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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昨日伤风     夜深歌txt下载     夜深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六十六章 口不择言

    蓝叶因为张梦依的挑拨而耿耿于怀,白着一张脸气冲冲的回了寝殿,差点没顺道拆了门窗。

    “又谁惹你了?”顾予初靠在床边一边擦拭着自己的“无往”剑,一边问道。

    “还不是那个张梦依!”蓝叶一头扎进软床。

    “她怎么会来这等宫廷宴会?”顾予初放下绢布,不自觉的警觉起来。

    “她现在可是大司马最宠爱的小老婆,神气着呢。”

    “欧阳群芳?这怎么可能。。。”

    “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今日她居然还拿大司马的名声和地位威胁我,我看她是巴不得康康猜忌欧阳大人,最好一纸诏书赐死。”

    顾予初没有说话,她开始怀疑这个女人可能投靠了北凌。

    “小初?”蓝叶见她出了神,用脚踢了踢她的胳膊。

    “恩?这个女人暂时不能动。”

    “这个我当然知道。不过。。。”

    “不过什么?”

    “她今日告诉我,赫和送往北凌的国书呈上了我的八字,竟然还是什么凤凰命格。”

    “然后呢?”

    “她说朝堂有意要把我推向北凌太子妃或者皇后的位置。可凌子域如此荒诞,北凌老王的年纪,我。。。”蓝叶语塞,用被子一把蒙住了自己的脑袋,不停的瞪着双腿。

    “北凌老王?!”顾予初惊的跳了起来,她千算万算竟然没有想到这一层,蓝叶还如此年轻,若她嫁给老皇帝,下辈子岂不是要全毁了!

    但她抬头看见蓝叶如此难过的模样,只能强逼着自己先稳住情绪:“你不要乱想,既然是朝堂的绸缪,自然要想的更长远一些,太子妃就是未来的皇后,也一样母仪天下,再说那凌子域也没有外面传的那么差。”

    “听你这话,是希望我嫁到北凌去喽?”蓝叶掀开被子,也跟着跳了起来,她想起张梦依的挑拨,双手紧紧攥在一起,心中郁结的不快眼看就快要爆发。

    “当然不是!我怎么舍得你离我那么远。”顾予初看出了她的异样,连忙扯着慌。

    “嫁谁都无所畏,可我舍不得我弟弟。”蓝叶也强压着不快,颓然坐在床上,喃喃道说道。

    “乐嘉彭康到底有什么好?”听到她如此在乎乐嘉彭康,顾予初火就不自觉的冒了上来,但她忍强压了下去,只是不痛不痒的问了这句。

    结果这不问没什么,一问便硬生生将蓝叶心中紧绷的那根弦给扯断了,她心中压抑的怅然和怒火一发不可收拾,她又跳了起来,指着顾予次的鼻子质问道:“你这是什么话!顾予初你给我说明白,你整日这样阴阳怪气的到底在怀疑什么?”

    “我能怀疑什么。”顾予初撇了撇嘴,懒得看她一眼。

    蓝叶很不客气的拉扯了她一把,大声的说道:“你今天必需给我说清楚。”

    “不要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是你莫名其妙!我不就是认了弟弟,还是赫和的国主,你是不是嫉妒,你说?!”

    “我嫉妒你这个干什么?”顾予初又好气又好笑。

    “那你为什么怀疑这个怀疑那个?”

    “我没有!”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就是觉得我不配做这个公主,乐嘉彭康就不可能是我的弟弟!”

    “他本来就不是你弟弟!”顾予初小声的嘟囔道,但还是她听的清清楚楚。。

    “我就知道你是这样想的,我不配做公主,你就配么?”蓝叶眼睛一下子红了,声音不自觉的高了八度。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说这个事儿!”顾予初很是无奈。

    “那还能有什么事儿!你以为你弟弟就好么?康康说他不是什么好人。”

    “你听他胡说什么!”顾予初本来不想和她争吵,可一听她这样说自己的弟弟,心中的火气再也压抑不住了。

    “他没胡说,你弟弟和你母亲一样,都是背叛国家的细作!”

    顾予初瞪圆了眼睛,气的太阳穴的青筋跳起,她抬脚一下子揣烂了角凳。

    “干什么?你还想动手?!”蓝叶退了半步,心里有些害怕,可嘴还是硬的厉害。

    “我母亲和我弟弟是怎样的人,用不着乐嘉一族来评判!”顾予初语气差到极点。

    “你别忘了你母亲也姓乐嘉。”蓝叶不依不挠。

    顾予初直盯着蓝叶,胸口起伏,一字一句的说道:“在我心里她不姓乐嘉,她姓顾!”

    “事实就是如此,你否认不了!”

