莎和杜晶再看总数,破了1000单。

    “卖3000退1000?”杜晶有些不敢相信。

    “关键还一直在退!怎么能这样啊!”关莎有些急了。

    虽然客户退货运费不用关莎出,但工厂帮忙寄出去也是要钱的,这些费用自然都由关莎承担。

    原本那个选品经理在帮关莎计算收益时,就忽略了快递费,如果一并算上,关莎的总利润其实也就17万出头。

    “这些人看直播难道还没看清楚么?为什么退?!”杜晶也很是不解。

    关莎摇了摇头,咬着嘴唇没说话,她手机里的退货提醒仍旧一条接着一条。

    杜晶的眉头皱得跟被揉过的报纸一样。

    “明明你口红的优势那双胞胎姐妹都说得那么清楚了,上唇试色效果也很好,而且她们的直播间是不开美颜的,唇色客户应该看得很清楚才对啊!说实话我觉得看图片了解商品信息没直播间体验感强,一般电商退货率也没这么高吧……”

    “别想这些了!”关莎突然站了起来,双手撑着桌子,两眼一直看着手机桌面弹出的退货信息,“关键是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杜晶想了想,灵光一现,“不然把退货渠道关了?”

    “那怎么行!”关莎没好气,“口红包装上全印了我‘莎皇’的名字和Logo,如果不让退这牌子不直接就砸了?”

    “砸了就再换一个牌子呗!”

    看杜晶说得如此轻松,关莎恨不得把桌上的燕麦奶茶往她头上倒,这可是自己想了好几个月才想出来的品牌名字,为此她开了公司注册了商标,还用这个公司名做了产品备案,怎么能说换就换?

    “丫的我一定要他们给我个说法!”关莎说完拿起电话就拨给了双胞胎姐妹。

    “退了多少?1000?那很正常啊!”电话里对方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我们这行本来退货率就是30%到50%的,不信你去问问别家,就连倪蝶这样的主播去年也有单退货率超过60%。”

    关莎闻言愣住了,反应过来后立刻质问道,“这么高的退货率你们之前也没跟我说啊!”

    “我们以为你都知道啊……而且你也没问,你问我们肯定说。”

    “我……”关莎握紧了拳头,气得都想用牙咬桌子。

    手机里的退货提示音依旧每几分钟都会响至少1次,时刻提醒关莎什么是“太过年轻”。

    搞了几天研究的任天行,此时正在写直播行业的研究报告。

    这几天他没少往直播基地和各大批发市场跑,只要逮到闲人就开始各种问各种访。

    任天行了解到的是,一些顶流直播主播和明星带货,收几十万的坑位费然后带货翻车的不计其数。

    比如某著名歌手来直播间带货,坑位费收了15万,当晚销售额130万元,退款竟高达125万元,最终真正销售额只有5万元。

    比如某著名财经作家,收了50万坑位费,卖出了8罐奶粉,最后还退了4罐;

    比如某著名影视明星,收20万坑位费,最后只买出去6个茶杯,销售额556元。

    任天行发现,不仅是女性消费品的定价逻辑属于玄学,连整个直播带货行业的坑位费定价都没有原则可依。

    一些早就过气的明星收的费用甚至比当红艺人还高,就连财经作家的坑位费都可以高出国民级演员好几倍。

    但这些所谓自带流量的明星,其实与中小带货主播一样,销售业绩都很差,且退货率非常高,最后被坑的全是亏得一塌糊涂的商家。

    本来就是个大坑,还要让人交钱来踩,怪不得这项费用被称为“坑位费”,任天行想到这里都笑了出来,他桌上的咖啡杯已经被他连续用了三天,再用下去,店员的连就比那些被坑的商家还黑了。

    于是,任天行终于在店里买了一杯完完全全属于他自己的咖啡。

    或许是真实花了钱,任天行觉得这杯咖啡特别浓郁,特别清甜。

    他将手机连接电脑,在电脑里编辑着这几天录下的关键访谈信息。

    “我们也要求退坑位费,但是没用啊,当初合同里也确实没签说可以退!所以我现在只选不要坑位费只收佣金的主播。”

    “坑位费算什么,好歹是白字黑字明面上的,暗地里多少主播刷数据小伙子你懂么?”

    “刷数据你都不知道啊兄弟?就是刷在线看的人数,刷评论刷互动,去年我投的一个脱口秀演员,那晚显示观看人数300多万,但实际就只有8万多是真人,其他全是机器人!”

    “哎呀小哥你新来的吧?直播间各种数据刷都是常态了,谁不刷?如今就是数据时代,你不刷别人刷,你老实是老实了,但永远没有出头之日。”

    “刷人头算什么?可耻的是刷单,就是主播喊完话,实际买出去多少,全他妈是刷的,最后都给你退回来!”

第39章 准备遇见他

    当关莎出租屋的窗外晨光熹微,整个青阳便开始被逐渐拥挤的车流与人流唤醒,地铁口那些幸存下来的共享单车“整装待命”,准备迎接今天的第一位客人。

    当初关莎之所以选择青阳,一是因为对陌生地域的好奇,二是因为蒋一帆的微信签名——青阳,让我知道了远方的意义。

    蒋一帆家从事钢铁生意,而关莎的父亲开的是建商公司,一个卖钢筋水泥,一个建造公寓写字楼,同属一条产业链的上下游,还都在三云市,故两家长辈生意上往来频繁,关莎也就有幸自幼认识蒋一帆这样的天才少年。

    关莎五六岁时,曾与父亲一同去蒋一帆家的工厂参观,她当时就对坐在产线边上独自看书的文雅少年印象深刻,那少年的脸白得跟包子一样。

    野性子的关莎哪有耐心看什么生产线,她东瞧西看,瞅见孩子就主动撩,在工厂后院聚集了不少小朋友一起追追打打,最后还把蒋一帆也强拖进来,结果蒋一帆每次都气喘吁吁地跑在最后。

    但就是这样一个有些书呆子的男生,总分成绩永远可以甩开全校第二名一大截。

    关莎小学到高中之所以能保持在班级前十,完全是因为她提前预定了蒋一帆所有的私家笔记。

    抱大神大腿这个坏习惯,关莎其实从小就养成了。

    关莎毕业时,蒋一帆对他说:“你如果想来青阳,我当然赞成,青阳比三云更加现代,也更加包容,这里没有天花板,也没有终点线。”

