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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昨日伤风     夜深歌txt下载     夜深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六章 求证

    启帧气冲冲的走出临月阁,临湖回望阁中灯火,一声叹气而出。肖远跟在其后,心中嘀咕,也只有这临月阁的这位主子能让王爷的情绪如其起伏不定,不自觉的摇了摇头,感叹情爱的势猛如虎。

    “你干什么?”启帧瞄见了肖远一幅旁观者清的泰然自若。

    肖远干咳两声,低下头,没有回应。

    启帧撇撇嘴,但瞬间又恢复了往日的冷面,开口道:“撤了王妃身边的暗卫。”

    “不用保护她么?”肖远压抑。

    “两个你也打不过她,不用费那个力气。”

    这会换肖远撇嘴,很是不服气。

    “还有!”启帧突然回头,气哄哄的看着他,顿了顿方才开口:“练兵的时候多晒晒太阳,一个个油头粉面的,要去唱戏么?!”

    肖远一脸懵然,停下脚步,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油头粉面?这词形容他们这些个暗卫真是新鲜,王爷如今的心思真是难猜,看来得空是得与徐张好好交流交流心得体会。

    看着王爷头也不回的绕去了书房,肖远便赶紧跟了上去。

    顾予初知道启帧正在气头上,今晚定不会折返临月阁,于是,很早熄灭了烛火。但她没有安然睡下,而是端坐在房中很久,直到估摸着肖远已然下达了启帧的指令,遣散了往日埋伏在内湖周围的暗卫。

    她换好一身夜行衣,临走之前,特意绕到莲生的厢房,将熟睡的女娃娃打晕之后才飞檐走壁的出了王府。

    顾予初直奔镇西王府,王府虽然守卫森严,但她轻功本就最为出色,很快顺利的潜入了主人厢房,却不被一人发现。

    镇西老王征战多年,警惕性极高,即便现在不问军政之事,但多年浅眠的习惯仍旧保持。所以,他很快发现了屋里的异样,下床拔剑,可还是晚了一步,顾予初已然挟制住了老王妃,并用手捂住她的口鼻。

    “来者何人?”老王爷惊叹蒙面之人的武功之高,竟然暗闯他镇西王府竟无一人察觉。

    “我是谁不重要,但我奉劝老王爷最好不要惊动王府守卫,否则我不敢保证老王妃的安全。”顾予初威胁道,特意压低的嗓子说道,毕竟在宴会之上他们是有过照面的。

    “你只要放了本王的王妃,有什么要求尽管提。”镇西老王一生护妻爱妻,这是他最大的软肋,顾予初很庆幸自己拿捏住了关键,但顿时又有些理解启帧对自己苛刻的用心良苦,成大事之人必不可被感情所羁绊,否则太容易功亏一篑,镇西老王这一生怕也就毁在情爱两字之上,但老王妃是何其幸福,活成了天下女子最羡慕的一生,就连自己也不例外。

    “我只不过想问一些陈年旧事,只要老王爷知无不言,老王妃定安然无愚。”顾予初扶着老王妃坐下。

    老王爷温柔的示意爱妻不要害怕,保持安静。为表诚意,顾予初也放下了捂住老王妃的手,好让她舒服一点。

    镇西老王见到蒙面之人并无伤人的意思,轻松了些许,也坐在床榻之上。

    “你想问什么。”

    “尉迟家与镇西王府的旧怨。”顾予初开门见山。

    “你到底是何人!”老王爷锁眉质问。

    “不必再问,老王爷还是快些回答,夜深露重,冻着王妃可不好。”

    “尉迟是我的母族,并无旧怨。”老王爷不肯说实话。

    “那为何尉迟一家被污惨遭灭门,王爷作为亲长,却不为母族分辨分毫,也从想过要未查撤当年真相。”

    “尉迟林密谋齐胜齐兵造反,那是十恶之首的大罪,即便我身上流淌尉迟的血脉,也必不能不分是非善恶,偏护血族。”

    “你在说谎!如果你真的是无可奈何,那我说尉迟冤屈,你不问冤从何来?”

    “年轻人,不要太过于自以为是,你说我与尉迟有旧怨,可有证据。”

    “证据?近日怡贵妃的手书重现,那便是最好的证据,说明当年尉迟林并没有徇私枉法,没有私毁谋逆罪证!即便当年罪证昭昭,你不相信尉迟家是无辜的,但如今呢,可曾怀疑当年的圣意?!”顾予初明知手书为假,但仍故意这样说,因为她手里实在没什么证据能够证明镇西老王与当年之事有丝毫的关系,好在宴会之上启轻稔并没有念出书信的内容,到也可以让她好好利用一番。

    “一份手书而已,你怎知真假。即便为真,只要圣上认为是假,那便是假的。寿诞已过多日,你可见圣上召集三司会审,重审旧案?既是没有,那当年之事就已盖棺定论,没有半分回旋的余地。你跑到镇南王府来质问本王,却是没有半分道理。”

    姜还是老的辣,三言两语,就把矛盾转移到明帝的圣意上来了,顾予初半分话都没有套出来。

    “你不要转移话题,当年旧案之后收益最大的便是皇后及镇南王府,你敢发誓你对尉迟家半分愧疚都没有么?”顾予初有些激动,声音不自觉的尖锐起来。

    “愧疚?本王为何会有愧疚?”镇南老王哼了一声,鄙夷的笑了。

    “你没能尽全力保全尉迟一族的荣光,尉迟皇后九泉之下又岂会瞑目。”

    “你什么资格敢提及我的母妃!”尉迟皇后被母族抛弃,郁郁而终是镇西王一直难以释然的地方,如今被一个身分不明、藏头露尾的毛头小子质问,让他怒不可遏,即使是暗夜也藏不住他眼睛里的寒光。

    “难道不是么?不知道老王爷百年之后又有何面目面对与她。”

    “那样的母族不配她记挂和付出一切。尉迟灭门都是因果报应、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你胡说!尉迟一族是东启七大死家之首,尉迟林刚正不阿、光明磊落,根本没有什么报应。”

    “小子,你才活了几年,这世间的事并不是非黑即白!即便那尉迟林没有罪过,那也不代表尉迟一族的手上全无半分血腥和人命。”

    顾予初沉默不语,关于尉迟家的历史她只知道荣耀的一面,却从未有人与她提及不为人知的一面,毕竟尉迟一族早就淹没在尘土之中,再无人记得。

    镇西老王从之前的对话中听出了些端倪,夜感觉到蒙面之人的愤慨和不平,忐忑和惶恐,便开始怀疑这蒙面之人的身份,于是质问:“你是尉迟后人?”

    “尉迟家全部死于圣上的一纸诏书,无一生还。”顾予初不肯承认也不能承认。

    “这到不尽然吧。本王倒是听说尉迟二房家有三个孩子不知所踪,细细算来,现在也该有二十来岁了。”

    “你别转移话题。”顾予初掐住老王妃脖子的手又紧了一寸,老王妃不自觉的哼次了一声,惹的镇西王紧张起来。

    “王爷,我知道是尉迟宏害的你失了天下和母亲,你心里难过。”老王妃听了他们的对话这么久,冷不丁的冒出这么一句,平时痴呆及健忘的她此刻却是清醒万分的。

    尉迟宏?二老爷!这个提示像挣扎水中许久人突然找到救命一根稻草一样,顾予初感到既惊喜又惶恐。

    “尉迟宏?难道坊间污蔑这词都是真的?”

    “污蔑?”镇西老王心口血脉顿时奔涌起来,一瞬间冲向他的全身和意志,“尉迟宏为一己私欲,不顾百姓安危,放纵时疫之症蔓延,之后又圈禁屠杀患疫之人达上万人,而后又携带疫病入宫,谋害了先祖,这些累累罪行,还谈的上什么百年世家荣耀?!尉迟门楣已腐,倾覆已是必然。”

    “那与无辜的老少妇孺何干?难道一人犯错就要牵连全族上下么?”

    “这个问题你得亲自问问启衍召。”

    “你什么意思?”镇西老王直呼明帝名讳,这让顾予初心中忐忑万分。

    “外戚势力越大,与皇权越是不利。尉迟一族接连出了两位皇后,在朝中人脉势力盘根错节,启衍召本就猜忌心重,尉迟林越是刚正不阿,在他看来越是狂妄自大。你以为齐胜谋反牵连尉迟林是偶然?无论尉迟林是否参与谋反,启衍召早就视他为心腹大患,要除而快之,所以说,即便没有启胜谋反,尉迟一族本也是强弩之末了。”镇西老王始终不肯说出自己对尉迟一族的失望以及对尉迟宏的仇恨,镇西半数军权现已握在明帝手中,皇后又被囚禁后宫,现在的局势对他们来说是极为不利,现在杀出个尉迟后人,不如好好利用一把,也许能破局而出也未可知。

    顾予初心里乱极了,若真如镇西老王所说,那明帝便才是她们尉迟家真正的仇人,而这些启帧都知道么?!就目前的局势来看,明帝与启帧配合默契,怕是早就达成了暗盟。那么启帧这些年说要帮尉迟一族昭雪难道都是假的?他为什么要骗自己?为什么要娶她们尉迟姐妹,难道是心生愧疚么?

    她双手颤抖,颓然松开了对老王妃的挟制。镇西老王趁机将王妃拉在自己的身后,然后向顾予初袭来,想要揭开她的蒙面。

    还好顾予初反应神速,躲过了偷袭。

    “老王爷不必知道我是谁,你只需记着,即便尉迟一族灰飞烟灭,但你身上永远都流有尉迟家的血,无论真相如何,全族上下一百七十八口无辜生命的惨死不仅仅因为天道的无情,还有你的冷漠和袖手旁观。”

    说罢,顾予初飞窗而出,镇西老王一声口哨,巡防的侍卫警觉,但也赶不上顾予初代步伐,自得眼睁睁的看她逃离镇西王府。

    镇西老王抱着有些受惊的王妃眯着眼睛看这顾予初的飞檐走壁的背影,猜想着这位武功精益的年轻人到底是何方神圣,是否如他所想是尉迟家失踪的小儿子。

第七十七章 百转愁肠

    顾予初偷偷潜回临月阁的时候也快接近拂晓了,她躺在床榻上,仔仔细细的回想着镇西老王爷说的每一个字、每一秒停顿、每一种语气,心乱如麻。

    二爷尉迟宏当年真的干了如此伤天害理、祸国殃民的事么?除此之外,尉迟一族还有没有其他不为人知的黑暗历史?难道家族的倾覆真的如老王爷所说是咎由自取,因果报应么?这样的腐朽的门楣真的值的自己拼命去昭雪么?

    她不敢去想,但无论家族的旧历是真是假,是污蔑是谣言,可满门上下一百七十八口人命却是实实在在无辜的牺牲品!况且,就现在来说,这些显然不是最重要的。尉迟一家灭门的仇人除了娴贵妃到底还有谁?启帧知不知晓?这恐怕是最让顾予初头疼且心烦意乱的了。

    刚开始,她只以为叔父尉迟林为人正直、树敌颇多,而后受到齐胜谋反的牵连,再遭政敌的陷害,才举家入罪。与此同时,启帧给她所有线索都直指娴贵妃,她亲手绞杀很多当年大网之下帮凶,将与旧案牵连甚广,举足轻重的人物送入一一监牢,一步一步除去了娴贵妃的左膀右臂,但随着关键的人证的陆续问斩、死无对证,而后娴贵妃因夜宴之局被赐死,却未掀起一丝丝旧案的涟漪,她才开始确信当年之事可能不像她想象的那么简单,但仅仅因为对启帧的相信,她才不断的安慰自己是时机未到。

    到后来,宁王及皇后的步步紧逼,让她疑心不止。面对各种阳谋和陷害,启帧每次都能化险为夷、否极泰来,这些除了他无双的智谋,更像是天时、地利、人和。而在怡贵妃手书重现之后,明帝对启帧暧昧不明的态度和浅尝辄止的冷落,与启帧一反常态的公然针锋相对和退居府邸的按兵不动都显得极为默契,最终骗过了老辣沉稳的皇后,逼得她铤而走险,才被拿了把柄囚禁寝宫,连带着分剥了镇西军十万军力,至此,启帧手握平齐军、收拢南昌军、东定军,独霸东启军权。

    仔细想来,他们父子这种默契不止只在这一次,从启帧东上接应东定军迎击流寇,机缘巧合对因爱女犯错而失宠于明帝的林峰将军有知遇之恩,到经穹窿行刺之后借张梦依的枕边风握得了启都护城巡防军的任意调度权,再到四国夜宴除去弘王母女,被安排娶了拥有十五万兵力的南昌王之女,更到琉璃金塔失窃反将了宁王一军,至此肃清了所有夺嫡的障碍,而这每一步不仅都源于启帧的精心谋划,也像是有了明帝默许或是支持,否则一切便显得太过一帆风顺。

    他们父子真的如表面那般心存芥蒂么?还是早就暗许了江山?

    镇西老王及张梦依虽然讲了两个故事,但一致统一的地方就是,明帝对尉迟一族忌惮已久,想尽办法除之而后快。若这就是真相,娴贵妃或是皇后则不过是明帝手中的一枚棋子而已,叔父尉迟林私毁罪证便是就是明帝本人设下的圈套,他真正的目的就是要将尉迟一族与齐胜谋反捆绑在一起,一网打尽。

    这一切的一切,如果启帧都了如指掌的话,那他为什么要送自己去三行书院,反复的磨练自己,推着自己向复仇走近了一步又一步?而后为什么要娶她们姐妹?又为什么要欺骗自己?

    还是说,她陷入了张梦依和镇西老王的圈套,那她们的目的又是什么?又何以怀疑自己的身份?看来尉迟一族的故事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就此随风而逝,它不止活在自己的心里,还活在一些人的关门的谈笑间、是是非非的猜疑中、甚至是难以抗拒的无休止的愧疚之中。

    若真是这样,以张梦依对启帧真挚的感情,设计离间她与启帧倒是情有可原,但镇西老王又为何要这样做?他身上本流淌着尉迟血脉,当年为何见母家淹没于世而见死不救?而现在又为何要引起尉迟一族与明帝的仇恨?

    顾予初越想越无法入眠,她搓磨着手里的玉铃铛,这是她离开镇西王府之后,回府之前顺路潜入荣王府邸偷走他厢房木施长衫上的佩玉。她之前每次见荣王,总看见荣王的腰间配戴这枚玉铃铛,想必是贴身之物,皇后一定识得。

    关于明帝与外戚的芥蒂与制衡,她一定要听一听皇后的说辞,是否与镇西老王一致,但时间于她来说非常紧迫,如今皇后虽被囚宫中无法与镇西王府联络,这是探得真相的最好的机会,若是时间久了,难免她们之间会有所串通,到时候恐怕再难觅得真相的丝丝线索。

    可后宫无召不得入,自己虽有秦王王妃虚名,手持御令,若持令请求觐见也是有机会上达天厅,可这样招摇入宫,且不说负面影响不得预估,那启帧又该如何做想,若求了分毫真相也罢,若一无所获便是功亏一篑。

    到底该如何是好?!

