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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一语不语     大明建昌侯txt下载     大明建昌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一十一章 门都没有

    盐引不是朱厚照想买就能买,想卖就能卖的。

    即便有刘瑾帮忙,这次别说是保本,就算是亏本都没人要。

    “……喂,只要二百两,刚才买回来的你们都看到,难道你们都眼瞎吗?还不赶紧来买?有没有管事的?信不信把你们这地方给砸了?”

    朱厚照快要疯了。

    本以为这是个好买卖,等于是二舅白送钱,结果发现刚才二百两买回来的东西,现在想卖出去不容易。

    “殿下,要不咱卖……一百五十两?”

    刘瑾也紧张了。

    之前是他力主要买旧引,本来他也没当回事,毕竟钱和买来的盐引都是张延龄的,他就当儿戏,甚至巴不得给张延龄出难题。

    谁知张延龄顺手就把难题给抛出来,卖的钱给太子……

    坑太监呢?

    钱给的是太子,坑的为啥是咱家咧?现在涉及到太子自己的利益,若是不能把盐引卖出去,太子殿下能放过咱家的?

    “孤二百两买回来的,凭什么一百五十两卖出去?二百两!再不买的话,可要动手了!”

    朱厚照才不管那套。

    现在卖出去的钱是自己的,想让孤亏本?

    门都没有。

    强买强卖也要把这活干了。

    这时候最初来跟他搭茬的中年掌柜又走过来,笑道:“这两位,之前就提醒过你们,旧引不好卖,还以为你们有官府的门路,原来是生瓜蛋子?你这一百三十引的旧引,别说是二百两,就算是一百两……怕也没人会要。”

    朱厚照皱眉道:“啥意思?什么旧引、新引的,这纸很旧吗?”

    中年掌柜听了这么蠢的问题,笑了笑,都不打算再搭理朱厚照,只当是看了外行冒充内行吃了大亏的一场戏,隔岸观火幸灾乐祸。

    “刘瑾,之前你说什么新引、旧引,是怎么回事?”

    朱厚照这才想起来。

    最初买盐引的时候,有人就说过什么新引和旧引的事,当时刘瑾还力主要买旧引,现在才知道原来这东西好买不好卖。

    刘瑾耷拉着脑袋道:“奴婢不知啊。”

    “还说你不知?先前你不是说得很清楚吗?说这种便宜,可以多买个十几引……感情买回来当废纸的?怪不得二舅他要让我们卖了!”朱厚照怒从心起,随即挥舞起拳头要往刘瑾身上招呼。

    刘瑾道:“殿下,您息怒啊……”

    朱厚照小脸皱巴巴的,一脸不忿道:“算了,回头再收拾你!现在就把这些盐引一百两卖了,反正卖多卖少,钱都是孤的,算是白赚!”

    朱厚照妥协了。

    刘瑾一听,赶紧大声道:“诸位,我们这里有一百三十引的旧引,一百两银子就卖,谁要买?”

    “哈哈哈哈……”

    周围的人本来有在谈生意的,听到刘瑾的话,不由都大笑起来。

    嘲笑傻逼。

    先前花二百两买回去的东西,转眼要一百两卖出去,半个时辰不到亏一百两……关键是还没人要。

    你说气不气?

    这买卖干的……谁家孩子这么缺心眼?大人不管管?

    朱厚照双目似乎在喷火,气急败坏道:“孤算是看出来,这群兔崽子就是拿孤当乐子,敢嘲笑孤?刘瑾!出去叫人!砸了这里!”

    “小兄弟,你人小口气还不小,我们这里都是在官府落籍的,你敢在这里闹事,信不信……”

    “信不信什么?”

    就在此时,张延龄带着几名锦衣卫进来,关键是这些锦衣卫还都穿着公服,手上拿着刀,一脸杀气腾腾的样子。

    说话的掌柜见到这架势,立时噤声。

    张延龄道:“这位小兄弟,你的盐引,本爵二百两买了,你还有多少,一并都要。”

    朱厚照看到张延龄进来,也顾不上生气,人都傻愣在那,一旁的刘瑾神色也没好到哪去。

    什么情况?

    刚才明明是张延龄让他们进来重新把盐引卖了的,怎么张延龄亲自登场?还说要买他的盐引?关键是这盐引本来就是你的啊?你这算是……

    左手倒右手?

    朱厚照马上意识到一个问题,他明明说过卖盐引的钱是给孤的,他自己买回去岂不是在玩孤?

    “拿钱来!”

    张延龄不等朱厚照有所质问,便再让南来色过来,又拿了个木匣出来,等打开来,里面果然又是二百两的银子。

    “小兄弟,你赶紧回府去问问,还有多少盐引,有多少尽管派人来说,本爵要高价收,有问题吗?”张延龄一脸和颜悦色对朱厚照道。

    朱厚照看到银子,也顾不上发飙,管他二舅要搞什么鬼,把银子给了我,还想再要回去?

    “刘瑾,赶紧把银子拿好,走了!”

    朱厚照这意思是要开溜,免得回头银子被张延龄要回去。

    张延龄笑道:“小兄弟要走也不急于一时,要不要再谈谈生意……”

    “下次,下次!”

    朱厚照可不傻。

    拿了钱,三十六计走为上,顾不上打架也顾不上质问,就这么带着刘瑾开溜。

    对张延龄来说,走了更好。

    随即他又看着在场那些目瞪口呆的盐商,他们都感觉出来问题不对劲。

    “这位官爷是……”

    “本爵乃是建昌伯。”

    “啊!?”

    要说别的勋贵、官员,在场的盐商或许不会太留意,最多是恭敬行个礼问个安,但若是张延龄……这他娘的可是盐商的衣食父母。

    要是开罪了这位,怕是连生意都不用做了,曾经在京师风光无限的徽商就是榜样。

    “小的给建昌伯您请安。”

    那掌柜所谓的请安,居然是跪下来磕头。

    张延龄伸手去扶,笑道:“这是要做什么?本爵马上要还户部两万引的盐引,奈何京师中的盐引价格在上涨,只好先到这里来看看,诸位可是有便宜的盐引?不管是新引还是旧引,本爵一概都要……两万引可不是个小数目。”

    那掌柜道:“小的们手上盐引不多……”

    意思是,不想卖。

    既然你张延龄缺盐引都缺到要到市井来买的地步,那就是说,未来盐引的价格可是要飞涨的,我们还不囤积居奇?

    现在卖,亏大了!

    “那真是太遗憾,本来还想跟你做点生意。旁人呢?不如这样吧,本爵就找人在这里支一个收买盐引的摊子,刚才二百两买了多少引?”

    “爷,买了一百三十引。”

    “就以这个价格来收,诸位谁手头上有旧引的,只管拿来卖,新引价格或许高一点,但本爵更愿意收买便宜的,诸位说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是,是!”

    这群人,嘴上在应,但其实心里都明白,自己要发财。

    二手盐引的买卖市场,也要迎来高峰。

    想二百两买一百三十引?

    门都没有。

第二百一十二章 翻手云,覆手雨

    张延龄亲自下场买盐引,还是买不到货。

    不过这并不是张延龄所在意的,他的目的也仅仅是为了推高盐引价格,方便出货,给徐夫人解套的机会。

    他派人在盐行旁边设立了“办事处”,带了大批的现银等,大肆张扬,造出自己要大批量收购盐引的架势,他料想未来今天,盐引价格又要大幅回升。

    他把事办好之后,才往家走。

    回到建昌伯府,却是朱厚照并没回宫。

    “二舅,你怎么才回来?你买盐引还算顺利吧?是不是又赚了不少?”朱厚照脸上带着一副“你赚了钱应该多分孤一点”的神色,笑盈盈朝张延龄献媚。

    张延龄道:“先前那二百两银子……”

    朱厚照一脸得意道:“二舅,说好了卖盐引的钱给孤,至于是谁买的,孤可管不着,银子孤让刘瑾先行送回宫去了……”

    张延龄闻言眯起眼来。

    小子,你挺有心机啊。

    难怪敢留下不走,感情是先一步让人把银子转移,做好准备要跟我死赖到底?

    就在此时,南来色进来通禀道:“爷,那个人回来了,您见不见?”

    “让他进来。”

    “是。”

    朱厚照好奇凑过头往外看了看,好奇道:“谁啊?”

    张延龄不回答。

    不多时,却见一个中年的掌柜进到院子里来。

    朱厚照差点喊出来:“就是他……还孤的银子!“

    不是旁人,正是之前卖一百三十引旧引给朱厚照,让朱厚照差点血亏的掌柜。

    “小人给太子殿下和建昌伯请安。”

    那人一副市侩的模样,直接跪下来磕头。

    朱厚照骂道:“这个混账王八羔子的,连孤的钱你都敢骗,看孤不宰了你……”

    “二舅,还是你厉害,这混蛋坑了孤的钱,孤正愁没地方找他,谢谢你帮孤把他找到啊。”

    张延龄道:“你要干嘛?”

    朱厚照撸起袖子,道:“当然要收拾他。”

    “他是我派去的,你为什么要收拾他?”张延龄道。

    朱厚照瞪大眼看着张延龄,人又懵逼。

    “二舅,你没事吧?他……是你派去的?”

    张延龄道:“不然呢?你跟他的买卖,是银货两讫,买卖都已经做成,谁坑谁?是他逼你买的,还是货不对板?你有什么理由去教训他?”

    “孤……”

    朱厚照一时语塞。

    张延龄打量那掌柜道:“马当家的,做事不错,没让人怀疑你吧?”

    “都是按照爵爷您吩咐的在做,管保没人察觉,再者说了这盐引不都是您的吗?小的不过就是去演一场戏……”

    “很好,下去领赏吧。”

    “多谢爵爷。”

    等姓马的掌柜走了,朱厚照这才眨巴着小眼睛望着张延龄,道:“二舅,也就是说,你用自己的银子,买了自己的盐引,让孤去卖……你自己又买了一遍?你……你挺会玩啊。”

    张延龄没好气道:“这叫造势,经过我这么来回一买卖,盐引价格就会被推高,如果这时候我把大批的盐引送出去卖,你觉得是否能卖上好价钱?”

    朱厚照似懂非懂点点头。

    “今天的课上完了,太子有不明白的地方,回去后好好琢磨,回头写一篇事后感想给我。”张延龄道,“你字会的不多,可以让刘瑾他们帮你代笔,你口述就行。”

    朱厚照皱眉道:“二舅,你挺花花呀,事后感想?你怎么不飞上天?”

    张延龄道:“那意思是,下次上课的时候不用给太子银子?”

    “谁说不用的?孤回去就让刘瑾他们给你写感想,不过可说好,以后来上课银子先准备好,不要以为孤年纪小就好蒙……”

    ……

    ……

    张延龄算是发现了。

    朱厚照跟张鹤龄这对甥舅,脾气带着极大的相似点,都是只要用利益收买一下,马上变没原则那种。

    要说这是孩子心性,更好像是他身上有朱厚照和张鹤龄所没有的东西,那就是智慧。

    还有赚钱的能力。

    一旦自己身上有了他们想要的东西,那价值的交换就可以实现,至于是不是等价交换,好像也不是太重要,因为很多东西根本没法用价值去衡量。

    张延龄准备在第二天早晨入朝,当天下午,他去见了一趟徐夫人。

    为的就是告诉让徐夫人出货的事。

    “老爷,您可真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您亲自在市面上走一遭,不到一天的工夫,京师盐引的价格就上涨了两三成,却是官盐的价格都还没动,好像这些涨价的盐引都是准备卖给老爷还给户部的,没有一个是要去盐场支兑官盐的。”

    徐夫人脸上带着佩服和欣然。

    自己手头上的盐引有了出路,本来她还在担心,因为自己退出了徽商行列,回头支兑盐引的时候会被同行打压。

    现在直接卖盐引就行了。

    张延龄笑道:“不是每个人都有人手和人脉去支盐,这市面上的热钱,肯定是哪有赚头往哪走,等回头我把户部盐引已经还上的消息一传出……呵呵。”

    徐夫人道:“那时市面上盐价必定又崩了。对了老爷,这两日已有勋贵和官员,在通过牙人转介,从市面上进购盐引,妾身也卖了不少给他们……”

    “多卖点,最好是让他们把身家都压在这上面。”

    “老爷不怕盐引价格降了,他们找您的麻烦?”

    “本老爷就喜欢被人找麻烦。”

    “……”

    “这一轮盐引先涨一涨,过个两三天,千秋宴一过,盐引必然又要降,到时再在市面上收一波,为下一轮涨价做准备。”

    “……”

    “像我之前说的,现在盐引照道理说,该涨价了,这一轮不过是因为旧引和新引之间的兑换问题,还有陛下让我查徽商,以及我要还户部盐引,带来市场波折。等到八月之后,估计盐引会有一个长期稳定渐涨的态势,你要做好准备。”

    徐夫人道:“老爷,要是您这么折腾一番的话,就怕那些勋贵和官员……都不会轻省。”

    “市场经济嘛,不懂非要入行,非要低买高卖,亏了本那能赖我吗?自己不是庄家非要拿出当庄家的野心,他们不亏我都觉得对不起他们。”

    “……”

    以徐夫人的见地,不由对张延龄佩服到五体投地。

    没辙。

    谁让张延龄真的把盐引的行当牢牢把在手里?市场涨跌起伏能被他玩到炉火纯青呢?

