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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昨日伤风     夜深歌txt下载     夜深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六章 花魁之争(上)

    盈月擂台过后第三日,承露街花魁之选举行。

    虽然还是老八样,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但即便这样,对顾予初来说也是特别的新鲜。

    以前只知道花楼姑娘以色侍人,可真没想到,艳绝天下的裙摆竟然也是如此厚重和令人钦佩,看来是自己太过肤浅和偏见。

    根据规矩,擂台普选得到花枝木牌最多的八家花楼可以推举出一名姑娘参加最后的决选。

    锁星宫自然是桑儿姑娘,而拂云殿推举的是琴色双绝的陌仟,另外六家也是各自的头牌。

    每年花魁之争都是在赫和官家的主持下进行,先是诗词歌赋的初选,淘汰一半,余下琴棋书画决出一二三甲。前三甲不仅可以退去奴籍,可以进宫接受国主的恩赏,而花魁更可受封一品金花侯,进宫殿前伺候君主一年。

    有名有利,又可近亲天子,若是运气极佳,还有机会飞上枝头,入驻后宫,这样脱胎换骨的机会是承露街的每一个姑娘翘首以待的。

    花魁之争年年皆是群芳争艳,但今年却因为一个男人,让天下人忘却了比赛本来的看点,只为一睹他的仙骨风姿。

    这个局外人真名不详,但却有一个毫不避嫌的嚣张绰号,名约“琴帝”。

    相传,自琴仙端默驾鹤西去之后,便再没有人能够扣的响羽殇古琴,但三年之前,一位翩翩公子从钟南山下山遁入尘世,以一曲琴仙遗作《九重思》名动天下,指尖之力道、音律之飘渺,绝不亚于飞升的琴仙,但是他行踪飘渺,世人不知晓其大名,于是便起了这个绰号以示敬重。

    这位琴帝性格孤高,虽遁入红尘却不沾染分毫,为人处事全凭一时喜怒,有人曾豪掷万金只为求他轻抚一曲,可他根本不为所动,反而怒骂其为牛莽之辈。

    更让人津津乐道的是,他从不以真容示人,每每露面都覆以帷冒;有人说他天生丑陋所以不敢以展露真容,也有人说他明眸皓齿,好看到惊为天人,但真相到底如何,却没人能说道清楚。

    这次花魁之选,也不知道赫和礼乐大夫是如何请劝的了这位高人前来观礼,甚至作为首席客卿评判琴艺。

    天下为此哗然,纷纷猜测他的来意,也许这场群芳盛宴中有他的知音也未可知,更或许他兴致一高抚琴一曲,那便是求之不得的幸事,于是乎,观礼票价被黑市炒的连连翻倍,一票难求。

    晌午过后,经过初选,今年的八名候选人已然剩淘汰四名,余下的三名分别是锁星宫的桑儿、拂云殿的陌仟、拾芳阁的落晶、晓钟楼的东方长喜。

    但看外貌和身段,四位都是一等一的美人,论气质和才情,也都不输高门望族。只可惜,芙蓉深陷沼泽,即便颜色不改,却也难逃淹没的宿命。

    琴棋书画,琴虽排在首位,但比赛顺序却是反向而行。

    四位美人各自为画,陌仟的山水大气磅礴,落晶的花草娇艳欲滴,东方长喜的仙鹤栩栩如生,而桑儿却另辟蹊径,以写意的方式画出了晚霞笼罩的承露街,朦胧又唯美,最终获得画试第一,陌仟暂列第二,东方长喜列三。

    接着是书法,四位美人字体娟秀,难分伯仲,但陌仟因每行首字模仿当朝宰府的书体而突破重围,获得书试第一,桑儿列第二,落晶列第三。

    而后是棋艺,四位美人抽签两两对弈,可一路发挥稳定的桑儿和陌仟却双双失利,最终,东方长喜获得第一,落晶列第二,桑儿、陌仟分别为第三和第四。

    最后,则是万众瞩目的琴试。

    客卿席上,琴帝仍旧带着黑色帷冒,没人看得清他的真容。他稍稍正做了身子,众人只能从这些细小的身体动作来猜测他现在可能在想些什么。

    顾予初坐在观礼台上,细细观察着这位传说中的高人,但除了有故弄玄虚并、沽名钓誉之嫌外没看出有何处值得世人对他如此推崇。

    “那位琴帝看来起不怎么样嘛。”她跟言风轻轻嘟囔道。

    “我也觉着,搞个帷帽带着是真人不露像的意思么?我觉得很傻哎。”言风表示同感。

    “嘘,仔细听着,郑桑儿只有琴试排第一才有可能夺得花魁,咱们锁星宫去年就输拂云殿,今年可不能在丢脸了。”隽娘显得有些紧张,手里的帕子已然被揪的不成样子。

    “花魁有什么了不起的,退去奴籍,来去便自由了,即便自愿留下也是一年不能接客,岂不是亏大了。”言风见她如此,白了一眼。

    “你懂什么?!花魁可是由国主亲封一品花侯。”隽娘推了推言风。

    “脱胎换骨啊。”顾予初感叹道。

    “那又如何,去年拂云殿的那个花魁,退去奴籍之后侍奉国主左右,虽然受宠,却被后宫的贵人娘娘们算计的死无全尸,所以说这花魁没那么好当。桑儿姑娘还是自求多福吧。”

    “那是她自己不经事,怪不了别人。”隽娘丝毫没有同情之意,“若咱们楼出了花魁,那以后吸纳新姑娘入楼说词就是字字含金了。”

    听到此刻,顾予初心中不禁佩服,看来能做成大事的,还是得重大局,轻小利。

    琴试终于开始,分为上下两场。

    上半场,由主评官在铜箱中五十支刻着古往今来名家曲目的木牌中随意抽中一曲作为题目,由四位轮番演绎,然后由宫廷乐礼官及琼州十家琴馆首席琴师评分决出参与最终场的两位名额。

    在众人的掌声中,微胖的主评官捏着胡须,单手从铜箱中捞出一枚,由监官唱牌,规定曲目为《直云霄》。

    接下来,四位姑娘分别出场,只见她们各个指尖流畅,扣弦如行云流水,好似都提前得知考题,苦练了许久。

    但在行家面前,是真的琴艺精湛还是临时抱佛脚,其实是立见分晓、一览无余的。

    最终,落晶及东方长喜落选,再根据之前三门比试的成绩,无需加试,本次的花魁之选的探花诞生,由东方长喜获得。

    台下掌声雷动,晓钟楼的老鸨满脸红光,毕竟在两大花楼的面前能获得第三甲已是不易。相比之下,东方长喜却淡然无比。

    落晶姑娘潸然泪下,胜败乃兵家常事这句话放在她身上起不到任何安慰作用,毕竟韶华易逝,这样机会很难再把握第二次。

    台下开始了热烈的讨论,但铜锣一响,由立马安静了下来。

第一百零七章 花魁之争(下)

    一曲天女散花的歌舞之后,巅峰对决终于拉开帷幕。

    万众瞩目,琴砖上已然摆放好三盏瑶琴,一盏正对主位,两盏呈八字形分布两旁。

    想来该是这位千呼万唤的琴帝出场了。

    “终决由琴帝出题,他先奏,两琴附和,最和者取胜。”监官宣告规则的同时,三位主角已然落座。

    如此一来,输赢岂不是全在这位琴帝的一念之间!

    顾予初本能的开始猜测这位高人的来路,这个有着官府背景的花魁之选,竟然肯将牵涉诸方利益的胜负抉择大权拱手让与一个局外人,实在是匪夷所思。

    旁边的隽娘紧张的揪住了顾予初的的袖子,扯回了愣神的她,她也只好拍拍隽娘的手,以宽其心。

    观礼席上皆屏息以待,不敢随便的喝彩和雀跃,生怕打扰高人凝神静气。

    琴帝等了好一会儿,整个台下安静的连绣花针掉落的声音的都能听见。

    终于一阵风起,吹动了帷帽,稍稍露出了他的下半张脸,这下台下群芳芳心也随着萌动,原来琴帝竟然如此年轻!

    看看这下巴英朗有型、嘴唇微薄且明透,衬着白皙光滑的皮肤,虽然只是瞥见这一点点,也足以让人浮想联翩。

    “哇,我赌十两银子,是个美男!”言风擦了擦口水。

    “没准是个女人好么?!”顾予初毫不留情的泼她冷水。

    “就是就是。”御白搭腔。

    “还能再煞风景么?!”言风一个白眼之后又如其他姑娘一般满眼的星星盯着台上。

    高人先抬左手落在琴上,再起右手轻轻抚摸五弦,像是拭擦珍藏的宝贝一般。

    比起纤长好看的双手,顾予初更在意的是,虽然用的琴与他人无异,可就是无意间之举却暴露了他左撇子的事实,就好像自己,然远离巽门已久,却还是改不掉观察他人的习惯。

    高人仅仅拨弄两根琴弦,却已惊为天籁,台下佩服之情溢于言表。

    只听得这急促的音律如雨点般砸来,而后由急转缓,像是雨后欢跳的鸟儿看见山间的彩虹而啼鸣一般;接着,音律愈加舒缓,仿佛是高山流水、两岸花开。

    桑儿姑娘微微一笑,率先附和起来,她的琴声婉转,像极了花朵、草木上轻轻滑落的晶莹露珠。

    陌仟也不干示弱,她撩拨琴弦,五弦变换如行云流水,给潺潺的小溪里添上了成群跳脱的鱼儿。

    台下听的如痴如醉,但高人指尖一转,刚刚放晴的天地颓然又狂风四起,电闪雷鸣、暴雨如注。

    这回,陌仟先行变调,娴熟摇指,声音清脆却不尖锐,仿佛森林里的野兽分散狂奔,惊慌散去。

    这一回,桑儿姑娘却没有跟随高人的节奏,反而另辟蹊径,将音律放的更缓,一下子把画面带入了已然归巢的野兽悠然观雨,卧聚舔舐皮毛的温情款款。

    但高人的节奏愈加急促,十指弹拨的速度惊人,耳中的天地顿时混沌,乾坤颠倒,就连现实中的东风都配合得宜,让在场众人心神迷乱,忐忑难平。

    桑儿、陌仟心乱指颤,显然已经力不从心,附和不下去了。

    可就在这时,没有任何征兆,高人的琴音戛然而止,一下子把噩梦中的众人拉回了现实。

    过了好一会儿,大家才回过神来,然后全场起立,用尽全力鼓起掌来。

    不得不承认,琴帝果然名不虚传,顾予初佩服不已,也不由自主的跟着一起。

    台上的桑儿、陌仟虽然失落,但有幸能与琴帝同奏实乃三生有幸。

    未等监管唱词,高人轻轻抬起左手,台下的众人顿时心领神会,掌声顿时停住。

    “胜者为。。”高人开口,那声音一如他的琴声,低沉但却动听。

    台下焦急的等待着最后的答案,但他却没有直接说出获胜着的名字,只是轻轻指了指右边的陌仟。

    这时台下的拂云殿的观礼席位上欢呼雀跃,连续两届花魁,丰腴老鸨得意的就差当场抛洒银钱。

    而锁星宫这边却是灰头土脸,隽娘脸黑的可拍,连带着顾予初也跟着心里落寞不已。

    “敢问琴帝决断的依据!”言风很不服气,站起来大声的质问道。

    台下也有人跟着附和,为桑儿姑娘抱不平,的确在下半曲中桑儿姑娘曲音设计精妙,就连门外汉都听听出来她更胜一筹。

    “肃静!”总礼官发话了,“琴帝自有评判。”说罢便向琴帝作了作揖,恳求他受累大家一个说法。

    谁也看不清帷帽后面的表情,但他却一改往昔不是知音惜语如金的态度,慢悠悠的开了口,看来他今日的兴致的确奇高。

    “论琴艺,两位技艺都不俗,是苦练多年该有的水平,但左边指法更为娴熟;论音律的急缓过度,两位都拿捏得当,但左边的反应更为及时。论思意和心境,两位都各有千秋,但左边更为新颖且平和。”高人顿了顿,好似台下议论的间隙一般。

    这话里话外都是说桑儿姑娘技高一筹,但为何他要判定陌仟胜出呢,这让大家百思不得其解。

    “但是,左边的瑶琴乃为十大名琴之一的红酥手,且琴砖质地上成,音色能达到这种效果却是必然。而右边的则是最普通不过的五弦,且琴砖粗陋,中空不足。音律之美在于意更在于心,并不在于器。所以,左边输在了求胜心切,右边则赢在了懵然无知。”

    台下哗然,决选就当秉持公允之心,这样的评判让人不得不服。

    同样,听到这样的评价,桑儿和陌仟都很羞愧,一个是技不如人,一个是胜之不武。高人如此语出惊人,让两大花楼的面子都挂不住了。

    桑儿姑娘很是委屈,她瞥了一眼台下的隽娘,眼里全是愤恨,而后低头不语。

    隽娘脸色也很不好看,她手里的帕子就快被她扯烂了,顾予初拍了拍她的肩膀,言风也破天荒的不再锋芒对麦芒,而是紧紧的拽着她的手,丝毫不吝啬关心和支持。

    事已至此,只能接受。

    在监官正式宣布此次的花魁为陌仟姑娘之时,拂云殿一众莺莺燕燕也没有方才的兴奋,整个台下都在窃窃私语,那些常年被两大花楼压制的小店老鸨们抑制不住的得意及欢喜,这口恶气出的是相当舒坦,其中当属晓钟楼的老鸨,虽然她手里的东方姑娘仅获得第三甲,但那却是实至名归,货真价实的,不像那两位费劲心机却闹出了这样的笑话。

    陌仟姑娘被簇拥着抬上了被鲜花、绸缎、流苏、铃铛缀满的高娇之上,可她的脸上始终没有展露笑容。

    “妈妈,至少咱还保住了花魁头衔不是,比起锁星宫,咱么不算丢人的。”一位年纪稍大的姑娘谄媚的安慰拂云殿的丰腴老鸨。

    “你懂什么?这花魁之争,里里外外我都打点好了,花了上百条金鱼,谁料想这关键时刻还是被人换了行头,整了把破琴和烂砖,影响了咱们陌仟的发挥。”丰腴老鸨愤恨的说道。

    “不管这么样,咱们总归是赢了,她们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呸呸呸,活该!”

    “这锁星宫跟官府的关系更是深厚啊,盼着咱们陌仟在殿前长脸,封个美人娘娘什么的,也好帮衬帮衬咱们。”丰腴老鸨暗暗的谋算道,“走,回楼里。”

    拂云殿一众人等从观礼台上下去,可是冤家总是狭路相逢,锁星宫一众姑娘也同时欲下台阶。

    御白给顾予初使了个颜色,顾予初心领神会,死死的拽住言风,生怕她闹出什么乱子,可言风就像变了一个人似得,竟然不与争锋,谦让拂云殿先行。

    丰腴老鸨颐指气使的从隽娘面前路过,以前更是嚣张跋扈。

    还好,锁星宫上下既羞愧,也很识时务,这个时候莫不能被人再拿了把柄,做出什么不利的文章。

    顾予初回看台上,桑儿姑娘和那位琴帝都已不见踪影。她不禁感叹,这乐嘉一族虽受挟制已久,但也不是任人蹂躏的软柿子。

    这一局是借力打力,北凌想抓住三年之期,以各种方式渗透赫和皇族内部,这桑儿姑娘无疑是北凌特意甄选要送到乐嘉还瑜身边但,若是有幸能生下皇子,那乐嘉还瑜一死,便可扶植小皇子继位,牢牢控制赫和国政。

    相比之下,同是豺狼虎豹,但此时,东启与北凌争锋,必不可能让北凌得逞,于是赫除了亲近东启来遏制北凌之外,比无他法,这是也是纵横的无奈之举。

    这花魁之争看似不过是美艳的角逐,但想来两个大国肯定都费劲心思打点好一切,背后的官员多数被招安或收买,乐嘉还瑜对也心如明镜,但为了不让北凌得逞更不然他们怀疑,才请了一位德高望重的局外人来定夺,这样北陵输了不过是自己的多行不义。

    顾予初一行回到花楼,才发觉桑儿姑娘没有回来。如此一来,她和言风只得一同出去去寻。

    而此时凌子域已然等在了邀仙阁,而桑儿姑娘却侯在他左右,泪如雨下,好不可怜。

    其实,说她失踪,不过是支开顾予初的借口罢了,省的被这个女人又看出了什么端倪。

    隽娘垂头丧气的扣响了门扉。

    “进来。”凌子域语气冰冷,显然已经得知花魁之选的坏结果。

    隽娘刚一进门,便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请罪。

    凌子域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这样正经的样子与他来说实在是难得。

    “你出去。”他打发了身边哭的让他心烦的女人。

    “是。”桑儿更是委屈,但又不敢恃宠而骄,只得含着眼泪默默退了出去。

    “属下无能,请少主责罚。”隽娘言辞恳切,今日的结果也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

    “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么?”凌子域捏着她的下巴逼她直视自己的眼睛。

    “多行不义。”隽娘一字一句道说道,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显然是很用力的在克制自己。

    “还有呢?”凌子域仍旧没有松手。

    “没有确保万无一失,可那琴和琴砖真的不是我特意让人打点的,属下就算在愚钝也不能做出如此拙劣的安排。”

    “还有呢?”