    顾予初勉勉强强睡了一个时辰,当阳光洒进临月阁窗棂,她便也醒了,叫莲生打水梳洗。

    “哎呀。”莲生揉着脖子,一步很疲惫的样子。

    顾予初看着她没精打采的样子,想着怕是昨夜用力过猛,这丫头有些受不住。

    于是,她自己简单的梳洗一番,用了点早膳,便带着莲生踱至偏院厨房。

    她亲自吩咐掌勺做了好些个适合初孕固本强胎的药膳,为防止出了什么岔子,她只是在旁监管,一应食材全不沾手,更特意拉住驻雪台来厨房取血燕的小丫鬟不让她走,待到药膳做好之后命她端着一道回了驻雪台。

    “王妃,您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啊。”莲生凑近顾予初悄悄的说道。

    顾予初斜睨这个小丫头,一语双关的问道:“到底谁是你主子?”

    莲生吐了吐舌头,被问得心虚的厉害,她的确是受王爷之命好好侍奉王妃,当然除此之外,也是要把王妃的一举一动都事无巨细的回禀王爷。她也知道王妃虽宽和随意,但心如明镜,可能早就知道她一直在偷偷摸摸的给王爷报信,却也一次都没有责怪自己如此吃里扒外,她心里无限感激,暗暗发誓,一定要像忠于王爷哪般终于王妃。

第七十八章 得子秘方

    一路不紧不慢,顾予初也第一次登上了驻雪台的大门。

    “妹妹在呢。”没有丫头同传,她倒是很自然的进了暖阁,结果一眼便瞧见了朝阳长公主也在。

    “呦,长公主也在,长公主万安。”想要装模作样,曲和逢迎起来,顾予初一样也不逊色。

    “秦王妃起的很早呀,来我小溪这儿有何事?”朝阳长公主一脸和气,而南溪则靠在软垫上,但凭着母亲招呼着,仿佛根本没看见有人来了一般。

    “家宴之上,长公主当着众人面儿让我好好照顾妹妹,我又岂敢怠慢,这不从梦依贵妃那里得了些宫里固本强胎的药膳方子,特意吩咐小厨房备下的,这里有鸳鸯鸡煲,还有。。”

    没等顾予初说完,南溪皱着眉头,打断她的话:“我说顾予初你什么意思,你明明知道贵妃两胎都没保住,你还弄些个她给的方子给我吃,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住嘴!”朝阳长公主呵斥道,瞪了南溪一眼,叹息着自己这个女儿真的是沉不住气,但转脸又向顾予初陪着笑:“小溪刚刚有孕,身体还不适应,性子有些烦躁,还请王妃多多见谅。”

    “哪里的话,原是我不好,本想着宫里的方子肯定是好的,没想到触了妹妹的霉头,我这就命人倒掉,改日再寻了更好的方子再来送给妹妹。”顾予初一脸抱歉的样子,装的也是非常到位了。

    南溪显然并不领她的情,仍旧一幅很不待见她的样子。

    顾予初冲着朝阳长公主尴尬的笑了笑,“那妹妹好生休息吧,我就先回了。”说罢,便转头就走。

    “秦王妃留步,刚来便走哪里是待客的道理,若是不嫌弃,不如尝一尝我从府上带来的糕点吧。”听到母亲这样说,南溪很是不耐烦,但朝阳长公主是明白人,她知道若这样让她走了,便是自己女儿恃宠而骄的不是了,说着好听点是不给王妃面子,说的难听那便是借着有孕坐到当家主母的头顶上了,传到启帧那里也很是不妥。

    顾予初莞尔一笑,正中她下怀。“那岂不是叨扰了?”

    “哪有的事,王妃这边坐。”朝阳长公主招呼顾予初坐在寝室内的圆桌前。

    “呀,这么多好吃的呀?”顾予初看到满桌子精致的糕点,表现出一幅很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惹的南溪郡主翻着白眼耻笑她。

    “王妃请。”长公主很是客气。

    “那我便不客气啦。”顾予初选了一块摆在平时她最不可能选的甜点,开心的吃了起来,哇,真的是甜掉牙了,但能怎么办呢,漏了自己的喜好可是不妥。

    “听说宫里有位老太妃做糕点做药膳的手艺最是好,伺候了好些个后宫的妃嫔生了儿子,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自己一跃才从太后娘娘的宫中的贴身侍女晋升到了正经主子,之后更是荣升昭仪,也不知道是真是假。”顾予初冷不丁的冒出了这句,她当然知道那位老太妃是谁,她是尉迟家千挑万选的美貌厨娘,特意被送进宫去,伺候小尉迟皇后有孕,同时博得先帝青睐,以固尉迟家的恩宠。

    “王妃的消息到还挺灵通,不过她出身不好,又是罪族引荐,太后驾鹤西去便被打发去了冷宫,至今不明生死。”

    “什么罪族啊?”顾予初好奇的问道。

    “尉迟。”南溪郡主插嘴道,这个顾予初真的是一无所知,也不知道启帧看上他什么?朝阳长公主又白了女儿一眼,警告她不要总是口无遮拦。

    “就那个不能宣之于口的谋逆大案啊。”说吧,顾予初便一惊一乍的捂着了自己的嘴,显得很是害怕的样子,“咱们王爷母亲是不是。。”

    “尉迟一族本就是咎由自取,王爷的母亲是被牵连入罪的!”南溪真是时时刻刻都维护着启帧。

    “可我怎么听说尉迟是袒护。。”顾予初干咳了一声,意指怡贵妃,心虚的看了看朝阳长公主,继续说道:“然后才遭人陷害的呀。”

    “旧案既已盖棺定论,那便是圣上的意思,虽然是在府里,也要小心隔墙有耳,当心犯了忌讳。”朝阳长公主果断的截止了这个敏感的话题。

    “是我唐突了。”顾予初谄谄的笑着,该死的,尉迟怎么就这么不得人心。“说正事,我听说那位老太妃还在世,还有传言往年她还是宫女的时候,但凡被吃过她做药膳的贵人昭仪都顺利产下了皇子,梦怡贵妃待产时特意求了圣上放她出来伺候,我还听说贵妃虽不幸小产,却也是男孩。”顾予初故意压低了声音,装的神神叨叨的,而后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若真有这么神奇,不如让王爷求圣上将老太妃接到府上伺候妹妹,岂不是更好。”

    “且不说这事儿是真是假,就算是真,若因这点小事劳烦启帧,倒显得不够沉稳了。再说老太妃身份特殊,以免圣上疑心,启帧更是不适合出面。”朝阳长公主严辞厉目,想着自己女儿如此高贵的身份竟然要被这个半点脑子都没有王妃压了半头,也是觉得委屈。

    “呵呵,是我考虑不周了,不过我听说双月怀上的多半是男孩,王爷也还是时刻盼望着呢,老太妃就算能请来也就是锦上添花,也是我想的太多了。”顾予初尴尬的陪着笑,见她们母女二人再不搭腔,便识相的说自己还有别的事,赶紧遁了。

    待到顾予初走后,南溪拉着母亲的手,满眼期待的说道:“母亲,她说的是真的么,若是可以,能不能。。”

    “你觉得她会那么好心?若你诞下男胎,她这个正妻的位置还做的下去么?”

    “有道理哎,那。。。她是不是也想把人接进府来,好让自己也快点有孕。”南溪琢磨了半天,觉得这个可能性最大,“不能让她得逞!”

    但她转念一想,先保得自己率先生下男胎还是第一紧要的,不能与顾予初置这个气。“可是,母亲,我。。。”南溪低头抚摸下自己还平坦的小腹,欲言又止。

    朝阳长公主握着南溪的手,她太懂自己女儿的心事,虽然她也认定顾予初别有用心,不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只有生下秦王长子,南溪才能真正做稳秦王府,甚至今后的后宫。

    “放心吧,若老太妃还活着,母亲定想尽一切办法都会把她接出宫来,但是不能接入秦王府便宜那个女人。”长公主想了一下:“那就接到南昌王府,大不了麻烦一些,日日让人把药膳给你送过来。”

    “谢谢母亲。”南溪一把抱住长公主,有母亲疼爱,父亲撑腰,她还怕扳不倒那两个无依无靠的顾氏姐妹么?!

第七十九章 真相突至

    果然不出顾予初所料,天下的父母无不为子女计长远,即便是朝阳长公主也不例外,她领着一众随从出了秦王府,便马不停蹄的去了正阳门。

    如此甚好,她是先帝最疼爱的长女,身份高贵,又持有先帝及明帝御令,无召也可随时进宫。顾予初也是思谋了很久,自南溪有孕以后,朝阳长公主日日都来王府,才想到了这个主意。皇宫守备森严,不能硬闯,但自己又不能明着进宫,便只有请一尊大佛挡一挡,趁机混入。

    顾予初指使莲生去厨房监督药膳,便换好事先准备的衣服,在入正阳门之前悄悄的跟在长公主侍从的最后,最终得以顺利混进皇宫内围。

    既然进了宫,那万事就容易多了,虽然除了贴身侍女之外其余人等不得跟随长公主进入后宫,但也并不打紧。

    顾予初先悄悄潜入宫女的住所,换了宫女的衣衫。皇后的福临殿她再熟悉不过了,启帧之前给她看过整个地形图,所以,潜入被封宫的福临殿不被发现对她来说非常轻松。

    往日热闹、富丽的宫殿如今空旷的厉害,主殿大门紧锁,门窗被封,除了两个伺候的侍女外,连半只野猫都看不到。

    顾予初依次打晕了伺候的侍女,将她们口鼻塞住,反捆在一起。之后,用随身携带的铁针打开了门锁。

    昔日端庄贤淑、风姿绰约皇后,即使后宫佳丽新人换了一批又一批也不曾让她在意分毫,即是如今镇西王势力被架空,自己身陷囹圄,但她也不肯让别人有机会看倒她黯然落魄的模样。

    顾予初推门而入,启安然梳妆整齐的正端坐在铜镜面前,细细的数着自己眼角早已无法抹平的皱纹,可她头上的风冠依旧光亮如新。

    “皇后娘娘。”顾予初不紧不慢的开口。

    启安然转头看见秦王王妃一身宫女装束站在大殿之上,“怎么是你?呵,看来是我低估你了。”

    “却是我高估你了。”

    “你来干什么?上一会是为放了张羽鸢那个丫头,这回呢?难不成是要来救我?”

    “正事,我是奉了老王爷的命令前来救娘娘出宫的。”

    “你撒谎,你若真是我阿公的人,为什么不干脆杀了启帧,反而舍近求远来救我?!”启安然仍旧气定神闲。

    “秦王的武艺之高,我又怎可能轻易对他动手,如今皇后娘娘被挟制,老王爷行动受限,于大计不利,所以才特意让我来救您出宫。”顾予初煞有其事的解释道,她在府上仔细琢磨了很久,若直接质问尉迟旧事,皇后必不肯说实话。

    “大计?”皇后锁眉,“镇西军力已然不受阿公指挥,又何来什么大计?”

    “娘娘太小看老王爷了,他老人家纵横沙场四十余年,总还有几个衷心耿耿的部下的,时间来不及了,娘娘还是快随我速速离开吧。”顾予初装作一副很着急的样子。

    但启安然可不是那么好唬的,她仍旧不相信这个女人,顾予初是秦王正妃,是启帧心爱的之人,又怎么会轻易为阿公所用。“大计?你说来听听。”

    “借北凌之力宫变。”

    “北凌之力?宫变?”启安然大笑了起来,反正被囚无所事事,就与她好好玩玩,但又实在没忍住嘲笑她的愚蠢。“北凌为什么肯帮我们?”

    “在东方大陆,东启是北陵最强劲的对手,没有那个大国能像北凌那样期待东启内乱。”

    “为了一己私利卖国求荣?老王爷一生光明磊落,又岂会堕入齐胜的后尘。”启安然猜测顾予初是奉了明帝和启帧的指示来套自己的话,她决不能让他们抓到任何不利的把柄。

    “你怎知你的阿公不是那样的人?”顾予初知道自己瞒不住了,索性便不再伪装。“他为了与北齐争锋,壮大镇西势力,为了扶持你和启轻楠夺得天下,不惜陷害怡贵妃密谋齐胜造反,还顺带稍上了自己的母家,就因为尉迟皇后深明大义,不肯因血脉亲情篡改先祖传位圣御,最后让他不得不与皇位、与天下失之交臂,只得退居西川。而之后呢,他又知自己后继无人,便一心想培养你成为东启皇后,好把持朝政,可却又因为小尉迟皇后看穿了他的野心,不肯让太子娶你。于是,他对尉迟一族怀恨在心,便精心设了这个局,将自己的仇敌一网打尽。”顾予初对过去之事自知甚少,这些都是坊间的一些传言,她故意添油加醋的说了这番话,好探一谈启安然的反应。

    “真是天大的笑话。”启安然突然嗤笑开来,她表情狰狞,仿佛真的像听了很好笑的笑话一样,但即便如此,她也不肯吐露半点真相,因为她不确定顾予初的来意,更不知道她是受何人指示。

    “其实你也是运气极佳,若不是没有叔伯,失了父母,更没有兄弟,老王爷才迫不得已选择你,筹谋半生扶持你做皇后,谁料你两个儿子,一个因病夭折,一个又是沉迷声色的浪荡子,这是老天有眼,对你们的恶报。”顾予初继续诛心。

    “你胡说!我的儿是被常欣怡那个贱人给害死的!我的楠儿只是年幼不懂事,她们都是好孩子,都是好孩子。”提起往事,启安然有些把持不住了,她不允许别人这样诋毁自己的孩子。

    “说这些都无济于事,如今你被囚在这暗无天日的冷宫,而老王爷虽交出了兵权,但却可全身而退,与老王妃也算是双宿双栖,只可惜你的好孩子,启轻楠,没了你们这两颗大树,下半生不知能否安好无虞。”

    可启安然仍旧不为所动,她从小被祖父祖母悉心教养,他们二老为她耗尽心血,这份亲情不是别人一两句话能够挑唆的。

    顾予初知道自己拿捏错了方向,还好她也有所准备。她从怀里拿出了从荣王府盗得的玉铃铛,在启安然眼前晃了两晃。

    “你这个皇后娘娘不会不认识吧。”

    启安然想要抓住,但却赶不上顾予初抽回的速度。

    对于这个玉铃铛皇后再熟悉不过了,这是她的母亲留给她的遗物,之后传给儿,再之后楠儿出生,便一直由他随身佩戴,从不离身,如今这么落在顾予初的手里?莫不是启帧控制了荣王府?!启安然怒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顾予初挑眉微微一笑:“皇后娘娘难道还不明白,您虽保得了这虚名,却也是朝不保夕,又更何况荣王府呢?今日拿的是玉铃铛,明日可就不知道拿的什么了。”顾予初句句威胁。

    “启帧好大的胆子,楠儿是圣上的唯一的嫡子,他怎么敢如此猖狂,这天下还不是他的!”启安然将梳妆台上的琉璃胭脂盒砸烂在地,凤冠上的悬挂的珍珠玉石跟着她的狂跳脉搏一起颤动。

    “娘娘看来还是没搞清楚情况,若不是他们父子连心又怎么会不费一兵一卒,不伤一草一木,轻而易举的收编镇西军?你又何以落到如今这般下场。而我今日更不可能如此大摇大摆的走进了您的福临殿。”

    “启衍召!”到了这个时候,皇后也顾不得什么君臣,直呼明帝的名讳。“他到底想要什么?!”