    当关莎踏上青阳的土地时,她脚步的宿命就是在无路可走之处,杀出一条血路。

    这个年岁的关莎,希望的是尽可能远离家乡,远离父母,越远越好,越久越好。

    青阳是全国最容易落户的一线城市,“来了,就是青阳人”不仅是一句口号。

    这两年青阳政府出台了《经济特区人才工作条例》,还相继推出“人才优先发展计划”和“经城英才计划”等一系列国内领先的人才引进政策。

    而就在上个月,青阳全球招商大会中有近300家企业及机构参会,其中包括世界500强企业、中国500强企业、各行各业的上市公司以及新兴独角兽企业等等。

    众多国际、国内各类市场主体都看好青阳,正是这座城市的魅力所在。

    车开在经城区车水马龙的干净街道上,关莎望着窗外几何线条极为严谨的钢架建筑群,这些大厦兼容了建筑的美学性与功能性,活脱脱把青阳装点成一片秩序井然的钢铁森林。

    关莎在双胞胎姐妹直播间卖出的莎皇口红,退单共计1654单。

    工厂备货3000支口红,关莎通过传统广告卖出18支,通过双胞胎姐妹直播间卖出1328支,减掉坑位费、佣金与运费,关莎一共到账的纯利润约为3.6万元。

    看似没有亏,但若算上关莎之前跑市场、租房子以及吃饭的成本,也根本没赚钱,且更严重的问题是,退回来的这1654支口红应该怎么处理?难道再花8万元买双胞胎姐妹的坑位?

    关莎脑子还没笨到这种地步,她仔细算过,按照目前55%左右的退货率,再做一次类似的直播代购便会直接亏本,因为赚的总利润还不及坑位费来得多。

    任天行告诉关莎,直播带货行业中存在极高的退货率问题,这个问题就算在倪蝶和云夏白这样大主播的直播间也会发生,20%至30%的退货率是行业平均水平。

    “那现在怎么搞?你这批新货出来,还找不找倪蝶?”杜晶边开车边问,此时她们正在去稻香园早茶店的路上。

    蒋一帆昨日从外地出差回来,关莎自然又萌生出抱大神大腿的念头。

    关莎想着毕竟蒋一帆以前干的是投资银行,现在又在金权集团工作,接触过多少行业,了解过多少公司,朋友圈里又有多少企业创始人和高管……经验肯定比自己丰富,让其随便指点一二估计都可以少走很多弯路,于是关莎约了蒋一帆今日一起吃早茶。

    听杜晶问是否还找倪蝶合作,关莎重重叹了口气,“倪蝶的坑位费是60万,我算了下,如果按目前128元的售价和以及给主播的佣金提成,外加运费什么的,我要平本的话得备7000支口红,也就是成本再加7万,这……”

    “那也不多啊,我借你!”杜晶豪爽一句。

    “听我说完行么!”关莎脸拉得老长,“这7万是在一支口红都不被退货的情况下算出来的,但不被退货根本不可能,咱再搞一次,肯定要考虑最坏的情况,倪蝶之前退货率最高也有60%,如果把这60%的退货率算上,我得备将近1.2万只口红的货,也就是多加12万的成本,但花出去这12万,也只能保证我在最坏的情况下平本而已,想要赚钱,就得投更多。”

    “那就投呗,你要多少跟我说个数。”杜晶说着在红灯处停下。

    关莎闻言双手插在了胸前,非常嫌弃杜晶那比自己还傻白甜的样子。

    “杜大小姐,我知道你有钱,全亚洲都有你家开的火锅店,刷你的卡,我们是可以备更多货,但你想过没有,倪蝶可能一晚上卖出去超过1.2万支口红么?”

    “咋不可能?马爱诗不就被她要喝得全球断货了么?”

    “是,但咱们是马爱诗么?人家上百年的历史!”

    “呃……这……”杜晶似乎才反应过来。

    关莎继续道,“你没查倪蝶之前的记录么?几分钟销售量破万的全是国际大牌,对于国产品牌,倪蝶单场最高记录也就五千多,何况咱们还是国产品牌中的小萌新,凭啥可以一晚上卖上万?”

    这时杜晶已经开过一个十字路口,右前方就是目的地,杜晶找了一个停车位就把车停了进去。

    她对于关莎的质疑无可反驳,现在这种情况找倪蝶确实很鸡肋,加钱备货卖不掉,不加钱又很可能本都回不来。

    “要不关老爷你自己当主播行了!”杜晶边说边下车,从裤袋里掏出手机,“你自己直播,省60万坑位费还省了佣金,想播多久播多久,而且你比人家倪蝶漂亮多了!”

    关莎刚要说什么,就听杜晶看着手机吃惊一句,“一帆哥说带个人一起,可能也可以帮到你,我去……这个人……”

    见杜晶难以置信地盯着手机桌面,关莎条件反射一句,“怎么?谁?他老婆么?”

    杜晶赶忙摇摇头,将手机直接给关莎看,关莎看完嘴巴都张成了O型,两颗眼珠子都快惊掉了。

    什么?!

    金权投资集团青阳分公司……总裁?!

第40章 茶楼的会面

    吃早茶是三云市民的传统,关莎和蒋一帆两家以前经常约在茶楼谈生意。

    青阳作为移民城市,没有自己的饮食文化传统,它的饮食特色来自全国各地,这里既有香辣酥麻的四川火锅,也有粗犷原始的陕北肉夹馍,早茶餐馆选择繁多,有高档豪华的粤式酒家,也有充满市井气息的小茶楼。

    当关莎的父母还没离婚时,茶楼不仅是个单纯喝茶与享受美食的地方,还是个可以让家人欢聚一堂,巩固和维系亲子之情的好去处。

    稻香园属于百年老字号连锁店,里面的氛围轻松自在,提倡“慢生活”,就连服务生走路的速度都有些慢悠悠,但这里的香辣凤爪可是关莎和蒋一帆儿时共同的美好记忆。

    从吱呀作响的木制楼梯上到二楼,关莎远远就看到了蒋一帆,虽然已经多年未见,这个男人的脸依旧白得像包子,但身材却好得跟个健身教练一样,完全没了关莎记忆中那种文弱书生气,意外至极。

    由于茶楼人不多,蒋一帆也差不多第一时间便看到了关莎和杜晶,他随即招了招手,其旁边坐着一位身穿深蓝T恤的男人。

    男人年纪看上去比蒋一帆大些,不戴眼镜,气质沉稳,当他的目光与关莎对视时,嘴角微微地上翘了一下。

    “萧大哥?”杜晶一眼就认出了萧杰,快步跑了过去,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萧杰似乎对杜晶的出现并不意外,他随即站了起来,等着杜晶向他奔去。

    “萧大哥!”长脚长腿的杜晶不过两秒就冲到了餐桌前,仔仔细细瞧着萧杰,满眼是光。

    “又高了啊!”萧杰朝杜晶笑道。

    杜晶想跟萧杰握手,但又觉得这似乎显得生疏了,于是她的手有些滑稽地无处安放,舌头也不太利索,“那个……呃……坐啊萧大哥坐!别……别站着!”