    隽娘锁眉,盘算着凌太子到底要如何。“没有尽力打点好所有人,包括那位琴帝。”

    这下,凌子域没有再质问下去,松开了挟制,之后竟然雨过天晴,嘴角又挂上了玩世不恭的笑容。

    隽娘看着有些发懵,甚至浑身发毛,凌太子这样的反应莫不是要了结了自己?

    “事已至此,就不在追究。还好本太子另有安排。”凌子域悠然的说道。

    隽娘心中长舒了一口气,浑身的肌肉都放松下来,同时,她也非常好奇这个所谓的另有安排,但又实在不敢多问。

    “你通知宫里的人,倾尽全力扶植陌仟得乐嘉老头的喜爱,另外送上得子的好方子,助她怀上赫和血脉。”凌子域继续吩咐道。

    听到此处,隽娘睁大了眼睛,如此说来,陌仟也是本凌太子的人,那为何少主还要自己费心费力打点一切,确保桑儿能够夺魁,难不成是为了做的更为真切?

    “有什么问题么?”凌子域挑眉。

    “属下不敢。”隽娘低下了头。

    “三日后,宫中受封典礼,让尉迟予初代替桑儿去。”

    “什么?”隽娘瞪大了眼睛,心想着这受封礼是乐嘉还瑜亲自参加,若是桑儿姑娘不去,岂不是欺君!但她想着凌太子定有其他的打算,便也不敢直言。“可她未必肯。”

    “如何说服她那是你的事情。”凌子域冷冽的眼神杀伤力极大。

    “是。”隽娘只得应下,心里暗自苦恼,到底该怎样让那个女人心甘情愿而又毫无怀疑的趟了这场浑水呢?她真的没有把握。

    “是时候让她得一些想要的消息了,不然多没意思。”凌子域显然没有在意隽娘的为难,自顾自的笑着,说到皮囊顾予初这个女人勉强能说算上是上等,论性格她又实在是不正面可爱,可偏偏是这样,却迷住了那两个混蛋,也是有趣的很。

第一白零八章 冒名顶替

    待到顾予初和言风夜下回花楼的时候,才知晓桑儿姑娘因为屈居第二又当众被羞辱,一气之下投了河,还好被人救下,现在昏迷不醒。

    隽娘焦急万分的在桑儿姑娘的房门外来回踱着步子,见她们回来,便急忙拉着她们进了自己的房间。。

    “怎么回事?”言风锁眉问道,“这就要寻死觅活的?怎么抹了脖子死的痛快一点?!”言风还没进门便嚷嚷起来。

    “说什么风凉话呢,没看隽娘都急死了么?”御白推了推她。

    “有什么好着急的,总会醒过来的。”言风丝毫没有理会。

    “来不及了。”御白说道,轻叹一声。

    “什么来不及了?”言风很是不解。

    “子时内监礼官便来接前三甲,启程去琼州巡游受封。”隽娘忧心忡忡的说道。

    “随便找个姑娘替不就行了,反正是蒙着面纱,想来没那么容易发现。实在不行,我去!”言风提议道。

    “你去?你有那个姿色么?再说了咱们的花楼里的姑娘哪个大监没见过,如是被发现了,咱们就是欺君!”隽娘反驳。

    “我怎么就差劲了?那话说回来,如果是大监没见过的姑娘就不会被发现了么?到头来还不是一样欺君!”言风没有好气但顶了回去。

    “别吵了,桑儿姑娘一时醒不过来,就算是醒过来了,也难支撑受封典礼,要不就和礼官说实话吧。”御白来打圆场。

    “绝对不行,这要是传言出去,还说我锁星宫输不起,今日的脸丢的还不够大么?”隽娘一口回绝。

    “那怎么办,不如找一个身型与桑儿相仿的但又面生的姑娘去,再给大监塞点银子,想来可以蒙混过去,还好榜眼不用殿前伺候,只是巡街受礼即可。”御白说道。

    “现在这个时候到哪里找这样的人去?万一她口风不紧,把咱们的秘密说出去了,岂不是自寻死路?!”言风差点跳起来,拉着在旁默不作声的顾予初,想得到她的支持,“流光,你说是不是?”

    “!等等,流光倒是和桑儿姑娘身型相仿,又是生面孔。”言风拉着顾予初仔细的端详起来。

    “你这么一说,是有点。”隽娘双眼冒光,看的顾予初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我不行!桑儿姑娘风华绝代,我一个粗人,绝对不行!再说了我也不会弹琴啊,万一那个国主一时兴起,要听桑儿姑娘弹奏一曲,那岂不是露馅了?!”顾予初慌张的摆摆手,说的也是有理有据。

    “我觉得也是不妥。”隽娘颓然的坐了下来,烛光下越发显得愁容满面。

    “可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呀?”言风摸了摸下巴,思索道。

    顾予初感受到了她们的压力,可自己是万万不能去的,想到珊清殿的夜宴上,因为蓬康小王子失踪的事情那乐嘉还瑜对自己定是印象深刻,若自己突然出现在花魁授封典礼上,岂不是又再生枝节,尤其是在东境大陆局势如此微妙的情势下,不生出些猜疑也不大可能。

    “要不这样可以么?”隽娘恳求的看着顾予初,“子时,礼官来接人时,流光你先顶替着桑儿先行,言风陪着你,一路上打点,御白带着大夫和桑儿乘马车跟随其后,待她体力恢复些便可自行受封,你便抽身而退。”

    “这个主意不错。”言风当即表示赞同,“流光,你觉得呢?”

    顾予初没有接话,她还是有些为难,这说是冒名顶替一阵子,可万一这桑儿一路都不能恢复,那自己又该如何是好?

    “流光?”御白见她恍了神,轻轻的推了推她。

    “你若是很为难,那便算了吧。随便找一个姿色尚可的去,这些个没见过世面的姑娘若是万一漏了馅儿,也是命数。”隽娘盘算着少主交给她的任务,若是不能达成,也一样是命数。

    “我。。。我担心我会帮倒忙。”顾予初仍是犹豫。

    “怎么会呢?一来你与桑儿身型相似,若覆以面纱,定分辨不清的,二来你武艺如此之高,到时候全身而退的时候也更加方便些,三来你是生性沉稳,如此隆重的典礼定然比那些个丫头们更容易招呼过去。”御白还是很清醒,分析的很有道理。

    “是呀是呀,流光,我知道你一直再找寻你弟弟的消息,你若是肯为了锁星宫走着这一回,往后我们一定倾尽全力帮你,好不好?”为了少主的吩咐,隽娘的姿态已经放的很低很低,她虽然不知道这个女人的身份,但能让少主如此上心,必然是有她的本事的。

    “那好吧。”顾予初终于应了下来,不知为何,她隐隐有预感,在琼州这个事非之地她怕是还是能撞见故人。但锁星宫对自己不薄,她也不能如此袖手旁观。

    “太好了!”隽娘喜不自胜,紧紧握住了顾予初的双手,眼里全是感激,这个女人实实在在的是救了自己一命,不过不是因为花魁受礼而是她狂悖善变少主的一念之差。“流光,真的谢谢你。”隽娘发自内心的感谢她。

    “你们待我如姐妹,我定不会辜负的。”顾予初莞尔一笑。

    隽娘心中愧疚更深,她撇了眼御白,想来她也知道自己的用意了,但也无可奈何,少主的命令不可违,她只盼望着尉迟流光能够安全归来后,而自己到时候一定诚心相待。

    “流光,你真是太好了!”言风扑了上来,使劲的抱住了她,恨不得狠狠的亲上几口。

    “哎呀,口水!”顾予初嘴上嫌弃,脸上灿烂的笑容却是欢喜的不得了。

    “别闹了,离子时也没几个时辰了,我带你们去准备准备,多带些银票,以备不时之需。”御白拉扯她们俩出了门,再关门时候很是审视的望着心里已然踏实的隽娘,那眼神里有些许责备,也有为其缄默的无奈。

    拾掇拾掇行装,子时很快就到了。

    顾予初穿着锁星宫早早给桑儿姑娘预备的华服及首饰,带上面纱侯在门口,在身后花楼里的姑娘们无比羡慕的目光之下,由言风搀扶着登上了皇家御用的马车。

    隽娘不忘给礼官递上红包,以求多多关照。

    马车远行很久,她才回了直接的屋子,而此时,御白也已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少主到底什么意思?”御白开门见山。

    “我哪里知道,他就是吩咐要尉迟予初代替桑儿进宫受礼。”隽娘自顾自的倒了杯茶水,一口气喝下。“你说着她什么来历,为何少主如何上心?”

    “东启秦王休弃的王妃。”御白悠悠的说道。

    “就是那个因妒害死侧妃孩子的秦王王妃?”隽娘也只是言语上惊讶,但跟随凌子域多年,尊贵显赫跌落云间,一无所有的事情也是数见不鲜,这样的根本也不算什么。“我看着她不想传言那样狠毒、善妒啊。”

    “传言都是真真假假,谁能分的清楚,不还有人传言你是天下第一富商年老色衰的童养媳么?我倒是觉得她不是传言里说的那样的人。”

    听到御白这样说,隽娘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传言还说你是从尼姑庵里逃出来的春心荡漾的小姑子!言风那疯婆子是东启漕帮的大小姐,因为杀了后娘被流放怀恩,然后越狱的逃犯呢!”

    “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说正题。你知不知道她弟弟到底是谁?”御白问道。

    “你都搞不清楚,我又怎么可能知道。”隽娘也是无奈。“不过少主应该知道,但他怎么可能跟我说。”

    “我也觉得也是不简单的人物。她身上的那块玉牌你见过么?好像是说他弟弟也有一块,只是上面的花纹不一样。”

    “是不是松柏、春笋之类的?”隽娘好似明白了她那些秀帕和商徽的用意。

    “差不离。”

    “明日都依她的意思都换上吧。还有放消息出去,若是谁能一次性集齐那三块秀帕,便可来锁星宫领五十两银子。”

    “乖乖,下血本了啊。”御白拖着腮,睁大了眼睛,讶异精打细算的隽娘竟然如此的大方。

    “没办法,心中有愧啊,她帮了我,我也一定要帮她不是,我可不喜欢欠别人人情。”隽娘无奈的摇了摇头,“还有,我早就细细的看过那批帕子了,春笋的式样也就10件,我看绣样上乘,还偷偷拿了三条,这下能够集齐三条的根本手指头都能数出来,而且,为了这五十两银子,咱们锁星宫以后都门槛怕是要被踩塌了!”

    “无奸不商!”御白感叹。

    隽娘得意的笑着,盘算着自己的生意之余,又不禁脑子都是尉迟予初的模样。

    她虽然刚开始不喜欢尉迟这个女人,但多月的相处,对她的为人也很是了解,今日面对自己的谎话,她又如此仗义,着实让自己对她更为刮目相看,不愧是东启战神的正妃。

    无论她曾经如何,她这个朋友隽娘心中也是认定了。

第一百零九章 虚惊一场

    从怀恩到琼州的官道上,三五辆马车在官兵的护卫下马不停蹄的赶着路。

    正直子夜,窗外漆黑一片,顾予初毫无睡意,这一去琼州,意外无法估计,万一桑儿姑娘无法支撑受封典礼,那么自己必须冒着极大的危险面见乐嘉还瑜,也不晓得他会如何做想,是怀疑自己是北陵细作还是东启密遣,但无论如何,他都不会相信自己对赫和没有丝毫敌意。

    若是在再不走运,遇到那个被感情冲昏脑袋的启轻禹,更是十张嘴也说不清楚。

    言风换了个睡姿,这马车实在不比床榻,睡的浑身骨头疼。

    “还没睡呢?”言风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

    “嗯。”顾予初小声应道。

    “在想你弟弟么?”

    “对呀,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放宽心啦,没准去琼州就遇见了呢!”

    顾予初笑了笑,也就是她能如此的乐观。

    “也不晓得御白她们有没有跟上。”顾予初有些担心。

    “肯定在后面呢,不就是落个水什么的么,睡一夜肯定能恢复了,明天若没咱俩什么事,我们去吃遍琼州美食!”言风满眼的期待。

    “好好好,快些歇息吧。”

    “嗯,你也早些睡。”

    马车颠颠簸簸,虽有士兵护卫,可顾予初总还担心中途会出什么岔子,不过还好,一切都是她太过于敏感。

    入了琼州城门,马车停在了琼州郊外的驿站里,负责打扮梳洗的姑子们早早的侯在那里,为三位姑娘整理梳妆。

    受封的裙子及装饰整整齐齐的叠放好,巡街的花车也依次停在门口。还有一百多个花篮摆在园内,有一群小仕女正麻利的将鲜花揉开,扯下花瓣放入篮中,用作巡街的彩头。

    看着衣裙的布料及花车的装饰,真的是奢华无比,绚烂夺目。

    顾予初想着赫和在如此内忧外患的局势之下,竟然还大费周张的搞什么花魁比选,这不是亡国之兆是什么么?!

    但想来也或许是乐嘉欢瑜的障眼法,好麻痹敌国的窥视和试探。就好比自己这秦王妃的立废,真真假假谁又说的清楚呢。

    御白传来消息,桑儿如她料想般的没有恢复。

    无奈之下,只有硬着头皮被这一群姑子涂脂抹粉的各种折腾,顾予初无奈的瞅着言风,可她倒好啃着香梨在旁看起了热闹。

    “流光,我到处打看过了,就属你的珍珠流仙裙最好看,花魁的那件奢华的有些过了头,探花的又不够大气,阵脚明显是赶出来的。”言风悄悄的告诉她。

    顾予初实在没忍住,白了白眼,都什么时候了,还计较这些,万一真遇见了不该遇见的人,还不知道要怎么收场。

    不过还好,这些姑子下手重的很,不一会功夫自己的脸上已然被脂粉涂抹的严严实实,夸张的柳叶眉,蝴蝶状的点绛唇,宿醉般苍白的脸以及被掴的红的可怕的脸颊。

    呵呵,这幅样子,就算是启帧迎面走过,估计也不会认识自己吧。

    这些日子,顾予初很少想到这个人,但偶然不经意间念头的闪动,心头还是揪着疼,也不知道他现在过的好不好。

    言风从外头溜达回来,看见这样的顾予初不禁大笑了出来。

    “你还担心啥,亲娘都不认识你!”