    “圣上要你亲笔写下罪书,将当年如何陷害怡贵妃和尉迟林的种种说的清清楚楚。”

    “他既然已经拿了口供和实证,又何须本宫写什么罪书?!”

    “只有皇后娘娘您亲口昭告,才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保存皇家颜面,不是么?”

    “那就要毁了我,毁了镇西王府的名声,毁了楠儿的前程么?”启安然怒目圆睁,眼眶湿润,她素来知道明帝无情,即便是亲眼看见常欣怡被逼跳井,他也可以不为所动,但却没想到的是,无情只是幌子,仅仅是对她一个人而已,她为之付出所有,却自始至终都没有得到过明帝的垂怜甚至是半分同情。

    “荣王和老王爷夫妇的命眼下可就握在娘娘手里,写不写您就自己看着办吧,反正再过一个时辰我便去回禀圣上,这差事便也算是交了。”顾予初心里松了一大口气,她知道自己已然掌握了主动权,这时候她越表现无所谓,越能让摧毁她的心理防线。

    启安然从愤怒到平静不过短短几分钟,她太了解明帝的脾性,也知道自己已至末路,但为了启轻楠的性命和镇西王府的名声,她只能自己一人担负起全部的责任,即便遭受天下的唾骂和史书的责难也在所不惜。

    她默默走到书案之前,摊开皇后御用的绢帛,拿起毛笔,写了起来。

    过了半响,她突然抬起来头,说道:“本宫做的事从来不曾后悔,但没有做过的事他也休想攀扯本宫分毫。”

    “娘娘是想说不曾陷害怡贵妃?!”顾予初故意这样问道,心里的鼓雨点般的乱打,她感觉自己已然接近真相了。

    “怡贵妃那个贱人必须是死在本宫手里,但尉迟满族的血债跟我毫不相关。”

    “与您不相关并不代表与镇西老王不相关,既然圣上让娘娘一并认了,我劝您就不要做无所得反抗了,圣上给我的第一个差事我若是办的不好,以后又怎么能坐稳秦王正妃的位置,我想娘娘也很清楚,我是有功夫的,并且不是简简单单的花拳绣腿,娘娘若是不让我好过,我定加倍奉还给您的宝贝儿子。”顾予初转了转手腕,搓摩着那枚玉铃铛,很是挑衅的看着这个曾经无限风光的万民之母。比起这个手书,她其实更想要一个答案,倘若永远都不会有答案,那这份手书便是她洗雪尉迟冤屈的最后的筹码,她必须让皇后亲手写下这份罪书,即便冤枉她又如何,每个人都有自私的时候不是么?!

    “你无耻!”启安然破口大骂,她胸口起伏,眼神暗淡,“他更无耻!”

    “尉迟一族七代出仕,两朝外戚,权势熏天,但却贪心不足,不知进退,企图干涉皇命、把控朝政,所以才惹怒了圣上,有了被灭门的下场,难道皇后娘娘也想赴尉迟林后尘?”顾予初见启安然仍旧不肯吐露半点当日的真相,但又不敢直接质问,暴露了身份,于是便反其道而行之,往自家门楣泼脏水,好看看她是如何反应,以便摸出个一二来。

    “尉迟一案早有定论,为何非要旧事重提,要让本宫背这个黑锅!”顾予初句句都绕不开尉迟旧案,这让启安然非常怀疑她的用心。

    “娘娘罪行累累,多上这一条便也不算什么。再说,您如此聪明,也一定能猜出个一二。”顾予初仍旧保持着镇定,继续说道:“怡贵妃与尉迟林的案子牵连甚广,若贵妃冤屈得伸,而尉迟林仍旧有罪,这样不仅会于理不合,更会谣言四起,凭娘娘这些年处心积虑攒下的贤良淑德的名声,天下人恐怕会认为是圣上昏聩,受秦王挑唆,为了宠妃的身后名,不惜冤枉贤皇。您说,咱们圣上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么?”

    “他自己做了见不得光的事什么自己心里不清楚么?却还惦记着要做这天下的明君圣主?!哈哈哈。”启安然眼神凌厉,一边嗤笑道,一边咬着牙继续提笔写下去。

    听到她如何回应,顾予初紧握双拳,手心湿润,她无数次否定的猜想如今竟然成真,她尉迟家的仇人不是别人,而是她心爱之人的亲生父亲!

    过了不到一注香的时间,皇后写完罪书,盖上凤印之后,便将它扔在了桌案前的地上。

    面对皇后的羞辱,顾予初不已为意,她弯腰拾起绢帛,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很好,这样以来,尉迟家的冤屈也算是有了另外一条出路。

    “娘娘辛苦了,媳妇儿告退!”顾予初收起绢帛,转身离开,但没走两步,却又回头,看着坐在书案前怔怔发呆的皇后,问道:

    “我很好奇,老王爷与尉迟家真的半点仇怨都没有么?”这个问题也一直萦绕在顾予初的心头,没有答案。

    皇后没有回答,时间紧迫,顾予初也只得放弃,便准备离开,谁料启安然突然开口。

    “尉迟宏以时疫之症害了先祖和阿公,这是尉迟家种下的孽,自当由他的子孙来还。哈哈哈哈哈哈哈。。。”启安然疯狂的笑了起来,仿佛一切都不在重要。

    “那娘娘您造的孽呢?”顾予初看到已然失态的皇后,撂下这话便径转身离开,留下又哭又笑、既疯癫又惶恐的启安然肚独自一人在这座巍峨绚丽又无情冰冷的宫殿之中自我消磨殆尽。

第八十章 进退两难

    出了福临殿,顾予初虽然思绪纷繁,但也来不及耽误,幸运的是这一路上都很顺利,她绕开所有的守卫,迅速的出了宫。

    正阳门外的大街集市上熙熙攘攘,顾予初背影单薄,显得无比的落寞和无助,她如幽魂一般晃荡着,顾不得撞上往来的行人。

    这些天,这些人所说的每一句话,无论真假都深深的印在她的脑子里。这些年的经历和猜疑,把这些单个看似毫无联系的片段拼凑起来,真相也随之浮出水面。

    顾予初相信自己找到了答案,但此时此刻,她没有丝毫欣喜,更让她措手不及的是,曾经那个让她无比荣耀的家族门楣在真相突然而至的当下竟让她感到无比耻辱,她不禁感叹,这世间的因果竟是如此的玄妙及残忍。

    今后的自己该怎么办?不顾先祖的杀虐之罪坚持为尉迟腐朽不堪的门楣拭去灰迹?还是为了看似的正义,杀了明帝为尉迟一族无辜丧命的家人报仇?若是那样,自己和予心又该如何面对启帧,更如何面对尉迟这个姓氏。

    又或是再等一等,启帧并不是言而无信的人,也许终有一日他会履行对自己的承诺。假如到了那一天,尉迟一族得到了期盼已久昭雪,自己就能忽略这些欺骗,浑浑噩噩、不计前嫌的继续做着仇人的儿媳么?

    这一切的一切,顾予初都不知道答案,她甚至开始责难自己,若不是太过于自以为是,高估了尉迟家的荣耀、低估真相本身的复杂,也以至于落得如此进退两难的境地。

    回府之前,顾予初绕道去了一品居买了烧鹅,她特意从王府正门堂而皇之回了自己的临月阁,先将皇后的手书藏好,然后开始重新梳妆。

    从出府到现在一晃二、三个时辰过去,算一算快到晚膳到时候,启帧也就要回府了。还好,他最近都忙于四军将领的调派和安排,无暇顾及府上,加上南溪有孕,驻雪台络绎不绝都是些前来道贺的人,这帮子命妇贵女本就是看不上这个毫无背景的平民王妃,再加上为了有意卖力讨好南溪,更是无视她当家主母的身份,无一人前来拜会。如此甚好,接待的事情全全交于徐章,再支开莲生,倒是无人发现顾予初失踪了很久。

    她打理好自己,便去了厨房,一进门就看见莲生招呼着厨子、姑姑们忙里忙外的。

    “王妃,您这是去了哪呀?先前回了屋子都没瞧见您人。”莲生小声的问道。

    “闲着无聊逛了集市,看你这么勤快,一会饭后一品居的烧鹅给你留一只鹅腿。”

    “哇!太好了!还是王妃最疼奴才。”莲生一听到烧鹅,眼睛弯成了月牙,露出了两个虎牙,甚是可爱,全然忘记了启帧交给她的任务。

    “晚膳准备的怎么样了,特别是藿香白术鸡汤,一点不能马虎。”

    “王妃,您对郡主这胎可真是上心。”莲生为王妃当下尴尬地位却还不得不贤慧大度的违心默默的抱不平,撇了撇嘴道。

    “那当然,秦王府的头胎,当然要仔细着。”顾予初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你好生看着,我去暗香楼看看予心。”

    “好叻。”莲生白眼一番,嘴上倒是答应的好好的。

    顾予初抿嘴一笑,就退了出去。

    还未走到暗香楼,顾予初便远远瞧见顾予心颓然枯座在回廊里,手里的月季花枝被揪的只剩下空杆,花瓣散落一地。

    “怎么在这发呆呢,晚膳给你准备了好吃的。”顾予初轻轻的坐在她的对面。

    “姐姐。”顾予心有气无力的招呼着。

    顾予初拉住了妹妹的手了,她很清楚顾予心因为什么而忧愁,南溪的孩子是她们姐妹心中的隐痛,可又能如何,这个孩子也是启帧朝夕相盼的骨血。

    两姐妹沉默,过了一会,顾予心才犹豫的开口:“姐姐,你说以后他身边会有更多的女人,拥有更多的孩子,若都与我们无关,那该怎么办?”

    “不会的,终究一天你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会不会因为我们是罪臣之后,所以不配为他。。”

    “胡说八道什么?!”还没有等她说完,顾予初便很生气的打断,“罪臣”这两个字一直是她心中不可言喻的刺,即便尉迟一族已不复存在,她也不允妹妹如此自怨自艾。

    “我不是那个意思。。。”顾予心知道自己失言了,自责看着眉头紧锁、怒目圆睁的姐姐。

    看见妹妹惶恐的表情,顾予初知道是自己的反应吓到她了,便稍稍放松了面目表情,又重新挂起了微笑。

    “予心,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你要认认真真的回答。”

    “嗯。”顾予心认真的点着头,但心中开始忐忑起来。

    “如果,我是说如果,启帧骗了我们,做了让我们难以原谅的事情,你还会继续留在他的身边么?”

    顾予心再度沉默。以前,启帧也曾经问过自己相同的问题,当时她的答案是肯定,那是因为她相信他永远不会让自己失望。但如今南溪有孕,而姐姐又这样问自己,让她心慌不已,莫不是姐姐发现了什么?是关于尉迟家么?还是关于孩子?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天,她的答案还会一如从前么?

    顾予初忍着眼泪,殷切的看着予心,这个问题她不仅仅在问妹妹,更像是在问自己,她自己没有答案,但也许予心的答案能够成为自己的答案也未可知。

    “我,我离不开他。”予心的眼泪顺着脸颊缓缓流下,“我虽然想不出会是怎么样的欺骗,但我知道我离不开他。姐姐,我真的做不到。”

    顾予初再也忍不住了,她侧着脸,眼泪也止不住流下,如今的她夹在尉迟和启这两个姓氏之中,进退两难,茫然无措。她又何尝是想离开那个人,只是她绝不可以像妹妹那样不顾一切的去爱、去拥有,因为她的肩膀上父亲交与她的不可摆脱的责任。

    自从皇宫出来,她在大街上反复想了很久,她的姓氏不能选择更不能改变,尉迟一族虽有不光彩的过去,但也万万不能在她的手上永久的被钉在耻辱柱上,她不欲为了门楣荣耀隐瞒真相、歪曲事实,但也要天下、要史书给出一个公正的评注。

    “别哭了,我都说是假如了。”顾予初不忍心将真相全然告诉妹妹,这样不幸留给她一个人就够了,又何苦拆打扰了他们本来可以美满和乐的姻缘。

    “那姐姐你哭什么?”

    “我哭你傻啊。”

    呵呵呵,说到这里,姐妹俩才终于破涕为笑,她们手拉着手,就好似希望在手、家还在。

第八十一章 关怀备至

    莲生根据顾予初的吩咐,等在前厅。启帧一回府,便想他请示今晚该如何用膳。

    “王爷,王妃差奴才来问问您,晚膳是一起在后堂用还是挪步去驻雪台,若是去驻雪台,便提前将给郡主特意准备的药膳送去院子。”

    启帧锁眉:“王妃即然如此贤惠,那便得让大家都瞧见,叫徐张安排人在后堂做好准备。”

    “是。”莲生恭顺的退下,今日王妃出府很久,她虽然有所怀疑,但想着郡主有孕的事情对王妃打击一定很大,出门散心也是正常,便没有与启帧提起。

    启帧换了常服便去了驻雪来,劝了南溪去后堂一起用膳。顾予初姐妹也在丫头们的通传下,一同去了后堂。

    刚跨入门厅,启帧和南溪便已然坐在主位之上,予心微微卷着眉心,迟疑的看了看姐姐。顾予初不以为意,拉着妹妹坐在他们两旁。

    楠木圆桌上摆放着十几道精致的菜肴。一半是启帧和予心爱吃的,一半则是有益于安胎宁神的药膳。

    但是南溪显然并不卖她的面子,不怎么动筷。而顾予初嗜辣,这一桌子清淡也让她无心下筷。

    “郡主,这是藿香白术鸡汤,是我命厨房一早炖下的,我知道你刚刚有孕,胃口不佳,甚至恶心难忍,这个汤对中虚气滞湿阻、不思饮食特别有效,你尝尝吧。”说罢,顾予初便摆手让身边伺候的丫鬟盛上一碗放在她面前。

    可南溪仍旧不为所动,予心见此气愤的放下的筷子,一脸的不满。

    启帧见场面有些尴尬,便不知是好心还是有意稍稍圆了一下,“即是王妃的好意,小溪便用一些吧。”

    南溪见他开口,便也不好再任性,拿起汤匙,尝了两口。“王妃姐姐虽未曾生养,但懂的还挺多的,南溪以后还要多多请教呢,姐姐可不要嫌弃我才是。”

    这话里话外都是格外的恃宠而骄,更是嘲笑顾予初的无能和无福,成婚四年多,竟一无所出。

    顾予心怨怼着启帧,而顾予初则低头笑了笑,很是坦然。

    “王爷的孩子便也是我的孩子,我自当要好生照看,不懂的可以学,一回生二回熟,等妹妹有了下一个孩子又或是日后予心有孕了,照顾起来当更是得心应手。”

    南溪气的握紧了拳头,顾予初如母亲一般微笑着看了眼予心,她的意思即是安慰妹妹也是回应南溪,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实在没必要为此争一时之气。但这话里唯独没有考虑过她自己,她不禁伤感,自己连启帧的真心都没有把握得到,又何况是有他的孩子呢。