    张延龄道:“市面上盐引价格这般跌宕,下一步就是要提请恢复部分的开中法,但也不是以往的开中法,那应该是我张延龄的开中法,到那时……盐引和茶引或许就会退出历史舞台。”

    “先把银子赚到手,至于旁的,走一步看一步。”

    ……

    ……

    翌日,清晨。

    奉天殿。

    张延龄当上户部侍郎之后,第一次出现在朝堂上,这次他站在了周经的身后,属于文官行列。

    周围全都是人。

    即便如此,也架不住全场的人不时往他这边看。

    朝堂所议论的重点,仍旧是北方九边重镇的军需问题,涉及到了秋收之后的钱粮调配。

    但因为还没入秋,秋收还需要两三个月时间,所议的不过是计划。

    “陛下,鞑靼几番叩边,已造成边地牧、农等损失众多,各地屯田多有影响,且部分的粮道破坏严重……北方边塞的城墙修筑也需提上日程……”

    工部尚书刘璋的话,让朱祐樘脸色不悦。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刚把九边粮饷的问题差不多解决,又要修长城?

    你们要是觉得朝廷有闲钱,可以自行去筹措,别等每次都张张嘴,最后出力的反而是国舅张延龄,他出完力也就罢了,回头你们再去攻击他……烦不烦?

    朱祐樘因为内心不爽,都没接茬。

    刘璋只能悻悻然退回去。

    但他显然不是那种会善罢甘休的,皇帝在朝堂上没同意,回头工部就会提请奏疏,再把此事给整起来,最好地方上也配合一下,说明长城不修的弊端等等,到时朝堂上还会再议,那时估计就要议论出多少钱的问题。

    “江赣那边,有宁王的消息吗?”朱祐樘突然问了一句。

    在场的大臣全都噤声。

    菊潭郡主和仪宾李廷用已被朝廷捉拿,正往京师押送,现在也派人去通知宁王朱觐钧到京师来做解释,但到现在好像还没动静。

    徐溥先看了看张延龄,这才走出来道:“尚未有消息,消息一来一回,估计还需数日。”

    “嗯。”

    朱祐樘点了点头,未置可否。

    半晌之后,朱祐樘又问道:“建昌伯,你买盐引归还户部的事,可有着落?为何朕听说,市面上盐引价格,提高了不少?”

    张延龄作为往常朝堂上的主角,差不多每次到朝堂上,都会引起巨大波澜的明星人物,今日朝会上终于有机会走出来召对。

    所有文臣都屏气凝神。

    张延龄走过的地方,必然扫过血雨腥风。

    “回陛下,臣还在筹措,不过正如陛下所言,市面上盐引价格正在上升,或许是有人知道臣要买盐引归还户部,故意抬高盐引价格,想赚差价。”张延龄带着一脸冷笑,“但陛下放心,市面上官盐的价格并没有大的波动,百姓的民生也未受到影响。”

    徐溥等人早就在等着他说话。

    徐溥道:“建昌伯,盐引价格上涨,怎会不带动官盐价格上涨?以老夫所知,如今市面上官盐价格也提高了两成有余……”

    朱祐樘一听,皱眉道:“是吗?”

    显然这说法,跟张延龄所说的不同。

    当皇帝的感觉到压力,自然会将压力转嫁到始作俑者张延龄身上。

第二百一十三章 专业不对口

    张延龄笑道:“我不知道徐阁老所谓的盐价上涨两成,是如何考究出来的,也不知徐阁老所说的上涨两成,到底是京师的盐价上涨两成,还是地方上的,往常精盐的价格,以及各盐产地所产的盐价格也有所不同……”

    “徐阁老,要不你详细解释一下?”

    面对张延龄相对专业的问题,徐溥不说话。

    我出来说话的目的,就是为了反驳你,至于调查市场行情这种事,轮不到我这个首辅大臣去做。

    “徐老怎么突然不言语?是我的问题太刁钻?不对啊。”

    “但凡在市面上买过盐的人,难道连盐的品质都不管,张口就说上涨两成?真是……大嘴巴,想怎么说怎么说。”

    张延龄咄咄逼人的态度,立时又引起周围文臣的不满。

    以前你是勋贵,跟我们顶撞就算了,你现在好歹是户部右侍郎,进了我们的行列居然就是为了跟文臣之首来抬杠?

    屠滽道:“上涨两成就是上涨两成,你不做解释,还要让徐中堂来解释,不是很荒谬吗?”

    “呵呵。”

    张延龄又在朝屠滽笑。

    笑的很开心,让屠滽看了就想骂人的那种。

    朱祐樘现在都不知该说点什么好,最初听了徐溥的话,他的确是有些担心,怕因为张延龄要大批量购买盐引,把市面上的盐价给抬高,自己苦心所经营出来的物价缓和局面又要告吹。

    皇帝最在意的,自然是是否能收揽民心。

    但他也觉得,张延龄说的有道理,你们文官张嘴就说盐价上涨两成,到底盐价原来是多少,现在是多少,而又是精盐还是粗盐,海盐还是井盐的价格在上涨,完全都没说,这么不专业的质问,也难怪朕的小舅子会这么得意。

    专业度都不同,朕还是宁愿相信小舅子的。

    朱祐樘心里是这么想,但嘴上还是要力挺文臣一把,算是一种平衡,他道:“建昌伯,既然都问你了,由你来说,不是更好吗?”

    张延龄道:“既然陛下策问,臣就一一作答。”

    “往前五天,京师城西所销售的产自两淮、山东的官盐,价格是五文钱一斤,长芦的盐大概要贵一些,能到七文、八文,井盐和海盐,煮盐和晒盐的价格又有不同。”

    “有的人并不认海盐,也不认晒出来的盐,主要是市面上有人在传扬,说是晒出来的海盐吃了会得病。大概是以往海盐中杂质太多,给普通百姓留下的印象,使得现在有人极力在抹黑晒盐之法所得的盐。”

    “不过对于普通百姓来说,以往想吃一口普通的盐都难,都要吃粗盐,现在有便宜的细盐吃,为何不吃呢?以至于仍旧用柴薪煮出来的盐,价格也就比晒出来的海盐高了一两文的样子,甚至还有不法的商贩,把晒出来的盐,冒充是煮出来的……其实都无关痛痒。”

    张延龄侃侃而谈。

    如果说之前朱祐樘只是对张延龄的话将信将疑,现在他听了张延龄这么详细的解释,都不由自然而然点头。

    要说对官盐市场的调查,那些文官显然也做不到跟张延龄这么专业的地步,谁让张延龄现在不但是朝官,还就是个卖官盐的?

    我赚的就是这个钱,我能对市场不了解?

    “时到昨日,京师城西的官盐价格并无波动。至于城东和城南靠近大明门的地方,所住的达官显贵就比较多,官盐价格一斤可能会高个一两文,都在合理的区间之内,但就没听说哪里的官盐价格超过十文的。”

    “再退一步说,就算真如徐阁老所说的,官盐价格上涨了两成,从五文钱涨到六文……很稀奇吗?这不是市场的正常定价?总比当初三十文一斤时,上涨两成,涨到三十六文影响要小吧?”

    张延龄把话说完,全场的文官都鸦雀无声。

    上涨两成,听起来很多,但现在市面上官盐的价格已不是两个月前,现在如张延龄所说的官盐价格一斤五文,涨到六文,也只涨了一文,对于普通百姓的影响也就那么回事,绝对到不了物价腾贵民不聊生的地步。

    屠滽则显得很生气,厉声道:“不过是你一面之词。”

    张延龄惊讶道:“屠尚书,我所说的,都是有根有据的,当然不同的商铺价格也有所不同,你非要说有的商铺卖六文一斤,还有的卖七文一斤……那是商贾个人的行为,要不你找个官盐价格在十文钱以上的,管保我敢说,没有哪个人会跑去买这种明显高于市价的。”

    “要界定价格,不在于他卖多少钱,而是大部分的商品交易价格是多少,光是挂个高价,说要卖一百文一斤,却是一斤都卖不出去,他能代表市场价格吗?”

    屠滽很生气。

    但没办法。

    他就是个腐儒,官员考核方面,在如何给官员评语,甚至是给官员出考核刁钻问题,再或是讨论学问方面的事,他是很在行。

    可若让他跟张延龄探讨市场经济……那是自取其辱。

    专业不对口。

    张延龄道:“大明朝有御史言官风闻言事,他们对于市场上的行情应该很了解,要不问问他们?”

    张延龄回头看了看。

    没有一个人走出来应答。

    明知道会被张延龄呛,会让自己在朝堂上很没面子,还非要走出来丢人现眼?我们才没那么傻呢。

    张延龄叹道:“要不还是问问户部,户部对此应该很了解。”

    朱祐樘脸色又不太好,本来就是问了一句张延龄筹措归还盐引的事,结果又弄出来这么个尴尬的场面,心里不由怪责那些文官没事找事。

    你们明知道不是国舅的对手,还总出来当跳梁小丑,有意思吗?

    “户部!”朱祐樘还真是个较真的人,既然张延龄都这么说,他就要刨根问底。

    谁让这个话题也是他开的头呢?

    周经走出来道:“陛下,如建昌伯所言,市面官盐价格……的确是如此,这两日并无太大起伏。”

    听了周经的话,朱祐樘都不想再继续把这个话题深究下去,总觉得是一群弱鸡跟王者在争论,每每都要吃大亏让人知道他们的无能,偏偏却还喜欢跟人讲道理出来争论,连皇帝都不知道这群人是怎么想的。

    大概他们自以为了不得,自以为天下无事不通,从不知道,原来自己是弱鸡而张延龄是王者。

    无自知之明。

    “那建昌伯你早些把户部的盐引归还上来,这件事也就到此为止,只要市面上官盐的价格没超过十五文,以后这种事就不需要再拿到朝堂上来说。”

    朱祐樘也烦了。

    当初用张延龄整治大明盐政时,官盐价格最便宜也是三十文一斤,现在说不到一半价格不要跟朝廷奏报,不过分吧?

    连在场的文臣都无语。

    一些不明所以的文官,好像明白了徐溥的操作,其实就是拿“上涨两成”来攻击张延龄,就是不说上涨的基数是多少,故意混淆视听,或许徐溥等人并不是不知道市面上官盐价格几何,只是觉得说出来,变相在抬举张延龄。

    可问题是……

    你们知道基数是多少,张延龄不知道?你们不说,张延龄能不说?

    ……

    ……

    朝议差不多要结束。

    朱祐樘意兴阑珊,马上就要走。

    此时突然李荣匆忙从外进来,走到朱祐樘耳边说了两句话,朱祐樘脸色大变。

    “有此等事?”

    朱祐樘所言,明显是有什么突发事件。

    在场的文官都很好奇,这边还在朝议,怎么会突然有大事发生?难道是西北又有鞑靼入侵?

    朱祐樘回头看着在场文官,面色不善道:“刚得知的消息,江赣那边……宁王薨逝了。”

    “啊?”

    在场的文官也是一片哗然。

    刚在查宁王的案子,还说要把宁王朱觐钧叫到京师来质问有关李士实案子的详情,结果朱觐钧就死了?事情有没有这么凑巧?

    只有张延龄没多少意外,其实这也没什么可意外的。

    朱觐钧历史上本来就在弘治十年就挂了,以他得了肺痨来看,病其实也没法根治,就是在等死的状态,如今李士实贪赃敛财、暗通藩王的事事发,还被朝廷拿到了菊潭郡主和李廷用暗地里跟李士实勾连的证据,朱觐钧就算有心造反,他的身体也不支持。

    更何况,朝廷又没恢复宁藩的护卫。

    就是说,宁王名义上现在是不掌兵的,在弘治朝时,朝廷处理一切事务都很严谨,怎可能会给宁王暗地里聚拢兵马、造反的机会?

    似乎摆在朱觐钧面前的只有一条路。

    自我了断。

    只要朝廷找不到宁王跟李士实勾连的确凿证据,也找不到私藏准备造反的钱粮,那此案基本就可以到此为止,或许自己的儿子朱宸濠还可以继续当他的宁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徐溥道:“陛下,此事恐有蹊跷。”

    张延龄笑道:“徐阁老,我怎么觉得你召对的本事也不过如此呢?什么叫恐有蹊跷?哪里有蹊跷你倒是说啊!到底是宁王死没死非定数,还是说宁王畏罪自杀,再或是消息有误等等……”

    饶是徐溥老成持重,此时他也不由面色漆黑。

    都快被张延龄气死。

第二百一十四章 臣太忙

    朱祐樘没有参与到张延龄跟徐溥的争执中。

    他只是阴沉着脸道:“诸位卿家,朕也觉得事或有蹊跷,应当求证,所以朕准备着令让江西布政使司的人前去查探,你们有意见吗?”