    一旁的蒋一帆笑着说,“萧总跟我说几年前你家上市的时候,是他做的尽调。”

    杜晶拉开椅子坐下,故作嗔怪,“我还说一帆哥你怎么会之前不打招呼,平白无故拉个陌生人来!”

    “我听说你来青阳了,就不请自来,别介意。”萧杰接了话。

    “萧大哥你都是总裁了,我哪儿敢介意!”杜晶开起了玩笑。

    很多年前,当杜晶第一次在店里看到萧杰时,她还在念高中,当时萧杰在投资银行工作,杜晶母亲告诉杜晶,“这位萧大哥是来让我们家牌子给全中国人民知道的。”

    后来杜晶上了大学,偶然一次暑假回家,又在母亲办公室撞见了萧杰,那时萧杰已经进入了金权投资集团,职位是投资总监。

    杜晶母亲告诉杜晶,“你萧大哥这次来是帮我们的火锅店走出中国,走向世界的。

    杜晶家的杜大娘火锅店,目前金权投资集团占18%的股权,列位第三大股东,故杜晶对金权并不陌生,对萧杰也不陌生,但是她没想到看上去也就三十出头的“萧大哥”,现在竟然已经是总裁级别的人物了。

    “一个分公司的总裁而已。”萧杰谦虚强调,就在他说这话时,关莎也走到了众人面前。

    蒋一帆赶忙起身介绍,“这是关莎,我学妹,这是萧……”

    “总裁好!”关莎没等蒋一帆说完,直接大方地朝萧杰伸出了手。

    萧杰迟疑片刻,随即也微笑着握了上去,关莎和萧杰的这次握手,看得杜晶心痒痒,她都没好意思做的事情,被关莎抢去了。

    萧杰的手温温热热,手掌也大且不粗糙,当他握上关莎手的时候,非常尊重对方地停留了一下才松开,眼神也极为平和地看着关莎。

    关莎从萧杰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丝别的男人通常看到她时会有的那种惊讶、花痴与留恋。

    关莎刚才自然也听到了一些杜晶和萧杰的对话,她原先还担心蒋一帆拉一个总裁级别的领导一起吃饭,气氛会不会尴尬,整桌人会不会交流不畅……

    现在她释然了,对面坐着的人不是五六十岁的老头儿,而且跟杜晶还认识,看上去也很好相处。

    “各位来点什么茶?”女服务员走过来问道。

    萧杰很自然地将目光投向了关莎和杜晶,“女士点就好。”

    “要不……就普洱茶?”关莎提议。

    萧杰点点头,“普洱清雅醇厚。”

    “老是喝普洱,这次换乌龙吧!”杜晶祈求地看着关莎。

    关莎再次看向了萧杰,她没去关注蒋一帆,因为她知道蒋一帆这么好说话的人,肯定什么茶都行。

    “乌龙茶你可以么?”萧杰反问关莎。

    “我可以……”关莎赶忙回答。

    不知怎地,当这个叫萧杰的男人淡淡的目光落在关莎身上时,关莎的眼神竟然会有些躲闪。

    “那就乌龙吧。”萧杰说,“乌龙甘鲜爽口。”

    “哈哈萧大哥最好!”杜晶开心一句。

    除了蒋一帆这桌,周围零星坐着的都是年长的老人。

    他们大多是成双成对的老头老太太,老头看着报纸,老太太刷着手机,时不时小啜一口茶,再夹上一块桌上的点心往嘴里送。

    所谓茶楼之上闲饮茶,饮的其实就是一种清闲自在。

    在这里,时间似乎就是拿来消磨的。

    此时杜晶开始勾选起了她喜欢的茶点,相比于茗茶品茶,年轻人更在乎的其实是桌上的点心。

    凤爪、虾饺、排骨、烧卖、牛肉球、鱿鱼丝、陈村粉和鸳鸯青菜,这些是同样作为三云市市民的杜晶每次必点的早茶八大件。

    “这里除了茶点不错之外,包子和烧腊也很好吃。”蒋一帆提醒杜晶。

    “都点都点!反正萧大哥请客!”杜晶说着向萧杰吐了吐舌头。

    “对,我请。”萧杰倒也完全不推辞。

    “好可惜,现在都是这样点单,没有以前那种推车了,以前的小吃都是推过来,想要什么直接拿,老远就可以闻到香气,还可以猜推来的是什么。”关莎叹了口气。

    “能这样在纸上打勾已经不错了,如果给我一个ipad,让我用ipad点,那更没感觉。”杜晶随口回应。

    “要我做茶楼,我肯定得保留推车。”关莎说。

    萧杰随即问关莎,“我听蒋一帆说你在创业。”

    杜晶此时差不多点完了,她把点餐单塞给蒋一帆,就开始叽里呱啦地跟萧杰说起关莎是如何拿着20万闯江湖,如何碰到一堆不靠谱的批发商和工厂,最后又是如何被双胞胎姐妹坑。

    “我就告诉她要自己当主播,省几十万成本,萧大哥你说我说得对么?”

    萧杰听罢不慌不忙地放下了茶杯,然后悠悠一句,“不对。”

第41章 检查的悖论

    自己当直播带货主播,关莎原先非常排斥,但当她在双胞胎姐妹的直播间踩坑,在是否与倪蝶合作这个问题上进退两难时,她的内心也不是完全没动摇过。

    互联网时代,似乎谁敢于曝光自己,才有可能获得流量,而谁坐拥流量,谁才能获得话语权与无限商机。

    既然启动资金如此有限,是不是就应该不按常规套路出牌,发挥自身优势放手一搏?