    “小声点!”顾予初提醒她注意,隽娘让言风来陪着自己,无疑在帮倒忙,就怕别人没认出她来,到被这个口无遮拦的言风给卖了出去。

    “请三位姑娘上花车。”外头的小礼官通传道,顾予初连忙将那块白玉牌挂在腰间,如此抛头露面怎么能忘了这枚信物,万一被人眼尖看了去,主动来寻她,岂不是事半功倍。

    在姑子们的搀扶下,三位装扮一新的花楼新贵登上了特制的花车。

    说是花车,倒不如说是一个可以移动的舞台,他分为上下两层,下一层为鼓乐手的席位,围绕上层一圈,大约十二、三个席位。

    上一层为主座,铺着金色的绸缎,落座处竖着一柄白色绸伞,伞尖为金漆木雕的九重塔身,伞面上用红线及金线绣着百花争春图,凸绣手法,让花丛争艳变得栩栩如生;伞骨末端坠着十一个铜铃铛,铃铛内坠一直跳跃的鲤鱼,鲤鱼尾部系着三颗珍珠及彩色的流苏。

    花车开动,铃铛声音清脆,流苏随风摇动,刚刚升起的太阳照耀着绸伞,金线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熠熠生辉。

    顾予初坐在上面很不自在,言风跟在一旁坐在下层,不停嘟囔着自己命太苦,千里迢迢跑出来当跟班。

    “言风,我听说花魁是要侍候君主的,其他人等不用的吧?”顾予初探头问到。

    “你想啊?”言风打趣道。

    “去去去。”顾予初对这个没正经姑娘也是见怪不怪了。

    “听说国主想三个都纳入后宫的,可太后娘娘不同意。”

    “为什么不同意?”

    “嫌弃青楼女子出生低贱呗。”

    “那还留一个花魁干啥?”

    “赫和国小势微,需要不停的送公主作为筹码与大国联姻,一来花魁生的女儿貌美,二来正宫娘娘生的女儿不舍得远嫁,唉,说到底这个花魁不好当的。”

    顾予初不在接话,言风说的有理,天下美貌的女子有几个能收获平安喜乐的日子,不过挣扎在权势和男人的**之中,身不由己罢了。

    车队马上就要行驶到琼州的主街之上,遥遥望去,主街两侧已经挤满了围观的百姓。

    越走越近,哄闹嘈杂声也越来越清晰,这时候鼓乐响起,顾予初前后花车上的花魁及探花坐不住了,相继在少女单手向天空抛洒花瓣的瞬间舞动起来。

    这下,顾予初完全懵掉了,怎么回事,当街表演?谁也没事先给她提个醒啊。要是知道这茬,打死她也不肯来。这下好了,丢脸要丢到家了。

    “喂喂喂,你动起来啊。”言风跟着站了起来。

    “我不会跳舞!”顾予初眉头紧锁,非常为难。

    言风跟着语塞,顿了一顿,然后爬在栏杆上,戳了戳跟在花车旁边撒花瓣的姑娘,递给她一枚上好的珠子,换上了她手里的花篮。

    “诺,你装模作样的撒花吧。”言风将花篮递给顾予初。

    顾予初向她竖起了大拇指,这移花接木的法子也就她能想的出来。

    “等等,还有这个!”言风从她的座位底下拽出一个小包裹,里面竟然满满是花花绿绿的糖果。

    她将糖果全部倒入顾予初手中的花篮,嘿嘿一笑。

    “余粮全都在这了。”

    “够意思,回去教你几招厉害的!”顾予初脸上的愁云散去,这下既不用傻傻的端坐在上,又不用滥竽充数的卖弄风姿,还能顺势给些小恩小惠,也不至于落人话柄。

    她开心的向马车四周抛洒着花瓣和糖果,路人欢呼争抢,风头已然碾过花魁了。

    陌仟转头瞪了顾予初一眼,吓的她都忘记脸上带着面纱,一瞬间竟有抱头蹲下的冲动。

    还好也只是一眼,陌仟便又开始使劲浑身解数在花车上舞动起来。

    她见此松了一大口气,旁边的言风看的真真切切,大骂她没有出息。

    顾予初挑眉得瑟,可就在这时,眼底闯进一个熟悉的身影!再定睛一看,是失去联系好久的萧令!

    萧令站在人群里,望着花车上的滥竽充数还洋洋自得的顾予初,这个女人即便打扮的如此俗艳,还带着面纱,可他还是一眼就能认出,因为他始终无法忘记她程亮清澈眼睛,如星光闪闪的夜空一般。

    顾予初无法立即下车许久,只得抓了一把糖果狠狠的砸向他。萧令接过糖果扯出灿烂的笑容,目送她远离。

    她心中惊喜之余又充满疑问,自封城之后他去了哪里,如今为何会出现琼州?看他的气淡神闲的模样好似特意在这里等着自己一般?自己已然这幅亲爹亲妈都认不出的模样,他怎么可能认出来?

    或许他真的只是犯花痴而已,如果这样独特的品味,顾予初也实在是无话可说。

第一百一十章 墙角听风

    本次的花魁受封典礼安排在赫和玉泉皇宫之外前朝空置下来礼殿前的小广场上。

    顾予初不禁感叹,这青楼女子即便是受封一品金花侯,于这些天生高贵的皇亲贵胄而言,即便穿着绸缎,金玉加甚,可还是低贱之人。

    典礼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隆重。不过由礼官代为走个过场,下达释奴文书,交达花侯铜碟罢了。

    陌仟因乐嘉国主未亲自给她受封,很是落寞。但一旁的顾予初却是无比轻松,看来,上天还是眷顾她的,简简单单的躲掉了这么大一个麻烦。

    礼毕过后,按照不成文的规矩,今晚宫内设宴,让百官一睹花魁三甲风采。

    这个噩耗是受封典礼之后言风告诉顾予初的,果真是连环套一环扣着一环。不过还好,御白那边来消息说,桑儿姑娘身体已经大好了,到时候她们各归各位俩就万事大吉了。

    礼官领着她们入了宫,但仍把她们在安置在玉泉宫最便殿。拂云殿显然打点好了一切,选了最好一间屋子,锁星宫稍稍次之。

    还好,一应礼程安排的都非常满档,三位主角都没有时间顾得上说了一句话,再加上满满的脂粉挡着,不然早就露馅了。她们入了殿门,就自顾自的躲进自己的屋子为今晚的宴会做最后的准备。

    顾予初在自己的屋子里来来回回的踱着步子。

    “哎呦,你恍的我头晕。”言风坐着吃着水果不耐烦的说道。

    “你确定桑儿来得及过来么?这里可是皇宫。”顾予初撇了撇嘴,别又来个赶鸭子上架,这乐嘉还瑜端坐其上,又有满朝文武,鬼知道会发生什么。

    “放心啦,都打点好了,宫里这么偏的院子,费不了多大劲的。”言风不以为意。

    这话说出来别人也许不信,但顾予初还是相信的。锁星宫、拂云殿,两大花楼的背后可是东启和北凌两个强国,这区区一个玉泉皇宫又算的了什么。

    “授封礼也过了,还搞什么宴会,钱多了没处花是么?”顾予初插着腰,满脸的难以置信。

    “女人啊都是供人玩乐,有几个能因为智慧和才干而万世留名的。”言风摆摆头。

    “我看你就和那些达官显贵的迂腐老头没什么两样。”

    “我要是那些有权有势的老头,第一件事就是为了你遣散内院,只娶你这么一个美娇娘。”言风用手指轻挑顾予初的下巴,眼里尽是柔情蜜意。

    顾予初浑身鸡皮疙瘩起了全身,推了推她,示意这个小妖精离自己远一点。

    一直等到晌午,一个小内监才领着一个宫女端着食盒扣响了她们的房门,打开门之后,小宫女抬头,原来是乔装好的桑儿姑娘。

    顾予初大喜过望,赶忙的接过食盒,而言风那边悄悄塞给小内监一定银子,大发他赶紧退下。

    桑儿姑娘进屋后一屁股坐在板凳上,揉着自己的胳膊,不停的嘟囔道:“这个盒子这么重,我提了一路,累死了。”

    “咱们快些把衣服给换了吧。”顾予初巴不得赶紧脱了这身仿佛有毒的衣服。

    “你这脸被人给打了么?”桑儿姑娘抬头看了顾予初的妆容吓了一跳。

    她尴尬的溢于言表。

    “等会再换衣服,你先过来帮我揉一下。”桑儿姑娘一会又全然忘记了方才的话题,皱着眉头,仍旧揉着自己的手腕,像指示丫鬟一般指使顾予初。

    “别瞪鼻子上脸啊?!”言风看不下去了,捧着胳膊皱着眉头朝着桑儿没好气的说道。

    谁料想桑儿姑娘竟然没有回嘴,虽然是一脸的不情愿,但还是选择息事宁人,不做争辩。

    这下,对于这言风,顾予初更有些刮目相看了,言风脾气坏了些,素来不喜欢自视过高的人,言语冲撞也是有的,可今日却有所不同。

    这桑儿姑娘绝代风华,性子更是骄纵任性,在锁星宫中一应用度皆是上乘,对谁都是颐指气使、趾高气扬的,就连隽娘都让着她几分,可今日言风只是随便一句便让桑儿轻易低头服软,顾予初还是第一次看见。

    “换衣服啊。”桑儿姑娘烦躁的开始解着腰带。

    言风很是满意,顺带调戏的看着顾予初说道:“你也脱啊。”

    “在这?”顾予初也是讶异她们如此豪放。

    “不然呢?谁还不是个女人,快点呢,一会又该开始梳妆了。”言风催促道。

    于是,顾予初只得当着人前与桑儿交换了衣裙。

    “这件裙子做工一般,你腰那么粗,都被撑大了。”桑儿很是嫌弃。

    顾予初懒得回她,做工如此精致的裙子堪比宫中的娘娘的规格,但桑儿人却压根没放在眼里,看来凌子域带她不薄,又是一株金屋藏娇。她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低头看了看自己,比起这珍珠流仙裙,还是着浅蓝色的宫装让她舒适无比。

    换好了衣服,再接着卸掉这脸上厚的可怕的脂粉,顾予初仿佛又重新活过来一般,连空气闻着都是香甜的。

    时间也算是掐的刚刚好,一切都妥当之后,梳妆的姑姑们也来给三位新贵梳妆打扮了。

    顾予初想着没有自己什么事,便没有知会言风,悄悄退了出去。本想着赶紧出宫,但转念一想,既然好不容易进了这玉泉宫,又这身宫女打扮,不如就到处溜达溜达。

    玉泉宫比起东启比起来要小很多,顾予初凭借出入东启皇宫的经验,到是顺风顺水。

    一不留神,她绕到了一个僻静的院子前,远远瞧见了乐嘉还瑜和启轻禹坐在亭子里谈心,并无人在旁伺候。

    她本想掉头就走,可听到启帧的名字,便耐不住好奇心作祟,偷偷的躲在一旁听着墙角。

    “禹儿,东启那边局势如何?启帧已然是太子了么?”乐嘉欢瑜问道。

    “朝局、军政已然由他一人把控,虽然没有昭告天下,但已然是板上钉钉了。”启轻禹回到。

    “启衍召(明帝)真的肯放权?这里面可还有什么余地?”

    “我看不太可能,父皇每天只管歌舞听曲,全然一副颐养天年的样子。”

    “若是你能握住东启的大权,那赫和便也可以高枕无忧了。”乐嘉还瑜叹着气。

    “我身上流着乐嘉皇族的血脉,也是因为这一点,父皇才一直不给我机会,不让怎会纵容我游荡山水。”启轻禹颓然的笑笑道。

    顾予初突然明白,不是他启轻禹不爱皇权,只是他一早就知道自己没有那个机会,便默默放弃了角逐,纵情山水也只是无奈之举罢了。

    “舅父知道,你是个有抱负有志向的好孩子。”乐嘉还瑜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舅父不用安慰我,至少父皇有意让我打理宗玉山庄,有了这天下第一钱庄的支持,保住赫和怕也不是难事。”

    顾予初心中一惊,以前只知道这宗玉山庄的财势显赫,却不知他与东启皇族本就一体。看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族把握了江山也就把握了世间的一切。

    “禹儿,你不知道,北凌最近动作很多,老皇帝想尽办法侵噬赫和朝政,明地里打着防止西戎骚扰,限制军队调度和边防布局的大权,暗地里收买朝廷重臣,意图架空于我,我看,用不到三年,赫和就是北凌的囊中之物了。”

    “东启不会坐视不理的。”

    “狼子野心有何不同,你此次前来不就是应了启衍召之命,劝我赫和打开凌河水岸,归降东启么?唉,难道百年乐嘉荣耀就注定要毁在我手里么?!”

    “舅父,无需如此,时移势易,咱们一步步走着看吧,当务之急也只能借东启之力打退了北凌阴谋才是。”

    乐嘉还瑜点点头。

    “对了,东启和北凌送来的那两个女人舅父打算如何处置?”

    “北凌不过是两手准备,派个人到我身边来监视我,若是能生下皇子,便可以舍大取小,扶持幼主,再后随便找一个由头接管赫和。所以我不得不让东启得了便宜,也稍稍卖给启衍召一个面子,那个花魁不近身伺候便可,等过一段时间打发掉即可,至于那个落选的今日宴会上会有臣工求赐,到时候北凌不至于那么气急败坏。”

    这一切果然如顾予初推测的一样,三国之争,无处不在。

    “嗯。”启轻禹并不感到意外。

    “还有一事,你回东启,告诉启衍召,归顺一事尚且不急,但立夏之后,你十一妹妹也到了及笄之年,我要亲自为她筹办婚事,到时候,明帝自然明白。但你一定要想办法让启帧亲自来赫和求取。”乐嘉还瑜盘算着若是自己的女儿能够一朝封为东启的新后,那他的胜算就更大了。

    启轻禹当然明白自己舅父的心思,但内心却无比纠结,顾予心是他心中最大的逆鳞,一想到将来的她要疲于应对各种勾心斗角、争风吃醋,便心疼的厉害,说到底还是顾予初那个自私该死的女人推她入这样万劫不复的境地。

    顾予初缩着脖子听了这么多,不免感伤,他站在如此高位,竟然也有如此多的身不由己,娶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背后的筹码及利益。

    那么自己呢?她一无所有,也的确是没有什么必要死赖在他身边不走了吧。

第一百十一章 冤家路窄

    墙角听的差不多了,顾予初寻思着这逛也逛了,听也听了,还是不要太过招摇,早早离开为好,免得被人发现。

    绕出了那个院子不久,便巧不巧的被一个内监总管撞见,她也只得低着头默默行礼。

    可在就在快要蒙混过关的时候,却还是被硬生生的叫住。

    “你是哪个宫伺候的?我怎么瞧着这么眼生。”内监捏着的嗓音,让顾予初更是别扭。

    “奴婢是。。。”她没有说出口,便被被人抢了先。

    “臭丫头,你不伺候本太子用膳,跑到这里来撒风。”凌子域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顾予初三步并作两步,躲到凌子域的身后,既然有人要解围,她自然乖巧的配合。

    当然,她也并不好奇这个男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北凌派兵驻守赫和,那北凌太子作为上宾,自然可以随意出入宫禁之中,并没有什么奇怪。

    “太子殿下安好。”内监也是识相的没有追问,退了下去。

    见到人远走,顾予初便也转身就溜。

    “就这么走了,也不知道说声谢谢。”凌子域开口道。

    “举手之劳,凌大太子太过小气了。”有了上次的大大出手,顾予初仍在怀恨在心,对他并不客气。

    “看来你已经都知道了。”

    凌子域微微一笑,拉住了她的手腕,并不肯放她走掉。

    “信不信我再揍你一次?”顾予初回头威胁掉,眼神里揣子刀子,满满的敌意。

    凌子域先是一愣,而后低头轻叹一声,抬头朝她弯开嘴角。

    顾予初也是奇怪,与这个浪子也是见过几面的,但无不是旷荡不羁或是荒诞不经,今日这般如此周正微笑,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她心里竟然因此陡然生起一丝温暖和熟悉。

    凌子域凑近她的耳边说道:“若是乐嘉还瑜知道秦王王妃混入他的皇宫,你以为他会怎么想?”

    “我已经不是什么王妃了!”果然,狗还是改不了吃屎,顾予初心里骂道。

    “哦,不说我倒是忘记了,那如果让启帧知道,他的下堂妻转头投入乐嘉还瑜的后宫,你说他会为你开心呢还是怒不可遏?”