    这种事谁又会有意见?

    屠滽道:“陛下,建昌伯查案太过于激进,或才是导致问题所发生之根源。”

    朱祐樘没好气道:“那就让建昌伯来查,总归李士实的案子,他最清楚不过,之前也说让刑部和大理寺来查案子,却是到现在都没进展,交还给他最为合适。”

    又是个折返跑。

    之前把张延龄查案的权限拿下,张延龄暗中把菊潭郡主和李廷用给设计进去,如今皇帝要在明面上彻底把案子交还给张延龄。

    都遵循“张延龄查出眉目,到文臣不服把调查和处置权限拿回去,到朝廷没有进展,最后再把事交还给张延龄”的套路。

    “陛下,并非是刑部和大理寺不用心查,而是朝廷突然在河南归德府查到大线索,后续还要以此来追查,要等案犯到京师之后……”刑部尚书白昂走出来据理力争。

    朱祐樘只是扫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张延龄走出来道:“是啊陛下,刑部和大理寺人才辈出,为何什么事都要交给臣来做?臣现在已经很忙了,要不陛下另寻他人。”

    众大臣都用愤恨的目光望着张延龄。

    这算是得了便宜卖乖?

    好像皇帝要给他户部尚书差事时,张延龄就是这么推辞的。

    朱祐樘道:“换了别人,对于案子并不知根知底,需要时间去整理案宗,还是直接由你来处理比较简单省事,已经死了一个宁王,案子不能再扩大影响。”

    这意思是,准备要息事宁人。

    难道说……

    朱觐钧的死,有价值了?

    皇帝准备撤回对宁王谋逆的调查?

    明显不是。

    若真要撤回的话,大概就直接交给刑部和大理寺继续去捣糨糊,既然让张延龄来,那就说明非要调查到底。

    朝中大臣现在也学聪明了,他们大概能感觉到,皇帝只要让张延龄做的,都是大事,关键是每次张延龄都能做出成绩,这就很气人。

    “陛下,当派人配合建昌伯才是。”徐溥知道没法阻碍皇帝,只能想方设法去消减张延龄的权限。

    已经当了户部侍郎,户部盐政已被这小子攥在手里,若是他进一步把刑部的事也拿过去,可就大事不妙。

    朱祐樘道:“朕也想到了,就继续让寿宁侯和永康长公主驸马协助他,此事便这么定了吧。”

    徐溥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此时文臣都时不时用愤怒的目光望着张延龄,眼神中充满了怨怼。

    张延龄瞅了瞅,不由撇撇嘴。

    一个个的,我又没负了你们,怎么都好像是深闺怨妇一样?

    你们不服?

    有本事自己上啊,本事不如我,怨得了谁?

    朱祐樘道:“明日就是朕的寿诞,大明朝如今太多波折,诸位卿家也不需要贺寿等事,一切从简,民间也不得有任何的庆祝活动,原本有想准备的,一概都给取消,总之朕不希望因自己的事对民间造成影响。”

    “陛下天恩。”

    众大臣出来表扬皇帝的勤俭节约精神。

    “另外,据说是草原上会有使节到京师,可能就是最近的事,礼部方面负责接待一下,有什么朝贡的事也由礼部来处理……”

    朱祐樘所说的“草原使节”,并不是如今正在带兵骚扰边陲的火筛部,而是未来迎来草原中兴的达延汗。

    达延汗如今正在想方设法统一草原,而为了避免在统一过程中有波折,自然是要表现出对大明朝无比臣服的姿态,其实就是为了让大明放松警惕。

    至于火筛犯边,一来是因为大明断了跟草原的互市,二来就是因为北方达延汗对其步步紧逼,令其战争资源匮乏,不得不出来劫掠大明,毕竟大明边关物产丰富,能掠回去的东西多,在草原上掠夺跟乞丐掠夺乞丐差不多,就算得胜掠回去的也是破布烂袄。

    “陛下,臣太忙,要不把调查江赣宁王的事,交给别人……”

    “退朝。”

    “陛下再商量商量啊,要不找个人当臣下手也行啊……”

    朱祐樘似乎都懒得搭理张延龄,就这么径直往奉天殿外而去。

    张延龄一脸苦哈哈的模样。

    他好像自己身上的担子太重,需要别人来分担,但朱祐樘都不让文臣来协助张延龄,只让张鹤龄和崔元帮张延龄做事,当然在背后还有东厂和锦衣卫,重担还是落在张延龄身上。

    ……

    ……

    “诸位,想必你们也看到,今天我可什么都没说。”

    “上来你们非要拿盐价说事,我不过就事论事,再者宁王的死……又不是我干的,你们真不会是以为我主动向陛下承揽这差事吧?调查个死人很有意思吗?”

    张延龄居然还有心思对这些文官解释。

    徐溥黑着脸不说话。

    往常他跟张延龄争执很多,比这个凶的时候也多,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生气。

    在于他发现,好像皇帝离了张延龄不行,所有事兜兜转转最后都还是落回到张延龄手上,让人很无力的那种,偏偏张延龄就算是加入到文官阵营,也没打算跟文官有任何的共通点。

    朝堂上都如此针锋相对,朝堂外更是没有丝毫的沟通,简直是两条道上的人。

    “建昌伯,你还是收敛收敛吧。”又是谢迁在提醒。

    连一向笑面虎的谢迁,现在都笑不出来了。

    张延龄叹口气道:“就说诸位误会我,跟你们也解释不清,清者自清,我还是想想怎么办好差事要紧……太累了太累了,诸位还是能力提高一点,这样陛下就不用把什么事都让我去做……唉!”

    气就一个字。

    在场的文官吹胡子瞪眼也是徒劳。

    屠滽望着张延龄背影,愤然道:“这小子怎就如此猖狂?”

    话似乎是说给徐溥听的,徐溥却没理会他。

    “宁王若薨逝,背后大批的钱粮可能毫无线索,陛下这是想把钱粮都找回来,不得不让建昌伯出来,诸位自问有能力查出端倪?”

    徐溥到底还是能看清局势。

    他的话,算是一针见血。

第二百一十五章 沙瓤的西瓜真好吃

    朕要的是宁王可能藏起来的价值数十万两,甚至上百万两的钱粮。

    朕不指望建昌伯来查,难道指望你们这群连案子是什么都没搞清楚的儒官?

    以往朝廷缺钱粮的时候,不是你们一次次在朝堂上给朕出难题?几时会像如今这般,由张延龄一个人把问题解决了?你们倒是给朕一个有事不找张延龄的理由啊。

    一些政治觉悟不高的人,自然理解不到这一层。

    但徐溥是谁,就算他心里再生气,也明白皇帝对文官态度会有如此大的反差。

    要是文官中也涌现出一个,能像张延龄这般会做事的,皇帝也就不会对张延龄处处依赖。

    可问题是……

    没有啊。

    ……

    ……

    文官们再生气,对张延龄形不成影响。

    张延龄做事,不单纯是他能力高,更因为他对历史了解,明白历史上很多人情事,那些都是历史证明过的,比如说宁王蓄谋谋反,比如说未来朱宸濠谋反时李士实跟宁王府的关系等等。

    文官再怎么牛逼,也不可能直接拿现成的答案做考卷。

    再加上张延龄身为外戚的身份,做事根本可以说是毫无顾虑,那就更加如虎添翼。

    时代的优势,你们这群腐儒是没法比的。

    当天已经是七月初二,朱祐樘的生日就在来日,当天下午,张鹤龄还是风尘仆仆赶回到京师。

    张鹤龄回来,没见到出迎的张延龄,便直奔户部去找张延龄算账,又被告知张延龄没在户部,他又马不停蹄抵达建昌伯府。

    奔波半天,他终于在建昌伯府见到了正在吃着冰镇西瓜,一脸悠哉悠哉的弟弟。

    “……老二,你太不像话,为兄在外面跑东跑西为你遮风挡雨,你在这里……吃西瓜?你有想过为兄的感受吗?”

    “要不大哥你也吃点?”

    “谁稀罕你的西瓜?听说为兄在河南把案子查清之后,你小子直接当户部侍郎?你拿为兄的功劳,赚自己的升官发财,你对得起为兄我最近的奔波忙碌吗?”

    张鹤龄本以为自己发点火,自己的弟弟就会感动,会给自己好处。

    谁知张延龄吃西瓜的动作就没停下来。

    “跟你说话呢,这西瓜还吃起来没完?”

    “好西瓜,沙瓤的,大哥不吃太可惜。”

    “你娘的,正经说话都不会……给本侯来半个,勺子拿来。”

    生气是顾不上生气的,即便张鹤龄憋着一肚子火,还是眼前的冰镇西瓜更有魅力,兄弟俩也先不探讨什么国家大事,更不去争功,就这么坐下来一起吃西瓜。

    张延龄道:“大哥你也是的,着急回来作何?为何没见萧公公?”

    “我让他在后面押送犯人呢,明天就是姐夫的生日,我当然想早点回来,讨个彩头,就当是为姐夫贺寿,过了明天效果就要大打折扣。”张鹤龄一边吃西瓜一边很得意在说自己的贺寿计划。

    张延龄惊叹道:“还是大哥老谋深算,这都能被你想到?贺寿?有创意。”

    “那是,你当为兄连这点脑子都没有……你小子,少给我转移话题,你当户部侍郎是怎么回事?”

    张鹤龄刚要得瑟一下,想到自己来建昌伯府的目的,气还没撒呢,就被半个西瓜给收买?那老子岂不是很没有原则?

    张延龄道:“虽然事是大哥做的,但计划都是我布置的,陛下要论功请赏,怎么说我也应该是首功……”

    张鹤龄一听火起,怒道:“可是为兄在外面跑东跑西……”

    又来?

    “大哥,这世道往往就是这么不公平,动脑子动嘴的,永远比跑腿的功劳大。不然为什么战场得胜,负责指挥调度的主帅,会比冲锋陷阵的将军功劳大呢?但问题是,若是事情失败,那肯定也是我这个出谋划策的人罪过大,所谓风险越大回报越大。”

    “大哥你没承担那么高的风险,自然也就没法拿首功。”

    张延龄的话说完,发现张鹤龄连西瓜都顾不上吃,目瞪口呆看着自己的弟弟。

    张延龄问道:“大哥听明白了?”

    张鹤龄咋舌道:“啧啧,老二你真行啊,现在糊弄大哥都把小词编得一套一套?干脆你就说,功劳不想让给大哥,后面这些废话有意思?”

    “大哥,你非要把话挑明,那就没劲了,要不明天你见了陛下,你自己跟他邀功去?”

    “说得为兄不会这么干一样,到时非要抢一个比你还大的功劳……户部左侍郎,我就预定了……不行,既然比你高,要当户部尚书,实在不行让我当个刑部尚书也行……以前就觉得当刑部尚书挺威风……”

    张鹤龄突然没来由就开始大白天发梦。

    或许是以前没事就被人参劾,一参劾皇帝就让刑部来调查,虽然兄弟俩是没事,但家里那些闹事的奴仆有不少都被定罪,这大概就是弃车保帅。

    这会给张鹤龄留下一个印象,刑部尚书这个官职是六部中最大的。

    连打官司审犯人都由他们负责,那能不最大吗?

    张延龄也不去纠正张鹤龄的脑回路,反正不管是户部尚书,还是刑部尚书,都跟张鹤龄没有半毛钱关系。

    你做春秋大梦,我还要给你讲讲做梦的逻辑合理性?

    “大哥,明天入宫,你可有准备好贺礼?”

    “为兄把这么大的案子给查清,人都回来了,还不算是贺礼?”

    张延龄闻言皱眉。

    你这不是贺礼,简直是让皇帝给你送礼,你这是往宫里送东西的还是准备从宫里往外搬东西的?

    “你小子准备了?”

    “是准备了一点……对了大哥,你之前不是还羡慕我当户部侍郎吗?我可是捐给朝廷五万两银子……要不你也承担一点?不用多,你看承担个一两成……”

    “那个谁啊,为兄这边旅途劳顿,还有你嫂子总惦记我,我人在外也不跟她联系,他还以为我又在外面花天酒地呢。我这西瓜也吃差不多,沙瓤的西瓜真好吃,咱兄弟俩有事以后再聊,那个谁……赶紧给本侯准备马车……”

    张鹤龄一听要出钱,根本就没心思跟弟弟再商量事情。

    “老二,咱弟兄明儿皇宫门口见!”

    “好的大哥,明儿见!”

第二百一十六章 姑娘,你咋脸红了?

    七月初三一清早。

    张延龄到了东华门。

    这天他没打算去朝堂,知道自己不受欢迎,他也懒得去跟那些文官斗嘴,而且朝堂那种压抑的环境并不是他所喜欢的,他更喜欢跟张鹤龄一起去坤宁宫,逗逗这个大哥也是个乐子。

    张鹤龄在外人面前,就是个无恶不作的混蛋权贵,但在他面前……

    就是个憨批。

    “老二,你怎么没去上朝?”