    通过不懈的打拼,倪蝶拥有了自己的公司,自己的工厂,在青阳经城区更是拥有好几套房子;而云夏白的人生轨迹更为励志,从一个小山村的鱼贩之子,变成拥有千万粉丝的头部网红主播,他家山景别墅的价格连关莎的父亲买之前都得犹豫一下。

    正当关莎心里对带货主播的成见开始被巨大的利益所消磨时,萧杰的一句“不对”让她警惕起来。

    “我给你们举个例子。”萧杰说,“以前美国有一位计算机科学家,叫艾伦·唐尼,他做过一个实验,就是通过调查的方式了解一个学校每个班平均有多少学生。

    他发现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不同的调查方式得出来的结论不仅不一样,而且差距很大。

    艾伦·唐尼当时调查的这所学校是美国的普渡大学,他去教务处直接要数据,这个数据自然是教务处文员用全校总人数除以总班级数得出来的结果,平均每个班有35人。

    按理来说这个数字是准确的,但当艾伦·唐尼在校园里随机采访学生,问他们自己所在的班级一共多少人,得出来的结果是平均每个班有90人,你们想想,为什么差异会这么大呢?”

    此时服务生开始陆续将茶点摆上桌,但没人动筷子,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萧杰身上。

    萧杰也并没指望关莎或者杜晶能回答,他直接给出了答案,“因为在学校随机采访学生,其实是抽查,采用抽查的方式存在一个问题,就是人数越多的班级,你抽到它学生的概率就越大,换句话说,因为90人的班级里学生多,被你抽到的可能性就比35人的班级大,所以抽查得出来的结果,往往会比实际的结果大很多。”

    杜晶听后眨巴了下眼睛,看看关莎,又看看蒋一帆,不知道萧杰要表达什么。

    “一帆啊,你应该也记得这个例子吧?”萧杰问蒋一帆。

    蒋一帆点点头,要说曾经教过萧杰的统计学教授,后面跳槽去了蒋一帆的学校,所以在当时这个老师举办的一个学术活动上,萧杰与蒋一帆便认识了。

    蒋一帆对关莎和杜晶解释道,“其实这个调查,要论述的观点是检查的悖论,也就是平常我们偶然观察到的现象跟这个事情的实质,往往差别比较大。”

    蒋一帆继而给出了另一个相似的例子。

    这个例子就是“囚徒的刑期”。

    如果我们在监狱里随机抽查犯人,问他们服刑期有多长,很多犯人都会给出一个很大的数字,比如十年二十年,甚至六七十年。

    但如果我们去问监狱长要所有犯人的平均服刑年数,监狱长查看所有犯人卷宗后给出的准确数字仅仅只有3.6年。

    为什么二者的差别又如此之大呢?

    这就是检查的悖论,因为很多服刑期短的犯人可能在我们抽查的时候已经被释放出狱了,所以目前还在监狱里的被我们调查到的人,更容易是服刑期长的人。

    “再说得贴近生活一点。”萧杰接过了蒋一帆的话,“平常你们觉得坐飞机,乘客挺多,飞机上挺拥挤,你们认为航空公司应该挺赚钱,人那么多,旅行体验这么差,票价应该降一降。”

    萧杰说的这点关莎挺认同,她平常坐飞机,前后左右都是人,空位确实少。

    “但实际上航空公司说不定都在亏本。”萧杰继续道,“因为我们更容易坐上那些人多的航班,毕竟人多嘛,其包含我们的机会就大,人少的航班我们没什么机会坐上,所以如果我们去航站楼随机调查乘客,可能很多人会说航班很拥挤,但航空公司那边的真实数据有可能是平均每架飞机没几个人,公司如果不维持高票价就会亏本。”

    “人少的航班没什么机会坐上……”杜晶挠了挠脑袋,不自觉重复着这个论点,她后面结论听懂了,中间某些话好像又不是很理解,也怪她从小到大就是个学渣,排名总得从后往前数。

    “或者我再换一个例子。”萧杰非常有耐心,“如果你是一个红绿灯,对你来说,红灯的时间和绿灯的时间很可能是一样的,各占50%,但如果你去街上随机采访司机,大多数人给你的答案往往是红灯比绿灯时间长,因为绿灯他们不需要停,但红灯就必须停下来等,等待的时间肯定大于畅通无阻不用停的时间,所以他们事后回忆起来,好像每个路口总是红灯时间长,而且好像他们总是遇到红灯一样。”

    “您说的我明白。”关莎接话道,“您是不是想说,我们看主播,更容易看到那些拥有很多粉丝,很成功的主播,而那些粉丝人数特别少的,没什么人看的主播我们看不到,所以我们就会认为当主播好像很容易就可以成功,就可以赚很多钱。”

    “对。”萧杰满意地点了点头,杜晶则是趁大家不备夹了一块肠粉,因为她实在太饿了。

    “来来,先吃。”蒋一帆赶忙说道。

    关莎见大家动起了筷子,自己也象征性地夹了一块排骨。

    她把排骨放在碗里,来回翻动,没有吃。

    等萧杰差不多吃完了口中的食物,关莎才开口问道,“萧总,我们其实去直播基地的时候就了解过行业情况,确实有不计其数的中小主播赚钱困难,不过互联网时代,尽管竞争者众多,我认为只要有真本事,都有可能成功,不是么?就比如很可能明天一个新主播就超过了倪蝶和云夏白。”

    萧杰放下了筷子,承认道,“是有这个可能,不过这在统计学上,算是小概率事件,几乎不可能发生,当然了,你如果把时间维度拉得足够长,肯定会有人超过倪蝶和云夏白,但恐怕你的启动资金和你创业的时间期限……撑不到那个时候。”

    “萧大哥!别这么说,看我们关莎这张脸,说不定刚开播就爆火了,下一个超级主播就是她!”