    “你混蛋!”顾予初反手一巴掌,却被凌子域牢牢擒住,“你到底想怎么样?”

    “本太子今日来的匆忙,竟然忘记带着佳人随同伺候,既然你来了,不如便宜你,伺候陪本太子到子夜,你看可好。”这话虽然是询问,可却由不得眼前的女子选择。

    说罢,凌子域从她身边绕过,根本不担心她不会跟上来。

    事实上,他的确算的很准,跟启帧比起来,她根本不会在意乐嘉还瑜有什么猜疑。

    但对于顾予初而言,即便与启帧再无瓜葛,也不想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到他的耳朵里,显得自己放不下费劲心机要引起他的注意,更重要但是,她不愿意因为一个小小的人情而和这个凌子域牵扯不清。

    于是,她只得老老实实的跟在凌子域这个混蛋身后,随他在这个不大不小的皇宫里晃荡了很久。

    他这个人事情真的特别多,一会要吃个水果,一会要掌扇,一会又要捏肩捶吧,顾予初只得咬着牙一一应下。

    好不容易挨到傍晚,凌子域突然挑眉,拉住她的手。

    “走吧,陪本太子一同赴宴。”

    “凌子域,你明明答应我的!”顾予初狠狠甩开他的手。

    “答应你什么?”凌子域装傻充愣。

    “你!”

    “哦,是不让启帧知道你再投新主,还是不让乐嘉还瑜知道你在赫和?这两件事我可只答应了一件!”

    “你无耻!”

    凌子域笑的更甚,“我哪里无耻了?”

    “你当我傻么?陪你去宴会,那不等于告诉别人我们俩个扯在一起,到时候用不着你去说三道四,自然会有人会告诉他!”

    “跟本太子扯在一起怎么了?”凌子域低头看了看自己,张开胳膊,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再说了,你就那么在乎那个人对你看法?”他插着腰又继续说道。

    “我没有。”顾予初虽然矢口否认,但被说中心思,还说不免有些心虚。

    “那既是没有,有什么不能去的?”

    “反正我不去,免不得又被你利用,惹出什么事端来。”

    “启帧就从来没有利用过你?相信我,站在这个位置,我和他并没有什么不同,一样的唯利是图,诡计多端。”

    的确,他们是一样的人,但他们既然选择站在至尊之巅,就必然得活得比常人艰辛百倍,怪不得别人。只不过,相比启帧,凌子域要坦然很多,就凭有自知之明这一点让顾予初觉得他也不是一无是处。

    “那我也不去。”顾予初很是坚持。

    “你让我堂堂凌子域一个人去赴宴,会被人笑话的。”

    “宫里美女多的是,你随便找一个人去好了,为什么非得是我,你到底又打什么鬼主意。”顾予初皱着眉头。

    “我觉得还是你最好看。”凌子域一改邪佞,说的很是中肯,眼神里也是情真意切。

    “我呸!”顾予初实在是没忍住,“你上回不还骂我残花败柳么?!”

    凌子域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眉头紧锁,重重的拍在石桌上,仿佛这件事和自己毫不相关一样。

    顾予初白了他一眼,这人装的到挺像,要不是自己是当事人,没准就真信了。

    “那好,今日便不去什么宴会了,我请你喝酒,郑重向你道歉。”凌子域突然转口,好似三月的天气,说变就变。

    “你黄鼠狼给鸡拜年啊,我不用你道歉,你现在放我走就可以了!”

    “那不行,一码归一码,不然我可保不住什么信笺会递到启帧的案头。”

    “你个流氓。”顾予初伸手给了凌子域胳膊一巴掌。

    “走吧走吧,不然想走都走不掉了。”凌子域顺势拉住顾予初的手,好不亲热的样子。

    “松手,听见没用,不然卸了你胳膊!”顾予初一路骂骂咧咧。

    “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这么粗鲁。”凌子域话虽这样说,但却没有像在锁星宫那样死缠烂打,反而变得温文尔雅,彬彬有礼了许多。

    顾予初觉得他根本就是个泼皮无奈、混世魔王,无论他装作一副什么可怜兮兮或是正气凛然的样子,她统统都不会相信分毫!

第一百一十二章 定情信物

    就在凌子域同顾予初在琼州第一酒楼最好的包厢里喝酒斗嘴的时候,凌子域的贴身侍卫吾芩前来通传。

    “主上。”吾芩见有人在,欲言又止。

    “说吧,这里没外人。”凌子域不以为然,顾予初也不做作,继续吃她的喝她的。

    吾芩见此状,便也不再有所顾忌,“宴会之上,乐嘉国主加封桑儿姑娘为二品美人,然后指给了窦勐齐。”

    “三公师长百僚窦勐齐,品阶位同宰相,但却是个有名无实的虚职,乐嘉还瑜也挺费心思的。那个花魁呢?”

    “陌仟直接留侍御前。”

    “知道了,下去吧。”凌子域摆摆手。

    待到吾芩退下,顾予初才幽幽的开口:“两边都不得罪,乐嘉还瑜也是给足了北凌面子。”

    “看的这么清楚。”凌子域抬手饮了一杯,本想问一问她看清楚启帧了没,但还是忍住不去触她的霉头。

    “我又不傻。”

    “呵。”凌子域乐了,“你知道这锁星宫、拂云殿、破山居的微妙了吧。”

    “还真是毫不避讳,你就不担心我是东启的细作?”

    “东启不还怀疑你是北凌的细作?!从你误打误撞进了我锁星宫的大门,就注定是我的人。”

    “误打误撞?我现在严重怀疑是你搞的鬼!”顾予初虽然有这个疑问,但还是更原意相信隽娘她们三人的真诚。

    “刚还夸你来着,又开始犯傻。”凌子域无奈的摇了摇头。

    “我谢谢你,时间不早了,我也该走了,告辞!”顾予初弹弹身上的糕点屑,拍拍屁股准备走人。

    “子夜可还没到呢。”凌子域拉住了她的手。

    顾予初一个甩开,“上回的拳头吃的还不够么?”

    “你对我很有敌意。”凌子域松开了手,但却挡在她面前,不肯放她离开。

    “废话,你又动手动脚又恶语相向,难道我还要笑脸相迎啊。”顾予初翻了白眼,心想这个人是不是有毛病。

    “凌子域这个混蛋。”

    “说的没错!”顾予初双手一个巴掌,在凌子域眼前拍响,他的这个自评真是说到自己的心坎里去了。“告辞!”

    顾予初狠狠的拨开了身前这个碍手碍脚的男人。

    可走到门口,却被凌子域的一句话给硬生生的钉在原地,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你弟弟找到了么?尉迟予初。”

    “你都知道?!”顾予初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一时间竟然有些紧张。

    凌子域没有搭理她,只是重新坐回了酒桌前,美滋滋的斟了一杯酒,可还没有送到口中,就被顾予初给戒了胡,重重的置在桌子上。

    “你是不是有他的消息?快说!”

    “你好凶啊,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

    “我可没求你。”

    “那行,你自便。”凌子域指了指门口,可顾予初却一屁股坐在对面,气鼓鼓的看着他。

    “凌子域,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有景横的消息?”

    “景横?这个名字不错。”

    “你别给我故弄玄虚。”

    “玉牌呢?我看看。”凌子域向她勾勾手。

    顾予初连忙从腰间扯下玉牌递给了他。

    “难得看你如此乖巧。”

    “少废话。”

    凌子域仔细瞅了瞅那枚玉牌,的确和那个臭小子是一对。只可惜那小子脑子一根筋,而自己受他之托,暂时不愿意与这个姐姐相认,所以即便尉迟予初费多大心思和功夫,也是找不到他的消息。

    “见过么?”顾予初焦急的问道。

    “这种玉牌成色不错,但也是普通很。”

    “你耍我呢?!”顾予初站起来想要一把夺过玉牌,不料却落了空,于是她重重的掐了他的胳膊,才成功抢到手。

    “最毒妇人心,至理名言!”凌子域虽然揉着受伤的胳膊,但表情依旧如常,一边还不忘卖着关子:“不过,在北凌及赫和的地界,想找个人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主要取决于是谁去做。”

    “我凭什么信你肯帮我。”顾予初握住玉牌,斜眼瞪着他。

    “你知道我从不做亏本的买卖。”凌子域勾起嘴角。

    “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听到这话,她心里反而轻松了很多,相互利用而已,她非常能够接受这样的买卖。

    “帮着隽娘打理锁星宫,一年之内营业额翻三番。”凌子域捏着下巴,轻松的说道。

    “就这么简单?你让我帮你做生意?还是想让我跟东启对着干?”顾予初质问。

    凌子域眯着眼睛笑着,不置可否:“反正你也无处可去,不如留下,若是有消息找起你来也方便。”

    “你有这个把握么?”顾予初想着在北凌的地界,如果凌子域做不到,那可能再没有第二人能够做到,但她嘴上仍旧表示质疑和讥讽,一来不想让他认为自己只能依赖于他,二来,抓住了他自以为是的心里,好激他竭尽全力去办。

    但凌子域的反应却出乎她的意料,他并没有因为自己小看他而生气,反而笑的意味深长。

    “启帧也有这个把握,你怎么不去求他?”

    “第一我没有求你,第二我和他的事与你无关!”顾予初瞪大了双眼,语气很冲。

    “好好好,算我求你求我帮你好么?”凌子域稍稍撇撇嘴,脸色也有些不太好看。

    “那是自然。”顾予初显然很吃这一套。

    看到她转眼雨过天晴还自鸣得意的模样,凌子域也跟着心情大好,脸色松快了很多。

    “那咱们的交易算是达成了么?”

    “一言为定!”顾予初端起了酒杯。

    两人难得如此和谐,一干而净。

    “那你的玉牌得交给我。”凌子域伸出修长的大手,向她眨着眼睛。

    “为什么?”顾予初狐疑。

    “不然我凭嘴给你找么?还有,除了这个玉牌还有其他什么线索么?”

    “十五年前,我弟弟四岁的时候舅父接他从东启去北凌外祖家,路过赫和怀恩地界,途遇流匪作乱,而后就下落不明。”

    “你外祖父、舅父姓谁名谁?”

    “姓顾,具体什么名字我不知道。”

    “那你外祖父和舅父是做什么的?”

    “经商,我很小的时候去过一次北凌,好想是做绸缎生意的,具体我也记不清楚了。”

    “说了也等于白说。”凌子域无奈的摇摇头。

    顾予初轻轻的咬着嘴唇,微微的撅着嘴,显得很无辜。她的确很少从父亲母亲哪里听到外祖父家的情况,加之年纪又小,能记住的有用的消息实在是寥寥无几,这也是这些年她苦寻无果最大的原因。

    “那你弟弟可有什么明显的特征,比如说胎记。”

    “没有。”顾予初还是留了个心眼,就好比对启帧那样,这是她留给自己验证是真是假的最后筹码。

    “行吧。玉牌给我。”凌子域有些不耐烦。

    “你弄丢了怎么办?”

    “这又不是什么稀罕物件,本太子什么宝物没见过。再说了就你那些线索有等于没有,再不给我个物件,我凭空变出了弟弟给你么?”

    顾予初觉得他说的也很有道理,她眼睛转了转,“你也给个特别物件给我,我们交换。”

    “干嘛,定情信物啊?”凌子域笑的邪佞。

    “滚!给不给?”也不知道为什么,在面对这个浪荡子的时候,顾予初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好好好,看在你这么好看的份上,就从了你了。”凌子域从怀里掏出一枚短小玲珑的骨笛,递给对面的凶神恶煞的女人。

    这骨笛温热,想来是揣在怀里贴身之物,顾予初拨弄着骨笛下端坠着月紫色的流苏,嘲弄道:“你把姑娘家送你的定情信物给我,这不是想害死我么。”

    凌子域并没有如她想象一般不以为意,反而收敛起笑容,一本正经的说道:“这是凤凰腿骨,是我母亲给我的,凭它你可以自由出入北凌,甚至皇宫内院。”

    “凤凰腿骨?真的假的?”顾予初自言自语的说道,细细盘了盘手里这枚普普通通的骨笛,“这么珍贵。你就这么轻易给了我了?你不怕我真是东启的细作?”她也是听闻北陵皇后十几年前便下落不明,若是真的,想来这个东西对他的确是无比珍贵的。

    “很有道理,那你还我。”凌子域顿时翻脸,伸手索要。

    “就它了!”顾予初将这枚骨笛紧紧的护在心口,很是宝贝。的确,这个东西是个大宝贝,可自由出入北凌地界和皇宫,万一有个什么需要,自己到可以好好利用一番。

    “定情信物要好好收着,知不知道呀,小蚯蚓。”凌子域起身拍了拍她的脑袋,很是宠溺。

    顾予初抬眼狠狠瞪着他,小蚯蚓?这个男人真是天赋异禀,连称呼都非要别出心裁。不过,尤记得小时候也曾经遇到过几个脑子有病的儿童,非说尉迟是鱼池是鱼食,还骂自己是鲤鱼精是蚯蚓。

    “今天到此为止,期待你的好消息。”顾予初挥了挥,就此告别。

    “刚定情就溜,小蚯蚓,你是不是害羞啊。”凌子域冲着她的决绝的背影喊着。

    “老板,我得回去赚钱,还有,不要再叫我这么恶心的名字。”顾予初回头警告之后甩门而去,只留下凌子域一人愣神。

    事实上,对于他来说,找到尉迟景横不过分秒之间的事情,他们相识已久,感情堪比亲生兄弟。

    只不过他与姐姐是一样的臭脾气,对于认定的事情不肯轻易改变。

    相比尉迟予初,景横很早并且知道全部的真相,所以他不肯原谅东启,更不能接受他唯一的姐姐心甘情愿呆在仇人的身边,耽于情爱,置家仇于不顾。

    所以,即便他一早知道予初的下落,也知道她时刻在处苦寻自己,但也不愿与姐姐相见。他想让她好好尝一尝漂泊无依的滋味,弄清楚亲人和仇人到底谁更重要,这也是他对她的惩罚。

    凌子域也知道尉迟景横的决定,对于他们兄妹相认一事,他虽可以利用但却着实不便过多干涉。就像他打着帮顾予初寻找弟弟的幌子,其实不过是拖延时间多留她在赫和罢了,以免她又被启帧三言两语拐了回去,那样便真是断了她们姐弟的情分,他日若是两国开战,刀剑相向,与她们更是残忍。

第一百一十三章 琴遇知音

    顾予初从酒馆出来后,便回了驿站与言风、御白汇合。第二天,天没亮,她们三个就启程回了怀恩。

    隽娘在花楼坐立难安,生怕琼州出了什么岔子又或者是自己那琢磨不透的主子玩了什么应接不暇的新花样。

    终于,在看到她们三个完好无损的归来时,她虽然激动的溢于言表,但还是强压了下来。

    “一切都妥当了?没出什么意外吧。”隽娘问道。

    “差一点点国主就看上流光了!”言风夸大其词调侃道。

    顾予初白了她一眼。

    “国主夸你调教的姑娘极好,要请你去宫里做教引姑姑。”大事办妥,御白也跟着乐呵起来。

    “齐齐得了失心疯了?还不赶紧拾掇拾掇,明个开张抢生意,你们不知道隔壁的破山居门槛都快被踏平了!”隽娘懒的理她们,直入正题,朝堂的事情只有他的主子操心,目前来说,生意于她才是最大的任务。

    “这才几天,不至于吧。”言风不以为意,急急的饮一了口茶水。

    “街头巷尾的姑娘们都疯了,恨不得拿出压箱底赎身的钱去博一博,怪只怪掌台的公子们各个貌比潘安,惹得这帮子没见过世面的莺莺燕燕们五迷三道、神魂颠倒的。就更别说那些个龙阳之好的款爷。”这破山居来者不善,的确让她很是苦恼,生意都没了,各路消息也就缺了部分出口。

    “开业那天,咱们也都瞧见了,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啊,不过说实话小白脸们的确是各有千秋很有手段,平日里那些个客人要不然就是不懂风情的武人,要不然就是铜臭袭身的商贾,如今遇上几个问问而言、风度翩翩的,又日日都能见的到,也不怪姑娘们把持不住。”