    张鹤龄见到弟弟,还有些意外,从马车上下来时手里还捧着个木匣,像是准备送给朱祐樘的礼物。

    张延龄道:“大哥,不是咱昨天说好,今天在宫门口见?我在这里等着你呢。”

    “哦。”

    张鹤龄没太当回事。

    张延龄看他抓着个木匣,走路轻快的样子,料想木匣里不会有什么贵重的东西。

    “大哥这是特地给陛下所准备的贺寿礼物?”张延龄笑着问道。

    “狗屁,空的。”

    张鹤龄说着,还把木匣打开来给张延龄验证。

    果然木匣里什么都没有。

    张延龄皱眉道:“大哥不会是拿个家伙事过来,等着陛下给你赐金银珠宝吧?不是当弟弟的非要恶意揣测你,只是想不通你带这么个空木盒来干嘛?”

    “老二,你狗嘴里真是吐不出象牙,大哥是那种人吗?”

    张鹤龄义正言辞教训了弟弟,随后道,“没有金银珠宝,给点田契房契什么的,只要给塞满就行。”

    张延龄:“……”

    兄长的无耻,他又有了新的认识。

    就在兄弟二人对话时,却见坤宁宫的太监张永已经走过来,恭敬给二人行礼:“见过两位国舅爷。”

    张延龄笑道:“是张公公啊,为何不见陈公公他们?”

    张鹤龄道:“老二,你这问题问的,张公公就不是公公了?非要陈宽来迎接咱,才能体现出档次吗?其实张公公来……也没差多少……”

    张永的脸色也马上不太好看。

    但张永也不敢太明面表现出来内心的不爽,谁让现在的他没多少地位,没资格当面甩脸色呢?

    “张公公,听说司礼监的萧公公今早回来了?”张延龄又问了一句。

    “是,已经去面圣过。”张永回答。

    张鹤龄一听不由急眼道:“那老小子居然这么快到京师?本侯可是让他在我后面三四天回京的……没把本侯的话当回事,看本侯回头怎么教训他。”

    张永别提有多为难。

    这两位外戚……

    简直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以你们以往在朝中的地位,能跟萧敬比吗?

    仗着有皇帝的一点信任,无法无天不正眼瞧人?

    “两位国舅爷,是皇后娘娘差遣咱家前来的,您二位还是先往坤宁宫去,太夫人昨日便已入宫,不用等候了。”

    ……

    ……

    张家两兄弟,在张永的引路下往皇宫走。

    奉天殿那边的朝议还在进行中,张延龄只是往奉天殿那边看了看,一回头,却见远处有个小脑袋正往自己这边飞奔。

    “二舅、大舅,你们怎么才来啊,孤等你们老半天了。”

    本来张鹤龄还立在靠近朱厚照奔来的方向,看到这一幕,他赶紧往张延龄这边闪了闪,把张延龄往前推了推。

    这意思是。

    瘟神还是由你这个当弟弟的去阻挡。

    朱厚照跑到面前,气喘吁吁道:“孤等你们一起呢。”

    张延龄笑道:“太子今天这一身……看上去很英俊,不知道的还以为太子你过生日,真像个小大人。”

    张鹤龄好奇打量着弟弟,还第一次见弟弟如此去评价太子。

    朱厚照一脸腼腆的神色,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道:“二舅说话还挺好听的,不过孤也快要过生日了,二舅可要给孤多准备一点礼物……今天二舅你给父皇送什么贺礼?”

    “嗯嗯,太子啊,你是不是该问问我这个大舅?”张鹤龄要体现出自己为兄长的态度,他发现自己都被人当空气。

    朱厚照这才笑了笑道:“大舅你平生最抠门,一定不会给父皇准备什么好礼物,孤问你作何?”

    “你……”

    张鹤龄瞬间就想打人。

    但其实想想,其实朱厚照说的一点都没错,他别说是给皇帝送贺礼,今天他是准备入宫吃完再拿的。

    “请恕臣不能跟太子明言,等到了贺寿时,你自然就知道臣会送什么礼物。”张延龄脚步不停,继续走。

    朱厚照也不勉强,笑道:“二舅你就会卖关子,但孤觉得你也必定不会拿什么贵重礼物,谁让二舅你以前也抠呢?”

    “呵呵。”

    激将法?

    你二舅我可不吃你这一套。

    ……

    ……

    一行到了坤宁宫外。

    还没等进去,但见里面有人出来,却是一名脸很生的老太监。

    “几位,皇后娘娘和老夫人正在见女宾,几位先要做等候。”老太监道。

    张鹤龄往前踏一步道:“女宾?谁?”

    好像他就喜欢去唐突皇亲国戚中的女眷。

    老太监道:“是三位长公主。”

    听说是站公主,张鹤龄瞬间失去兴趣,撇撇嘴道:“还以为是哪个大臣家里的诰命夫人什么的,居然只是长公主……几个驸马呢?”

    “今天几位长公主驸马,并没有受邀入宫。”

    这意思是,哪怕皇帝举行了家宴,还是分了阶级地位,妹妹可以入宫,而妹夫就不用了。

    但两个小舅子就可以来。

    “等等吧……”

    张延龄说了一句。

    他也不想去见那几个长公主,没什么意思。

    就在此时,却是里面正有人走出来。

    不是旁人,居然是德清。

    “那是谁?”

    张鹤龄显然并不认识德清,德清作为没出嫁的长公主可不会随便见人,张延龄认识也主要是因为二人曾做过“相亲”之事。

    张延龄笑道:“是德清公主。”

    张永提醒:“是德清长公主。”

    张鹤龄骂道:“长公主不长公主的,知道是个公主就行,多嘴多舌。”

    却在此时,德清居然往张家兄弟这边走过来,螓首微颔莲步款款,似乎是并没打算避讳张家兄弟。

    德清走到张延龄面前才停下来,仍未抬头。

    却在此时,后面有女官靠近过来提醒道:“建昌伯,皇后娘娘吩咐,让您跟德清长公主到永宁宫会面。”

    张延龄之前在跟朱祐樘夫妇用膳时,已知会再为他们安排相亲。

    “知道了。”

    张延龄点了点头。

    正要往永宁宫,也就是后来的承乾宫方向走。

    却还没走出去,发现德清脸色不太对。

    姑娘,你咋脸红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 中毒很深

    永宁宫内。

    张延龄面对一个总不时望着自己笑,却连什么话都不说,脸上还洋溢着一股腼腆中带着害羞、奇怪色彩的女孩子,都不知该说点什么好。

    大姐。

    求放过。

    “嗯,德清公主,你知道本爵呢家中姬妾无数,外面养的戏班子就几十个,名伶在我这里都不叫事,光是被我糟蹋……碰过的女人,没有一千个也有几百个,所以说呢做人最重要的是知足,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吧?”

    之前张延龄在做的,都是在推销自己,尽量展现出自己的能力。

    但在这位面前,就要尽量去表现有多不堪,这样才能让这个姑娘对自己死心。

    谁知德清只是笑了笑,妙眸望过来道:“你说的,外人都知晓。”

    知晓还对着我笑?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对我有意思呢。

    我张延龄能掐会算,别的什么事都可以揣度,唯独这女人的心思揣度不明白,你可别对哥有啥幻想,哥不是你想得到就能得到的男人。

    张延龄朗声道:“这里谁管事的?一点眼力劲都没有,连口茶水都没有吗?”

    说完了自己身边女人的情况,就该表现出嚣张跋扈的一面。

    社会我张哥,人狠话又多。

    自然是越不讲理,越能把女人往外赶。

    进来的几名女官面面相觑,随后有女官过来给张延龄倒了茶水,随后才给德清也倒了茶水。

    德清抿嘴一笑道:“你没必要跟几位宫婢为难,她们不过就是在这里旁听侍奉,斟茶倒水这种事自己来就好。”

    本来张延龄还觉得德清对自己不可能有意思,但见到德清如此的笑容,他心里又在打鼓。

    这算什么?

    我表现出嚣张,你不是应该生气吗?

    咱俩又不是第一次见面,为何姑娘你给我的印象,前后反差这么大,完全是两个人呢?无论是历史上传闻的你,还是现实中我所见识过的你,都应该是暗中知书达理讲孝义礼法的,甚至是嫉恶如仇的,你为何不对我这种失礼的行为生气?

    张延龄一脸冷笑道:“这些个宫女,还以为自己是谁呢,只要老子跟姐姐说一声,管保把他们赐到我府上去,为奴为婢。”

    几名女官一听,脸色登时很惶恐。

    在她们看来,张延龄真的可能会这么做,只要张延龄去请求张皇后赐宫女,张皇后并不会吝啬,更何况连皇帝之前都说要给张延龄赐几个宫婢……

    “你就是吓唬人,知道你不是这种人。”

    德清笑着说一句。

    张延龄反而听不懂了。

    姑娘,你很了解我吗?

    不对。

    画风完全不对。

    张延龄突然发现,自己在这么个小妞面前,有点无计可施的感觉,不过再一想马上就释然。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管你对我态度如何,只要我坚持不娶你,就不信你哥还能把你强行嫁过来不成?这婚姻也讲求个你情我愿吧?

    “你好像很了解我,德清公主,你是不是被外面一些什么传说给蒙蔽了内心?我是什么人,有时候我自己都不清楚,就算我不是贼,打家劫舍奸奸淫掳掠的事我也做了不少,怎么在你这里,我就成好人了?”

    张延龄从没觉得自己居然有这么坦诚。

    居然要承认自己是个大恶人,还是在一个女人面前,说出来都觉得别扭。

    我可是好人。

    但为了跟这个小妞划清关系,我才要表现出是坏人的样子。

    德清道:“以往民间的确对你有很多传说,但想来都是因为不了解你,传闻有所不实,但其实你还是能为大明朝做事的人,以你的才学和做事的能力,以后必定会成为大明朝的股肱,连皇兄对你都寄望很深……”

    张延龄听了简直要吐血。

    小姑娘,你中毒很深啊。

    张延龄也没想到,自己居然在被一个曾经对自己恨之入骨的女人进行表扬?

    这就让他无法接受。

    尬聊。

    进行不下去。

    便在此时,萧敬在门口行礼道:“德清长公主殿下、建昌伯,陛下传话,让您二位过去。”

    张延龄突然有种解脱的感觉。

    在这个小妞面前说话,真是太别扭,让他放不开,这可比在朝堂舌战群儒还要让人捉急,感觉是有理说不清的样子。

    他也算看出来。

    这小妞就真的是对他有意思啊。

    “公主,我们去见陛下,给陛下贺寿。”

    “嗯。”

    “公主,你看你是不是太高看我了?我没你说的那么强,就是想发点财,多找一些女人回去。”

    “嗯。”

    “我现在女人就无数了,你不会是想当我无数女人中的一个吧?”

    “嗯……没有。”

    “大姐,你别在这里糊弄我行吗?你看我哪里强,我改还不成吗?”

    “噗哧!”

    “你笑什么?”

    “你说话真是谦逊,还挺有意思的。”

    “……”

    张延龄很无语。

    这还是今天第二个评价他说话有意思的人,第一个就是朱厚照,当时是自己违心夸赞了朱厚照两句,让朱厚照得意忘形才如此说的。

    但这位德清公主,简直是不知所谓。

    我怎么就说话有意思了?

    张延龄已经在琢磨,是不是自己非要表现出更无耻的一面,比如说现场戏弄她一番,甚至有一点肢体上的接触,才能让她认清我的本质,让她彻底死心呢?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

    ……

    张延龄还是赶紧出了永宁宫,在萧敬的引路下,重新往坤宁宫走。

    “建昌伯,您是不知道,今天在朝堂上,陛下对您可又大加赞赏,咱家也没想到,这次回来您就当户部侍了,以后还要多靠您仰仗……”

    萧敬上来就对张延龄很恭敬,所说的都是奉承话。

    他虽然在外奔波十几天,但好歹是把皇帝的任务顺利完成,回来后就要论功请赏,似乎接下来由他来接替李荣当掌印太监都是有可能的。

    张延龄回头看了看德清。

    果然望过来的眸光中,又多了几分笑意。

    好似在说,还说你自己没能力?没能力为什么萧公公要这么恭维你?

    张延龄没好气道:“萧公公,你是内臣我是外臣,我们之间还是走远一点,别来个什么谁仰仗谁,被人知道岂不是都觉得我要很你内外勾结?你不想活,我还想把脑袋在脖子上多挂几天,再说这种话以后哪凉快哪呆着去!不知所谓。”

    连萧敬都懵逼了。

    这位今天是怎么了?好大的火气。

    再回头看看德清,他又好像是明白到什么,无奈摇摇头也就不再去搭茬。

第二百一十八章 贺礼

    坤宁宫外。

    张延龄和德清一前一后回来。

    张鹤龄马上凑过来,带着一脸八卦的神色道:“怎样?谈妥了?是不是马上要续弦娶她?为兄要恭喜你尚公主?”