    萧杰笑着抿了口茶,微微摇了摇头。

    不得不说,关莎对于萧杰这个摇头的动作很是不满。

    她可以主观不想做这件事,但若有人否定她的能力,认为她肯定做不好这件事,她便会一百万个不服气。

    “萧总,您怎么都不鼓励鼓励后辈,我还没开始呢,您怎么知道我不行?”关莎神色很温柔,但心里恨不得把萧杰吊起来打。

    “依照目前的形势,别开始。”萧杰说。

第42章 小概率事件

    萧杰给关莎的建议是:别开始。

    他没用“最好别开始”或者“还是别开始为好”之类的缓冲表达。

    “别开始”,三个字干净利落,带有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我们金权投了一家公司关小姐你一定听过,叶桃渡。”萧杰说。

    “自然听过,不过萧总您别叫我关小姐行么……”关莎笑的有些尴尬。

    “行,那我叫你关莎,你叫我萧杰。”

    “好……”

    关莎本来觉得“萧总”这个称呼没毛病,既自然又不失尊敬,但好像萧杰不太喜欢,所以他故意用“关小姐”这个称呼回敬自己。

    “头部主播倪蝶和之前的云夏白,与叶桃渡都有合作关系,当然,云夏白的公司后面与娜娜合并了,所以他与叶桃渡的合作也终止了。”

    萧杰这些日子没少补课,虽然他之前偏爱的投资组合里没有化妆品的公司,但既然要解决叶桃渡的麻烦,萧杰就不可能不去了解目前大多数美妆公司都在采用的直播电商销售模式。

    “长得好看的人可以当主播,性格开朗,喜欢与人聊天的人也可以当主播,主播这个职业给人幻想空间很大,但是关莎,你得先问问自己,能不能吃得了主播的苦。”萧杰说。

    “我创业都敢了,哪还怕吃苦?”关莎直视着萧杰的眼睛,“不就一天播四个小时,然后每天不间断,晚上凌晨不得睡觉么?我可以啊!”

    “可是……我记得你目前只有一款产品吧?”一旁的蒋一帆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一款产品每天应该播不了四个小时……”

    “呃……那个……”关莎有些发囧,“我也可以先带别人的货,中间穿插自己的,等到我哪天红了,再专门做自己的品牌。”

    关莎即便内心不太想这么干,但这也确实是一条路,谁让其他主播的坑位费这么“坑”,佣金这么贵!

    “你去过杭州九堡么?”萧杰问关莎。

    见关莎摇摇头,萧杰微微一笑,“我昨天刚去,杭州九堡这个地方,主播们每天下播之后都会去那里抢货。

    我亲眼看到那些主播如果找不到合适的货,就会很焦虑,因为找不到货意味着第二天他们没有内容可以讲,即便是找到了,好货的货源都是有限的,竞争永远很激烈。

    你如果当了主播,光是货源问题都可以把你搞得焦头烂额,因为你如果想做长久,就得保证你直播间货物的品质,这意味着你得从源头抢过别人,除此之外你每天还得定时开播,连续讲三四个小时,声音哑了也得继续,红了也不能停,这是直播行业里生存的根本。”

    声音很可能嘶哑的问题关莎早就预料到了,但萧杰指出的货源问题,她之前确实疏忽了。

    关莎以为当主播的难点只在销售,只要把销售做好就能出头,未曾想过采购端的实力也要过硬才能吃这口饭。

    只听萧杰继续道,“据我所知,现在每天各大平台的直播有几万场,在这几万场直播的背后,是上千个主播机构与数以万计的个人主播,其中的市场份额,有30%是云夏白的,20%是倪蝶的,剩下的50%才是各大中小主播的。”

    一旁的杜晶一边啃着凤爪,一边听得津津有味。

    她喜欢听萧杰说话,因为萧杰每次说话都很有水平。

    很多年前,她就在自家的火锅店听萧杰分析国内饮食行业的竞争格局。

    行业动态、成本分析、潜在竞争对手的发展以及连锁店扩张速度等等内容,萧杰都分析得头头是道,好些观点是连杜晶父母这样的行业深耕者都为之折服的,故从那时起,杜晶就对萧杰有着一股强烈的崇拜感和信任感。

    而最后事实也证明,萧杰当时提出的一些研究和建议,确实为杜大娘火锅店的跨区域发展提供了坚实的理论支撑。

    “你现在入场,是要与上万名个人主播争夺这剩下50%的市场份额。”萧杰朝关莎认真道,“你也许会说,只要你努力,你坚持,总有一天你会出头,会成为第二个云夏白或者第二个倪蝶,是吧?”

    关莎没说话,所有人都没说话。

    只听萧杰继续道,“但我之前也说了,在统计学上这是小概率事件,几乎不可能发生,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一个头部带货主播的诞生,不是光靠个人努力就可以,还需要天时、地利与人和。

    比如云夏白和倪蝶,他们其实是赶上了直播带货最早的那班车,是第一批上车的人,他们开始搞直播的时候,还没什么人知道直播这个渠道可以赚钱,所以他们出发时旁边几乎没什么竞争对手,而你关莎现在的对手成千上万。

    再者,他们其实是跟着平台一起发展,他们所依赖的平台都是现象级的超级APP,比如淘宝直播,比如快手和抖音。

    云夏白和倪蝶的粉丝的暴增,很大程度来自于平台自身发展的流量红利,关莎你想想,下一个淘宝、快手和抖音在哪里?一年又可以出几个这样的超级平台?”

    萧杰说到这里时,蒋一帆喝了一口茶,杜晶停止了咀嚼凤爪的动作,而关莎手里的筷子“噼里”一声掉在地上。

    下一个淘宝、快手和抖音在哪里?一年又可以出几个这样的超级平台?