    “要不你明个也直接住进破山居吧。”隽娘愤愤的瞪着她。

    “老白,她要赶我走。”言风转而撒娇道。

    “得得得,赚不到钱,大家都得喝西北风去。还是想想对策吧。”御白也是意识到了隽娘的并非空穴来风的焦虑。但赚不到钱的确是其次,若真被破山居破了她们的消息及眼线网,那才是极大的损失,也根本无法与上头交代。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明日流光和老白再去破山居探一探,回来再想想对策。”隽娘提议道,她将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给顾予初,其一是真的信任她,其二也是知道了她与少主的约定,无论她能在此地逗留多久,与己来说都是颇有助力的。

    “好。”顾予初与御白不约而同的回应。

    “为什么不带着我?”听到这样的安排,言风有些急了。

    “隔壁公子手段高明,怕你三下两下被拐了去,那锁星宫不是要塌了么?”顾予初拍着马屁。

    “话虽有理。”众人齐齐翻了白眼,言风却深信不疑的继续说道,“可老白更是危险,你们别看她清心寡欲、心如止水的样子,其实春心早就荡漾的没边了。”

    “滚!”御白没好气的说,“流光,回去歇着吧,明天还有正事呢。”说罢,便拉着顾予初回了自己的厢房。

    “我觉得你说的有点道理。”隽娘看着她们的背影说道。

    言风跟着点着头,难得她们二人看法如此一致。

    好好休息了一晚,快到晌午的时候,她们才起床梳洗,拾掇拾掇干净,准备去会一会这个强劲的对手。

    顾予初还特意拿出那枚素簪,插在随意挽起的秀发上,仿佛有了一枚像样的首饰看起来才显得没有寻常姑娘看那么好骗,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默默的自欺欺人。

    “我也跟你们一起去。”言风紧紧的跟在她们后面,从五楼一直到一楼。

    “别别别,万一我被美色冲昏了头脑,还等着言大侠举刀帮我砍断情思,重归正途呢!”顾予初捧着她。

    “我可以当即帮你料理了那群祸患。”言风不依不挠,手比着快刀斩乱麻的样子。

    “锁星宫一下去了两位台柱,显得太过于紧张了,尤其是你,如果破山居看到言老板都坐不住了,尾巴岂不是要翘到天上去了!”御白接着拍着马屁。

    “是是是,言女侠言老板您至关重要,必须坐镇锁星宫,不然我们心里没底啊。”顾予初接着陪衬。

    “嗯,说的对,不能让她们觉得我们怕了她们,那你们快去快回。”言风被捧得飘忽忽的,才肯放了她们。

    顾予初和御白相视而笑,言风的性子太过于冲动和招摇,实在不方便带她同去,只得这样哄着她乖乖呆着家里。

    刚迈入破山居,楼里热闹的情景真是吓了她们一跳。好似整条街的姑娘们都聚集在一起掷骰子,投壶博彩,不亦乐乎;更有远近往来的商贾,消遣消遣辛苦打拼而来的沉甸甸的荷包。

    往日这个时辰都承露街冷清无比,各家花楼都要等到太阳下山才开门做生意,但这破山居晌午便开门,百无聊赖的姑娘们有了这等好去处,自然是不再贪睡,而是捧着这些积攒的细软及银子博上一博。赢了嘛锦上添花,输了嘛还有英俊的公子相伴,更是快哉。

    顾予初和言风转了一会会,便有专属的公子前来招呼。

    “两位美人大驾光临,想玩些什么呀?我们有骰子、牌九、投壶;楼上还有雅间,喝酒品茶听曲应有尽有。”一位穿着湖蓝色长袍,长相秀气的如女人一般的公子笑盈盈的迎了上来。

    “我想博了大小,不过你可以带我先到处转转么?”御白先开口,而后顾予初使了个眼色。

    “我不懂这些,楼上雅间喝喝酒听听曲吧。”顾予初与她分头行动。

    “都随美人开心,我带这位先行。”迎宾公子指了指御白,而后又招呼了另外一位青衣公子陪伴顾予初,“这位美人让我的师兄带您上楼,可以么?”

    “甚好。”顾予初感叹这商贾之间的竞争真是激烈,各种服务如此的到位。

    她被引上三楼的雅间,这屋子里的一应摆设都很符合自己的衣着和品位,简单素雅又不失趣味,看来领怎样的客人去怎样的屋子都是很有讲究的。

    “客人喜欢我唤您什么?”青衣公子浅浅一笑,很是斯文。

    顾予初想了一会,“你唤我姐姐吧。”

    “姐姐您真是有趣,往日里的女客人们无不是让我们唤做仙子、妹妹、甜心、或是小名什么的,或是过一过主公的瘾,这让我们唤做姐姐的还是头一次。”青衣公子仔仔细细的观察了眼前这个有趣的女子,虽有审视的意思,但眼神里很是礼貌,并没有让顾予初觉得有任何不适。

    “嗯啊,就是喜欢。”顾予初也很大方的回应。

    “那姐姐想喝点什么?”

    “你们有哪些酒水,有些什么讲究?”

    “酒呢我们只有独门酿制的锁清秋,茶呢也只有琼州特产的白茶。”

    “如此大的店竟然酒水如此简单,还没得选了。”顾予初特意为难道。

    “姐姐有所不知,一来好东西胜在千挑万选,二来雅间的一应酒水都无限品鉴。”

    “开门做买卖,哪有做亏本生意的。”

    “哈哈,酒水独饮哪有意思,配上乐师的飘渺琴音才更妙。”

    “我明白了,点曲儿需要银子是么?”顾予初恍然大悟。

    “那是自然。”青衣公子笑道。

    “若是我不爱听曲呢?”

    “若您不听曲儿,那这雅间便是按时辰算的,十两银子一个时辰。”

    “你们老板可真会做生意。”

    “只图姐姐开心罢了。”

    顾予初感叹青衣公子的能说会道,既然来偷师,那自然是不能舍不得银子的。

    “那便听曲儿,你们这的乐师有讲究么?”

    “一看姐姐便是见过大世面的。”青衣公子打开手里的折扇,“这上面有乐师及时兴曲牌,姐姐请过目。”

    顾予初接过折扇,这扇子的正反面用隶书工工整整的誊写着乐师的名字及曲牌。突然一个熟悉的名字闯入眼帘,顾帆?呵呵。既然不知道怎么选那便是他吧。

    “就这个顾帆吧。”

    “姐姐好眼光,可这个乐师价儿可有些高呢,二十两银子一个时辰。”

    “那有没有便宜点的。”顾予初故意这样说,虽然她心里也是这样想,可今日无论怎样也得打肿脸充胖子啊。

    “曲为有缘人,不贵。这位乐师性情豪爽,若您与他趣味相投,没准他分文不取也是有的。”青衣公子很会进劝。

    “如此便是他吧。”

    “那我请他过来,姐姐您稍等一会儿。”青衣公子退了下去,一会便有丫鬟们送上酒菜和茶点。

    顾予初自得其乐,尝了一口这锁清秋,果然是入口清冽,不过说到回味也还是不低原先王府的陈酿。

    想到这里,她不自觉的摇了摇头,答应自己要忘记前尘往事的,可始终难做到。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一个抱着五弦琴,穿着青褐色长衫,束着月牙色腰带,散发的男子走了进来。

    顾予初抬头,他正背着身子关门,可这背影她看着极为眼熟。

    就在男子转身的刹那,顾予初惊讶的连手里的酒杯都脱了手。

    “你怎么在这儿?!”

    “你倒是挺会逍遥的。”男子微微一笑。

    “你你你!”顾予初跳了起来,绕着他打量了好久。

    “一年未见,连声哥哥都不会喊了么?”萧令有些无奈。

    “不是,你跑到花楼里来当乐师?你不是大夫么?!”顾予初仍是没有回过神来。

    “坐下慢慢说。”萧令笑着拉着她的胳膊伏地坐下。

    “还有,你这打扮也太。。”

    “太什么?”萧令表情顿时有些严肃。

    “太好看了吧。”顾予初吞下就要宣之于口的奇怪两字,谄媚的夸赞道。

    “你心里可不是这样想的。”萧令故作不快。

    “这不重要,封城之后你去了那里,为什么要跑到这秦楼楚馆里做乐师啊?”顾予初心中一万个疑问等待他的解答。

    “这更不重要。”萧令显然不想提起封城的事情,“我做乐师不妨碍我做大夫。”

    “莫不是萧大哥看上了承露街上哪个姑娘?”顾予初顿了顿,不怀好意的笑着,“又或者是哪个公子?”

    萧令用指关节敲了敲她的脑袋,“破山居的老板与我是旧识,几年前我应诊缺一味名贵药材,是他千辛万苦帮我找来,所以我便欠他一个人情,这店开业之前他找到我,让我过来帮他撑撑场子,正巧我也云游行医也累了,便应下来帮帮他。”

    “可是你会弹琴么?”顾予初表示疑问。

    “尚可。”萧令挑眉。

    “那你能帮啥忙?”

    “左不过长的讨姑娘喜欢呗。”他说的一本正经,顾予初茶点一口酒水喷了出来,不过之前在军营,他总是素衣束发,与官兵穿着并无不同,除了气质出众之外到也看不出什么特别,如今细细端详他的五官,的确是俊朗不凡的,丹凤眼配上高挺鼻子及薄厚适中的嘴巴,饱满的额头加上凌角分明的下巴,还有勾人的喉结,再加上今日这考究的衣装及乌黑的散发,英俊硬阔之余竟然还有一丝丝秀丽,真真儿是一张讨尽姑娘欢心的脸蛋。

    “怎么,看呆了?”萧令见有些愣神的女子,邪魅一笑,也正是这一笑,竟然让顾予初脑子里浮现出凌子域那个混蛋。

    “我觉得你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顾予初微微一笑。

    “哪里不一样?”萧令也笑的更加灿烂。

    “说不上来,总之就是没有以前那么古板和严肃了。”

    “以前那是在军营,每天面对一些大老爷们和一些女扮男装的丫头,我怎么能笑的出来。”

    “哈哈哈。。。是是是。”顾予初抱拳行礼。

    “话说回来,你这么会在这承露街,还跑去了锁星宫那样的地方?”萧令转而问道。

    “你咋知道我在锁星宫?”

    “每一个走进破山居的客人都在算计之内。”萧令毫不避讳。

    “奸商!”顾予初破口大骂。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好好的王妃不当,跑来这种地方。”萧令表情严肃,眼神里很是认真。

    “就想传言那样喽。”被这样看着,她很是无奈的撇撇嘴,真相如何说不清楚也没人会在意。

    “我可没听说过什么传言。”萧令哼哧了一声,“既然你不想说,便算了。”

    “嘿嘿。。”顾予初舔着脸,“听曲听曲,哥哥我露一手呗。”

    萧令弯起嘴角,从腰间取出折扇,“想听那首啊?”

    顾予初随手将折扇一扔,单手拖起下巴,挑眉笑着,像似调戏,又像似本性使然。“我想听《予初小娘子美若天仙,吾为之神魂颠倒》”

    “哈哈哈哈哈哈。。。”萧令实在是没忍住,大笑了出来,这个小师妹跳脱束缚之后终于不再压抑无拘的天性,真是让他更加喜欢。

    他低头抚琴,仿佛真的是在扣紧她任性的要求弹拨了起来。

    顾予初听的认真,她脑子里回忆起了与启帧的点点滴滴,其实这无厘头的曲牌,是她内心的真实期盼罢了,只不过她实在没有勇气与他骄纵任性。说来可笑,她与启帧的越亲近越陌生,和萧令越陌生越亲近,说起来好似没什么不同,实际上却是天差地别。

    两个时辰很快到了,顾予初也该回去交差了。

    “冒用小帆的名字。”临走前,她向萧令做了个鬼脸,“听闻哥哥豪气,琴遇知音分文不取,不晓得我算不算的上哥哥的知音啊?”

    萧令无奈的摆摆手,示意她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了。

    “那我明日再来看你。”顾予初眨了眨眼睛,推门而去。

    萧令在身后笑的若夏末的晚风。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不攻自破

    御白、顾予初回了锁星宫第一件事就是召集隽娘和言风商讨应对破山居的法子。

    “今日我和流光去体验了一会,人家真正做到宾至如归。”御白首先发言。

    “怎么个说法。”隽娘很是虚心。

    “我与流光一进门就有人迎了上来,详细询问我们的需求。”

    “哪个花楼不是客人来人姑娘们蜂拥而至的。”未等御白说完,言风便插嘴道。

    “别打岔。”隽娘斜睨了她一眼。

    “同样是迎宾,人家做到的是井然有序,不同的区域有不同的人接待,不同的客人有专属的人引领,而且最让人感到舒适的是,在你踏入门槛的第一时间,他们会大致估量出你的喜好,安排对味的人来接引。就好比,我喜欢独树一帜,接待我的公子便是穿着明艳却不失端雅,流光平日装束简单别致,接待流光的便也是俊逸淡漠。”

    隽娘思索着,但言风却哼哧不以为意,“会不会是巧合,或者根本就是你想多了。”

    “不排除人家早就对我们喜好有所了解,我觉得巧合的成分是有,但感觉他们的确是下了功夫的。”顾予初补充道。

    “正如隽娘所说,里面伺候的姑娘秀美抚媚,公子高大俊逸,的确是养眼。另外,他们经营范围也很广,除了比点数、牌九、投壶、围棋等等,期间会有糕点小食供应,花样很多,口感更是上佳。”御白继续介绍着破山居的情况。

    “楼上还有各式各样的雅间,酒水一应免费,听曲分不同的乐师,按时辰算银子,若是不爱听曲儿,那么则另收雅间的费用,也是按时辰算的。”顾予初接着补充,“对了!他们还抛出琴遇知音免单的噱头。”

    “的确是费尽心思啊。”隽娘拖着脑门,很是苦恼,“难不成逼着咱们有一样学一样?”

    “那怎么可以,就算咱们学的像模像样,那他们也是原汁原味,怎么比的过。”言风当即反对,一语说出了众人心照不宣的想法。

    “咱们也得学,但不能全学,得在原来生意的底子上搞出新意和特色。”顾予初说道。

    “我同意,但新意和特色得应客人所需才是。”御白斜着脑袋,若有所思。

    而后,四个人都陷入的了沉思,房间里一下子安静起来。

    过了很久,隽娘才打破沉默,“这样吧,大致的情况大家也都了解了,各自回去好好琢磨,每个人各想几个点子,三天之后我们再推演一番。”

    大家当即表示同意,便也各自散去了。

    接下来几天的锁星宫的生意就如隽娘忧虑的那样不温不火,令人欣慰的是拂云殿也好不到哪里去,大家半斤八两,心里也还算过的去。

    顾予初与御白仍是每天准时去破山居报道。

    说也奇怪,一连几天接待他们的都是一样的公子。他们不叨扰,很贴心,更不急于推荐店里的新花样,但只要你有需要,他们必定竭尽全力招待周到。

    顾予初拖着萧令领着她把这破山居的里里外外都打探了一番,吃茶喝酒打牌游戏各个都试了个遍。

    “我说你到底什么时候能不来烦我了。”萧令靠在后院花园回廊柱子上深深叹着气。

    “我这不是特意来照顾你生意么。”说来奇怪,在萧令面前,顾予初可以做到脸皮厚到自己都佩服。

    “嗯嗯,小娘子真是贴心。”萧令忍者笑意,“看在我这么尽心尽力服侍份上,小娘子把这几天的帐都结了吧。”

    “不是有规矩么?琴遇知音,价抵千金,莫不是我不再是哥哥的知音了。”顾予初揪着萧令的袖子,耷拉着嘴角,直勾勾的看着他,满眼的委屈。

    “是是是,予初小娘子美若天仙,让人神魂颠倒。”萧令嘴角抽动,终于不再憋着,两人放肆的笑开了。

    “话说你还要在这里呆多久?”顾予初冷不丁的问道。

    “干什么?是不是我在一日你便日日都要来?!”萧令一眼看破这个小妮子的心思。

    “那是自然。”顾予初继续调戏,“如此俊逸的小哥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她心里盘算着过几日便和他开门见山,挖他去锁星宫。

    她这几日虽然日日都泡在着破山居,但也只是粗浅的了解,若内部攻破,拉个人回去,一来生意上应对也有针对一些,二来挫一挫破山居的势如破竹的气势,涨涨锁星宫名声。

    她现在满脑子就是帮衬着隽娘多挣些银子,好尽快完成与凌子域的约定。巧不巧来,老天都帮她,竟让她寻觅到萧令这个老熟人,不管有用没用,多一个人总是多一个帮手不是,况且这萧令还浑身是宝,打扮起来也是俊朗不凡,飘逸潇洒。

    三天很快过去,四个绞尽脑汁的女人又坐在一起,拿出自己深思熟虑的应对策略。

    隽娘要重整旗鼓,聘请民间游戏高手来锁星宫里里外外的姑娘授课,学习掷骰子、投壶、行酒令、六傅、簸钱等游戏,还将周围小国的特色佳节搬入花楼,姑娘们可以女扮男装、戏装、胡装等等,以推陈出新。

    御白提议借鉴破山居的招待特色,老客户一人一招侍,行酒令设金玉彩头、推行叠惠红筹,多次到店累计一百两银子便可以酒水廉平,累计一千两便可以赠送特色节目,例如编排的客人精彩经历的说书、唱词;生辰当日,安排客人别具特色的生辰贺礼。另增设汤浴,衣衫熏香等。

    言风的想法比较直接,她想着硬碰硬,也招募些好看的公子,每日再派些姑娘蹲守三岔路口截胡,或者派托儿去破山居直接抢客。

    轮到顾予初发言,她简单的表明自己的想法。与其招募些新人,不如直接从破山居挖人。

    话虽不错,可要如何挖人呢?重金聘之?挖过来之后万一不能尽其所能为我所用呢?