    张延龄不屑道:“大哥喜欢,大不了自己娶回去当小妾,谁稀罕谁娶。”

    这话很不客气。

    但就是故意说给德清听的。

    让你知道我就是对你没感觉。

    德清脸色也无太多情绪反馈,走到坤宁宫前,见里面有人走出来。

    里面出来的人中,走在前的,是仁和公主朱效盈。

    朱效盈出嫁在弘治二年,成婚都已有七年,但年岁却不过二十岁许间,说明其属于早婚,比朱效茹和德清大几岁有限,看上去也没多成熟。

    加上后面出来的朱效茹,三姐妹站在一起,观来年岁相当,样貌却天差地别。

    张延龄琢磨,生女不是像爹?怎么像娘?

    “我当谁呢,原来是朱家老大姐!”张鹤龄语气非常不善。

    看这样子,张鹤龄跟朱效盈之间有矛盾。

    朱效盈只是往兄弟二人身上打量一眼,带着两个妹妹重新进到坤宁宫内。

    张延龄也要往里面走,却被张鹤龄一把拉住。

    “干嘛?”张延龄回头打量着这个不着调的大哥。

    张鹤龄恶狠狠道:“你有什么办法帮我整整她?我看到她心里就不舒坦。”

    张延龄皱眉道:“大哥跟她有什么仇怨?”

    “我跟她有什么仇怨,你不知道?她当年差点当了你的大嫂……”

    张延龄吸口气。

    原来老朱家要跟老张家亲上加亲,已经不是头一遭。

    “当年她就是为避免嫁给我,才一早出阁,后来姐夫有什么赏赐,她非给从中阻挠,田地都是她挑剩下的,以往但凡见到她准没好事……老二,你现在能耐,大哥的仇人仇事你可莫要忘啊!”

    张鹤龄对弟弟一脸失望。

    张延龄无奈拍了拍这个大哥的肩膀,劝慰道:“淡定。”

    “淡定你娘……”

    ……

    ……

    坤宁宫内。

    正在进行贺寿。

    张金氏并没有在场,当天也没见周太皇太后和王太后,显然这次所谓的贺寿,不过是年轻人之间的事。

    “皇兄,您本来就是万岁,做皇妹的也不知该祝您什么好,那就祝皇兄多子多孙、枝繁叶茂……”

    在张家兄弟进来时,朱效盈已经在说贺词。

    但这话听来……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若是朱祐樘真的有那本事,会只娶一个张皇后?能不多纳几个妃子?为何只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最后只留下朱厚照这个独苗?甚至还有各种民间传说在讲这两子一女都非张皇后所生?

    种种迹象表明,朱祐樘在播种方面,是有心无力。

    “好,好!”

    朱祐樘则没太多的反应。

    他总不能跟妹妹说,朕体虚,要不了那么多孩子,要不你想个办法给朕补补?

    三个长公主都给朱祐樘送了礼物。

    朱效盈和朱效茹送的都是有价的东西,而德清送的则是自己亲手绣的金字,都没太多心意。

    朱祐樘笑道:“能聚在一起就很好,作何还要送这些东西?之后一起用膳。”

    朱效盈回头看着张家两兄弟。

    显然对于自己丈夫不能来,而张家兄弟能来感觉到有几分气愤。

    皇帝此举,分明是亲疏有别。

    毕竟长公主也是女人,属于妇道人家,并不想跟张家兄弟这样的陌生男子同时出现在同一殿堂之下,哪怕这是皇宫。

    ……

    ……

    “陛下,臣也给您准备了礼物。”张延龄突然走出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留在他身上。

    张鹤龄拉了弟弟一把,提醒道:“你小子,什么都没带,还在这里装什么?”

    朱祐樘道:“延龄啊,你最近为朝廷做了那么多事,算是给朕最好的礼物,不需要你再给什么。”

    “可是臣毕竟也做了准备。”张延龄很坚持。

    张皇后道:“既然准备,还不赶紧给你姐夫送来?”

    她有意把“姐夫”二字声音加重,似乎就是为了提醒三个小姑子,本宫的弟弟是国舅,跟皇帝亲近关系上比你们更高。

    张延龄从怀里拿出一份奏疏,呈递给朱祐樘道:“陛下,这是臣进献的。”

    朱厚照从母亲背后窜出来,瞪大眼睛道:“二舅,给孤看看。”

    “没规矩。”朱祐樘说了一句,亲自把奏疏接过去。

    张延龄道:“陛下,这上面的内容,最好只有您一个人来看,旁人不适合。”

    朱祐樘笑着指了指张延龄道:“就你花样多……”

    等他打开来,看到上面的内容,却是笑不出来了。

    所有人都很好奇,自然很多人想过去一探究竟。

    朱效盈仗着自己是皇妹,故意往前凑了凑,却还没等她靠前,朱祐樘突然一把将奏疏给合上。

    “延龄,你颇为有心,朕感谢你的礼物。”

    被皇帝这一说,在场的人更加好奇奏疏里写了什么。

    涉及朝政?

    给皇帝送钱?

    礼物清单?

    张延龄又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却是一面银镜,呈递给朱祐樘道:“陛下,这里还有个好东西,是臣最近研究出来的,陛下可以拿去把玩。”

    朱祐樘拿过来,对着镜子一看,瞬间吓了一跳,镜子都没拿稳。

    好在萧敬眼疾手快,一把抓住。

    都以为是什么危险的东西,却是朱祐樘重新拿过来看过之后,惊讶道:“这……是镜子?”

    “是的陛下,是用玻璃制造出来的,所谓的玻璃其实就是琉璃,臣也没什么大的本事,就喜欢捣鼓点小东西,只要陛下喜欢就好。”

    张延龄要研究平板玻璃,始终还是无法做到完美无瑕。

    这么一块巴掌大的小镜子,需要百倍以上的成品来进行挑选和切割,否则还是会出现凹凸不平的状况。

    之前有送给苏瑶一面,在工艺上并没有眼前这面完美。

    “好东西,皇后,你看可喜欢?朕送与你。”

    朱祐樘有了好东西,自然先想着送给妻子。

    张皇后拿过去照了照,笑道:“真好,跟真的一样,比铜镜清楚太多。”

    随即张皇后还有意把银镜传给三个小姑子看了看。

    三个小姑子看了镜子里的自己,眼睛都看直了。

    对于任何时代的女人来说,都有爱美之心,更有攀比之意,尤其是朱效盈和朱效茹两个已经成婚的女人,更是好此道。

    但最后,银镜还是落在张皇后手上,张皇后脸上的得意之色,也瞬间让三个长公主感觉到艳羡。

    “多谢陛下赏赐。”张皇后对丈夫表达感激。

    朱祐樘脸色大好,笑道:“还是感谢延龄吧,就当是他给朕和皇后一人送了一件礼物,他是有心之人。”

第二百一十九章 也有我张延龄不懂的时候

    一顿家宴,吃得很没有滋味。

    氛围很古怪。

    张家两兄弟坐在一边,朱祐樘自己坐一边,皇后和太子坐一边,三个长公主坐一边,小公主没有出现在宴席上。

    因为朱效盈生气她的皇兄只让两个外戚来参加赐宴,不让她丈夫来,宴席上就未曾有好脸色,只是张延龄不断起来给朱祐樘敬酒,把氛围稍微缓和一些。

    但基本都成了朱祐樘跟张延龄这对君臣在表演。

    “延龄,你文采好,不如借着酒宴,作首诗如何?”朱祐樘笑着提议。

    张延龄道:“陛下,您可真高看臣了,臣哪有那本事?”

    朱祐樘笑道:“你之前那首《竹生于石》,可说是让京师中的士子都趋之若鹜,怎么现在就不行了?”

    朱效盈接过话茬道:“皇兄,他说不行,那就真的不行,就连那首诗也不知他从何处抄的。”

    张延龄惊讶道:“仁和公主你还真是了解我,我找别人抄那首诗你都知道?要不怎么说你家那位作不出来呢?”

    “好!”

    就在朱效盈怒视着张延龄时,却是一旁的张鹤龄突然在叫好,这一声把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

    朱祐樘先是皱了皱眉,打量着张鹤龄道:“鹤龄,什么好?”

    张鹤龄自然是觉得弟弟帮自己顶了“老情敌”,心里觉得解气,不由自主叫好出声。

    “姐夫,我就是说他……文采好……就这样……”

    张鹤龄喝了几杯猫尿,已经不知道自己姓什么,所说的话也让张皇后在皱眉。

    张皇后斥责道:“不能喝少喝,没点正形,看看你弟弟!”

    张鹤龄道:“姐姐,你怎么也说我?我为朝廷办事,那是有功劳的,就算我只是个跑腿的,但我也是不辞辛苦,几天时间里跑了几千里,难道来这里说句话都不行?”

    朱祐樘看出氛围不太对。

    两个小舅子的酒品,在他看来一向不好。

    以前宫廷赐宴时,也因此闹出过一些笑话,他这个当姐夫的自然还是要顾全面子的。

    他赶紧圆场道:“鹤龄你的确该少喝点,听你姐姐的,来人,送他先下去醒醒酒。”

    随即萧敬等人赶紧过来,扶着张鹤龄往外走。

    张鹤龄这次也没什么过激举动,在往外走时,还有意拍拍弟弟的肩膀,好像在鼓励弟弟继续在宴席上给朱效盈好看。

    但张延龄也懒得去在宴席上挑事。

    跟朱效盈也是第一次正式相见,以前就知道这些长公主眼高于顶的,早就看他们两兄弟不爽,难得是朱祐樘的生日宴,也就不去制造事端。

    ……

    ……

    赐宴后面的氛围仍旧很古怪。

    宴席结束之后,李荣带着陈宽过来奏事,张延龄在门口跟张鹤龄闲聊。

    不多时,李荣和陈宽从里面出来。

    张延龄要往里面走,但听朱效盈正在大声朝朱祐樘说话:“……陛下,咱大明的天下可不是靠外戚来撑着的,您为了用他们兄弟二人,得罪了朝中多少大臣?”

    “您让张家老二当户部侍郎,外面多少人在非议?难道非要让大明出现动乱,您才满意吗?”

    德清还在旁边劝解:“皇姐,您少说两句吧,建昌伯的确是有能力的。”

    “还有你,不思进取居然想出家当道姑?真是让大明朝皇室脸面无存,听永康说,你居然还对张家老二有意思?你一向最知情守礼,难道是被猪油蒙了心,脑子坏了吗?”

    朱效盈也不知是那根筋不对,上来就朝朱祐樘嚷嚷不说,还朝自己的小妹一番数落。

    这下德清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里面干嘛呢?”

    张鹤龄酒还没完全醒,只知道里面在大声说话,根本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张延龄笑道:“在吵架。”

    张鹤龄一摆手道:“老朱家那个老大姐,脾气可蛮横得很,幸好为兄当年没娶她,母老虎一个。”

    “连大哥你都知道娶公主不是好事,居然让弟弟我娶公主?大哥你存的什么心思?”张延龄表现出一脸生气的样子道。

    “切,你爱娶不娶。”

    张鹤龄打着哈欠,似乎已经准备找地方睡觉。

    看到一旁端着果盘走过来的宫女有几分姿色,眼睛都看直了。

    张延龄知道,张家兄弟最喜欢在宫里没事骚扰一下宫女什么的,还因此在历史上留下不少的丑闻,现在张鹤龄借着酒胆可能要乱来,他赶紧用身体挡住张鹤龄的目光。

    “大哥,你现在有钱有势的,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可别打宫里女人的主意。”

    “嘿嘿,还是老二你了解为兄的脾性,这宫里的女人……是外面的女人能比的吗?所以说做人还是要有追求,找女人也要有追求……”

    只顾着跟弟弟吹牛逼讲自己的人生观,骚扰宫女的事暂时就抛诸脑后。

    ……

    ……

    宫宴结束。

    此时已经过了中午。

    朱祐樘把张家兄弟叫到了乾清宫,此时李荣和陈宽仍旧在,同时过来的还有萧敬和韦泰。

    司礼监的这几位,终于齐聚。

    朱祐樘道:“延龄,叫你来,是跟你说一件事……宣府和偏头关等处,再次遭遇鞑靼袭扰,有关城失陷,军情危急。”

    张延龄这才知道,李荣和陈宽之前为何要匆忙去见朱祐樘。

    “陛下,您是说……”张延龄不太明确朱祐樘的意思。

    这是要问策?

    难道这种事,不该拿到朝堂上去说?

    朱祐樘叹道:“此番鞑靼来势汹涌,已有破关而入的迹象,边陲其实已经暗地里打了两仗,皆都兵败,损兵折将,只是事尚未对外公开,若是公开恐令军心不稳。”

    有战败的消息,不对内公开,为的是维护军心……

    理由太冠冕堂皇。

    如此不会令各地守军将士造成懈怠?

    涉及到军务上的事,张延龄不敢随便给建议,他知道因为他的到来已经产生蝴蝶效应,历史经验已不奏效,一个安排不慎,西北出现大的变故,这责任他可不想承担。

    张延龄心想:“别的我还可以给你建议,但……我跟穿越众们最大的不同,军事方面我不懂啊。”

第二百二十章 无解

    朱祐樘如今对张延龄的寄望太深,以至于有什么事都会跟张延龄商议,而且是那种私下的商议,不走朝堂渠道,这种私下的问策,简直是把张延龄当成宰辅一般的枢机重臣。

    “二弟啊,姐夫都问你了,还不赶紧回答?有什么好办法,能一次把边疆问题都解决了?”