    萧杰这两个问题相当尖锐,此类国民级爆款APP,别说一年了,就是在整个互联网发展史上都没出现过几次。

    “所以你是想对我说,如果我最后没成头部KOL,不是因为我不行,也不是因为我不够努力,而是没碰上好时机么?”关莎问萧杰。

    “是,但又不仅仅如此。”萧杰回答。

    萧杰刚想再说什么,关莎的手机就响了,来电的是倪蝶团队的业务经理。

    关莎赶紧示意萧杰稍等,而后接起了电话。

    本来关莎还在为自己的新品“莎皇”牌口红是否找倪蝶合作犹豫不决,这个电话挂断后,她觉得没有任何犹豫的必要了。

第43章 重要的条件

    关莎原本对自己品牌口红的定价是128元,无论是她依照传统广告渠道自销,还是通过双胞胎姐妹直播销售,价格都是128元。

    关莎之前对于找倪蝶团队合作所计算出来的所有额外成本,也全是基于128元这个价格得出的。

    但电话里倪蝶团队的业务经理告诉关莎,口红按照倪蝶要求改良好后,若想在倪蝶的直播间播出,需要给予客户很多优惠,这些优惠不限于各种赠品,价格不仅必须是全网最低价,还得是未来三年最低价。

    赠品关莎自然给不出,因为她的“莎皇”品牌旗下目前还没有其他产品。

    至于全网最低价,倪蝶团队给出的报价是:48元。

    “你这是新产品,新品牌,新公司,消费者接受都需要一个很长的过程,如果你价格不够低,一开始很难卖出去的。”业务经理对关莎说。

    听到这里,关莎终于知道云夏白直播间里原本299元的护肤套装结果169元就卖出去,还附赠一堆沐浴露洗发水防晒霜的模式是怎么来的了。

    “可以了,其实如果不是咱们帮你看了产品,你这口红30块都很难卖出去。”业务经理说。

    关莎听后差点没把桌上的瓷碗砸烂!

    128元一支的口红,只是因为找了倪蝶,价格就平白无故被砍成了48元,这是什么销售模式?这种销售模式跟屠宰商家有什么区别?

    最关键是,关莎认为一个自己用心打磨的产品,随随便便就降价超过50%,这只是在卖货,根本不是在做一个品牌!

    所以她还有跟倪蝶团队合作的必要么?

    自然没了!

    关莎电话沟通的全过程,萧杰、蒋一帆与杜晶全听见了。

    “疯了吧!卖48块我们还找她干嘛?我们自己卖不行么?给她60万坑位费就为了卖48块?”杜晶义愤填膺,替关莎打抱不平。

    “嗯,所以不合作了。”关莎说。

    此时服务生把烧腊拼盘端上了桌,蒋一帆赶忙问关莎,“要不来点叉烧?你以前很爱吃的。”

    “哎……”关莎边叹气边夹了一块,心想倪蝶团队这态度,不是逼着自己去当主播么自吹自销么?这么高的坑位费和佣金提成,如果价格不定高点压根没法赚钱。

    萧杰倒是非常安静地边吃点心边喝着茶,他知道此时的关莎需要一个人短暂的静静。

    关莎在萧杰看来,就是一个急于通过一件事来证明自己能力的富二代,这样的富二代往往天不怕地不怕,有理想有激情,还有失败之后随时都能重新开始的资本,所以他对关莎并不担心。

    萧杰反倒觉得,像关莎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没有在夜店荒废自己,没有沉迷于购物和恋爱,没有毕业后不找工作还到处旅游挥霍钱财,已经十分挺难得了。

    至少眼前这个女孩的思想是积极向上的,创业的初心也是单纯美好的,她想做出好的产品,她想打造一个能够运营和维系口碑与品牌的好公司,她想的,应该不仅仅是赚钱。

    “萧总,您刚刚想说什么来着?”关莎突然问道,好似她已经从刚才的打击中抽出身来。

    “你忘了……”萧杰笑着提醒。

    “啊?”关莎有些犯愣,“我忘了什么?”

    “忘了叫我萧杰就好。”萧杰说。

    “哦呵呵,对不起萧总……哦不,萧杰……哎呀我总觉得您一大领导,我直呼其名不太好。”

    “什么时候你们90后也这么官僚了?”萧杰笑着放下了茶杯。

    关莎赶忙解释,“不是不是,我是看一帆哥也叫您萧总啊!”

    “不一样,萧总真是我领导。”蒋一帆说。

    “那咱现在这也不在你们公司啊!”关莎反驳。

    “你看……”萧杰立刻对蒋一帆语重心长,“一帆给你学妹起了一个很不好的头儿,得改。”

    “我不一样,我是80后。”蒋一帆笑着说。

    萧杰听罢很无奈转过脸,不再去看蒋一帆,而是把话题拉回正轨。

    “你之前问我,是不是你超越不了倪蝶和云夏白,只是你开始的时间不对,我说什么来着?”萧杰问关莎。

    “你说是,不仅仅是这样。”关莎赶忙接话。

    “嗯。”萧杰微微点点头,“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你和杜晶都没发现直播带货主播之所以能成为顶流,除了刚才讲的,还有一个不或缺的条件,而这个条件,跟个人能力无关。”

    关莎和杜晶闻言,脑子里都打了大大的问号。

    除了时机抓对,平台选对,一个人最终成为顶流,还需要啥条件?而且这个条件居然还跟个人能力无关?

    她们有所不知,这个问题的答案,任天行已经在他那没有衣柜,还满是蟑螂的农民房出租屋里总结出来了。

    任天行激动的对莫茹说,“我之前不是跟你说直播带货主播跟其他那些内容KOL不一样么?”

    “嗯。”莫茹此时正站在床上,一件一件地往铁棍上挂刚晒好的衣服。

    “现在我又发现了一点不一样!”任天行盘腿坐直了身子,“你看啊,我之前关注的那些游戏UP主,不管是自己游戏打得好,还是嘴皮子好,会解说,靠一个人的能力就可以火,还有那些厨子,画家,视频剪辑,讲段子,归根结底做内容变成KOL,就是一个人的战场。”

    莫茹依旧挂着衣服没去看任天行,也没附和。

    “但是直播带货不同,很不同。”任天行接着说,“直播带货跟个人能力其实关系不是特别大,或者说,我觉得直播带货竞争力的核心,不在主播一个人,而在于一个团队,在于这个团队对推荐产品的组合能力,谁更会选货,谁提供的商品更全,更能满足消费者的需要,谁才能够留住粉丝。”

    同一时间内,茶楼里的萧杰一脸严肃地接过了任天行的话。

    “所以呢,关莎你要是自己当了主播,很可能每天耗费大量的精力在找货上,一个新人,没有倪蝶那样的300人团队,没有云夏白身后完整的供应链,你怎么超过人家呢?”