    “本王当真是好奇,王妃句句为她人着想,可曾为自己考虑,还是说本王应当高兴娶了一位如此大度贤惠的王妃。”启帧也是窝火,这个女人什么时候能不怎么冠冕堂皇,让他拿不到半点错处。

    “王爷谬赞了,我当是尽心尽力为王爷分忧的。”启帧越是为难她,她越是谦逊,仿佛这是与生俱来的平和与不争。“您尝尝这个清炒藕片,最是降火。”顾予初亲手夹了一块放在启帧的碗里,然后看似无辜向他眨了眨眼睛。

    启帧一时拿她也是没有办法,便也只得很给她面子吃了下去。

    “好吃么?”顾予初天真的问道,仿佛方才的针锋相对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确实降火。”启帧煞有其事的回道。

    这一下,本是女眷的争宠到变成王爷王妃的夫妻情深了。

    饭后,顾予初还特意叮嘱,郡主有了身子,胃口不好,心烦气躁,王爷要多陪陪着她、迁就着她。于是,本来启帧照理是要陪南溪回驻雪台,被这样一说,到像是顾予初对她的施舍了。这让南溪大为不快,绷着一张脸,连启帧也给了几分颜色。

    启帧为了迎合全启都城的茶余饭后的谈资,照顾南昌王府的面子,日日都宿在驻雪台,这到让南溪很是开心。不过启帧嘴上说是考虑郡主的睡眠,执意与她分床而眠。

    对于旧案和真相,顾予初心乱如麻,如此一来也好,让她避免了很多的尴尬,克制住了随时可能迸发的要去质问启帧的冲动。

    除此之外,她大张旗鼓的对南溪关怀备至,饮食起居照顾得无微不至。而朝阳长公主那边,也顺利的将那位老太妃接出了皇宫,但却没有直接接进秦王府邸。朝阳长公主在王府附近买了一座新宅院,每日老太妃将药膳做好之后,由小丫头趁热端去王府。而南溪这边,一应吃喝都讲究万分,即便是王府的厨房做的吃食也是要一一请大夫验一验方才放心,生怕顾予初对她不利。

    只不过,胎像不足三月,南溪反应很大,也是吃的少吐的多。于是,顾予初便变着法子从各大酒楼里定做一些开胃的点心送去,顾予心愤愤不平与她置气好些天,就连连莲生都看不下去,说她白白浪费银子。王府哪里缺了这点银子,顾予初也知道这都是徒劳,当主要是为了做给阖府上下乃至那些个无所事事专管别家闲事的公卿官眷看看,她作为秦王府的当家主母忍着委屈做到尽心尽力,不落人丝毫话柄。

    还有就是,启帧基本都在驻雪台和书房两处来来回回,她虽然不想见他,却也抓准了时间故意当着南溪的面儿与启帧暧暧昧昧,惹的南溪着急上火,这让启帧有些不大适应。

    这不,今日傍晚,顾予初算好启帧回府,便带着她亲手做的酸梅水晶丸子赶去了驻雪台。

    “王爷也在那。”顾予初进门看见南溪为启帧更衣,明知故问道。

    南溪恨的牙痒痒,这个女人为了在启帧面前得脸,真是使劲浑身解数,像个狗皮膏药一样甩也甩不掉。

    “嗯。”启帧闷声应道,仿佛早就知道会遇见她一般。

    “妹妹,我让厨房做的糖水新样式,酸梅水晶丸子,你快尝尝,温温热热不刺激肠胃。”顾予初来的多了,一幅不把自己当外人的模样,自顾自的坐下。

    她向南溪献完殷情,便转脸调戏一下启帧。

    “我都不知道王爷您这么早回府,早知道多备上一份带过来,倒是王爷现下干看着了,一会让郡主给你留上一口,若是觉着不错,我再命丫头送过来。”顾予初捂着嘴笑了起来,这些天她对启帧一改常态,说话不再规规矩矩,倒是俏皮了不少。

    “王妃一门心思全都在小溪的肚子上,哪里还记得我这个夫君。”启帧也是托相。

    顾予初脸皮有些绷不住了,便抓住这个油头,想要离开。“得啦,都是我不好,我这就亲子去厨房给王爷再端上一碗来。”

    “怎么敢累着王妃,本王与你一同去便是。”启帧起身,要与她同走。

    “别别,王爷还是留下陪着妹妹吧,我一回也要去予心那里送一碗。”顾予初转头,看见启帧逼近,心急之下便用手抵着他的胸口不让他跟随自己一道,而启帧则一把扣住她的手,不肯松手。

    这个简单的动作在南溪看来便是公然的勾引,她气不打一处来。

    “哎呦。”南溪轻柔着太阳穴,一副很不舒服的样子。

    “怎么啦?”启帧关切的问道,但仍将顾予初的手锁在自己的胸口,也没有上前去扶她。

    “王爷还是赶紧去看看吧,我就先退下了。”顾予初使劲了想要拔回手来,却还是无能为力,只能瞠目的望着启帧,脸憋的粉红。

    见他不依不挠,她刚想开口求饶,启帧便微微一笑,递给她一个难以描述的神情,似挑衅、似宠溺、似看透,直到眼前的女子有些焦急着该如何收场之后才肯松开了手腕。

    顾予初这才提着裙角迅速逃离了她自己撩起的战场。

第八十二章 山鸣谷应

    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一样,收不回来。

    顾予初站在厨房的宽桌案前,犹豫着要不要再送一碗糖水去驻雪台。若是送去,南溪眼神都能将自己千刀万剐,若是不去,那位活阎王记性好的吓人,要是再冷不丁的将自己的温火撩成火焰,下回就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了。

    嗯,送还是要送的,差丫鬟去也是一样。顾予初正打定主意,谁料被人从后环抱住。

    不用猜测,能够屏息凝神让她毫无察觉的,整个王府也只有启帧一人而已。

    “诶,王爷怎么不陪着郡主,她刚身体不舒服呢。”顾予初似有些卖乖。

    “本王又不是大夫。”

    启帧将下巴枕在她的肩头,鼻息轻抚她的耳根。惹的顾予初浑身上下像爬满了毛虫一样难受。

    感觉到怀里女子的异样,启帧坏坏的咧开了嘴角。

    “再说,王妃费劲心机,不就是为了争风吃醋么,本王怎么可能不配合。”说罢,他便开始亲吻她的耳根,撩拨的不亦乐乎。

    “王。。王爷,这是在厨房,丫鬟姑姑们都看着呢。”顾予初只得转过身来,与他面对面,腹背受敌也是没有这个习惯。

    “哪里有人?!”启帧装作无辜的样子,环顾四周。自打他出现在厨房院子的时候,便示意遣散了所有的人,哪里会让别人瞧见他如此沉迷女色的样子。

    顾予初靠在长桌上,启帧的双手将她锁的死死的,她干咳了两声,添了添嘴唇,自省了自己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愚蠢。

    也就是这样细小的动作,让启帧在心中破口大骂这个勾人而不知的小妖精,然后立刻吻了上去。

    结果却被顾予初单手扣住了他的下巴,捂住了他的嘴。这一下扑了个空,还被瞅见如此猴急的模样,启帧心中不免窘迫,立马变了颜色,眉头锁死,恶狠狠看着他,仿佛饿狼盯着爪下的小白兔一样。

    “王爷,我害羞。”见情势不妙,顾予初松开了手,只得变相的服了软。启帧看她如此,脸上的表情松快了很多。

    顾予初有些佩服自己的反应,她不止一次的发现这个威风凛凛的王爷还是肯吃这套的。

    “你跑去别人地里掰玉米棒子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害羞。”启帧忍住微笑。

    “我怎么跑到别人地里去。。。。。王爷你是说自己是玉米棒子?!”还好反应快,不然又吃了哑巴亏,她暗舒一口气。

    “本王是不是玉米棒子王妃不清楚么?”启帧威胁道:“那就算是玉米棒子,也是个镶满宝石赤金玉米棒子。”

    顾予初万万没想到,令敌人闻风丧胆的东启战神居然将自己形容成一个镶满宝石赤金玉米棒子,哈哈哈哈哈哈,她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噎死。

    “那你和南溪郡主的小玉米棒子岂不是连包衣都是纯金的。哈哈哈哈。”刚有幸下了刑场的女子居然不知死活的笑了出来。

    “首先,本王的包衣也是金的!”启帧一本正经的说道。

    顾予初一听,更是笑到肚子疼。

    “其次。。”启帧拉长声音,一脸的严肃,“你当真不介意这个孩子么?”

    听到此处,本来笑到岔气的女子突然安静下来,她想了好一会,才缓缓开口,脸上又重新挂上了端和到挑不出一点错处的微笑。

    “王爷喜欢,我自然也是喜欢的。”

    启帧早就知道她会如此的回答,但亲耳听到又是另外一番滋味,这个女人的善解人意真是让他恨的牙痒痒。

    “若本王不喜欢呢。”启帧在她耳畔轻轻的说道,这句话看似是个假设,但却是实话,他不喜欢这个孩子,但倒不仅仅是因为南昌王府的关系,而是时机与他而言太不对了。

    面对启帧似真似假的回答,顾予初并不接话,只是挑眉,与他相视而笑。他们都清楚的知道南溪有孕之事选在家宴上挑明,这是朝阳长公主的谋算,不过保得南溪尊位,更是掣肘启帧。

    他们两个都不可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但也不能去伤害无辜的生命。于是,只得合演这个争风吃醋的戏码,让南溪嫉妒,这样即便南昌王府不出手,南溪也是忍不了多久,寻得她的错处便也是轻而易举了。

    这样的默契,让启帧欣慰,也让顾予初惶恐万分,因为在二人合力之下,她还藏有自己的另外一层打算。

    他们二人在厨房待的久了,这不是耽误下人们做饭么,顾予初想赶紧结束了这样的暧昧,于是开口说道:“那个,王爷还是回吧,郡主该等急了。”

    “我水晶丸子还没吃呢,那么着急干什么。”启帧感叹这女人的忽冷忽热,要是她这种间歇性的坦直能够一直保持就好了。

    她撇了撇嘴,仔细想来自己在启帧一反常态死缠烂打之下吃瘪的次数也是多的数不过来。

    “你喂我吃。”启帧邪魅的笑道,见女子不为所动,便亲了她一口。

    顾予初真的是无可奈何,但面对他的步步紧逼,也只得就范,端起瓷碗,真要喂到他嘴边。

    谁料下一秒,更是惊掉了她的下巴,启帧扯着嗓子让外面候着的那些丫头姑姑们全部进来继续做事,不要耽误的晚膳。

    于是,听到命令的丫鬟婆子们鱼贯而入的时候正好看到他们如此亲昵的样子。众人当然不敢忤逆王爷,虽然识相的低头,硬着头皮各忙各的,却也是心里不停的打鼓,这两位主子到底是怎么样想的,府里那么多的院子和厢房,居然跑到厨房来卿卿我我,还逼着众人当睁眼瞎,这样的情趣真的很难理解。

    “稳住。”启帧满眼笑意的轻轻的对她说,嫌弃她撩的这把温火不够劲儿。

    顾予初保持镇定的微笑,就这样当着众人的面儿,将那碗水晶丸子全部给这位活阎王全部喂下了不,只不过这个手速,也是险些噎着启帧。

    最后,她还不忘当着众人给他布置任务。

    “王爷,予心自从上次风寒,至今都未好全,今晚您要不去看看她吧。”

    她知道,当下启帧要制衡南昌王府,又要保全自己在府里的地位就一定不会当众驳了她的面子,更何况,劝慰他去暗香楼,一来可以显示自己的大度,二来对因为有孕而不可一世的南溪是个有力的打击,三来,更能宽慰好予心这些天的伤心和落寞。如此一举三得,她是万万不得放弃这个机会的。

    “好。”启帧皮笑肉不笑,他又被这个女人算准了,真是可恶。

    “那王爷快去驻雪台瞧瞧郡主吧,不要在这打扰他们做饭了。”顾予初得寸进尺的又对他下了一重指示。

    “好。”启帧还是咬着牙应和,之后便负气转身离开。

    看到启帧被自己打发走了,顾予初松了一大口气,之后便在众人偷瞄之下回了自己的院子,临走前还不忘叮嘱大家,好好准备晚膳,很有当家主母的气派。

第八十三章 静观其变

    启帧按照顾予初的“吩咐”,当晚乖乖的宿在了暗香楼。

    这下府里又暗暗炸开锅。王妃还真是好手段,在侧妃有孕之下还能牢牢的把握着冷面王爷的心思,再顺带拉了自己的姐妹一把,真是厉害的不行。

    南溪从下人嘴里得知了他们俩在厨房里旁若无人的卿卿我我,气的砸碎屋子所有的瓷器花瓶。

    “下贱胚子,居然跟我玩这手。”她在启帧离开驻雪台之后,破口大骂了起来。

    “郡主,小心身子,您现在有孕可不能动气啊。”丫头婆子们很是着急,不停的劝慰,可南溪的脾气哪里是那么好劝的。

    “咱们走着瞧,一定饶不了你们。”

    与南溪的反应正好相反,启帧倒是轻松不少,想着自己这些天为了避免大功将成前却落下苛待南溪、轻视南昌王府的坏名声,日日都留宿驻雪台,真是憋屈,他夜夜难眠,矛盾至极,今夜总算可以睡个安慰觉了。

    可是一想到顾予初那个该死的女人又这样把他拱手让人,他心里又气不打一出来。

    可转念一想,自己被南昌王府掣肘,却也不忍心伤害南溪腹中的孩子,她这样的筹谋也是在为自己的考虑,也算是安慰了不少。

    秦王府的喜事经家宴昭告天下,与自己来说有利有弊。

    有利的是他秦王终于有后,继承大统的最后一个短尾不复存在,更是澄清了这么多年来自己断袖之癖或是某些方面无能或的谣言。

    有弊的是,在立储明晰的节骨眼上这个孩子偏偏养南溪的肚子里,自己还未继位便被外戚摆了一刀,以后免不了受人威胁,更有甚者动摇了顾予初正妃的地位。

    这也是他怎么也不愿意看到的,顾予初必须是自己的正妃,东启将来的皇后。皇后的母族必须显赫荣耀,这样自己才可以跳出对明帝的承诺,为尉迟一族正名才显得名正言顺、不容置疑。

    更可况,他发现,自从顾予初与顾帆那个臭小子从水街回来之后仿佛开朗的很多,起初他还在怀疑和猜测这个该死的女人到底在想什么,打算做什么,但从她卸下伪装坦率的面对自己,甚至对自己第一次提出要求的时候,他决定收起自己的惴惴不安,全然的相信她,也相信自己。

    而后,顾予初的表现更是出乎他的意料,她准确的拿捏到要害,抓准南溪的脾气,对驻雪台假意关怀备至,然后故意搞出争宠的挑衅,让南溪和南昌王府自乱阵脚,若是此时他们自己出了什么岔子,惹出什么祸事出来,那就怪不得他了。

    所以他只是静观其变,配合每一出她精心设计的好戏,自己甚至每天回府就不自觉的盼望着她又出了什么幺蛾子让南溪跳脚却又无计可施,他亲选的王妃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帧哥哥,你在笑什么?”予心依偎在启帧身边,见他没头脑的笑,很是好奇。

    他收拾好思绪,应了声:“没什么,快睡吧。”

    之后的每一天,启帧也是一天驻雪台一天暗香楼,一天也没有落下,但他为了照顾南昌王府的情绪,硬是忍住没有踏入临月阁半步。

    南溪很是着急,本来坐稳的胎相又有些不好了,急的朝阳长公往来王府更是勤快。

    “溪儿,你这是在自作孽知道么,有了身子还这样不知收敛,如此沉不住气,怎么能成大事!”朝阳长公主真是恨铁不成钢。

    “可是母亲,王爷经常去那个暗香楼,保不齐那个顾予心也会有的!”