    张鹤龄一看自己居然也跟着二弟沾光,跑到皇帝这里来,被问军政上的大事,除了自己面目有光之外,还希望弟弟能有好的表现。

    张延龄道:“大哥,其实边疆有困难,最好是派个人去边疆领兵打仗,要不大哥你是否能胜任此差事?”

    张鹤龄一怔,随即骂道:“二弟,在姐夫面前你也敢随口乱说?此等地方何等庄严?”

    一向没溜的张鹤龄,居然还会板起脸教训弟弟。

    朱祐樘一笑道:“延龄,其实你有什么直接说便可,难道你认为,现在朝廷应该在西北用兵?把战事扩大一下?其实……边疆的奏报中,是有提到,想要出兵关外,做一番巡防交战,把鞑靼气焰给打下去的……”

    张延龄没有去回答。

    还是那个问题。

    自己不懂。

    加上他对北方边疆的守军将领,包括那些督抚、总兵的不熟悉,万一这场出击战失败了,谁主战谁就要担责的。

    苦心在户部中,涉及到盐政、商业、查贪等做出一点成绩,可不能因自己贸然的建议而付诸东流。

    “陛下,臣认为,西北军政当以有经验的统帅来负责,臣自来对北方军政之事了解甚少,若是贸然提议军政之事,怕不但会遭朝中同僚的攻讦,且出了任何的偏差,都不是臣所能承担的,臣不敢妄言。”

    张延龄说明了自己的难处。

    不懂不会去装懂。

    但若说完全不明白,他还是能说出一些所以然,但这些东西跟西北克敌制胜还是有差别的。

    “嗯。”

    朱祐樘点了点头,似乎对张延龄虚心诚恳的态度算是满意。

    “行吧,明日朝堂上,朕再问各卿家的意见,今日就不多问你们,早些出宫,回去休息吧……”朱祐樘没有勉强。

    张鹤龄瞪着自己的弟弟,似乎在怪责弟弟没有好好表现一番。

    等兄弟二人出了乾清宫之后,张鹤龄劈头盖脸道:“老二,你是不是连装样子都不会?你不懂,你可以装懂啊,随便说两句,反正能在姐夫面前装装样子就行。”

    张延龄道:“那大哥为何不去装懂说两句?”

    “我……嘿,你诚心看为兄的笑话是吧?为兄知道偏头和宣府在什么鬼地方!老子又没去过……”

    张延龄笑着打量兄长一眼,好像在说,你没去过,我就去过了?

    “这要是明天,在朝堂上,姐夫问别人有成效,对你的信任可就没那么高,咱兄弟二人苦心经营出来的局面,可就要毁了!”

    “大哥,这局面是你经营出来的?”

    “废话,大哥我没跑东跑西是吧?”

    又来。

    “那大哥带来的木匣子,可有用御赐的东西塞满?”

    经过张延龄的提醒,张鹤龄瞬间好像救醒了。

    他立在原地,一拍脑门道:“你小子……都怪你,只顾着想你在姐夫面前说什么,居然把这么大的事给忘了,我这就回去……”

    “大哥省省吧,陛下要休息了,或许他还要见李广呢。”

    “李广?”

    张鹤龄不明白,这件事跟李广有何关联。

    张延龄自然没去说,有关朱祐樘想让李广给他算前程的事,现在他跟李广的矛盾还没有摆在明面上,但随着自己地位的提升,李广已经成为心腹大患。

    ……

    ……

    翌日清晨。

    奉天殿外,朝议尚未开始。

    众大臣正在商议事情,而最重要的莫过于西北军政问题,涉及到了偏头关和宣府周边的军情告急。

    “听闻,昨日里万寿宴之后,陛下问及张家外戚有关宣大兵马调度之事,张家外戚直言对此不懂。”马文升带来一个很劲爆的消息。

    此时在这一撮人中,除了内阁四人之外,只有马文升和周经二人。

    等于是一个六人的小会议。

    刘健脸色呈现出怪异的笑容道:“他也有不懂的时候?”

    徐溥道:“他说不懂,很可能是不想惹祸上身,即便他读过一些兵书,但在殿前献策,也无异于纸上谈兵,有了功劳不归属于他,出了偏差则会归咎之,他这是明白自己的处境,所以不会乱给军策建言。”

    剩下五个人都打量着徐溥。

    似乎徐溥比谁都了解张延龄。

    说得头头是道。

    不过想想也是,西北军政问题涉及到的人情事太多,历史遗留问题更多。

    不是随便查个案子、搞个晒盐法就能解决问题的,想把草原彻底平定,连当年明太宗都没完成,更有后来的土木堡之变,大明一般是不会主动招惹草原异族的,除非异族犯境。

    在北方问题上,朝廷一向主张固守,在此前提之下,所涉及到的重点就是钱粮物资的调运。

    谁言出兵,谁就是跟大明对外夷的国策作对,必然也没好下场。

    “如今又能如何?宣大两处之间,被兵马袭扰众多,百姓多有被劫掠,若是坚壁清野……只会助涨外夷气焰。”周经一脸为难。

    作为户部尚书,他可不主张在九边中路,也就是宣府到大同一线搞坚壁清野,那可是大明朝自己的国土范围之内,长城关南。

    被敌人杀到家门口,还要把所有的兵员和人口都收到城塞内,跟外夷打坚壁清野的战术,想想都会让人觉得窝囊。

    “外夷袭边又不是一天两天,难道真要重开互市不成?”

    几个人商讨来商讨去,仍旧是没好的建议。

    关口还是能守得住的。

    偏头关等关隘,根本不愁被外夷攻破,但问题是除了关隘之外,大明的兵马就没法出城。

    等于说,大明所谓的雄兵,只能立在城头上,看着敌人在自己的国土范围内肆虐,谁都不敢轻言出击,而之前贸然出击已经吃了败仗。

    鞑靼犯境的目的,也不是为了攻取这些关隘,就是为了劫掠。

    官兵遇到了强盗,出去打打不过,守在城里任由强盗胡来?

    这局面……

    简直无解。

第二百二十一章 嘴炮无敌

    奉天殿。

    朝议尚未开始,皇帝驾临,众大臣便发现一个奇怪的事情,那就是张氏兄弟是跟皇帝一起来的。

    本以为今天不用面对张延龄这个“煞星”,谁知还是正面遭遇了。

    朝堂礼数结束。

    朝议开始。

    一上来所说的,也果然是宣府周边的军情。

    “……鞑靼屡次犯境,危及边陲各处之防备,尤以偏头关周边城塞袭扰为重,其异族不思皇恩,乃大明所不容……”

    兵部陈奏的语气是很强硬,但没提到点子上,就是是否出兵的问题。

    说得是义愤填膺,但涉及到出兵与否问题时,就模棱两可,好像谁都知道,出兵这种话是不能随便说出口的。

    宣府、大同一线的敌情,对朝廷来说并不是秘密,但对于之前贸然出兵的兵败,所知之人甚少,看起来兵部也没打算拿此事在朝堂上大做文章。

    “诸位卿家,西北近年来都算太平,但自从去年经历吐鲁番变故后,今年伊始,鞑靼便屡次犯境,诸位卿家可有好的提议?”

    朱祐樘语气也算是很诚恳。

    要问策。

    却还不能表现出太迫不及待,要显得朝廷对此游刃有余,只是需要拍板定案。

    徐溥走出来道:“往常年,边陲的袭扰主要来自于三边,谁曾想今年以来,鞑靼袭边却屡次在宣大,朝廷当派出新的宣大督抚前去治理军务方可。”

    在明朝,总督和巡抚并不常设,所设立必定有缘由,诸如边陲不稳,或是要治河、治灾、治漕等等。

    宣府和大同其实各有巡抚,但眼下并没有设立宣大总督,等于说没有人能统筹九边中路的人马调度,以至于各方在协应上会出现政令不协调的状态,影响边陲稳定。

    设立宣大总督,看起来是迫在眉睫,积极作用也是有的。

    但最大的问题,还是会造成督抚权力过大,再加上督抚驻地及各处防备资源有偏斜,形成边陲防备的不平衡,同样会影响边疆权力格局。

    朱祐樘道:“临时设立督抚,只怕杯水车薪,如今更应该先驱除鞑靼人为上。”

    皇帝把话暗示到这里,其实大概就是等在场之人提出出兵的建议,并讨论出兵细节方略。

    可徐溥在建议设立督抚,没被皇帝接纳之后,马上住口不言退回到臣班,这明显是不想把主战出兵的责任往自己身上揽,这就显得他“老谋深算”。

    “兵部……”

    朱祐樘眼见目的没达成,只能让兵部出来献策。

    兵部尚书马文升走出来道:“陛下,若从延绥等处调拨兵马回撤宣府、大同等处,必定会影响到延绥一线的安定,或可从京营调拨人马,戍卫边陲。”

    朱祐樘点了点头。

    比之徐溥设立宣大总督的提议,马文升总算说了一点有建设性的。

    从三边,也就是九边西路调拨兵马到宣大一线,山长水远不说,还容易造成三边防备空虚,毕竟大明开国之后,大部分的边疆战事都是在三边打的,宣大更多是以稳守为主,如今提出要从京营调兵,合情合理。

    但问题是……

    皇帝要的是出兵的建议。

    你光说从京营调拨兵马去宣府大同一线,那调过去是开战呢,还是跟本来宣大一线的守军一样当缩头乌龟,你马文升还是没直说。

    “兵部还有何策略?”朱祐樘继续追问。

    马文升能感觉到压力,但他仍旧不卑不亢道:“边疆战事再起,原因在于火筛一部对朝廷不臣之心日久,或可联络草原新兴之派系,分化而攻之,或有奇效。”

    朱祐樘听了,登时觉得脑袋很大。

    这算什么建议?

    联合外族打外族?

    你当外族人都傻的?会任由大明朝去分化?关键是怎么分化?需要做什么?再是需要多少时间去瓦解?你也没说啊。

    “切!”

    就在此时,在场一个人发出很不屑的一声,这声音很大,好像是故意说给在场之人听的。

    众人马上就从这一声之中,把那个“另类”给找出来。

    徐溥道:“建昌伯,你好像对马尚书的建议很有意见?不知你可有好的建议,能及时化解内关之困?”

    皇帝一时都没打算问张延龄,却是徐溥抢先一步来问询,好像有意让张延龄下不来台。

    知道你不懂,还不赶紧趁热打铁?

    对我们来说,这简直是痛打落水狗的最好机会。

    让你留在岸上,还不定以后怎么咬我们,好不容易把你赶下河,这就是要趁你病,要你命。

    张延龄道:“徐阁老,我都没说话,你怎么突然问起我来?我没记错的话,我好像是户部侍郎吧?兵部的事,也轮到我插手了吗?”

    朱祐樘也帮腔道:“不必多问建昌伯,此事还是由朝堂拟定,谁愿意建言,便由谁来说。”

    皇帝自然会帮腔小舅子,原因在于皇帝早先一步已经问过张延龄,张延龄也明确说明自己不懂这个,皇帝怎会故意在朝臣面前下小舅子的面子?

    但在场的大臣,可都是看准了张延龄不懂,才想落井下石的,皇帝不帮还好,这一帮反而让他们更来劲。

    刘璋道:“陛下,建昌伯如今虽为户部侍郎,但他主职仍乃都督府中人,行军问策本就是他的分内之事,何况他之前对马尚书的军策有不满之声,若是不能说出所以然,只怕难以服众。”

    “对!应该让他说清楚,否则让他出来给马尚书道歉!”

    一群文官还不赶紧出来力挺刘璋?

    众文官义愤填膺。

    张延龄笑着摇摇头,俨然如旁观者,在看热闹。

    又是一群不知自己在做什么的人,敌人都杀到家门口了,还顾着跟我党争?有点出息行不行?学学李东阳,再或者学学屠滽也行,看看这两位,现在就一点怒气都没有。

    刘健道:“建昌伯,你不打算说两句吗?”

    张延龄笑道:“既然诸位这么热心,想听在下的军策,那在下就不妨献丑,在朝堂上来一番纸上谈兵,只要诸位觉得还能听进去。”

    “说!”

    朱祐樘给了小舅子坚定的信心。

    似乎朱祐樘看出来,小舅子不说点什么,已经不能压住这群文官的怒火,还不如让小舅子胡说八道几句,只要体现出小舅子真的不懂,相信文官也就不会再勉强。

    再者……皇帝对张延龄似乎也有一种信任,觉得张延龄还是能有所表现的。

    谁让小舅子这张嘴,那是无敌的呢?

第二百二十二章 责任我来担

    张延龄道:“既然陛下都让臣来说,那臣就献丑。”

    “不过在说西北军政之前,我突然想到了一个故事,话说跟今日之事非常应景。”

    徐溥道:“就事论事,建昌伯,在朝堂上讲故事,可不是召对应有的态度。”

    “是吗?不是你们的态度,是我的态度行不行?我就喜欢讲故事,你能拦得住我还是怎么说?嘴长在我身上,要不我住口不再说下去,今日的事到此为止,徐阁老你看如何?”