    隽娘、御白、言风斗接连提出了疑问。顾予初正愁如何跟他们解释自己与萧令的关系时,正好门外有姑娘敲门,说门口有为高大俊逸的公子找她。

    顾予初心中一惊,可屋里那三位话锋一转,眼带奸诈,一致怂恿她快下去看看再说。

    架不住她们起哄,顾予初也只得退了出去。

    她在楼梯上远远瞧见了一个身着玄色衣裳玉贯束发的男子负手背立门前,暖色的霞光笼罩他耳根及项背,她心中起伏,一时间竟然以为是启帧不远千里来寻她。

    男子转身的刹那,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心中的期待膨胀到极致,可在见到萧令的脸庞时,失落的仿佛又掉入了冰渊一般。

    顾予初暗暗提醒自己,要心如止水,可都时时刻刻需要自我提醒,哪里会有想要的风平浪静。

    萧令看懂了她表情的细微末节:“怎么,见到我不开心?昨天不还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么?”

    顾予初尴尬的笑着:“你怎么来了?”

    “我来投奔你啊!”萧令仍旧笑着。

    顾予初很是兴奋,如今自己的运气竟然这般好了,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心想事成!

    “破山居老板肯放了你?”她得意便宜还卖乖。

    “我早就为他赚了几千金,应该能抵得上先前的人情和利息了吧,若不是你吃拿卡要闹了几日,我早就可以脱身出来了!”

    “锁星宫和破山居可是竞争对手唉,你来这里,恐怕是要得罪故人了。”

    “我去哪里是我的自由,若你不愿招待,我就去云游行医了。”说罢,萧令有抽袖即走的意思,随料顾予初一个激灵挡在他面前,既然自己送上门来,哪里轻易放过的道理。

    “别别别,知我者莫过萧哥哥也,我欠这锁星宫殿老板一万两黄金,你若是不帮我,恐怕我下半辈子就要在这里度过了,你忍心看我孤苦无依么?”顾予初卖着惨。

    “一万两黄金我可以没有,但我日日都能来照顾你生意,保证不让你孤独终老。”萧令知道顾予初在匡她,所以才如此不着调的回应。

    “萧哥哥,你帮帮我啦,以后会和你说实话的,好不好?”对于自己的撒娇行为,顾予初都觉得很可怕,但想着男人就吃这套,便也硬着头皮学样,予心不也是这样赢得启帧百依百顺么?

    “咳咳。”萧令显然没有想到她会如此,竟然有些不习惯,“好吧,不过你的事成之后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没问题。”顾予初想都没想便应了下来。

    萧令扯着嘴角笑了起来,“那带我去会会锁星宫的老板吧。”

第一百一十五章 合纵攻邻

    顾予初领着萧令去见了隽娘她们三人。

    推门而入时候,她们三个除了正常的意外之外,言风竟然表现的有些局促和紧张,扑腾一下站了起来,眼睛瞪的老大。

    “干什么你?!”隽娘揪了揪她的裙角,低声提醒道。

    如此言风才晃过神来,讪讪的坐下,眼神飘忽,不敢看着萧令。

    “我和大家介绍一下吧,这个是我的好友,前几天在破山居见到他时也吓了我一大跳,他就是我的策略。这三位是锁星宫的三位当家,隽娘、御白、言风。”

    萧令微微皱眉,这个小妮子果然如他所料,早就把他算计在自己的计划里,还好,他是心甘情愿。

    “公子如何称呼?”隽娘问的很端正,顾予初以为她定是要调戏一番的。

    “鄙人萧令。”萧令在一群女人的围观下,竟然没有半点不自在。

    “萧公子既受聘破山居,为何肯屈尊来我锁星宫。”隽娘明显是怀疑他的来意,问的直截了当,顾予初虽说有些尴尬,但隽娘之忧也是人之常情。

    “老板看门见山,那我也必然直言不拘,我为她而来。”萧令瞧了一眼身边的顾予初,如此直白,她顿时耳根子都红了。

    “开个玩笑,承露街三家竞争激烈,予初以绝交威胁,说锁星宫的三位当家豪爽,让我务必相助。我自是闲散惯了,若各位不相信萧某,也不打紧,我辞了破山居也算是完成了对予初的承诺。”萧令继续说道,顾予初暗暗嘀咕,这人睁眼说瞎话竟然比自己的还要娴熟坦荡。

    说罢,萧令转头递给顾予初一个小眼神。

    “萧公子,商家尔虞我诈,无利不往,我们也只是有些疑虑罢了,请不要介怀。”隽娘有些不好意思。

    “无妨。”萧令仍旧波澜不惊,轻轻的将随身携带的折扇放在了座案上。

    “萧大哥的为人我是深信不疑的,我愿与他同进同退。”顾予初也当即表示了对萧令的信任。

    “既然是流光的朋友,我们自然是相信的。”御白说道,缓和了下稍稍有些紧张的气氛。“我想跟萧公子请教一下,破山居从迎宾到招待的各个流程和细节,以及用人的策略。”

    “这个说来话长,不过萧某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你能再挖一些人过来么?”言风冷不丁的来了一句,说话的时候也是眼神躲闪。

    萧令瞅了她一眼,吓得言风恨不得躲到桌子底下去。

    “我想锁星宫的姑娘也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吧。”

    众人沉默,的确,这一条街的姑娘哪一个不是和东家签了死契,即便是一朝选为花魁,也不能轻松的拍拍屁走人的。

    这让她们对萧令的身份更为好奇,但在他云淡风气却压迫异常的气场之下,竟然谁也没有胆量开口去问个明白。

    “那当下这个局势,萧公子有无办法扭转?”隽娘虚心请教。

    “破山居新开张不久,人流鼎沸也是自然,他想要在承露街站稳脚跟,首要面对的便是锁星宫及拂云殿的压制,但想要一己之力对抗两家确是自寻死路。”萧令分析道。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言风脱口而出,在座的各位也都听明白这话里的意思。

    萧令对言风的一句道破表示认可,轻轻的点点头,她开心就差绕着房梁走上一圈。

    “可是,萧公子舍弃破山居来锁星宫,我担心孟老板因此对我们有所芥蒂。”隽娘表示出忧虑。

    “若一切都摆在明面上,又何来意外之喜呢。”顾予初瞅了一眼萧令笑着说道,意有所指,她就知道他不会如此不计前路、堂而皇之的来找她。

    “原来如此!”御白也恍然大悟,“瞒天过海、暗度陈仓!”

    “萧某不才,与破山居的老板也是算是故交,当原意为隽娘牵一个线,至于具体如何合作,我不便参与,如此算做是我不辞而别对他的些许交代吧。”

    “先生客气了,今后还望多多帮助。”隽娘也是聪慧精明立马改了口,以示敬重。

    “客气了,以我与予初的情谊自当倾力相助,如果你们不介意也可以随予初叫我一声萧大哥。”萧令其实也是嘴上客气客气,若是不这般客套,会让顾予初那丫头觉得不大自在,以后若是对自己客套起来,那可如何是好。

    “不了不了,我们还是唤您先生吧。”隽娘、御白当即识相的拒绝,言风跟着撇撇嘴,没有做声。

    萧令对她们的反应很是满意,“以后要叨扰隽娘了。”

    “先生客气了,流光你带着先生去五楼的厢房安顿下来,老白你快去帮我准备两份大礼,言风你吩咐厨房多做几个拿手好菜,今晚我们给先生接风。”隽娘雷厉风行,将事情安排的妥帖之后,大家就各自散了各忙各的。

    待萧令走了之后,言风拉着御白吞吞吐吐的问道:“老白,你觉得那个萧令像不像我爹。”

    “你不说不觉得,一说还真有点像,尤其是那不怒自威的气势,怪不得你反映如此强烈。”

    “他刚走进来的时候,我以为是我爹来拿我回去了,差一点吓得跳楼。”

    “瞧你那点出息。”御白翻了翻白眼,甩手而去。

    只留言风一人独自嘟囔着:“你不知道他有多可怕。。。。”

    顾予初领着萧令去了五楼。

    “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我的计划?!太狡猾了!”

    “对啊,敢对我图谋不轨的女人你当属第一个。”萧令似笑非笑。

    顾予初翻了个白眼,“那你可是太可怜了!”

    萧令不置可否的摊摊手,开心的笑了。

    “你瞅瞅你瞅瞅,上好的厢房,啧啧啧,这隽娘可是太看中咱们萧大公子了!”顾予初瘫坐在萧令的床上。

    “怎么办呢,谁让咱们予初小娘子美若天仙让人神魂颠倒呢。”萧令打趣道。

    “得得得,您老人家先歇着,晚饭的时候我叫你。

    顾予初拍拍屁股走人,萧令笑眯眯望着她离开。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无论何种原因,被这个女人需要,他都非常的乐意听候差遣。

第一百十一六章 如意算盘

    过了一日,在萧令的牵线下,隽娘秘密的和破山居的老板见了面。

    “孟老板,幸会了!”隽娘很是客气,为显郑重,特意送了千年沉香木作为贺礼。

    “不必如此客气,鄙人姓孟名古,隽娘若不嫌弃,便直呼我姓名吧。”孟古唇红齿白,温文尔雅,是个难得一见的俊俏男儿。

    “那多见外。”隽娘理了理鬓发,今日的她穿的虽然素雅,但也是精心打扮过的。她提前做足了准备,打听过了这孟古性子冷清,最不喜奢华,为投其所好,留下个好印象,才花了好些心思装扮。

    “那不如这样,润丰是我的表字,你也可以直接唤我润丰。”孟古也是玲珑心思,对她微微一笑,这你攻我守的游戏才真正开始。

    “好呀,润丰。”纵横承露,阅过无数男子的的隽娘居然脸颊微微发烫,她心中不免一惊而后喜悦荡漾开开,这样厉害的对手她也是好久没有遇见了。

    “这三家之争,隽娘可有胜算。”孟古抬手隽娘斟了杯上好的普洱。

    “若有胜算,今日又何需来叨扰润丰。”隽娘笑道,眼里秋波荡漾。

    “那隽娘的贺礼我便是收下了,以后还请多多关照。”孟古举杯,以茶代酒,以表联盟达成。

    “彼此彼此。”二人心照不宣,也不予说的太过清楚明白,毕竟今后是敌是友,还需对方拿出像样的诚意。

    隽娘走后,孟古自顾自的品着茶,他的随从庆灯小心翼翼推门而入。

    “东家,萧令在锁星宫支起了招牌看病行医。”

    “知道了。”孟古哼哧了一声。

    “东家,咱们真要和锁星宫合作么?那拂云殿那里怎么办。”

    “不着急,既然两头都要打,那便看谁先露出尾巴。”孟古微微眯起眼睛,唇角荡漾开的笑意意味深长。

    而后一日,隽娘接又去了拂云殿会了会张绮兰,旁人看来不过是走走过场。但这老谋深算的三个人精心里都清楚明白,各自寒暄一番却又互不承诺,不过都是在等待击倒对方的时机罢了。

    她们谙熟于心的不仅仅是盘算背后的血雨腥风,这之前的风平浪静才是最关键的角逐,行差踏错、分毫之间往往可以决定最后的胜负。

    自隽娘按照大家的思路重推了特色营生,再加上萧令借着花楼的场地树起了行医的招牌,这锁星宫的生意又重新兴旺了起来,与破山居不分伯仲。

    萧令医术精湛,名声很快在承露街传扬开来,不管是本街的姑娘还是往来的商旅,一有个头疼脑热或是陈伤顽疾反复的皆都会第一时间找上门来寻医问药,再加上他高大俊逸、玉树临风形象,曾有人笑称:“杏林芬芳起,原是萧郎顾。”由此,姑娘们便亲昵的唤他“萧郎”。

    顾予初觉得好笑的很,每每打扮的明艳的姑娘们娇滴滴的唤萧令萧郎时,他都是板着一张臭脸,半分表情都没有。但即便是这样,在承露街原本清冷的白日里,他行医的厢房也被踩破了门槛。

    “今日问诊到此为止。”夕阳西下,看今日没有着急的病患,萧令便下了逐客令。

    姑娘们悻悻的散去,推推搡搡差点气了争执。

    顾予初捧着胳膊进门,瞧见者争风吃醋情景,不自觉的咂了咂嘴。

    “啧啧啧,萧郎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如此多的美娇娘,竟然如此不解风情。”

    萧令横了她一眼,没有作声,说到不解风情,非她顾予初莫属,她还好意思跑过来揶揄自己。

    “萧郎,生气啦?!”顾予初笑的更甚,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肩膀。

    谁料萧令一个单手搂住她的腰肢,动作暧昧但表情依旧清冷。

    “我错了。”顾予初吃惯了启帧的套路,深知不漏声色的男人最不好惹,还是适可而止、吃瘪认输比较好。

    萧令这才扯出微笑,心里虽然不舍,但还是利落松开了这亲昵的胁制。

    “萧郎。”顾予初真心当萧令是兄长,倒丝毫不觉得尴尬,整理好衣裳,又戏虐的如此唤他。

    “好好说话。”萧令语气如常,但总让人不寒而栗。

    “萧哥哥。呵呵。”顾予初买起乖来也是很有一套。“咱们不是说要跟破山居合作么,可这一个月过去了,也不见动静啊。”

    “你是真傻还是装的?”萧令反问道。

    “哎呀,我当然知道,三家之中任何两家都有可能结盟,破山居一如锁星宫不过在观望,看谁先捉襟见肘,另外两方就自然达成共识。可我不是着急么?这三家都稳稳当当的,半点苗头都看不到。”

    “如此沉不住气,便不像你了。”

    顾予初咬了咬嘴唇,低眸瞅了瞅自己的脚尖,如果她说自己往日的沉稳都是忍而再忍、迫于形势,也不知道他信不信。

    “我以前那是装的,哎呀,不说这个了,你可是有什么主意了,不要藏着掖着啊。”

    “不急,再等一等。”萧令仍旧卖着关子。

    “小气!”顾予初瘫坐在问诊的凳子上,托腮气愤的说道。

    “好了,红灯已挂,出去招呼吧,我要整理下今天的医案。”