    “左右是没有去临月阁,你不是最计较那个姐姐么?”

    “母亲你不知道,她们姐妹俩同气连枝,姐姐不能生,便想着法子把王爷推给妹妹!”南溪气的怒拍了桌子。

    “你已有身孕,不便侍寝,启帧一个月还有一半时间在你屋里,已是不易了。男人心易变,你再这样任性,只会让他生厌,让被人看了笑话!”

    “可我就是忍不下去!”

    “忍不下去也得忍!这秦王府只有三位女眷,这日后若他继承大统,后宫佳丽三千,你能争的过几个?!这一点,顾予初就比你强一百倍,就你现在的模样根本无法取代她成为正妃,甚至皇后!”

    听到此处,南溪忍不住又是泪眼婆娑,她只想过要与启帧并肩,但从未认真的思考过,该如何与别人分享一个他,当下的顾家姐妹已无法改变,可以后呢,还会有更多年轻貌美的姑娘出现在他的身边,到那个时候该怎么办?

    “孩子,当下最要紧的是保住这个孩子,不能中了那两姐妹的下怀!秦王长子那是何等的尊贵,日后你再封后,便是嫡长子,孰轻孰重,你可要分的清楚啊。”长公主见到自己的孩子如此伤心难过,很是不忍,对于那对顾氏姐妹,她也是憎恶的不行,但论手段和心机,自己的女儿实在是不行,但她在这个时候又不能轻易对他们动手,免得惹怒启帧,对南溪不利。

    “母亲,女儿知道了。”南溪靠在长公主怀里,擦了擦眼泪。

    “小溪,母亲许你的一定会做到,但是你不可以在这样糟蹋自己的身子了,怀孕的时候母亲心情不好是会影响腹中胎儿的,你也不想他生出来不漂亮不是么?”长公主轻抚女儿的背,安慰道。

    “嗯嗯,女儿都听母亲的。”

    从这以后,南溪倒是乖巧了不少,按时吃饭吃药,尽量不去生气。

    顾予初那边仍是照例对驻雪台关怀备至,日日都送来精致的药膳。

    南溪听从了母亲的劝导,面子上与顾氏妹妹都是和和气气的,尤其是在启帧的面前。除此之外,她还嘱咐下人紧盯着临月阁的一举一动。

    说来奇怪,最近几日内湖上的锦鲤总是接二连三的翻了肚皮。南溪院子的丫鬟盯着临月阁好几日,发现顾予初的贴身侍女莲生总偷偷摸摸往内湖里倒些个药渣。

    更有一次去临月阁送点心时,偶然间听见她们主仆二人在廊上的谈话。

    “王妃,那些个药可是加了三倍的分量,您这么喝下去是会伤身体的。”

    “都是些固本强元的补汤不打紧的。”

    “可是是药三分毒啊,你看内湖的锦鲤都受不住。”

    “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把药渣倒在湖里,你就是不听,倒在厨房泔水里一道运府去,或是直接埋起来。”

    “小的知道了。”

    “我这个身子,若再不有孕,都可以以七出之罪直接被休掉了,这回驻雪台有孕,我更是着急了。”

    “可着哪里是着急的事呢。”

    “还好我还有予心,王爷一个月有半月宿在暗香楼,我看啊快有好消息了。予心本来就更得宠一些,到时候左手右手都是儿子,看王爷怎么选。”顾予初得意的笑了出来。

    “还是王妃有主意,予心侧妃生的如此美貌,天下有几个男人能拒绝的了呢?”莲生很是托相。

    听完这番话,送糕点的小姑娘也顾不得郡主的吩咐,便转头就走。

    临月阁的主仆相视一笑,方才那番话是特意说给她听的,好让她一字不漏的说给带给南溪。

    “王妃,您这是诚心要急死那位主子啊。可是小的不明白,您干嘛要给自己下套,还说自己成不了孕,这不是忌讳么,若给她们知道传言出去,岂不是坏了您的名声。”莲生也不傻,总觉得方才的谈话可以再修饰修饰的。

    “你懂什么?这让才能更好的麻痹敌人,再说了成不成孕,那是靠嘴说的么?!”顾予初当然是故意给自己下套,除了刺激南溪,她还有别的目的,只不过这个目的不可以让启帧知道,所以她费劲口舌让莲生陪自己演了这么一出还不能惹她怀疑,真是累啊。

    “是是是,到时候王妃出其不意,一举得男,王爷肯定高兴坏了。”莲生自顾自的开心,一脸憧憬。

    顾予初只得翻了翻白眼,她也不禁感叹,曾经不懂谋算不想攻心的自己如今也玩的轻车熟路,这人变的可真是快呀。

第八十四章 矛盾升级

    驻雪台的丫头盯着莲生好几日,才有一次发现她将一些药渣悄悄的埋在湖边的花圃之下。南溪得了这药渣特意请了大夫瞧了瞧,的确是助孕的方子,只不过药剂的分量都比一般的固本强元的汤药要重的多,大抵是不能成孕下了猛药,这让南溪的心情顿时舒畅了很多。

    转眼就到端午节了,她的肚子也有些显怀了。她听从老太妃的建议,三个月之后不能总是窝在屋子里,需要多呼吸新鲜空气,适当的走动走动。

    所以,每天下午在日头没有那么高的时候,南溪会在一堆丫鬟的簇拥下在府里内湖边散散心。

    刚巧,这天顾家两姐妹兴致也很高,窝在湖心小亭吃着甜汤,品着点心,听暗香楼的小丫头们讲着乡间的趣闻,碧波荡漾的内湖上不时的传来欢快的笑声。

    南溪立定在湖边,瞅着湖心那对自以为是的姐妹,很是不舒坦,但又想起母亲的劝慰,当下的确是腹中的孩儿最为重要,眼不见心不烦,不如去别处逛逛,反正这王府大的很。

    南溪安心的抚摸着肚子,示意丫鬟们打道别处。谁料这个时候,湖心小亭的笑声停了,取而代之则是丫鬟们的紧张的呼叫声。

    “呀!侧妃则是怎么啦,哪里不舒服。”

    南溪好奇,便转身循声望去。

    只见顾予心一副恶心难耐的样子,而顾予初则关切为她掌着扇子。

    “都别吵了,快去请大夫过府瞧瞧。”于是,莲生着急的三步并做两步,路过南溪的时候,草率的行了礼,便向大门方向跑去。

    而湖心小亭上,顾予心的症状似乎有好转。南溪眉头紧锁,这样的状况似曾相识,这个下贱胚子不会也有了身孕了吧?!

    于是她意会贴身丫鬟紧盯着暗香楼,而自己更是没有散步的雅兴,便匆匆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按照惯例,今夜的启帧会宿在自己的院子,只是顾予心身体不爽利,自然就没有过来。

    前往暗香楼的大夫出府的时候被驻雪台的丫头半路截了下来,被请去了驻雪台。

    “草民叩见娘娘。”大夫战战兢兢的行礼。

    “找你来没别的事儿,先生不必紧张。”南溪还是客套了一番,见大夫勉强的点头回应,边开门见了山:“我就想问问今日你瞧的夫人到底是个什么症状。”

    “这。。。”大夫迟疑。

    “你不要多虑,同侍一位夫君,我也是担心她,若有了分寸,平时做个糕点送个甜汤什么的自当多多注意的。”

    “草民技术不精,那位侧。。。”这大夫也是机灵,瞧见了南溪的脸色便知道不是位好惹的主,于是瞬间改口,“那位娘子只是贪吃,肠胃不适引起的呕吐,并无大碍。”

    “大夫,您可小心点说话,这位主子可是郡主殿下,若是不说实话,明日你那小小医馆便可以悄无声息的消失在启都城中。”

    “郡主娘娘饶命啊。”大夫紧张的跪地求饶。

    “不要紧张,你只要和本妃说实话,定不会亏待与你。”

    大夫犹豫了一会,想着自己的身家性命,于是开口道:“她的脉象不稳,似像是喜脉又好像不是,也可能是月份太浅,我已经回禀了王爷,过个十日再来追脉,便可确诊。”

    南溪半信半疑,没有应他。吓的大夫一再重申自己所说之话句句属实。

    想着赶紧打法他出府,省了被启帧撞见便也是难解释,南溪命人给了大夫一袋银子,告诫他今日之事不得与任何人说起,否则性命不保,同时,十日之后有了追脉道结果必须立马来报。

    大夫战战兢兢的退了下去。

    其实,大夫说的越不笃定越让她深信不疑,她担心的事情没想到这么快就发生了,南溪的情绪又开始不稳定起来。

    坐立不安的过了五日,南溪根本睡不安稳,再加上这五日里启帧每日都提早回府,却也只来了驻雪台一次,除此之外,与顾予初出双入对的在暗香楼里进进出出,这让她大为不快,每日再也不肯出门散步晒太阳。

    朝阳长公主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便将南溪接回南昌王府小住一段时间,免得她又着了那两姐妹的道儿。

    又过了两日,御使甄从新再添一子,在别院山庄设宴,请了些关系好的朋友吃吃喜酒,商马球戏。其实,为了避嫌,甄从新并没有邀请秦王夫妇,但甄易小少爷哭哭闹闹,不依不挠,威胁他老子必须邀请顾予初参加,否则自己就离家出走,还卖惨的数落他亲爹有了小儿子就忘记他这个小宝贝了。甄从新本就溺爱这个长子,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另下了一张请帖,专门请秦王王妃赴宴。

    顾予初收到请帖,她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甄从新与南昌王古钧是幼时好友,这次家宴,南昌王及朝阳长公主必在受邀之列,而南溪近日忧愁烦闷,十有**会一同前去。

    于是,她特意从厨房端了启帧爱吃的桂花糖糕送去他的书房。

    “进来。”启帧听到敲门声,知道不是肖远,这个时候能来找他的大抵那两姐妹其中的一个。

    肖远从外帮顾予初开了门,启帧放下纸笔,抬头瞧见是顾予初,笑容顿时挂在脸上。

    “呦,是喜鹊在枝头叫了么。”

    “什么意思?”顾予初提着餐盒,一头的雾水。

    “咳。”启帧干咳了两声,有些尴尬,“本王的意思是什么风把清心寡欲的王妃给吹来了。”

    “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我做了桂花糖糕,你吃不吃?”顾予初自从决心得知真相那天开始,便筹谋着自己及尉迟家的前路,为了让启帧更加放心自己,一改之前的唯唯诺诺、毕恭毕敬,真性情了很多。

    “当然要吃。”启帧也觉得自己贱的不行,竟然喜欢这样不懂风情的女人,“味道不错嘛,你亲手做的?”

    “那是自然。”眼前的女子昧着良心说道。

    启帧坐在太师椅上,一把将顾予初拉入自己的怀里,将自己咬了半口的糕点塞到她的嘴里。

    “干什么!我不爱吃!”顾予初拒绝。

    启帧脸色似有不悦,很难相信居然有人对自己嫌弃到如此地步。

    “你是不是女人?”

    “不是。”顾予初皱着眉不耐烦的回答道,她现在真的很害怕与这个男人有身体接触,一来是担心迷失方向,二来怕不激怒他,所以不得不半推半就,委曲求全。

    一下子启帧安静了下来,顾予初察觉异样,发现他又冰冷着脸。

    她心里鼓励了自己半天,再忍耐一段时间也许就能离开王府了,于是,顾予初主动环上了他的脖子,笑脸相迎。

    “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

    “说吧,今晚来还有什么事儿?”启帧虽然语气很差,但搂着她的手却没有半点松开的意思。

    “甄府送来喜帖,邀我去参加二公子的百日诞礼。”

    “只邀请你一人?”启帧有些惊讶。

    “王爷风头太盛,这不是为了避嫌么?”

    “你去与我去并无什么不同。”

    “那不一样,我可是甄易小少爷点名特请的嘉宾,比王爷您尊贵多了。”

    “那个小登徒子。”启帧眯起了眼睛。

    顾予初抖了抖环着他的胳膊,警告他不要和小孩子争风吃醋。

    启帧斜睨着怀中好不温柔的女人一眼,继续说道:“你一人去我不放心。”

    “我你还不放心?那我带予心同去,正好去散散心。”

    “你带着予心?那我更是不放心了。”

    顾予初不动声色,心中被扎了一下,自嘲刚才的自作多情。

    “要不让顾帆跟着我们吧。”

    启帧本以为她终于想起了自己,结果又是听到顾帆那个臭小子的名字,气着咬着牙不吭声。

    “行么?”顾予初表情沉静,语气里却很期待。

    启帧还是不说话。

    “行不行?”她故作娇气的抖了抖胳膊。

    启帧还是不为所动。

    无奈之下,她只能兵行险招,拿出作为女人,自己很陌生但又与生俱来的杀手锏。

    没有犹豫,顾予初捧起启帧的脸蛋,在他难以置信的注目之下亲了下去。

    “可以嘛?”顾予初挂起得意笑容。

    启帧愣神了很久,才从方才的错愕中醒了过来,自己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唇,邪魅的笑了起来。

    顾予初嘴角有些抽抽,特别后悔自己方才的愚蠢,但为了能带着顾帆一起出府,便也是拼了。

    她犹豫了一会,便闭着眼睛再次吻了上去。

    主动送上门的肥肉,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启帧就势含住了她的唇瓣,汹涌的吻了下去。

    顾予初握紧了自己的拳头,机械的回应着启帧的纠缠,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想的全部都是张梦依、镇西老王、启安然说的话,她心里乱到极致,可身体的诚实让她更加羞愧和不知所措。于是,她推开了启帧,可越是这样越让他冲动不已。

    启帧起身将顾予初抱起放在桌案上,仔细的理着她额前的乱发,宠溺极致,发现她羞怯的躲闪,温柔的笑了。

    “明天就让顾帆跟着你们、保护你们。”顾予初抬头感激的笑着,“但只此一次特例,往后的一应宴会都必须是我陪着你。”

    “好。”顾予初嘴上应的干脆,心却是无限下坠,他们还可以有往后么?