    我不说,你们非要让我说。

    我现在要说,你们还要规范我怎么说不成?

    既如此,那干脆就别让我发言,这样不就趁了你们心意了?

    徐溥深吸一口气,还是没跟张延龄做过多纠缠。

    张延龄道:“其实这故事,很简单,就是一个大户人家,院子里遭了贼寇,一群贼寇已经在院子里肆虐,把家仆杀了不少,抢走了很多东西,而家主和他的护院们却只能躲在屋子里看着发生的这一切,却一直商量不出个对策。”

    刘璋怒道:“建昌伯,你这分明是有所指,你意思是说,我大明朝不敢与鞑靼交兵?”

    “那你倒是提议让陛下出兵啊,为何出兵这两个字,到现在都还没有人说出来?”张延龄一脸冷嘲热讽道,“兵部的这位马尚书,也算是雄韬武略了吧?吐鲁番一战,在出兵之前也是果断坚决,才令我大明收复了吐鲁番,并以此安定西北局势。”

    “可现在呢?”

    “贼进了家,不商量怎么御贼,居然提议家主跟院子之外的贼联络?找一伙新贼商量一下联合的事,一起把家里的贼赶跑?马尚书,你还真是让人失望啊。”

    张延龄的话说出口,马文升面色也带着羞惭。

    先前他提议联合草原上其他新崛起的部族,跟火筛部交战,算是一种“权宜之计”吧,但在张延龄的话语中,却把他比喻成没胆气的窝囊废。

    “诸位臣僚,不就是出个兵吗?我张某人虽然别的不懂,但心中一点血性还是有的,诸位不敢承担主战带来的后果,我张某人怕什么?不就是建议陛下出兵跟火筛部交战吗?诸位不敢说,我来说,责任我来担!”

    说到这里。

    张延龄恭敬对朱祐樘行礼道:“陛下,臣提议出兵,从宣大一线调拨各卫人马,与鞑靼人正面交锋。”

    朱祐樘没说什么。

    这不是皇帝想看到的局面。

    皇帝是需要有人出来提议出兵,跟鞑靼正面交战,但不是眼前这种状态,更不是由自己的小舅子出来提议,最后把责任归在张延龄身上。

    徐溥道:“建昌伯,与鞑靼在开阔之地交战,可非扬长避短之举,若是贸然出兵出了偏差,可不是随便一句提议出兵,就能将事给掩盖的。”

    “是啊,贼寇进了自家院子,若是打开屋门跟贼寇交战,被贼寇杀到屋子里,责任可不是提议出去打贼的人能承担得了的。”张延龄笑着道,“那就因为怕了贼寇,所以眼看贼寇在院子里肆虐,所有人都因为怕担责,都躲在屋子里看,然后就互相指责对方没有能力把贼寇给赶走?”

    这种比喻虽然有强词夺理的嫌疑,但其实用得也算是很好了,让徐溥都不知该如何去跟张延龄争。

    刘璋道:“贼寇贼寇,鞑靼人是几个贼寇可比的吗?”

    张延龄道:“要不刘尚书的意思是,贼寇才是本来这家的主人,被我们占了他的房子,现在他杀回来,我们就要回避着,防止他把房子再占回去?”

    “你!”

    刘璋怒不可遏,别说是他,连在场的文臣都没想到,张延龄居然敢这么说。

    这房子原来的主人……

    那意思是,大明朝廷才是鹊巢鸠占的人呗?

    朱祐樘没好气道:“建昌伯,你这个比方,很不合适。”

    “臣也知道不合适啊,不然怎么比呢?诸位臣僚,说来说去,问题不是打不打贼,而是应该怎么打的问题,难道我张某人脑子不管用,理解有误不成?或者说诸位就只等着贼寇在家院中劫掠完了之后,自行退去?那还养着看家的护院作何?西北军政那么多的将士,不会人人都跟诸位这样贪生怕死吧?”

    张延龄仍旧是得理不饶人。

    朱祐樘叹道:“出兵的风险很大,如之前各地的陈报,鞑靼此番是有备而来。”

    “陛下,臣认为,如今诸位臣僚走入了一个误区,那就是觉得,草原上有内部的矛盾,火筛杀到关口之内,必定会在劫掠到一定时间后,就撤去,但诸位可有想过,如今草原上正在兴起一股强大的力量,即将要把草原各部给统一到一处,再跟大明叫板?”

    张延龄的话,引起在场之人的注意。

    马文升道:“建昌伯,你所言的,可是鞑靼的小可汗?”

    “是的,此人被推举为达延汗,其实他统一西部草原已经有很长时间,连以往不可一世的瓦剌,如今也在他的控制之下,至于火筛……诸位一定以为他还跟达延汗交战,所以才会于中原劫掠,却不知他其实很可能已在暗地里投靠了达延汗,此番袭扰大明的,也并非是火筛一人的意愿,而是达延汗的意思。”

    张延龄提出了一个很可怕的假设。

    在场的人自然不会听他的。

    草原上兴起的小王子、小可汗实在太多,自从蒙元进入到草原之后,就没听说谁能真正把各部给统一到一起的。

    诸如也先这样曾险些把大明都城给拿下的草原霸主,最后死得渣都不剩。

    在场的文臣也自然会认为,草原那么多部族,想连成一线根本是不可能的,达延汗也没那能力。

    他们如此笃定更主要的原因,是没收到相关趋势的风声。

    朱祐樘则对此很重视,道:“建昌伯,你对此消息,可否有把握?”

    张延龄道:“陛下,其实要验证此事,也很简单,现在不是要讨论如何将火筛的人马赶出家门吗?我们不妨来一个‘围魏救赵’,从三边出兵,沿着贺兰山一线打过去,端了火筛部的后路,看看火筛是撤兵去跟我朝人马交战,还是有其他路的人马起协应,不就一清二楚?”

    “你……”

    徐溥瞪着张延龄,一时有些无语。

    提议出兵已经需要担很大的责任,张延龄居然敢提议两线出兵?这随便一线出了任何的问题,张延龄的罪过都是滔天大罪。

    这小子是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第二百二十三章 预判你的预判

    朱祐樘没有对张延龄的提议马上表态。

    通政使司通政使元守直走出来道:“国之危,在于有轻言兵者,且不知兵。”

    元守直是专门出来跟张延龄唱反调的。

    但他没指名道姓说自己是在抨击张延龄出兵的策略,大概的意思是,有不懂兵的人在说出兵,那国家就要陷入为难了。

    听起来有道理,但更像是在哗众取宠。

    张延龄笑道:“这位元银台可真是义正言辞,但敢问一句,贼寇都已经杀进自家院子里,居然谁提议出屋子跟他们交战,谁就是造成家院倾覆的罪魁祸首是吧?你下一步,是不是要把我张某人比作王振之流?再或者,你要对主张出兵的人好一番攻击,然后再表明守在屋子里看贼寇劫掠,就是最好的方略?”

    元守直听了这些话,并不着恼。

    他道:“建昌伯,你是有一些歪才,也是帮朝廷做了一点事……”

    “谢谢夸赞。”张延龄才懒得听你后面的“但是”,只要你承认我为朝廷做事,那就是你输了。

    元守直的脸色大变,厉声强调道:“但你对于行军之事完全不懂,就敢提议在延绥和宣大两线出兵,你安的什么心?莫不是你跟外夷有所勾连?”

    扣屎盆子。

    吵不过,就给人扣帽子,儒官的脑回路,突然让张延龄觉得似曾相识。

    小事往大事上套……

    这不是我的辩论手段吗?

    你元守直居然也学会了?

    但问题是,你能论证大事,也就是我跟外夷有勾连吗?如果你真能论证确有其事,那的确我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只能被当放屁。

    但你只是在扣屎盆子,根本不能详细论证,有个屁用?

    元守直的话音落,别说是皇帝,就连跟他现在一道上的那些同僚,显然也没跟他有任何共通点,似乎对于张延龄跟外夷有勾连这种事,在没有任何证据支持的情况下,也没人会相信。

    张延龄都已经是皇帝的小舅子了,跟外夷勾连有什么好处?

    张延龄笑道:“阁下,我只听说过,国之大事在祀与戎,连戎都废了,那国之大事就废了一半。至于你对我的攻讦……实在是没什么可反驳的,自古以来似乎只有主和派,才有可能会被当作是外夷的同谋吧?你所谓的我跟外夷勾连……姑且不论事实与否,你有证据吗?”

    “够了!”

    朱祐樘都不想听下去。

    现在探讨的是出兵问题。

    结果话题兜兜转转,又变成张延龄跟在场文官的矛盾。

    这个转变,也让朱祐樘觉得很费解,好像张延龄出来说什么,都能被人攻击,甚至在遇到家国大事时,这些文官也没有消停的时候,还前仆后继没完没了。

    朱祐樘道:“建昌伯提议要出兵,诸位有何意见?”

    皇帝也是务实的。

    文官怕担责任,没人愿意出来提议出兵,都不想当主战派。

    现在张延龄打破了这种壁垒,已经出来提议出兵,不管这是否朱祐樘想看到的局面,有人开了头,那皇帝就可以让朝臣开始讨论了。

    最近很少在朝堂上跟张延龄针锋相对的李东阳,突然走出来道:“陛下,西北用兵之事,当以稳妥为主,以老成之主帅统兵,先要稳定关防再谈出击。”

    李东阳还是有眼力劲的。

    他有谋略。

    看出来皇帝其实是推崇出兵的。

    总在说弘治中兴,让朱祐樘觉得自己是中兴的皇帝,但中兴了半天,遇到一场外夷入侵,就只能看着贼寇在自家院子里肆虐,算哪门子的中兴?

    所以李东阳所探讨的重点,并不是不对外用兵,而是要稳定边防,意思是要压缓出兵之事。

    这是对症下药。

    张延龄笑道:“李阁老所言,听起来还是很中听的,但问题是,鞑靼入侵已有近月,关防关隘被损毁已有多处,下一步就可能涉及到关隘的稳定,此时不出兵,难道等秋粮成熟之后,再跟鞑靼人交兵?或者说,诸位有认为,鞑靼会在秋粮成熟之前,轻言撤兵的?”

    经过张延龄的提醒,在场其实很多人好像是醍醐灌顶。

    鞑靼人来抢的主要物资是什么?

    当然是粮食。

    抢银子回去有个屁用?

    还是吃饭最重要,有了粮食才能增加人口,才能保证出征时无后顾之忧。

    眼下正是即将入秋的时候,粮食再有一两个月就要成熟,此时鞑靼人肯定不想就此撤走,定是要等把这批秋粮给收割了之后,再撤回去,以达到战争利益的最大化。

    徐溥问道:“建昌伯,你是什么意思?”

    张延龄好奇道:“徐阁老问我是什么意思,那又是什么意思?不对啊,难道诸位其实早前已经有过商议,想到了对策,但又碍于对策太过于荒诞离奇,不想经由自己的嘴说出来,而来问我是什么意思?”

    徐溥一怔。

    他没想到,张延龄居然会这么旁敲侧击去暗示他。

    徐溥为什么要问张延龄什么意思?

    之前出兵的话,是借由张延龄的口说出来的,如今他想把坚壁清野,将城外之外的田地全都给损毁,再借由张延龄的嘴说出来。

    但张延龄这次可不会趁他心意。

    对张延龄来说,出兵的建议我可以替你们出,责任可以由我来担,但让我提出坚壁清野……

    门都没有。

    打仗这种事,胜负难料,战场上得胜,那主战派还是有功劳的。

    但若是提议坚壁清野,简直是自废武功,这其实也跟他主战的思想相违背,我一边提议主战,还一边提议坚壁清野,那跟自己打自己脸没什么区别。

    对不起。

    我预判了你的预判。

    张延龄继续对朱祐樘进言道:“陛下,最近几年,三边总制的人选一直未能定下,臣提请,马上决定其人选,并由其在三边之地确定出击之路线,以战西路。”

    “而东路则派遣有经验的将帅,也做出击,此乃双管齐下!”

    你们不提议如何去出兵,还在讨论是否出兵的问题,我已经在探讨具体战略战术。

    徐溥道:“建昌伯,听你的意思,你好像对出兵之事很有心得?莫不是,你想自领差事,亲自督战对鞑靼一战?”

    话音落。

    大殿内瞬间鸦雀无声。

    徐溥这意思是……

    让张延龄去领兵?

    很多人都在暗暗皱眉,老徐啊老徐,你是怎么想的?就算我们跟你一样都恨这小子扰乱朝堂,但你也不能乱来啊。

第二百二十四章 有坡,但不下驴

    “徐阁老,你的话意我听得不是很明白,你是想说……让我前去带兵与鞑靼交战?让我以一个外行人的身份,去指挥和调度一群内行?”