    “萧令,你连我都要赶?”顾予初很不服气。

    “不然呢,留下为我宽衣,端茶递水、揉肩捏背?”萧令停笔,抬头望着她,眼里倒是很是期盼。

    “想的挺美。”顾予初白了他一眼,甩头便走。

    之后的七八天左右,还有一个男人攥着三条丝帕找锁星宫兑换五十两白银,这个时候顾予初才知道隽娘为了将自己的噱头炒的更热,让更多人关注玉佩上春笋那个图样,才向外散布了这样的消息,听说黑市上已有人讲锁星宫的春笋手帕炒到了二十五两之高,一时之间,不论是欢场熟客还是市井旁人,在茶余饭后都对锁星宫的此举议论纷纷,而这个普普通通的绣样竟然时兴走俏起来。

    对此,顾予初从心底感激,尽管她怀疑过初来承露街时锁星宫的别有用心,特别是知道凌子域是幕后之人之后,但说到底自己也是有心利用,在诸多试探之后,她们还是彼此真心交了朋友,不管以后如何,但当下,这份只字不提的惺惺相惜,让她觉得特别的安定和温暖。

第一百一十七章 抛砖引玉

    花魁决选后的二月,玉泉宫里传来喜讯,拂云殿的陌仟姑娘怀有龙嗣,听闻请了玄来神医诊脉,是个男胎。这下让乐嘉还瑜坐如针毡,乐嘉一族男丁单薄,如此说来是件大好事,可他也清楚的知道,若这个孩子顺利诞下来,那么首当其冲的便是乐嘉彭康的性命,其次便到他自己。

    但女子怀胎终究经过十月,他还有时间周旋,不如趁这个时候,赢得东启的全力支持,将北凌的势力摘个干净。

    时移势易,拂云殿抓准机会与破山居来了第一次结盟。

    张绮兰抛出两枚重弹,一个是盐铁丞罗青云,自从他上位三年卡扣公盐私卖,纵容东启、北凌边境私贩铁矿,从中渔利万贯,甚至在一年前北凌驻守赫和之时被凌子域握住罪证相要挟,拜服北凌为其所用,暗中控制赫和公盐市价。

    二是玉泉宫后门最偏殿笠春殿卫崔建,他的官职虽然不高,可却是玉泉宫防卫的突破口所在。崔建的从小倾心其表妹,谁料姨夫嫌弃其家道中落,不肯将女儿嫁予她,其后表妹一家行商迁入云京后生意失败,姨夫为抵债不得已将女儿卖入奴籍,北凌以其自由为筹码,将其收归所用,承诺三年之后接他入云京,与他表妹双宿双栖。

    三是刚刚走马上任不足三月的掌铸兵农之器的冶监令吴良才,他在赫和及北凌边境长大,是北凌暗中培养多年的细作。

    有了这三个线索,赫和国动作麻利,以徇私枉贪腐为名,即刻将罗青云抄家定罪,流放关外,但却意外的未牵连其妻女及高堂双亲。而后,笠春宫意外走水,崔建难辞其咎,革职查办,被贬至皇家马场。至于吴良才则突然重病,暴毙而亡。

    短短几天,赫和国如此密集的官员变动,坊间流言纷繁,也是人尽皆知。北凌一连损失三名暗力,隽娘一时间有些慌了神。

    偶然间,顾予初也听到她们三人在商量,是否也应该暗中递出消息,拔了东启几个钉子以牙还牙。最后,御白劝隽娘沉住气,将一应准备妥当,等待上面的指示后再见机行事。

    好的是,锁星宫的生意依旧红火。

    面对近日朝堂上的变动显现出来的赫和与东启结盟的意向,顾予初也看的明白,这凌子域迟迟没有出现,而萧令这边却沉迷于行医问诊,两耳不闻窗外事。

    “最近出门注意点儿。”萧令采办药材回来拉着顾予初去了他问诊厢房,煞有其事的说道。

    “干啥?”顾予初不解的问道。

    “今日在集市上看见启轻珏了。”萧令一边整理药材一边说道。

    “怎么可能!”顾予初大惊,启轻珏因为刺杀东瀛遣使陷害樊离,而后偷琉璃金塔设计启轻楠被明帝囚禁,虽然因为涉及外邦没有公然定罪,那也是活罪难逃,为何他能如此轻易的脱罪,又出现在赫和国境!这里面一定有什么玄机!

    “那你被他认出来了么?”

    “小小随军大夫,怎么入的了宁王的眼。”萧令虽然忙着,但心中嘀咕,这个女人离开了东启,脑子变得如此不灵光。

    “那就好。”顾予初暗自松了一口气。

    “怎么?你和宁王也有故事?”他停了下来,异常严肃的看着眼前稍有侥幸的女人。

    “你!”顾予初鼓起腮帮子,气的像只青蛙,“我的故事多的去了,你管的着么?!”

    萧令眯起眼睛,表情顿时冷了起来,撇了她一眼,没有回应,继续埋头整理药材。

    顾予初也得刚才的语气有些严重了,一看气氛有些尴尬,便上前凑近乎。

    “说到故事,萧哥哥上会说心有所属又是怎么回事?到底哪位姑娘这么好运能被萧郎惦记呀。”

    萧令仿佛失聪一般,对她不理不睬。

    “你告诉我嘛,我可以帮你的,毕竟我也是过来人!”顾予初继续讨好。

    “故事得用故事来换!过来人!”萧令停了下来,凑近眼前这个不知深浅女人的脸庞,愤愤的说道。

    顾予初一下子沉默。

    “忙的你去吧。”萧令见她仍是恍惚,便赶她出了房门。

    被推出的顾予初站在门外,心中的疑虑渐深,她抑制不住的琢磨启轻的出现到底意味着什么,是明帝对启帧的制衡还是对赫和另有图谋。而他现在境况如何过?乾坤之间是否仍旧运筹帷幄、进退得宜。

    可惜的是,两个姓氏之间不可言喻的过往和沟壑、还有她那难以放下的心结,让她也再无资格为他弹去前路的尘土,抚平信笺的褶皱,但即便这样可她还是不可救药想知道他的近况和一切,抑制不住的期盼着有一天他能来告诉她,他想她,要带她回到他的身边。

    又过了两日,琼州传来消息,桑儿姑娘失手打死了窦勐齐准备纳房的丫鬟,还好丫鬟仍是奴籍,否则吃了人命官司定是荣华不保,但也因此得罪了窦勐齐,好在桑儿姑娘是国主亲赐,他不敢私刑处置,而是直接灌了哑药,退回了锁星宫。

    这一下,锁星宫的面子实在是挂不住了,深受同行及诟病和嘲笑,往日里常来的达官贵贾因此认为锁星宫的姑娘德才不兼,质疑锁星宫择人不贤、教管无方,都不肯光顾,即便有客前脚踏进花楼,后脚出楼便会被人嘲讽毫无眼界,如此一来锁星宫生意一落千丈。

    琼州这一系列紧锣密鼓的动作,无疑说明了破山居及拂云殿的合作率先达成。

    锁星宫生意日渐惨淡,除了市井富民,往来不明时况的商旅以及常年光顾却穷困潦倒、以文换香的文人之外,便再也没有贵客登门。

    但萧令的医舍生意却依旧,外楼的姑娘们三五成群的前来叨扰着她们眼中的萧郎,却也不忘记捎带着看看锁星宫的笑话,夹枪带棒、指桑骂槐并不新鲜。为此,若是不是顾予初扣着,言风早就冲上去给他们颜色瞧瞧。

    这不巧的是,就连拂云殿的张绮兰都亲自登门来寻萧郎,其实说是看病,不过是游说他另择贤主。

    “先生。”毕竟是见过风浪的人物,张绮兰对待医者很是恭敬。

    “身子何处不爽?”萧令没有抬头,自顾自的整理着脉案。

    “并无不妥。”

    萧令这才抬眼看了看眼前的“贵客”。

    “既是无碍,张老板便不用占着有需之人的位置,不送。”

    “我为先生可惜。”张绮兰不为所动。

    萧令笑了笑,并未接话,也并不好奇她话的意思。

    “先生医术高明,但屈居在此地,不免有**份。”张绮兰捻起袖子,为萧令研起了墨来。

    “锁星宫与拂云殿并无不同。”萧令明白的她的意思,一针见血的回应。

    “以锁星宫眼下的境遇来看今后想要再与我拂云殿抗衡,也是无望。”

    “潮起潮落自有时,张老板恐怕过于自信了。”

    张绮兰笑着放下香墨,并不生气,更不急于说明来意。

    “先生若不嫌弃,可过拂云殿尝尝新做的糕点。”

    “不必了,这方寸之地虽借,但仍有星火之用,不拘于在何处。”萧令拒绝的直截了当,“但有一点,我当提醒下张老板,前车鉴,后车戒,切莫乐极生悲。”

    张绮兰回头瞪了这个不识时务的医郎,很是不屑的笑了,在房门口正好撞见了隽娘,两人双目电光火石之间,她甩起褙子扬长而去。

    隽娘冷面入了萧令的房门,抬眼间被顾予初撞倒这一幕,她眼神坦然,轻轻的关上了房门。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不速之客(一)

    萧令一连着好几天都不怎么搭理顾予初,而顾予初在讨好了一次被拒绝之后怯懦又开始发作,便也不再招惹他。

    好在楼里的生意火爆,她和言风一起忙着料理醉酒撒泼、投壶不中发飙的客人,也没有多少空闲去热脸贴他的冷屁股。

    这不,顾予初刚刚将一个闹事的客人绑了踢了出去,抬眼便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与他人谈笑奔着锁星宫而来。

    她定睛一看,是启轻无疑了,于是乎她赶紧掉头扎进花楼躲了起来。

    “言风,我有仇人来了,我得躲一躲。”顾予初和言风交待了一番,便躲了起来。

    启轻仪表堂堂,又身衣着考究华丽,一看便是大户,隽娘亲自上前招呼。

    他出手阔绰,五条黄鱼便定了五楼的邀仙阁,桑儿姑娘装扮一新,抱着琵琶上楼迎客。

    邀仙阁大门一关,顾予初便什么也瞧不见了。

    说来也巧,萧令休憩屋子的角度正好能撇见邀仙阁对内的宽窗扶栏,为此,她也只能硬着头皮敲门。

    萧令已然宽衣解带,他还没开口问是谁,顾予初便一头扎进了屋子,他见是她,便没有防备,正想要开口,下了这个绝好的台阶,化解了这几天的尴尬,谁料想,这个女人而后迅速关好房门,潜入他的内房,开窗虚掩,在窥视着什么。

    “做贼啊?”见她如此无视自己,萧令没好气的说道。

    顾予初自顾自的观察邀仙阁内的情况,还好,启轻兴致很高,未拉上扶栏边的帷幔,与友人一道品酒听曲儿。

    “大半夜的一个女儿家闯进男人的屋子你害不害臊!”萧令见她如此偷偷摸摸,故意扯着嗓子教训道。

    顾予初本能的拉住他的胳膊,右手捂住他的嘴巴,锁着远山眉,撅着樱桃嘴,警告他小点声,然后仍旧保持这个姿势,从窗子缝隙里窥视着对面邀仙阁。

    如此的亲密,萧令眯起了眼睛,并没有推开她,非常乖巧的任由顾予初摆布。他们贴的很近,近到可以看清她睫羽的抖动、耳洞的红肿,感受到她身体的温度、脉搏的起伏。

    过了好一会,顾予初才晃过神来,发觉二人不合时宜的亲昵,于是放开这温柔的胁制。

    “我不是故意要来打扰你的。”她说的有些委屈。

    萧令没有理他,独自走到木施前披上了外衣,顾予初这才意识到自己如此唐突闯入了一个衣衫不整的男子房间,一时间脸红了起来。

    “你还在生气啊。”气氛有些尴尬,她只得得了便宜还卖乖。

    萧令转头斜眼看着她,眼神里已然寒冰化水。

    “哎呀,我保证下回不再乱打鸳鸯了,我知道你早就心有所属啦,不应该开那样的玩笑。”顾予初认错认的干净了当。

    “你知道?”萧令挑眉,吝啬一丝一毫的表情。

    “你之前说过的啦。”

    “哪次?”

    “就是封城大捷,我说我以身相许那次啊!”顾予初纳闷这个男人突然的失忆。

    “好!”萧令仍旧冷冰冰的一张脸,可是眼里尽是邪魅。

    “你!你占我便宜!”顾予初吃了这个哑巴亏,有些恼怒,又有些不好意思,眼睛瞪的圆圆的,脸颊却绯红。

    “明明是你赚了。”萧令坐在自己的床榻上,调戏的仿佛跟没事人一样。

    “我。。”

    还没等顾予初反驳,他便又开口岔开这个话题,“这么晚了来我屋里为了偷窥哪位熟人啊。”

    “启轻。”顾予初嘟囔着,然后无意识的咬了咬嘴唇,分明还没有从刚刚那个话题里跳脱出来,为了掩盖自己的方才的自乱阵脚,她转头猫在虚掩的窗子缝里,继续观察着邀仙阁里的一举一动。

    “那你觉得他来这里干什么?”萧令像是提问又像是在考察她的对事的敏锐程度。

    “在东启,他为夺嫡派人当街刺杀东瀛遣使,先后陷害两位皇子,被明帝囚禁,罪名虽未昭告天下,但也在劫难逃,如今他大摇大摆的出现的赫和应该不是私自逃脱,而是有人给他机会,有意放他出来将功赎罪。”

    “嗯。”萧令点头。

    “启帧如今总览东启大权,定然知道不能放虎归山,那么除了他之外谁又能够如此轻而易举私放被圈禁的王爷,想必也只有明帝本人了。”

    “既然确定了他背后之人,那么此行的目的也不难猜测。”萧令举杯饮了一口冰茶。

    “嗯。”顾予初若有所思,赫和国境百年来乃兵家多争之地,启轻禹和启轻同时出现在赫和绝非偶然,都各有目的,但后者的目的可能更多更隐秘。若真如上回在玉泉宫偷听的那般,明帝将朝政全权托付启帧处置,又何需放出启轻这个不安分的主儿,莫不是明帝对启帧仍旧心怀芥蒂?

    顾予初心中忐忑,她虽然告诫过自己无数次,从此与他再无瓜葛,可现下她无法真的置身事外,既然启轻自己送上门开,那么她一定要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人浅尝辄止的讨论过后,顾予初便一直沉默不语,萧令又怎会不知她心中所想,他抚膝的手紧紧握成拳头,启帧这个男人远在东启,可与她而言始终如影随形。

    意外的是,两个时辰之后,启轻重重打赏了桑儿之后便离开了。

    顾予初见萧令已然合衣睡下,便也偷偷的溜出锁星宫紧随其后。

    启轻去了拂云殿换了一身衣裳,便乘坐马车离开承露街,顾予初骑马远远跟随,最终他们踏入了琼州郊外的驿站之内。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另外一辆马车从琼州城内方向驶入,下车的是一位头戴斗篷的神秘人,门口早就有人接应,他迅速入了驿站,其余四位随从把手在外。

    顾予初将马拴在不远处的树林里,然后就着夜色悄悄潜入了驿站。

第一百一十八章 以退为进

    隽娘在萧令的房间里呆了足足有半个时辰方才出了门,顾予初远远的守在门外,瞧见隽娘展颜而出,很是好奇。

    “萧郎?”顾予初猫在门外,探出头来娇滴滴的叫到。

    萧令抬头瞄了眼,展眉而笑,温暖的如藏在胸口的碧玉,但他并不应她。

    “萧哥哥?”顾予初背着手踏进房门,笑嘻嘻的。

    “今天的事情都忙完了?”

    “现在什么情形你又不是不知道,倒是你这厢的热闹的紧。真是冰火两重天啊。”

    “要是闲着便去练练功。”

    “我特意给你送好吃的来啦。”顾予初从背后拿出她今日在街上买的山楂糕,笑眯眯的递给他。

    “想问什么直接问。”萧令接过山楂糕,慢条斯理的解开了牛皮纸包装。

    “她们俩来干啥呀?”顾予初拖着腮问道。

    “猜不出来么?”