    “早点回去休息吧。”启帧恋恋不舍的放开她。

    “嗯?”坐在桌子上的女子有些懵了神,她以为启帧还要交代些什么。

    “怎么?不想走?那不如今晚我们就。。。”启帧又凑近,抵上顾予初的鼻尖,香吻了一口,坏坏的说道。

    “那个,那个,我我我还有事,就不耽误王爷处理公务了。”顾予初一下子慌了神,一个激灵,溜下了桌子,跑出了书房。

    启帧见她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不禁摇头苦笑,自很久以前那次没有结果的霸王硬上弓之后,他就再也不敢强迫她,即便自己忍的快要发狂。他无数次的安慰自己,封后之日便是自己苦日子的终结。他要将亏欠她的婚礼及洞房花烛,亏欠她的坦诚相待,全部以东启的江山为聘,许她母仪天下,珠翠叠冠、玲珑楼阁、儿女绕膝、一生喜乐,让她心甘情愿的将全部交与自己。

第八十五章 坦诚

    顾予初起了大早,竟然费心思打扮起了自己,她也不知怎的,竟然希望自己此次出现在东启世家贵族的视野里形象是美丽且难忘的,或许这次便是最后一次了。

    她从柜子里找出了那件自己很喜欢但又觉得太过于招摇的雪青色裙子。衣料是最上乘的蝉翼薄纱,单看颜色极淡,多层重叠之下,雪青色才晕染出来,明暗错落;裙子领口缀着水晶碎石,束腰上钉着三枚紫色珍珠,裙摆至腰间秀着无数条银丝的水波细纹,裙面参差层叠,但丝毫不显臃肿,特别的好看。

    她还给自己梳了别致的发式,拔掉了那枚素簪,插上三只月光石流星步摇,额上点了金色的木兰花花钿。

    顾予初仔细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原来仔细的收拾一下,好像也没有比妹妹差了很多。

    莲生推门进来,看到了如此好看的王妃,一时间也是愣了神。

    “哇,王妃今日好美啊!”莲生不禁感叹,但没过一下便反应过来,跑出了门外,又瞬间跑了回来,大声说道:“太阳没从西边出来啊?!”

    顾予初哭笑不得,不过也难怪,她自己都觉得自己不太正常。“你不是总是说我没有王妃的样子么,我改我改。”

    “嘘,可别让王爷听见,小的可没有那个胆子。”莲生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

    “今日你随我去甄府,听说他们府上小厨房的豆腐塞肉最是好吃,到时候多吃一点,这个王爷可管不着。”

    “嗯嗯嗯。”一听到吃的,莲生不住的点头,开心的忙活起来。

    用完了早膳,顾予初便等在前厅院子,让莲生知会予心和顾帆快一点。

    而她自己却一个人立在槐树下发着呆,细风拂过她发间的月光石步摇,叮当做响。

    启帧正巧监察巡防路过家门口,也不知怎的,就想回家看看。结果,便看到了这一幕。

    一时间他觉得长大后的顾予初真的是美极了,他也见过很多绝色佳人,有小家碧玉、有豪门淑媛、有将门英姿、更有异域风情,而顾予初貌似和她们都沾不上什么边儿,比起娇艳欲滴的花朵或是坚韧不催的荆棘,她更像是山林间一株倔强的白及草,不与繁花争艳,不同丛木斗强,不用别人欣赏,更不需他人怜惜,捧着炙热的心却静默的就好似并不存在,也正是这样的她让自己如魔怔般的被吸引,不可自拔。

    顾予初转头看见怔怔的站在门口启帧,温柔的笑了。

    “怎么这个时辰回来?”

    “巡防路过门口,就进来看看。”

    启帧被温柔的顾予初看的竟然有些紧张,于是转移话题。

    “怎么就要去甄府赴宴么?”

    “嗯,在等予心。”

    “用我陪你么?”启帧非常期待她的回答,若是她同意,自己必然放下一切公务,不管是否需要避嫌或是什么闲言碎语,只为让她欢喜、被她需要。

    “王爷想偷懒?”顾予初咯咯的笑了起来,“还是想让天下人都笑您是小尾巴?”

    “偷懒?小尾巴?”启帧也是无奈的笑了。

    “不对,是要骂我红颜祸水,狐媚夫君了。”

    听到夫君二字,启帧内心欢心雀跃,这还是她第一次承认自己是她的夫君。

    顾予初察觉到自己的失言,但又不好辩解什么,只得躲避眼神交流,无意间瞥见他的领口皱了,便自然而然的走向前,伸手理了理他的衣襟。

    启帧低头看着如此乖顺的她,心中温暖之余却有说不出的慌张。

    他紧握住她没来得及收回的手,然后拉她入怀,呼吸着她颈间的香草气息。

    “姐姐,帧哥哥。”顾予心忍了半晌还是叫出了口,顾帆在一旁侧头摸着鼻梁。

    启帧皱了皱眉头,只得放开她。

    顾予初低头浅笑,倒丝毫不觉得难堪。

    “王爷,您还是去忙吧,我们傍晚也就回了。”

    “嗯。”启帧闷声回音,但并没有走的意思。

    一行人就这样站在院子里,空气里的尴尬都凝结了。

    “顾帆。”启帧这才开口。

    “属下在。”

    “保护好王妃和侧妃。”

    “是。”

    “帧哥哥,我们又不是去贼窝。”顾予心嘟囔道。

    启帧也觉得自己多此一举,挑了挑眉:“本王还有公务,没空理你们!”

    说罢,便头也不回的出了王府。

    顾予初此时才卸下了微笑,表情凝重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随后,她们也出发去了甄府。

    马车里,顾予心仔仔细细的盯着姐姐看,似乎有话要说。

    “看什么啊?”顾予初被瞅的有些紧张,不自觉低头也跟着打量下自己。

    “姐姐,你有心事。”

    “什么心事?”顾予初苦笑。

    “我不知道,反正我觉得你就是有心事。”顾予心煞有其事的说道,女人的感觉从来都是敏锐的不讲道理,“姐姐,你若是心里有事,一定要告诉我呀。”

    “嗯。”顾予初拉住妹妹的手,无限感伤,真相如此残酷,自己实在不忍将她拖到这个深不见底的煎熬中来,也许这样,她们姐妹中才至少有一个可以毫无顾忌的永远陪在他的身边。

    “姐姐,你若是为了南溪的肚子,真的没有那个必要。我觉得吧,大家都是女人,她能生你也可以啊。”

    顾予初上一秒刚沉静在无尽的悲伤之中,下一秒就被噎得差一点一口老血喷了出来。这样也好,予心满脑子都是关于启帧的一切,哪里还有心事琢磨别的,更不要是当年的旧案了。

    “你生你生。”顾予初翻了翻白眼。

    “话说好了,我若是真有他的孩子,姐姐你可别伤心,也别怪我,我就你这么一个亲人了,我不想你因为我而过得不舒心。”顾予心眼睛湿润,说的小心翼翼。

    “怎么会呢?!”顾予初心里很不好受,甚至内疚以前自己哪些与妹妹相关的醋意和不平。

    “哪怕有一点点委屈我都不希望看到,可是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因为我自己也是一样。”顾予心很是坦诚,这天底下没有哪一位女子可以如此坦然的面对丈夫的离心和偏爱。

    顾予初被说的无言以对,她是真的很佩服妹妹的坦诚,相比之下自己真的虚伪至极,对启帧藏着爱意,对予心装着大度,有的时候自己都分不清哪些笑容是真,哪些恭维是假。

    “姐姐,我是真心希望我们三个都可以开心的,虽然我有时候忍不住会嫉妒会难过,但也就是一会会的时间,真的,所以能体会你的一切,你有心事前往被憋在心里,这样会越来越不开心的。”

    “谢谢你,予心。”顾予初的眼泪在眼中打转,她可能永远都不能变成自己想要的那一种人,但她仍感激,感激妹妹对自己的诚实和坦诚。

第八十六章 梦瑜山庄

    这次甄府的喜宴摆在启度西郊的梦瑜山庄,那里有东启仅次于皇家的巨大马球场,也有小桥流水的别院和园林。

    山庄悬梁之上到处红绸彩灯,很是热闹喜庆。

    顾予初带着予心下了马车,莲生跟随其后。顾帆吩咐着仆役抬着贺礼跟随门口的引路小斯从侧门进入,那里有专人承接贺礼,也有管事记录详单。

    甄从新在山庄前院迎接每一位贵客,自甄易之后,五年再得一子,他脸上挂着称心如意的笑容。想来长子这个名字起的是非常的得当,甄易真易,从此甄家再也不用因子嗣单薄而惶恐自绝于世。

    与这样喜庆格格不入的是甄易小少爷脸上的落寞,他显然并没有因为有了兄弟而开心不已,一个人默默的坐在山庄的台阶上,闷闷不乐。

    “臣恭迎秦王妃、侧妃大驾。”

    “甄大人客气了,贵府如此大的喜事,我们姐妹也是有幸能来沾沾喜气。”顾予初说的客套。

    “王妃太客气了,您本就是大福之人。”甄从新还没客套完,甄易便像一枚肉弹一样精准的砸中顾予初的大腿,然后他抬起肉嘟嘟的脸,满脸委屈,一幅随时都能哭出来的模样。

    “姐姐,你可来了,我爹有了新儿子,就不要我了。”

    “胡说什么?!哪有不要你了?秦王妃见谅,稚子不懂事,有所冒犯,还请见谅。”甄从新连忙解释道。

    “哼,还说没有?为了新儿子请这么多人吃酒,我出生的时候也没有见你这样?!”甄易气鼓鼓的活像一只刚出炉热腾腾的肉包子。

    “哈哈哈。。”顾帆实在没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顾予初回头瞪了他一眼,警告他不要太放肆,顾帆干咳了两声,勉强止住了笑声。

    “易易小少爷,你出生的时候还太小,那里会记得以前的事儿。”顾予初蹲下来轻轻捏着他的肉脸,亲昵的说道。

    “哼。”甄易显然并不吃这套。

    “我可是听说,易易你出生的时候,甄大人可是连贺三天,还设了十个粥棚,请了全启都城无家可归的可怜人吃了好几顿饱饭,所以启都城里每一个人都知道甄易小童子的名字呦。”顾予初将听来的坊间流言说与他听。

    “真的嘛?”小娃娃眼神炯炯,小小年纪竟然也如此在意这些个虚名。

    “那可不。”顾予初捏捏他的鼻子,继续说道,“全启都城都说甄易小童子是一个聪明懂事、善良宽厚的孩子。将来长大了,一定会孝顺父母、宽待兄弟,饱读诗书之后建功立业,造福一方百姓,你说是不是呢?”

    “嗯嗯嗯。”甄易不住的点头,开心的笑了起来,他的眼神里有对自己的认可,更有对未来的希冀。

    小孩子就是这样好哄,给了他雨后的阳光,他必还你七色霞光。顾予初抚摸着他的额头,也跟着开心的笑了。

    甄从新讶异于顾予初的聪慧,他本固执于门当户对、家族门楣,觉得这位身份卑微的女子何德何能能与东启战神并肩而立,而如今经此小事,到真是显得自己的无知和迂腐了。

    “多谢秦王妃。”甄从新作揖真诚致谢,自从第二个儿子出世,他这个宝贝长子便闹腾的不成样子,自己好说歹说千哄万哄也没办法扭转他的心意,更担心日后它们兄弟心存芥蒂,家宅不宁,而如今被顾予初三言两语就解了他的心结,对此他是真心的感谢。

    “甄大人客气,小少爷本就是纯善至真。”顾予初点头回礼。

    “爹爹,我可以带姐姐去马球场玩耍么,这里人太多了。”甄易一百八十度大反转,一脸天真望着自己的老父亲。

    “这。。”甄从新很是为难,若依了他,便是唐突了王妃,有悖待客之道,若是不依,方才的好结果怕又惹得儿子不满。

    “甄大人,我本就是特易来看小少爷的,恭贺之人太多,我实在是疲于交际,若是随着小少爷去了后院,于我来说实在是求之不得。”顾予初看出了甄从新的为难。

    “那是实在是过于怠慢了。”

    “不打紧。”顾予初笑了笑。

    “那就请小儿替我好生招待王妃了,我这就命小厨房再做些花样酒菜、糕点奉上。”

    “有劳甄大人。”

    甄易满意的拉着顾予初的手离开的前院,没走两步便回头赏了自己老爹一个久违的笑容,惹得甄从新差一点就抑制不住老泪纵横,这个命根子呀,也是在拿他没办法。

    客人先是在山庄正厅用宴,马球场上虽然事先搭建好的看台,除了几名小斯打理马场之外,空无一人。

    马球场土沃草肥,两颜旗杆各自竖在场地两头。

    反正没人,甄易小少爷领着顾予初坐在视野最好的主位上,但顾予初却执意换了个马球场最里、位置最偏的看台上。之后,一应丫鬟捧着糕点小吃、各色酒菜迅速布置好了桌案。

    “易易,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妹妹,顾予心。”待到坐定,顾予初才开始向他介绍了自己的妹妹。

    “易易小少爷安好。”顾予心笑靥如花,她也很喜欢这个小娃娃。

    甄易没有说话,只是龇着牙,弯着眼,直勾勾的看着顾予心。

    顾帆翻着白眼,顾予初无奈的闷哼了一声,这小登徒子,见了美人久如此收敛不住春心。

    顾予心也被这个小娃娃盯着有些不好意思。

    过了一会,甄小少爷无意识的擦了擦快要流出的口水,幽幽的开口。

    “小姐姐,我可以和你坐在一起么?”

    这下,顾予初刚入口的茶水差一点就要喷出于口,什么情况,这小孩子撩拨美人的手段真的是高明啊。

    顾帆见到顾予初的样,哈哈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顾予初掩着笑意撇着嘴瞧了一眼顾帆,他们俩看来是都是心领神会,这个小娃娃着实厉害。

    “可以啊。”顾予心点头应允,仍旧笑的明媚如星。

    而后,他们俩一同吃吃喝喝,互相夹菜敬酒,好不快活,这下,到显得顾予初和顾帆很是多余。

    顾予初不禁感叹,比起其他,美貌才是女人最具杀伤力的利刃,而男人,无论长幼和脾性,大抵都是无法抗拒的。

第八十七章 顾氏姐弟

    吃饱喝足,甄易小少爷谄媚的跟予心说道:“小姐姐,你会马球戏么?教我骑马好不好?”