    见关莎沉默着没说话,萧杰放缓了语气,“就算你搭建了自己的团队,但你终归是个新人,你一步一步往上爬,会非常困难,平台也得给你资源才行。

    你看看云夏白,以前平台给他几千万补贴搞618直播。

    这些超级平台,其实都有自己的想法,他们确实不想依赖单个超级主播,他们需要其他人来引流,新增用户,这就是为什么抖音找到了罗老师,淘宝找了几百位明星来参与互动,这些名人都是自带流量,但又没地方变现流量的,你说你关莎一不是名人,二也不自带流量,人家平台在资源有限的情况下,是扶持你还是扶持刚才我说的那些人呢?”

    关莎听罢不自觉握紧了茶杯的扶手。

    萧杰的话像一把把剪刀往她的身体里捅,就跟电话里倪蝶团队的那个业务经理一样……如果说那个业务经理只是让关莎流了些血,萧杰这么一打击,关莎觉得自己已经成重伤员了。

    但是萧杰似乎并不打算抢救这个眼看就要流血而亡的士兵。

    “你知道倪蝶为什么要求你128元的口红只卖48员么?”萧杰继续道,“因为她不仅要你的好货,还要你价格低,说白了‘低价好货’才是她直播间的核心竞争力。

    倪蝶向你索要全网最低价,甚至未来三年最低价这种要求,我一点儿都不意外,因为如果她没有这样的议价资本,她的粉丝就留不住,就会跑去别的价格更低主播的直播间。

    你不愿意给,自然有其他就想卖货,或者就想打广告赚吆喝的商家愿意给,所以倪蝶的粉丝永远能在倪蝶的直播间买到同等质量下最便宜的商品,倪蝶赚了,粉丝赚了,商家赚少点利润,但也赚了知名度和市场份额,永远是正向循环。”

    “所以我一定是没机会咯?”关莎绝望一句。

    “也不是完全没有,但我说了,小概率事件。”萧杰认真道,“这个行业的马太效应已经形成了,强者越强,弱者越弱,无论是倪蝶的专业度,还是她那成熟的团队,粉丝对她的信任,商家对她的追逐,亦或是平台给她的资源,都足以让她的护城河够厚够高。”

    “那萧大哥,你认为接下来这些主播会怎么样?”杜晶突然插话道。

    萧杰眼神看向杜晶,目光温和,“马太效应一旦形成,中小主播会越来越难赚钱,也就是出局的人会越来越多,而拥有护城河的倪蝶和云夏白,他们依旧可以继续赚钱,而你……”

    萧杰转而看向了关莎,他本来想说,“要不你还是回家敷敷面膜,没事看看倪蝶直播剁剁手,顺带继承老爸的上亿家产得了……”

    但他最终肯定没这么说。

    “你可以重新思考,除了自己当主播,除了卖口红,还有什么是自己真正擅长的,还有什么行业竞争稍微小些,是有机会出头的。”

    其实萧杰这次与蒋一帆一起出现在茶楼,除了见杜晶,巩固杜大娘火锅店这个实力很硬的老客户,还有另一个重要任务要完成,这个任务,正好与关莎有关。

第44章 该不该继续

    一顿让关莎丧气到极致的早茶吃完后,萧杰有事先离开了。

    蒋一帆被关莎和杜晶请到雁子谷的出租屋里“参观”了一圈。

    “我就住这种地方,寒酸吧一帆哥?”关莎一脸委屈。

    “可以了,你这好歹是两房一厅,我之前干投行去大西北搞尽调的时候,睡的是职工宿舍。”蒋一帆笑着说,“职工宿舍那架床不是双层,而是三层,拼接用的铁管很细,摇摇晃晃,因为只剩第三层的位置,所以我们投行民工只能睡最上层,每天翻个身都怕把床摇塌了。”

    “你那肯定是短期的。”关莎说。

    “不算短了,那架床我也睡了7个月。”

    关莎叹了口气,“7个月也肯定比我短,我都不知道要住这里到什么时候,而且我现在觉得一个月6000块的房租好贵,得招室友跟我分摊房租才行……”

    “不行!就两间房,你招了我睡哪儿?!”一旁的杜晶赶忙反对,“我给你交房租还不行么?”

    “不行!”关莎想也没想,“你义务帮忙我都没给你发工资,再要你的钱我成什么了我?!要薅羊毛也得薅外人的!”

    “哎呀但我不想跟不认识的人一起住啊!”杜晶满脸幽怨。

    “不想的话你就自己再租个房子,或者你回三云老家睡!”关莎不耐烦起来,“话说我关老爷创我自己的业,你老跟着干嘛?!你毕业证也拿到了,不用回火锅店帮忙吗?”

    “才不回去!”杜晶说着扔开了沙发上的抱枕,一屁股坐了下去,“找工作这事儿我都不急你急啥!跟着你到处看看我也长经验!”

    关莎正要说什么,杜晶赶忙抢话,“何况你看这次,要不是我在,哪来的人借你钱?”

    话音刚落,关莎霎时尴尬不已,因为蒋一帆听得一清二楚。

    关莎当时来青阳前跟蒋一帆夸下海口,说用20万人民币,不贷款不融资就可以收购她老爸的公司,结果现在……

    “对了一帆哥,你的车我还给你。”关莎连忙转移了话题。

    “不用还,你现在肯定需要用车,我没关系的。”蒋一帆说。

    “哎呀我知道一帆哥你不缺车开,但我已经决定坐公交和地铁了,比油费便宜。”

    “啊?!”杜晶吃惊不已。

    关莎没去理杜晶,而是执意把保时捷车钥匙塞进了蒋一帆手里。

    在现在的关莎眼里,无论是雁子谷小区的停车场,还是她目前创业的状态,都容不下一辆豪华跑车。

    关莎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之所以这么做还因为一个人,这个人就是萧杰。

    萧杰虽然没摆出一副“我看你关莎就是个温室花朵”的面孔,但关莎凭第六感就知道萧杰内心是怎么想自己的,于是她必须拿出行动证明些什么,再说,那辆德国跑车实在太烧油了!

    “那这样,如果你要用车,随时跟我说。”蒋一帆也不为难关莎,收起了钥匙。

    “我可不挤地铁……我明天直接买辆车去!”杜晶道。

    “在这里买车现在需要青阳户口。”蒋一帆提醒一句。

    “我……我回三云买,开过来还不行啊!”

    “不准买!老实跟我坐地铁!”关莎咆哮一句,“不低到尘埃里,怎么开出花儿来?!你要是低不下去,就别跟老娘混!去你家各个分店巡视一圈顺带周游世界不香吗?!”