    “一个想截胡,一个来求教。”

    萧令挑挑眉,捻了一块山楂糕,闻了闻。

    “张老板气呼呼,隽娘笑嘻嘻,萧公子对锁星宫感情深厚啊。”

    “真酸!”萧令咬了一口山楂糕煞有其事的说到。

    “不爱吃拉到,还我!”顾予初斜着眼睛,想要夺回糕点,但萧令则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糕点挪在一旁。

    “姑娘家家,横成这样的。”萧令伸手揪了揪她的鼻子。

    如此亲密,让顾予初有些尴尬,她不自觉的挠了挠方才被揪住的鼻子。

    萧令不以为意,“没有什么要问的就回吧。”

    “别呀,我想知道你给隽娘出了什么好主意。”顾予初捡了这个台阶,顺溜的岔开话题。

    “想知道么?”萧令卖了了关子,扯了扯嘴角。

    顾予初脑子不合时宜的里又闪过凌之域的模样,她定了定神,不自觉的晃了晃头了,想要把这诡异的画面脑子里清除掉。

    “不想知道算了。”萧令见她如此可爱的样子,眼睛里的笑意定格,明眸清澈荡漾。

    “不不不,想知道。”顾予初狠狠的点着头。

    “你们女人真是善变。”萧令白了她一眼。

    “快说啦。”顾予初用力扯着他的袖子。

    “很简单,以退为进。”萧令拨开她的纠缠,整了整自己的袖口。

    “嗯嗯,然后呢。”顾予初眨眨眼睛,很认真的倾听着。

    “没有然后了。”萧令又捻了块山楂糕,吃的津津有味。

    “什么叫没有然后了。”顾予初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萧令认真的看着眼前女子的反应,而后,她收拾好脸色的讶异之色,好似又明白了些什么。

    “狡猾。”顾予初假装洞悉了一切,其实心中还是半知半解,她虽明白这以退为进字面上的意思,可她不了解北凌及东启两国对赫和侵蚀到底有多深,布下局到底有多大,所以她预判不了这局棋该如何退,退到何处,又该如何进,进到哪里。

    自此之后,隽娘仿佛吃了定心丸一样,对于清淡的生意不以为意,反而花重金从琼州最好的酒楼请了两位掌厨,还美其名曰,想要抓住男人的心,必须先抓住他的胃。

    最奇怪的是,挪用了这么一大笔钱,御白眉头皱都没皱一下,而言风更是一句费话也没有。

    过了几天,琼州寒风再起,赫和国护**右营主帅赵子洋被夺了兵权,圈禁在家。有人传言是朝中有人弹劾他贪污军资,中饱私囊,但实际则是源于他的身怀六甲小妾是北凌细作,国主怀疑他私通外邦,出卖军报。

    而后,又谣传赫和国大司空欧阳群芳为赵将军在朝会上与国主大大争执,大司空刚正不屈,为表不满,五日都称病不再上朝。

    再过了一阵子,楼里因为新来大厨的看家名菜及点心,生意渐渐好了起来,特别在萧令奇迹般的治好了桑儿姑娘的嗓子之后,桑儿姑娘编了一段唱词在市井传言开来。好奇心往往是最好的砝码,往来听曲的客人一波接着一波,想要亲眼看一看这个绝代风华的堂下弃妇过得如何。

    “林中鸟,衔青枝,月上柳梢头,金窝藏不住;雷云至,雨瓢泼,家荫屋瓦斜,雄鸟自难避;花娇嗔,青枝折,不做瓶中俏、便成脚下泥。”

    这下,市井风向大转,开始传言窦勐齐发妻娇妒,为嫁祸桑儿,私刑家奴,而窦勐齐为平家怒,自保清誉,又碍于皇命,只有毒哑桑儿,遣回花楼。

    于是呼,桑儿姑娘从作茧自缚的红颜祸水一下子变成命运多舛的清苦佳人,锁星宫也洗脱了教人不淑的恶名,在风波平息的三月后,楼里的生意又红红火火了起来。

    隽娘趁热打铁,推陈出新,在大堂正中央高悬一只小小的铜壶,壶中盛满美酒,铜壶八个手柄分别以铜丝牵引至楼顶八个花柱,壶口所对的悬梁之上画有日月同辉,这样,廊上之日月印于酒中,有壶中日月之美意。

    最有意思的是,来店客人只要在楼中任何一个地方将铜钱投入壶中,便可大享三日霸王盛宴。如此一来,壶中日月乾坤成了赫和最时兴的话题,而锁星宫又重新成为三国边境最热闹的地方。

    顾予初抱着双臂,靠在三楼的廊柱上,冷眼看着那些个跃跃欲试但又纷纷失手的客人,无奈的摇摇头。

    一楼堂间下的内置圆池里“秋水”早就因无数掉落的铜钱而盈满四溢。

    “愣着看什么?”萧令在五楼远远的看到她百无聊赖的样子,便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绕到她的面前。

    “你说这些男人是不是都疯了,越是艰难越是孤注一掷,不可自拔。”顾予初发自内心的感概。

    “不分男女。”萧令悠悠的说道。

    “难道你就不心动?”顾予初转头一副狐疑的样子。

    “心动什么?”萧令斜了她一眼。

    “桑儿姑娘倾城倾国,抚媚妖娆,你若是想。。”顾予初坏坏的笑着,“本大侠置一枚小小的铜钱不再话下。”

    “哼,整个花楼离命中目标最近的距离也有十丈,牵引着壶体的铜丝并未收紧,壶体晃动不定,而那壶口不大不小正好一个铜钱的大小,就算是暗器高手也不能保证一次就中,你确定你行?”萧令点了点她的额头,笑她的天真可爱。

    “为了你的**一刻,我一定能做到,大不了多试几次呗。”顾予初撸起了袖子,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你这么关心我啊?”萧令笑了,抱着双臂堵在这个傻女人的面前。

    “那当然,我们好兄弟嘛。”

    听到这句话,萧令立马收敛起眼中的笑意,黑下脸来。

    “怎么啦?”顾予初一脸懵然。

    “乏了。”萧令转身就走。

    “哎!那你还想不想我帮你啦?”顾予初拉住他的衣袖,仍旧不死心的表达着好意。

    “不客气。”萧令狠狠的敲了敲这个不懂她心意的女人脑袋,疼的顾予初龇牙咧嘴。

    看着萧令的背影,顾予初口中嘟囔道,男人绝对都是疯子,没有例外。

第一百二十章 不速之客(二)

    驿站里每一间屋子都亮着灯火,显然是特意用来迷惑外人的。

    顾予初蹲在屋顶上,观察着每一位侍者将酒菜送进每一个屋子,但除了一间,她微微一笑,便如夜猫一样轻柔的缠上回廊顶端,悄悄偷听着房间内的谈话。

    “启轻禹什么时间离开赫和的。”启轻禹问道神秘人。

    “大约二月之前。”神秘人答道。

    “他在琼州可有什么动作?”

    “除了整日游走于宫中,便是光顾承露街的破山居,其他并无什么不妥。”

    “欧阳群芳当真在家中憋了三日日才去的上朝?”

    “是整整五日,大司马对外称病,探视之人全部拒之门外。”

    “那些家书到底是谁泄露给乐嘉还瑜的?”

    “暂时未查清楚,但国主为此事很是不悦,听说在寝殿里大骂欧阳卖国,之前朝会上因为赵将军的事情他们本就闹的很不愉快。大司马本就是刚正不阿、顽固不化的性格,我看君臣二人这次的嫌隙是难以调和了,咱们还是要趁热打铁将他拉拉拢过来,免不得让北凌占了先机。”

    “切记不要适得其反,要是拉拢不过来,宁愿废掉也不能让北凌得逞。”启轻叮嘱道。

    “是。”

    “另外,三行书院那里盯紧了乐嘉彭康,切记不能让他落在北凌的手里。”

    听到此处,顾予初感觉有院中有人逼近,疾走如风却步沉如石,她已然调整到最大的戒备状态。

    那人走到紧闭的门前,底下声音开口:“王爷。”

    “何事?”启轻应到。

    “京中有密报。”

    “进。”

    那人轻轻推开门,跨步进去。

    启轻接过卷轴,展开来过目之后,眉头微微紧锁。

    “你下去吧。”

    还未等屋内重新开始谈话,那送信之人陡然抬头,似乎发现了梁上有人,大呵一声:“是谁?!”,启轻与神秘人踱出门外,欲探究竟。

    只见送信之人一跃而起,单掌抓住顾予初的腰带,用力拖下。

    顾予初连续几个侧翻,利用惯性摔开胁制,冲出回廊。

    那人跟着飞入院中,抽出佩剑,步步紧逼。

    顾予初未带兵器,也不欲恋战,躲避之余便乘机逃走。可那刀剑缠绕她不放,她也只得亮出真功夫。十几招下来,送信之人便落了下风。

    时机尚好,顾予初重拳击中对方腹部,送信之人连退几步,她便转身使出轻功,想要飞墙而去。

    可就在这时,神秘之人点空而上,速度快的惊人,狠狠扣住顾予初的肩膀,她吃疼眉眼都皱到了一起,一招之下便感受到此人的功力深厚。

    两人相距一丈,顾予初口覆黑巾,神秘人斗篷加身,对峙而立。

    “你是何人?”神秘人质问道。

    顾予初没有回答,一是没有这个必要,二是恐在启轻面前漏了马脚。

    她眼神凌厉,看来今日是免不了一场恶战了,但她并不惧战,而是更有些兴奋,自边境之战之后好似很久没有痛痛快快的大战一场了,特别是这样一对一的高手之间的较量。

    神秘人见她不动声色,便主动出击,如闪电一般出掌,顾予初的鬓发在掌风之下流动,就在要掀开她覆面之际,她以拳峰化解掌力,以速度抵挡力量,正面迎敌。但她毕竟是女流之辈,论起力量自当不如男子,几招下来,小臂已然酸胀。

    她飞升而起,连环踢向神秘人的头部,神秘人用上臂护住,顺势擒住了顾予初的一只脚腕,他连连退步,顾予初劈叉而下,服帖地表,而后双手撑地,两个秋风扫叶腿,欲绊倒对方,可神秘人一跃而起,顺利避之,顾予初一个倒挂翻身,击中他双膝,神秘人麻筋一颤,险些摔倒。

    就此,顾予初抓住第一个机会,使出她偷师太极的两生之相,击中神秘人的腹部,只见他连退三步,闷哼了一声。

    神秘人红了眼睛,没有停滞三秒,以幻步挪移配合掌力迅速向她冲来,速度之快,让人应接不暇。顾予初被逼至墙角,只得脚后点墙面,展双臂而上,而后空翻至神秘人背后,却没能躲得住他转身的拳峰,顿时她的后腰仿佛被敲碎一般生疼。

    她回旋剪刀腿欲扣遏住对方的咽喉,可却被他双手扣住膝盖,还好离院墙不远,她单腿借墙力旋转侧翻,才勉强不被擒拿。

    可就在这个时候,送信之人持剑与神秘人两向夹击于她,十几招下来,她疲于应对神秘人的连环相扣,前后避之不及,右臂被划伤。

    顾予初锁眉,放手擒住送信之人的手腕,将他手中之剑夺下,再一个后踢,踢中他挡下,只见他面目狰狞,疼的难以形容。

    可就此,她来不及躲闪神秘人的偷袭,就在覆面被揭开之际,一个男人突然出现,单手扣住她的后脑勺,顾予初的脸贴上他的肩膀之上,她抬头斜睨,是凌子域好看的下巴。

    她心中虽一惊,但确定是他,也是常舒一口气,然后听到暗器的嗖嗖响声,她腰间被一只健硕的胳膊抱起,随着胸前那个男人一起飞出驿站外。

    启轻命人追赶,凌子域揽住顾予初的腰间,以轻功点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向树林奔去。

    半路上,顾予初看见自己的拴好的马,便就势解开缰绳,重拍马屁,另他狂奔而去,以迷惑身后追兵。

    他们二人行之树林深处,才停了下来,可凌子域仍旧搂着她不肯放手。

    “快放手!”顾予初嫌弃的推搡道。

    “怎么,对你的救命恩人就这个态度?”凌子域一脸的不满。

    “我让你来帮我了么?再说,还没到最后,你怎么知道我打不赢。”

    “都受伤了,嘴还硬。”凌子域微锁着眉头,眯着眼睛,伸手要查看她的伤口。

    “要你管。”顾予初单手将他隔在胸前,自己侧头瞄了眼自己的伤口,不深,却粘着衣裳有一些疼。“哦,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你住在锁星宫,一应动作都在我的掌控之内。”凌子域倒是承认的干脆,顾予初想到自己的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不自觉的骂了自己一句。

    “你这武功怎么回事,之前都是扮猪吃老虎么?”她接着问道。

    “三十六计走为上,轻功自然是不能差的,倒是你,不但武功不差,连偷马的功夫也是一流。”凌子域点到为止的解释,顺带提了她为了防止老马识途,暴露了自己的行踪,便偷了破山居客人的骏马这事,看来凌子域说的没错,她在锁星宫的一言一行的确皆在他的股掌之间。

    “对了,有我弟弟的消息了么?”

    “暂时没事。”凌子域覆手侧立,不再看她。

    “你行不行啊,不行把玉牌还给我,我自己找!”说吧,便向他怀中伸手掏去。

    “男女授受不亲!”这句话一出,到让顾予初一下愣在原地,而凌子域一改常态,对于女色的亲近竟然从头到脚都是拒绝,这让她更是狐疑。

    他干咳两声,调整了一下自己仪态,接着说道:“赫和及北凌上上下下一共一万二千四百五十七个玉器及首饰铺以及典当行,这往来十五年间的询问同类玉牌或是典当该玉牌的的记录哪是那么容易查清的,另外北凌姓顾的绸缎、布染商人,也都一一问过了,没有哪家有将女儿远嫁东启的。”

    顾予初面色凝重,连凌子域一下子都束手无策,又何况是单凭自己微薄之力。“那附近的土匪山头呢?”

    “赫和为强军力,七年前已将全国境内的流匪全数征召,少数负隅顽抗着也都被杀,就算有人逃脱,现在也隐姓埋名,难寻踪迹。”

    “那岂不是毫无线索了?”顾予初问道,“你难道不能发个告示出来,这样不是事半功倍么?”

    “以什么名头?搞不好弄巧成拙,有人起了歪心思,你弟弟恐有性命之忧。即便没有,启帧怕是也认定你是我。。。”凌子域停顿了下,“北凌的人了,你若是没意见,我乐见其成。”

    听到此处,顾予初觉得也很有道理,她轻叹,天下之大,人海茫茫,想找一个失踪了十几年的人实在是大海捞针,着实困难。

    “你莫要失落,再给我些时间,我定能找到蛛丝马迹。”凌子域安慰道。

    “你若是找不到,我便毁了你的凤凰骨笛!”顾予初突然威胁道。

    “呵!你这女人!”凌子域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个不知回报的女人,无奈的摇摇头。“你往北走,出了林子有辆马车等在那里,上面有干净的衣服,他们会送你回去。”

    “那你呢?”顾予初问道,她感觉凌子域今日堂而皇之的出现一定没有那么简单。

    “干嘛?想我陪你啊?”凌子域得意的笑了,伸手敲了她的脑门儿。

    这个动作,如此的熟悉,顾予初脑子里居然闪现了萧令的样子,这让她感觉特别的奇怪。“快滚!不送。”

    “伤口回去记得找你的萧郎好好瞧瞧。”凌子域看着她决绝的背影,喊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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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桩难昭的旧案,一个已腐的门楣,一段东境大陆三国之间的沉浮往事。她是毫不知情的后人,为报家仇,散去钗环,甘愿沦为一枚无求的棋子。她是身负重托的长姐,为守承诺,退掩真心,绝口不提十年缠绕的深情。她是骁勇不屈的战士,为护苍生,放下执念,披甲执剑再不问生死别离。天之将变,风雨欲来。夜深歌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夜深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夜深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