    顾予心一脸的尴尬:“小圆子,我不会骑马呢。不过我姐姐她会,不如你让她教你吧。”

    小娃娃这才想起他求爹爹下请帖邀的是顾予初。

    “我知道姐姐肯定会的,但她那么不温柔,肯定要凶我的。”甄易撇撇嘴说道。

    “嘿,你个臭小子。”顾予初摆了摆拳头。

    这下,“吓”的甄易直往予心怀里钻。

    “这倒是很难反驳你。”顾帆抱着双臂,赞同的点着头。

    “两个小兔崽子,都皮痒痒了是不?”对自己如此不得人心,顾予初着实无奈的很,但也只能装作凶神恶煞的样子,才显得自己没有那么在意。

    没过多久,马球场上慢慢的热闹起来,宾客们用完客宴之后便陆陆续续的坐上了看台。

    南昌王在甄从新的引领下走在最前,南溪郡主在朝阳长公主的牵引下跟随其后,也入了席。

    今日,甄从新特意请了启都赔率最高及风头最劲两只马球队,过府一决胜负。

    黄旗及蓝旗招展,看官们欢声笑语一片。

    南溪住回娘家养胎,虽不见那对狐媚姐妹心情好了不少,可同样也是见不到启帧,心中不免怅然。今日跟随母亲出府,想着若是能够遇见秦王那便是太好了。台席间的帷幔飘飘,南溪东张西望了翻,却丝毫没见熟悉的身影,心中一阵失落。而顾予初的席位最为偏僻,自然是不在南溪的视线之内。

    马球戏开场,双方策马奔驰,灵活的挥舞着球杆,风头最劲的马球队烈焰先进一球。锣声起,场边的黄旗入栏。赔率最高的蓝鹰队队长,眼神凌厉,告诫队友们打起精神,莫不能被人夺去了常胜名头。

    席上的达官显贵纷纷暗下赌注,静待这场好戏。

    烈焰接连进球,打的蓝鹰措手不及。本以为南鹰就此一蹶不振,但蓝鹰的队长毕竟经验丰富,单人闯入烈焰的重重守卫,最终拿下一球。

    台下有人叫好。就在众人都以为蓝鹰就次开始反击的时候,烈焰队长连续带球,再次进球。队员欢呼,烈焰队长高坐马上,特意绕到顾予初的席前,咧嘴一笑。也正式这一笑,让顾予初觉得特别的熟悉,但定睛一看却又是一张陌生的脸。

    在此后,烈焰接连进球,胜负已毫无悬念。

    顾予初觉得无趣,便提议让甄易小少爷领着她们逛逛这梦瑜山庄。

    甄易也是非常乐意,这场比赛真是一点也不好玩。

    于是,一行四人,开开心心的离席,从连片看台的后面绕出球场。

    因马球戏的胜负已然明朗,看台众人也都意不在此,各自三五成群的欢聊着启都新鲜事儿。

    甄易小少爷和顾帆打打闹闹,好不热闹。顾帆一把将他举至头顶,骑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顾予初笑着叮嘱道:“小心一点。”

    可易小少爷领略到高处的风景和刺激,开心的咯咯笑着,吸引了看台上人的目光。

    此时一阵清风起,吹起了顾予初层层叠叠素纱裙摆,以及她头上的月光石流星步摇。顾予心的秀发飘扬,发间桃粉色的丝带萦绕,两位美人笑容抚媚,让人看了如沐春风。

    “快看快看,那是秦王妃姐妹,妹妹果然是貌若天仙啊。”

    “秦王妃的那条裙子莫不是蝉翼素纱?”有女子惊喜的说道,眼睛里满是羡慕。

    “你说的是墨染楼楼主花了三年织就、一年的时间裁制的而成那个蝉翼纱裙,这普天之下只有三件啊!其中两件被当今圣上及北凌王花千金购得,剩下一件墨染楼楼主自留,千金不换。”有见过市面的解释道。

    “你怎么知道她穿就是这蝉翼纱裙呢?”

    “你看那裙子轻薄如翼,盈透微光,层层叠叠却依旧飘逸如风,再看领口的水晶宝石,晶莹透亮,裙子颜色虽然不鲜艳,确实无比的好看,你可曾看过东启有谁穿过这样的纱裙?这不是蝉翼素纱又能是什么?”

    “哇,好羡慕啊,郡主虽然有孕,可如此贵重的裙子秦王还是送给了秦王妃,可见正妃的地位仍旧稳若泰山啊。”

    台上的女眷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南溪听到了一些,气愤的不行,但碍于母亲在侧,也不好表现什么。

    这么好看的裙子,启帧竟然给这个身份低贱的女人,她心里真是难以平衡。

    “那个男子是谁?”南昌王好奇,问向甄从新。

    “是秦王府的侍卫,好像叫什么顾帆。”甄从新答道。

    “顾帆?也姓顾?”南昌王古白及微微锁眉,心中充满的疑问。

    “怎么,有什么不妥么?”甄从新也是疑惑不解。

    “没什么,只是好奇她们三个都姓顾。我依稀记得,她也姓顾。”

    “她?”甄从新陷入了沉思。顾影,作为怡贵妃陪嫁一同入的东启。尉迟二少爷尉迟云在遇到她之前一直对朝阳爱慕有嘉,年少气盛时与古白及争风吃醋不再少数,甄从新从中也调停过数次。而后,顾影在春闱马球赛中以一人之力打败尉迟云,至此尉迟云瞬间转性,不再纠缠朝阳,没过多久两人便在怡贵妃的撮合下成婚。时过境迁,东启已经没有多少人记得这个名字,但对于古白及及甄从新来说却不陌生。当时,他们俩对这位女子也极为好奇,但自从顾影嫁为人妇之后,却鲜少抛头露面,以至于尉迟一家满门被屠,也再没有见过一面。

    “市井传言,当日之祸,二房家的三个孩童不知所终,甄兄,以为如何?”古白及摸了摸修剪整齐的胡须。

    “市井传言而已。”甄从新笑了笑,与他而言,无论她们三个是不是尉迟余孽,但就五大氏族并存百年的情分,他也不愿看到任何一族落得个断子绝孙、烟消云散的下场。

    顾予初之所以挑了个最里的看台,无非是想这样大张旗鼓的闯入所有人的视线。她夜探镇西王府时,老王爷便猜测她是尉迟后人,那便说明尉迟一姓即使淹没于世但却没有淹没于人心。今日她特意带上顾帆,就是为了引起众人对尉迟后人的各种猜测,这样就能将启帧与尉迟牢牢的捆绑在一起。秦王王妃为尉迟后人,那便是说明怡贵妃与尉迟两桩案子同进同退,启帧继位必定要为母亲正名,若除此之外,自己不在启都,而尉迟旧案仍未得翻,世人便会诟病秦王薄情寡义。

    为保尉迟一案翻案胜率最大,顾予初不得已借用顾帆的姓氏,利用启帧的名声,出此下策。她虽然深知如此定会伤了启帧的心,但也不得不做,举家一百七十八口的魂魄压在自己的身上,日日不得安眠。

第八十八章 自我成全

    甄易领着她们三个逛着山庄的后花园,要说这个庄子园景别致,自是没的说的。小桥流水,假山玩石,亭台楼阁应有尽有,枫叶似火映入碧水,乳鸭戏水翠鸟鸣啼,与整个甄府的喜气倒是相得益彰。

    “易易小圆子,我有点饿了,你去取点东西来给我吃呗。”顾予初低头摸了摸他的脑袋瓜子。

    “姐姐,你可真能吃,你看小姐姐身材多窈窕。”甄易捧着胳膊数落道,顾帆则在一旁偷着笑,论起打击顾予初,他们两个小兔崽子战线一直是统一。

    “去不去?不去我就把你扔下去。”顾予初威胁道。

    “好好好。”甄易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那我想让小姐姐陪着我。”说罢,便拉住顾予心的手不肯放。

    “让顾帆和莲生陪你去。”顾予初拒绝。

    “我才不要糙汉子陪着,我要小姐姐。”甄易不依不挠。

    “小兔崽子,你说谁是糙汉子,小爷我风流倜傥、英俊潇洒。”顾帆很是不服气。

    “王妃,我想在这里陪着你们。”莲生也默默的开口。

    “我担心他们拿到糕点不合口味,你最细心,就劳烦你一下了。”

    “别别别,王妃可别这么说,我去就是了。”莲生一脸的委屈。

    “还有,你们两个现在不听我话,以后我再也不管你们了。”顾予初对这那一双小阎王,佯装生气。

    顾帆和甄易对视一眼,也只得顺从。

    “好,这就去,小兔崽子带路。”

    “谁是小兔崽子,你个糙汉子。”

    “小兔子崽子!”

    “糙汉子!”

    “小兔崽子!”

    “糙汉子!”

    “。。。。。。”

    看着他们一边斗嘴一遍离去的背影,顾予心笑的很开始,而顾予初则是一脸的无奈。

    “予心,这些天可还恶心不适了?”

    “还是挺不舒服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顾予心低头羞涩,眼神里却满怀憧憬,若是真的有孕那便是太好不过了。

    “过几天大夫会再来把脉的,到时候就知道啦。”

    “嗯嗯。”

    “生孩子这种事是女人都会的,只是时机问题而已。”顾予初感觉到背后有人逼近,故意这样说道。听步伐小心翼翼,稍显笨重,定是个有孕之人,而这满庄子的宾客也就南溪一人有孕而已。

    “那可不一定。”背后有人接话。

    “呦,郡主呀,大个肚子不好生将养着,到处走动也不怕动了胎气。”反正不在府中,四下除了予心之外又无旁人,顾予初说话也就不再藏着捏着。

    “郡主姐姐可是要凭着肚子的孩子邀宠于帧哥,还是小心点好。”顾予心帮衬着,也撒一撒积压于心多日的怨气。

    “好一对狐媚子,帧哥?呵,可笑,就凭你们这样低贱的身份,也配站在启帧身边。”南溪也并不示弱。

    “配与不配还不劳郡主操心。就好比这件蝉翼薄纱,穿在谁的身上那便是谁的。”顾予初一改往日的低调,摆了摆衣袖,很是显摆。

    “别以为得了件破衣服就能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乡野蛮子,单见浅闻。”南溪很是愤怒。

    “就是个大个比方,郡主何须动气呢,若是伤到腹中的小女儿可是不好了。”顾予初故意强调小女儿三个字,拨动了南溪这么多日来心中最大的忧虑。

    “你胡说什么?”

    “难不成郡主真的以为请了老太妃出宫就一定能一举得男么?呵呵。。”顾予初忍不住耻笑道。

    “也总比你生不出要好!”南溪怼了回去。

    “你!”顾予心怒目而视,刚想要分辨,便被姐姐拦了下去。

    “我生不生都不打紧,只要稳坐正妃的位置,将来无论是谁的孩子都需唤我一声母亲,更何况我们予心已有身孕,王爷为此可高兴的很呢。”

    听到姐姐如此说,顾予心倒是有点心虚了,但是顾予初仍旧不激怒南溪不肯罢休。

    “大夫还未确诊,便说自己有孕,真是下贱胚子、不知廉耻!”南溪忍不住破口大骂。

    “郡主也是名门望族,言语如此不雅恐让人听了笑话。我们姐妹还有事,就不陪郡主说话了,告辞。”顾予初拉着妹妹转身就要走。

    可还未迈出一步,顾予初便回头,扯着嘴角挑眉继续挑衅:“我劝郡主还是早日回府,不然日子久了,就算诞下男儿,启帧恐怕也不记得你这个人了。”

    正在两人准备走的时候,南溪一把拉住了顾予心的胳膊,狠狠的拽向扶栏,想要推她入湖。

    “你想干什么?!”顾予初质问道,与南溪拉扯起来。

    几招之下,南溪有孕在身败下阵来,于是,她重推顾予心,予心腹部撞上栏杆,揪着心的疼。顾予初上前来扶,谁料南溪背后袭击,欲将顾予初推入湖中,可就在此时,顾予初一把拉住南溪的前襟,扯出得志的笑容,与她双双坠入水中。

    予心吓傻了,捂着肚子不知该如何是好。

    南溪与顾予初在水下纠缠,顾予初扣着她的脖子,不让她顺利出水,几经挣扎之下她们两个都有些精疲力竭。

    不远处,顾帆和甄易目睹了水上曲桥发生的一切。甄易大声呼救,而顾帆则全力冲向曲桥,纵身跳入水中。

    顾予初见顾帆前来营救,便将南溪推给他,示意先救郡主。顾帆将南溪救上岸之后,便又跳入水中营救顾予初。

    实际上,顾予初是熟悉水性的,但为了假戏真作,也硬是灌了好些口湖水。

    庄子上丫头小斯全然赶来,将落水的主子抬入厢房,顾予心见此状,未免说不清楚,惹人猜疑,便也只得装晕倒了下去。

    注:东启五大氏族:尉迟、古、甄、赵、齐。

    这五大姓氏是除了皇姓启之外最为显赫的姓氏。百年间,五大氏族,霸握东启渔林农牧商重脉,尊贵无比。尉迟与齐家尚武志趣相投,古甄两家明哲保身结为世交,赵家独树清流瞧不上另外四家。而后,十三年前的齐胜造反,尉迟卷入,五大氏族从此只剩三家。

第八十九章 好的坏事

    家丁将后院湖边发生的事情秘密告诉了甄从新,甄从新大惊,但牵涉秦王府及南昌王府的名声,必定得瞒的滴水不漏。

    甄从新将此事悄悄的告诉了朝阳长公主,自己则仍旧陪着南昌王观看马戏,免得三人一同离席惹人猜忌。

    梦瑜山庄的大掌事领着长公主去了安置秦王三位王妃的院子,三个厢房内无论是南溪郡主、顾予初姐妹都昏迷不醒。

    长公主焦急万分,大掌事也早就请了丫鬟给她们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大夫也正在赶来的路上。

    “来人,备马抬南溪郡主回府。”

    “长公主殿下,大夫就在路上,不如还是在山庄看了看,等郡主、王妃醒来以后再回府也不迟。”

    朝阳长公主有些迟疑,但大掌事这话到是提醒了她,南溪此时状况不明,接回南昌王府之后若是腹中胎儿有何不测,恐说不清楚,再一味攀扯顾予初,更是会让启帧多心;但若是留在梦瑜山庄,以古甄两家世交之情,此时的窘况让甄从新夹在两个王府之间未免尴尬。不如,将她们三人一并送回秦王府,无论真相如何,孰轻孰重皆由启帧掂量。

    “不了,你且回去回禀王爷和你家老爷,南溪郡主有孕困乏,秦王妃好意接她回府修养,本公主不放心,便跟去探望。”长公主吩咐道。

    “是。”大掌事恭敬的从命。

    “还有,涉及三府的名声,免得让众人猜疑,这话回禀得大大方方的。”朝阳强调大大方方四个字,是的,此时她无法预计南溪的身子,若是真发生了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那顾氏姐妹也休想脱的干净。

    她让大掌事这样传话,一是拿捏住了甄从新也想置身事外的心思,更是卖了他一个薄面,最重要的是,要让宴席上所有的人猜测,是秦王妃强行绑走了有孕身体不适南溪,而自己则是担心女儿的安危而提早离开,这样,若是南溪和孩子有什么三长两短,那顾予初善妒恶名便更是板上钉钉。总之,无论怎样,她都要借此机会一并除掉顾氏姐妹。

    启帧那边得到徐张的通知,立即回了王府。

    早上出去的时候都还好好的,这下回府三个女眷全数晕厥在床。

    朝阳长公主在府,他只得先去看望南溪。

    徐张早已等在前院。

    “怎么回事?”启帧一脸的冰霜,这顾予初到底搞出了什么烂摊子。

    “据顾帆和莲生的说法,郡主向予心侧妃下手,王妃前去阻拦却被郡主推下水,郡主自己重心不稳也跟着摔了下去。”徐张低头回应。

    “甄府那边什么说辞?”

    “已经派人去打听了,暂时没有消息。”

    “她们都醒了么?”