    此话一出,关莎仿佛都能从杜晶的大脑里读出两个画面:

    一个画面是杜晶与自己风餐露宿地挤着地铁公交;

    另一个画面是杜晶被爸妈训斥,训斥内容包括但不限于说她学习差,能力差,永远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之类的。

    果不其然,迅速比较过两个画面后,杜晶突然笑得跟猫儿一样,语气谄媚,“那个……地铁就地铁,实在不行,11路公交也可以,有话好说嘛……”

    见杜晶这边搞定了,关莎转而问蒋一帆,“对了一帆哥,你们萧总,以前就是这样一个人么?”

    蒋一帆闻言有些不解,只听关莎继续道,“我不客气的说,你们萧总喜欢打击别人,自以为自己很牛逼,一副天生就他对的样子,看了就来气!”

    关莎在蒋一帆面前自然不用藏着掖着,直接表达了她对萧杰的不满,颇有一种“我知道你说的都对,但我就是讨厌你”的感觉。

    蒋一帆笑了,“萧总很厉害的,之前我们在一个活动上认识,后来还机缘巧合地一起参加了世界数学邀请赛的培训,我觉得他比我聪明,我当时做不出来的题目还是他教我的,论能力,萧总也很强,你想想,他这么年轻就能做到合伙人,还被提拔为分公司总裁,整个金权集团也挑不出第二个。”

    “他也去了邀请赛培训?那最后怎么一帆哥你拿了金牌他没拿啊?”杜晶赶忙问。

    “那是因为参赛那天正好撞上了他一个很重要的实习面试,听说拿到这个实习,入职几率很大,所以他没来。”

    “得了吧!”关莎不以为意,“就算他参加了,金牌肯定还是一帆哥你的!我看他当上总裁根本就是踩狗屎运,那么爱显摆,要我说他那一大通道理一帆哥你也肯定懂,只是你人好,你谦虚,你低调,你要是跟他一样各种出头,各种表现,你也肯定早就是什么合伙人加总裁了!”

    “呵呵,我还真不懂,你们说话的时候我只有听的份儿。”蒋一帆说,“我之前的项目里没有涉及直播的,所以我对这个行业知之甚少,你之前电话里跟我提到这些,我就知道萧总一定能帮到你,因为他最近正好在研究这个,所以我才让他一块儿来。”

    “帮到我?他那是帮我?”关莎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当然是帮你,让你少走弯路。其实我是今年才正式入职金权的,之前只是挂靠在与金权有稳定合作关系的一家投行里,有时会跟着金权这边的领导看项目。”

    蒋一帆说完看看手机,“时间不早了,你这边有需要帮忙的随时跟我说,不要跟我见外。”

    关莎随之也看了下时间,才中午1点,什么叫时间不早了?

    明明很早啊!

    关莎其实还有很多困惑想问蒋一帆,但随即她又反应过来,蒋一帆昨天才出差回来,今天肯定是想趁周末多陪陪老婆孩子。

    “你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叫什么名字?”关莎边送蒋一帆出门边问。

    “男孩,叫蒋瑜期,小名叫小七,他非常非常可爱,而且很聪明!你有空可以来我家看他。”

    不知道为何,当蒋一帆夸自己孩子时,关莎居然看到了她以前从没在蒋一帆脸上看到的骄傲与自豪。

    “小七……我记住了!”关莎说,“打扰你周末休息了一帆哥!快回去吧!”

    关莎把蒋一帆送出门后,回房间整理下东西,出来时见杜晶已经在沙发上昏睡过去了,也怪她刚才是整桌人吃得最多的一个,而杜晶只要一吃撑,就很容易睡着。

    “就你这抓瞎的乱搞,等20万用完了,保准你回家面对你爸时候脸比你现在直接从这42层跳下去还要难看。”

    “九死一生说的就是创业,不管你计划多完美,市场都可以把你打成残废。”

    “保险点你至少得再跟你爸要个三五百万,不然多少机会都是白搭!”

    杜晶的这些话语又回荡在关莎的脑海里,眼前这个熟睡的“流川枫”,真的是个长得十分飒爽的傻白甜么?

    似乎不是的。

    关莎真的不想让杜晶陪着么?

    肯定也不是。

    刚才她只不过嚷嚷给蒋一帆看罢了。

    “你可以重新思考,除了自己当主播,除了卖口红,还有什么是自己真正擅长的,还有什么行业竞争稍微小些,是有机会出头的。”

    萧杰的建议关莎不是没考虑过,但她出社会做的这第一件事,她不想就这么放弃。

    原先之所以选择美妆,还选了美妆里的细分领域口红,只不过是关莎对口红的存在最认可罢了。

    在关莎看来,一个女人如果化妆,那么口红的颜色绝对是整体妆容的点睛之笔,是最不可或缺的一环。

    关莎还没发现哪个女人涂了隔离、bb霜、粉底液以及定妆粉之后,不涂口红的,韩国那些抹素颜霜的明星,可以不画眉毛,不贴假睫毛,不画眼线也不打高光,但肯定都涂口红给嘴唇上色,有了口红,才算化妆!

    所以关莎认为,口红是所有美妆产品中市场需求量最大的,她本人对口红也最感兴趣。

    只可惜,一件我们喜欢的事情一旦变成了工作,并不得不以此谋生,这件事往往就会越做越焦虑、越做越痛苦,越做越失望。

    关莎也体会到了这样的感觉。

    她只要早上一醒来,想起还有上千支没卖出去的口红,心情就跟上坟一样。

    现实不是电视剧,没有那么多不劳而获的馅饼。

    医生的现实是不是披着白大褂谈恋爱,而是经历十几年漫长苦读与实习训练;

    律师的现实也不是穿着西装谈恋爱,而是家里一箱一箱的材料与超难通过的司法考试;

    码农的现实不是噼里啪啦地敲代码,这个掉头发又伤肾的职业,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回邮件、看代码、debug和做文档,一周写代码的时间连四分之一都不到。

    商人的现实更不是别墅红酒,而是四处筹钱,各种求资源,产品做大了,还得当跪在数千万消费者膝下的那个人。

    关莎坐在她42层出租屋的阳台上,重新审视着眼前的世界,这个世界如此虚幻,但又如此真实。

    究竟应不应该继续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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