    张延龄笑着问出这个问题。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顺着皇帝的意思做进言,中途几次被文官打断思路,甚至他进言的两路进兵的方案,都没得到朱祐樘的正面回应。

    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又放在张延龄领兵这件事上。

    徐溥神色淡然道:“建昌伯,你乃是都督府都督同知,乃我大明的武勋,你怎可说自己是外行?难道这些年来,你在都督府内,未得到军事栽培?有关的兵法兵书,尚未了然于胸?”

    “哈哈哈……”

    张延龄大笑起来。

    刘健皱眉问道:“你笑什么?”

    张延龄笑道:“你们内阁这算不算是举贤不避仇?我跟你们过去的怨怼如此之深,在涉及到家国大事上,你们居然没有回避,真乃是让人……啧啧,称奇啊。”

    徐溥道:“说一些阴阳怪气的话,并无意义,如今朝廷要应对来犯的鞑靼兵马,宣大一线的压力,也必须要由京师派遣主帅前去负责,既然出兵的建议由建昌伯你来提出,由你领兵看来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朱祐樘听出问题不对劲。

    文官这哪里是在举贤任能。

    根本是想排挤张延龄,把张延龄安排到其不熟悉的位置上,让张延龄去出丑,甚至遭遇一场败仗,那之前张延龄在朝中所有的成绩都可能会付诸东流。

    朱祐樘紧忙道:“任命西北督抚之事,当由朝廷从长计议……”

    “陛下,三边总制的人选,可以而后来定,但宣大之危机当及早处置,否则可能会导致鞑靼进一步进犯紫荆关、居庸关等处,重蹈当年也先犯我京师之覆辙。建昌伯雄韬武略,文能安民社稷,武能定边疆鞑虏,是乃我大明不可多得的人才,若不以其领兵宣大,恐也难以服众……”

    要不是君臣众人是亲耳听到此话由徐溥说出来,他们断然不相信这话居然是徐溥说的。

    或者说。

    他们压根都不相信,徐溥居然会如此“高看”张延龄,给张延龄戴高帽的同时,居然还让张延龄去西北做领兵这么大的差事。

    朝廷连出兵与否都不敢断然定下,现在不但由徐溥代表文官提议出兵,还提出让张延龄领兵。

    朝堂议题的进展未免有点快。

    朱祐樘都不想去正面回答徐溥的提请。

    当朕是傻的,看不出来你们故意挖坑让外戚往里面跳?还故意让朕最信任的建昌伯,去西北带兵,让他身败名裂?

    你们文官为了打击外戚,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难道就没考虑到大明边疆的稳定?没考虑到大明百姓的安危福祉?你们这是为了党争,无所不用其极啊。

    “徐阁老,真是感谢你,居然会对我如此信赖,看来我之前是误会了你,一直以为你对我有所误解,原来我的能力,朝中上下最清楚的那个人是你……真乃是我张某人的伯乐也!”

    张延龄突然“自吹自擂”起来。

    徐溥不搭茬。

    说你胖,你还喘起来?

    “但徐阁老,你对我如此深刻的认知,为何不早点出现呢?我以前要办点什么事,处置个什么案子,为何不见你对我如此支持?反而是你们都不谈出兵,让我出来主战担责,然后再把带兵的事交给我……徐阁老,你这是用心不良啊。”

    “我是不是可以进一步猜想,你们文官为了让我张某人早点于朝堂滚蛋,干脆出这么个馊主意,让我去领兵,这样打了败仗要么早点死,就算不死也要下狱问罪,甚至被问斩……”

    “哎呀,我从来不想把诸位臣僚往坏了去想,但诸位给我的感觉,大明朝廷全都是坏人啊!”

    张延龄当着在场大臣的面,说的话已到了非常难听的地步。

    刘健道:“建昌伯,麻烦你好好说话。”

    “我好好说话个屁,若是我当众提议,由你刘阁部亲自领兵去西北打仗,还说得义正言辞,你作何感想?别事不关己就显得很清高自傲的样子,麻烦看清楚自己身上到底有多少屎,当了恶人还自吹自擂以为自己有多清白?真是让人笑话!”

    张延龄的话非常不屑。

    “你!”刘健闻言,瞬间就对张延龄吹胡子瞪眼。

    刘健在内阁几人中,算是脾气比较刚烈的,最忍受不了张延龄这样在朝堂闹事的外戚。

    朱祐樘眼看朝堂有些失控,急忙道:“诸位卿家,此事容后再议吧。”

    “陛下。”

    张延龄反而是不依不饶道,“臣刚才对于徐阁老建言所评价的话语,完全是出于离愤,但臣并不是胆小怕事之人,旁人不敢为之事,臣敢为。”

    朱祐樘打量着小舅子,眉头深锁:“你……”

    “陛下,既然诸位同僚觉得,朝中有臣在,他们就没有安生日子可过,那臣也不会讨人嫌,臣提请亲自往宣大领兵,驱除鞑靼人,哪怕是身死于疆场,也要为大明尽最后的忠诚,还望陛下恩准。”

    张延龄居然主动请战。

    这不但是朱祐樘没料到的,连提议此事的徐溥等人也在皱眉。

    显然张延龄太“上道”,我们提议让你去死,你还真去死?你怎么这么听话呢?照理说你小子也是个小狐狸,算的比谁都准,先前的话也说明你早就听出来我们的用意。

    这时候皇帝都替你撑腰,不想让你去,你更应该借坡下驴才对。

    朱祐樘叹道:“延龄,你这是何苦呢?”

    看样子,皇帝对小舅子的诚意非常感动。

    这让徐溥很气愤。

    那些不明所以的大臣,一定觉得徐溥这是憋着使坏,让张延龄带兵,不顾大明安危。

    只有少数人知晓徐溥真正的目的。

    徐溥其实是看准了张延龄不敢去,故意如此提议,让众大臣看出张延龄贪生怕死,也让皇帝知道他所信任的小舅子不是什么事都敢往前冲,用这种方式摆张延龄一道。

    谁知张延龄不但看出他们的意图,还主动请缨。

    那这情势就不同。

    张延龄瞬间从一个贪生怕死的无耻外戚,变成了有担当的大明股肱,这结果可并非徐溥等文官所愿意看到的。

第二百二十五章 请求派遣

    “陛下,臣并非只是轻言用兵之人,既然臣主战,那臣不亲自去战场,无论未来的战事胜负,都会被诸位同僚认为是有过无功,那臣为何不为大明疆场效命,哪怕是身死于疆场,也死而无憾呢?”

    张延龄大义凌然。

    他的话,是很让那些大臣生气的。

    可不是每个人都有为大明尽忠的决心,在文臣的生存之道中,谁当皇帝无所谓,反正他们是职业政客,难道外族打过来把大明给占了,他们就一定会为大明殉节?

    开玩笑。

    未来扎起鞭子当新朝之臣的人比比皆是,大部分的文臣是没有风骨的。

    皇帝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当张延龄愿意出来为大明尽忠时,朱祐樘马上能感受到那股亲疏远近。

    朕对外戚是偏袒了一些,但若是家国遇到外族入侵时,还不是要靠外戚来顶着?若非延龄主动请缨,难道别人还会主动提出要去西北领兵不成?

    此时的张鹤龄,正在拼命给弟弟打眼色。

    张延龄立在文官那一边,张鹤龄没法靠近过去,本来听弟弟说要出征,他也没当回事,在他看来这种耍嘴皮的事情谁相信谁是傻子,老子才不相信这个精明的弟弟会跑去西北送死。

    可眼看张延龄如此坚决去请战,连皇帝和文臣都已经快要同意时,张鹤龄着急了。

    他发现弟弟此时根本就好像忘了还有他这个兄长的存在,任凭他打什么眼色,都无济于事。

    “延龄,朕知道你一心为大明朝廷,但若是你没有经验,去西北恐怕也会遭遇到不测,你需要有人协助你吗?”朱祐樘问道。

    听这意思。

    皇帝已经同意了,而且已经在探讨成行的人员构成。

    张延龄道:“臣请,由家兄陪同臣同去。”

    “啊?!?”

    在场的君臣都还没有所表示,张鹤龄大惊失色,扯着嗓子喊出来的一声充满了匪夷所思的惊讶,把他身边的人都吓了一跳。

    朱祐樘打量着张鹤龄道:“寿宁侯,你这是作何反应?”

    “不……不不不……不是……陛下,家兄不去!”张鹤龄都快语无伦次。

    周围的人都在偷笑。

    弟弟大义凌然拿出一副慷慨赴死的样子,还是这个兄长比较实在,听说要去出征,连话都说不利索。

    朱祐樘对这个小舅子也是有点失望,张家两兄弟,没对比就没伤害,就算你不想去,你是不是也收敛一点,私下里咱再说,何至于把你吓成这样?关键是朕也没说一定让你去啊。

    张鹤龄的舌头仍旧在打结:“陛下,家弟去,家兄不去……我……臣不懂打仗,去不了,家中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咳咳咳……老二,你拿为兄开涮呢?为兄几时说要出征?”

    张鹤龄心里那叫一个恨。

    我听说你要去打仗,拼命用眼色来阻止你,你倒好,不但要自己去,还要拉上为兄去给你垫背?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你这轮明月狗咬吕洞宾啊。

    张延龄神色淡然道:“既然家兄不想去,那臣也不能勉强,臣还请陛下派遣对于西北地形熟悉之人,能相助于臣,再从京营中调拨一两千人马……不是为作战,只为能护送臣到偏头关左近……与敌开战!”

    在场的文臣听了此话,又都在暗暗皱眉。

    本来都以为,张延龄即便请缨出战,也一定会因为贪生怕死,希望皇帝多调遣人马给他。

    谁知张延龄只请求派个一两千人护送他到前线。

    之前张延龄去一趟山东,都派了五百人护送,现在只派个一两千人,根本就不叫事。

    “京营派遣人马之事,朕会应允于你,朕之后会跟都督府打招呼,兵部也赶紧做相应的安排。”朱祐樘已经不再探讨张延龄是否去的问题,而直接在讨论怎么去。

    徐溥紧忙道:“陛下,此事是否再从长计议?”

    朱祐樘闻言皱眉。

    张延龄笑道:“徐阁老,先前好像是你提议让我前去领兵的吧?现在我已经如你所愿,你居然又反悔了?不带你这样的,反复无常可并非你徐阁老应该做的事,这还是大明朝堂,容不得胡来……这好像是你们以前教训我的话吧?”

    徐溥道:“提议是一回事,提议之后还需商议,莫说你纸上谈兵,你就连兵书都没读过几本,贸然让你去宣大带兵,出了偏差,你能承担责任吗?”

    张延龄惊讶道:“徐阁老,你这是在替我考虑,还是在替大明朝廷考虑?若是替我考虑的话,那还真谢谢你,我死在西北不好趁了尔等的心意,以后再无人扰乱朝堂?若是为大明朝堂考虑,你从开始就不该提议让我去带兵,你现在反复无常说什么都行,可我已经做好了为大明尽忠的准备。”

    徐溥很生气。

    最初不过是为了挤兑张延龄,结果现在造成的局面,愈发失控。

    张延龄就擅长跟人辩论,现在占了道理,还不跳到他们鼻子上?

    徐溥还想说什么,一旁的李东阳拉了他的袖子一把。

    李东阳给他打个眼色摇摇头,意思是别去争了。

    这小子既然爱出风头,想去领兵,那就让他去,总归他在西北不会立下什么功劳,就算活着回来也必定不可能跟以往那样隆宠于一身,至于害怕他在西北乱来导致局势失控,也还不至于。

    鞑靼人也没强悍到可以再次威胁大明京师的地步,何况西北还有那么多富有经验的“保守派”将领,就算张延龄下令出兵,那些人会听他的?

    你张延龄莫不是低估了西北将士贪生怕死的心理。

    不是朝廷以往不出兵,实在是各种人各种推诿,以往宁可看鞑靼人劫掠一番撤走再跟朝廷申请修城墙的款项,也不会出去送死。

    兵不是你想出就能出的。

    朱祐樘不想参与到文臣的争论,他迟疑道:“延龄,你所说的对西北地形熟悉之人,不知为何人?”

    张延龄道:“臣听闻,詹事府左中允王华王学士的公子,名王守仁者,曾于数年之前在北方勘察地形,曾上奏做西北防备之论。”

    “臣曾有幸听闻过他的事迹,得悉他的治兵理念,对其勇气及治兵方略非常佩服,臣也听闻他今年会试不第之后,人在京师修学而未回余姚,便请陛下派遣他作为臣的助手,与臣一同前去偏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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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建昌侯介绍:
大明弘治九年,我来了。我叫张悦,现在叫张延龄,就是那个在扶弟魔张太后相助下,弘治、正德两朝坏事做尽却没人动得了的大明国舅。上辈子就是太仁慈,机关算尽最后落个不得好死的下场。这辈子痛定思痛,以毕生之所学,做大明最奸之国舅,光做坏事不行,我还要只手遮天,掌控大明国运。到嘉靖朝时怎么混?知道历史,我还能让朱厚熜那小子当皇帝?别问我用什么办法,总之大明正朔绝对不会便宜了老朱家的旁支。大明建昌侯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建昌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建昌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