    “郡主已经醒了。”

    “看家看傻了吧!”启帧责怪道,“临月阁、暗香楼都安顿好了么?不然有你好看。”说罢,一边大步流星的赶去驻雪台。

    肖远路过徐张身边忍不住偷偷嘲笑了他,徐张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便赶去后院张罗,以防有所疏漏。

    启帧还没踏入驻雪台的暖阁,便听见朝阳长公主的哭声,他心里咯噔一下,其实自从府里来报他便也料想到了这个与他来说好的坏消息,但真当他如此真切面对的时候,还是不由自主的心扎了一下,那个未曾谋面的孩子毕竟是自己的骨血。

    “母亲。”如此情境,启帧还是很懂礼仪,拜了拜长公主。

    “这都什么时候了?快来看看我的女儿。”长公主擦了擦眼泪,呵斥道。

    南溪郡主躺在床塌上,依旧昏厥不醒。

    “给郡主把过脉了么?身体可有恙?腹中的胎儿可好?”启帧握住了南溪的冰凉的手,焦急的向大夫询问郡主的情况,很是情真意切。

    “回王爷,不太好。”大夫战战兢兢的回复。

    “什么叫不太好?!本王不论你用什么方法,用什么名贵的药材,都要医好郡主,保住孩子!否则不要怪本王狠心!”

    “王爷饶命啊!郡主郁结至深,胎相不稳,今日又落水,以至寒气侵体,现在又昏迷不醒,脉象大乱,草民,草民,实在是。。。”

    “好好的怎么会落水?!”启帧问道,“母亲,小溪不是您接回南昌王府好好照顾的么?”

    “王爷还是好好问问你的王妃的吧?”朝阳长公主狠狠的拍了拍床塌。

    “顾予初?她做了什么?”

    “是她将溪儿骗回了秦王府,待到本宫刚跟着回来之后便见到她这幅样子,这笔账我南昌王府一定会好好算算!”

    “母亲请息怒,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若真是王妃所为,本王定当给南昌王府一个交代。”

    “误会?!呵,南溪都已经成这个样子了,王爷还说是误会?”朝阳长公主并不吃启帧责一套。

    “请母亲放心,这件事我必定会公正处置。”启帧放低姿态,“还请母亲在此多多照顾小溪,我去好好问一问王妃。”

    说罢,启帧便退出驻雪台,悄悄交待肖远前往暗香楼,自己直径往临月阁的走去。

    莲生端着热水忙进忙出的,见到王爷前来,赶紧行礼。

    “王妃醒了么?”

    “还没。”莲生眼眶红红的。

    “好了,下去吧,守在门外,任何人不许进来。”

    “是。”

    启帧推开房门,躺在床上的顾予初赶紧闭眼,佯装晕厥。

    启帧深叹了一口气:“别装了!”

    但顾予初装死装的可带劲了,并没有要醒的意思。

    “再装,剥光你的衣服!”启帧坐在床头,恐吓道。

    “咳咳。”顾予初干咳了两声,缓缓的睁开眼睛,“这是哪里呀?王爷?”装的是有模有样。

    启帧心里不免还是惦记南溪腹中孩子的安危,实在没有闲情雅致与她在这样演下去。

    “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启帧探究的看着顾予初的眼睛,语气不自觉的生硬了起来。

    顾予初也感受到了这语气背后的心境,启帧到底还是心疼了。

    “我带着予心在梦瑜山庄逛园子,谁料郡主突然出现,没说几句话便出手伤人,更要推予心入水,我岂能袖手旁观,谁料郡主仗着肚子大了,我不敢与她动武,她便趁我不注意,推我入水。但用力过猛,郡主自己重心不稳,也跟着跌入水中。”顾予初说的楚楚可怜,就差掉眼泪了。

    “这么说是她自作自受,自己跌下水中的?”启帧质问道。

    “难不成王爷以为是故意要害郡主的么?”顾予初真的是生气了,他们二人心照不宣,这个孩子留不得,可事到如今,这个男人明明知道真相,竟然不由自主的偏向南溪,看来女人的肚子真的是男人的软肋。

    启帧没有接话。

    “予心怎么样了?南溪特意向她肚子下手,不知道有没有伤到胎相。”

    “这个你自不用担心。我且问你,设了这么大一个局,你可事先想好了应对之法?”启帧问道,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总觉得顾予初瞒着自己什么。

    “王爷说什么,我不明白。”顾予初赶紧矢口否认。

    “还在装蒜。你假意争宠,惹南溪不满,还给心儿吃了那么多木薯粉,导致她肠胃不适恶心难耐,不过是让南溪以为予心也有了身孕,让她金火攻心,行差踏错,好寻得机会。”

    “我就是在争宠,没有那么多心思,再说大夫给予心把过脉了,也疑似喜脉,是不是有孕王爷自己心里不清楚么?”顾予初翻了翻眼睛,骄纵任性一如南溪。

    启帧也是觉得好笑,大夫过府本就是顺着她的心思配合的一场戏罢了,予心自始至终都没有身孕,为故弄玄虚才特意说十日后再行把脉确诊,这一切顾予初心里都再清楚不过了,现在也不知道她在否认什么。

    “那么,送你的蝉翼纱裙你一直压着箱底说过于招摇,今日宴会那么多达官显贵,又为何穿出来?”

    “衣服本来就是拿来穿的,再说放柜子里那么久,再不穿就快被蛀掉了,岂不是浪费了王爷的一番好意。”

    “我送的素簪你日日都带着,为何今日却不佩戴,是不是早就算好了要坠入湖中?”启帧再问。

    “王爷这是什么意思?是认定今日之事是我之过,那么还跟我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直接休了我算了!”顾予初别过头去,不再看他。

    “你!”一说到休妻,启帧真是气的肺都要炸了,以前盼她打破桎梏,活得自在,现在好了,自在惯了,竟是如此的不可理喻,罢了罢了,都是自己招来的。

    就在此时,徐张在外通传。

    “王爷,不好了,南溪郡主小产了!”

第九十章 各执一词

    听到这个消息,启帧紧握双手,闭上了眼睛,眉心闪动,他的第一孩子就这么没了,死在自己的野心和计较之中。

    除了关于怡贵妃,顾予初还从不曾见启帧为谁如此的难过,是她亲手杀了那个孩子,如此与他便也断了所有的可能了吧。

    可是,现下的时机,这个孩子必须死。

    她为了自己的私心,在梦瑜山庄已将尉迟一家的荣辱全系于启帧的声誉之下,所以就这个孩子,她实在不愿再有损他名声分毫,反正自己手上已鲜血淋漓,也不差这一次,这算是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情吧。

    顾予初为这个孩子的死内疚不已,他是何其可怜,自己就算是杀戮饮血,但也从未伤害任何一个无辜之人,又何况是一个还未出世的孩子。现在这个不择手段的自己,她真的感到无比的羞耻。

    不知道如何开口,安慰如此苍白无力,尤其是从自己口中更显得虚情假意。顾予初抿着双唇,克制着自己已经湿润的双眼。

    就在这时,朝阳长公主闯入临月阁,眼中的火焰燃烈,直奔卧室,不管启帧在场与否,径直给了顾予初一把掌。

    而启帧端坐一旁,并没有阻拦。

    一阵耳鸣,顾予初卸下任何防卫,任由长公主又掴了一巴掌,这是她欠那个孩子的,两个巴掌远远无法偿还。

    “贱人!本宫要你尝命!”

    还未等启帧开口,着急赶到的肖远在门口通传:“王爷,予心侧妃也小产了!”

    顾予初这才哭了出来,可她并不是要在长公主面前演戏,她在为她自己哭。启帧刚才的质问全都是事实,她的确在予心的膳食中做了手脚,为了就是做成假孕的样子,让南溪痛苦心焦,主动找茬。

    可让她始料不及的是,当下的自己刚刚杀了启帧的骨肉,可他还是忍着心痛配合的如此默契,想尽办法为自己周旋。

    “你竟然如此恶毒,连自己的亲妹妹也不肯放过!”朝阳长公主指着顾予初代鼻子骂道,心中已然摸清一二启帧的盘算,但她不会让自己的外孙死的不明不白,更不会让这个贱人能够逃脱惩罚!

    “长公主,如今本王一下折了两个孩子,心中的恨不比你少,但在事情未弄清楚之前,谁都不能过早下定论。”启帧一改恭敬,说的并不客气。

    “启帧,本宫不知你要包庇这个毒妇到什么时候,如今秦王府出了这等大事,为保公允,本宫看还是请圣上出面主持公道。”

    “这等丑事,本王看没有这个必要的吧。”

    “没有这个必要?呵,此时无论如何我南昌王府绝不会善罢甘休!”朝阳长公主瞪圆了眼睛,怒对启帧,撂下这句狠话,便甩袖而去。

    顾予初坐在塌上,抱着双膝,一时间脑子空空一片。

    而启帧也没有一句安慰,立身而走。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顾予初再次泪如雨下。

    就快要结束了,再忍一忍,忍一忍就会过去的,她不停的对自己说。

    翌日,明帝宣旨,秦王、王妃觐见。

    醒心殿中,明帝高坐龙椅。

    秦王、朝阳长公主立于两侧,而顾予初则跪在当中。

    “皇兄,您要为我南溪做主!这个毒妇嫉妒我儿有孕,担心自己的地位不保,便在甄从新儿子百日宴上故意言语刺激,而后趁着南溪心神俱乱的时候推她入水,最后导致她小产!现在南溪忧思过度,茶饭不思,恐有性命之忧啊!”朝阳长公主声泪俱下,痛斥顾予初的恶行。

    “秦王妃,是这样么?”明帝并未直接下定论。

    “儿媳冤枉,当日是郡主挑衅在先,还动手伤我妹妹,我上前阻挠,谁料郡主仍旧不依不挠,趁我搀扶妹妹之际推我入水。至于,郡主如何跌落水中,我并不知晓。”

    “你倒是撇的干净!”朝阳长公主呵斥道。

    “公主娘娘,你口口声声说是我所为,可有证据?”

    “证据?本宫死去的外孙便是最好的证据!”

    “那我妹妹的孩子也因为郡主没了,那也能算郡主因妒谋杀的证据了?”

    “你满口胡言!”长公主怒指顾予初,冲上前去,扬起胳膊,巴掌掴下去。

    可掌心未及,却被启帧拦了下来。

    “醒心殿上,长公主还是不要太过分了。”

    “顾予心的孩子也没了?”明帝问道。

    “启禀父王,予心有孕不满一月,十日之前刚摸到一丝喜脉,只可惜。。。”启帧低头似很难过。

    “圣上,我看都是此女别有用心,故意挑唆南溪与顾予心,好趁机一举解决了两个孩子,如此狠毒之人,必定要拖出去处死,以儆效尤。”

    “启帧,这是你的家事,你自己对此有何看法。”

    “启禀父王,当日之事,我府上侍卫正好目睹昨日之事,的确是南溪先动的手,伤了予心,又推了王妃入水,而后自己重心不稳随之跌落。”

    “启帧,你好狠的心,死去的可是你的骨血,你竟然偏袒这个毒妇!”朝阳长公主咒骂道。

    “长公主,两个孩子都是我的,我又何尝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只是真相如此,也是无可奈何。”

    “真相?那个侍卫与她顾予初姐弟相称,他所说之话又岂能作数?!本宫看秦王就是不把我南昌王府看在眼里,觉得我南溪高攀!”

    “长公主,您这又何必咄咄逼人,南溪既已嫁入秦王府,我自当尽全力护她周全。”

    “若真如秦王所言,那今日你就亲手杀了这个妖女!”

    “朝阳。”明帝开口,警告她不要太过激动。

    “启禀圣上,御史大夫长子甄易小少爷求见。”大殿外大监通传。

    “甄易?他来做什么?”明帝不解,据他所知,甄从新老来得子,这长子不过五岁左右,如今前来求见,不知又何大事。

    “禀圣上,甄易小少爷说他目睹了昨日梦瑜山庄之事。”

    朝阳长公主眉头紧锁,甄家与古家世代交好,昨日未保三府清誉,甄从新封锁府上消息,只透露南溪是被顾予初带走,如今他的儿子过来,难道是特意为南溪之事而奔走?

    “传!”

    只见,殿门打开。甄易小少爷,晃着肉墩墩的屁股,费力的爬过醒心殿的高门槛,小跑着奔向了龙案前,而顾帆也紧随其后。

    “小儿参见圣上,圣上金安。”甄易虽小,但礼数确很周全。

    本来严肃的局面,因为这个孩子而变的轻松了许多。

    “乖,起来回话。”明帝语气和蔼可亲。

    “谢圣上隆恩。”甄易撅着个屁股起了身。

    “你不好在府上读书玩耍,来这里做什么?”明帝问道。

    “小儿昨日瞧见了湖边的事情,特来给姐姐作证。”

    “小易易,你是不是看见顾予初推了你南溪姐姐?”朝阳长公主顾不得弄清他的来意,先入为主的问道。

    甄易转头仰头望着朝阳长公主,奶声奶气的说道:“公主娘娘,我是来给顾予初姐姐作证的。”

    朝阳长公主眉头紧锁,启帧未感意外,而顾予初心中并没有觉得开心。反而,这是她漏算的一步,当日之事她是特意支开顾帆及甄易,就是为了做成无法分说的局面,但万万没有料到的是他们回来的如此之快!

    “我昨天看见,南溪姐姐推了小姐姐,姐姐上去拉架,可是南溪姐姐还是不依不挠,继续推小姐姐,姐姐去扶小姐姐,南溪姐姐便从后背把姐姐推下水去,而后南溪姐姐自己也不小心掉下去了。”

    这七绕八绕的,启帧心中翻了不止一万个白眼,这个孩子说话真是费劲。

    “谁是姐姐,谁是小姐姐?!”明帝也是听的云里雾里的。

    “姐姐是顾予初姐姐,小姐姐是顾予心姐姐。”甄易解释道。

    “你意思是南溪推了顾予心,顾予初为了护着妹妹,被南溪推下水里,而南溪因为不小心而自己跌入湖中,是么?”

    “对的。”

    “小易易,是不是有人逼你这样说的?你不要怕,有姨母在。”长公主有点焦急。

    “长公主,他只是个五岁的孩子,童言无忌,而顾予初自落水后被接回府中才清醒,更是不可能故意教唆他如此。”启帧说道。

    “那么他呢?”长公主直指顾帆。

    “圣上圣明,小的不过小小秦王府侍卫,又怎能如此大的本事教唆甄大少爷说谎。”顾帆辩解道,“昨日,我与甄少爷一起目睹了全过程,今日所言都是当日所见,绝无虚言。”

    “圣上,我没有说谎,我连爹爹的话都不听,又怎会听这个糙汉的。”说罢,还朝着顾帆办了个鬼脸,他完全不知道今日的厉害,也正是这样的天真,更是佐证了他说的话都是真的。

    如此,被甄易小儿搅局,朝阳长公主一时词穷,不知该如何继续下去,大殿之上顿时安静下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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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歌介绍:
一桩难昭的旧案,一个已腐的门楣,一段东境大陆三国之间的沉浮往事。她是毫不知情的后人,为报家仇,散去钗环,甘愿沦为一枚无求的棋子。她是身负重托的长姐,为守承诺,退掩真心,绝口不提十年缠绕的深情。她是骁勇不屈的战士,为护苍生,放下执念,披甲执剑再不问生死别离。天之将变,风雨欲来。夜深歌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夜深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夜深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