    “事实?你知道什么叫做事实?那我今日就告诉你,乐嘉彭康根本不是你一母同胞的弟弟,而玄来也有可能不是你亲娘!”顾予初被激的不行,将心中的怀疑一股脑的全说了出来。

    前几日,凌不惑刚告诉她,北凌的绣衣使者经过多方查探,终于将那位生下乐嘉彭康的苏妃的生平弄了清楚,她不是玄来,也根本没有生过什么女儿。

    蓝叶也愣了一会,而后红着眉毛一把狠狠的推开眼前同样怒不可遏的女人,“你别以为你会武功,我就不敢和你动手!你凭什么怀疑我师傅?我师傅说我是她的女儿那就是!我师傅说我和康康是姐弟那就没有错!你是我什么人!”

    “我难道会害你不成?!”顾予初也是气的涨红了脸。她知道蓝叶今日心情不好,可即便这样她也不该拿自己的母亲和弟弟说事,就凭这一点,她绝忍不下!

    “我师傅更不会害我!”蓝叶大声哭了出来。

    “你自己好好想清楚!”顾予初没有上前哄她,而是丢下这句话,直接掉头出了寝宫,对屋里传来的女人哭声充耳不闻。

    这是她们自相识以来,第一次如此激烈的争吵,顾予初气冲冲的向宫门走去,她发现宫门已经下钥,便毫不犹豫的翻上城墙,出了宫去。

    树洞琴馆的小院里,月亮高悬,缺了一角但依旧明亮,凌不惑坐在屋子里温着好几小壶桂花酒酿。

    就在这时,顾予初突然闯了进来。

    她随手脱掉斗篷扔在一边,凑近火炉,放下佩剑,气呼呼的坐下。

    “我弟弟呢?”这语气臭的如茅坑里的石头。

    “出城办事去了。”凌不惑瞄了她一眼。

    “你怎么回事,今日是冬至你不知道么?苛待下属,狼心狗肺!”顾予初存心拿他撒气,她看见炉子上温着酒,便不客气的提起一壶,一饮而尽。

    “今儿吃火药了?”凌不惑很是无奈。

    顾予初没有理他,又提起一壶酒酿灌了下去。

    “到底怎么了?”

    “还有没有酒?”顾予初晃了晃空壶,不耐烦的瞪了他一眼。

    凌不惑无奈的拍了拍手。没过多久,便有下人送上了五坛玉珞酿。

    “这还差不多。”她盘了盘腿,迫不及待的揭了盖布。

    “这酒凉,慢些喝。”

    可顾予初才不肯听他叨叨,不管不顾,灌了一大口,然后异常挑衅的盯着他。

    凌不惑摇摇头,也揭开一坛,分灌装进小壶里,放在炉火上温着。

    “现在能说了么?”做完这些,他才开口问了详细。

    “张梦依是不是投靠了北凌?”

    “没有,她一个手无缚鸡的女人,不过与我姨母有几分相似,能有什么用处。”

    “她现在是欧阳群芳的小老婆!”

    “这事我知道。”凌不惑想了想,“她应该是启轻安插在欧阳群芳的身边的。”

    “启轻?他还没死?”顾予初顿了一顿。

    “活的好的很,还投奔了西戎。”

    “西戎?那边境是不是又要不太平了?”

    “的确。”凌不惑稍稍坐正。

    “上次驿馆打斗,是你还是凌之域?”提起启轻,顾予初突然想起里那个神秘人。

    “是我。”凌不惑笑了笑,“你是想说那个神秘人?”

    “对,他的武功招式出自书院,我和他交过两次手,在祁云山脚下与景横两人联手都很难抵挡,他到底什么来路?”

    “查不到,不过祁云山一战之后,神秘人就再无消息了。他腰上有上伤,绣衣使者将赫和朝廷中的武官都排查一遍,但仍是没有线索。”

    “也许是掩饰的极好的文官,又或者是外放的将领,又或者宫廷中的宦官。”

    “这个会继续查的,今日,张梦依到底做了什么?”

    “她说蓝叶会嫁给你父王,做北凌的皇后!”顾予初这才反应过来,眉头又皱了起来。

    “呵呵,欧阳群芳想的挺美,才搞出什么凤凰命格。”萧令听到此处,放松了些,有些乐了。

    “那这和亲还能成么?”她很是忧虑。

    “若可以顺利接蓝叶回云京,之后事情就好办了。就怕赫和要求凌子域和蓝叶在琼州行礼成亲。”

    “真嫁给凌子域我还不答应呢。”顾予初想起刚才她们的争吵,又灌了一口闷酒,“可也实在没有什么好法子,能让乐嘉彭康不得不放了她。”

    “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别提那个蠢女人。”顾予初气的咬牙切齿。“她就被玄来灌了**汤了!”

    “蓝叶的身世的确难办,但玄来的已经有了眉目。那个遭遇乐嘉彭康灭口的千孟村,常年避世隐居,村子只许出不准进,所以三十年前没有遭遇瘟疫。上次的几个大难不死的村民回忆,百年间只有一家迁出了村子,姓蓝,家中有个独女,出村子的时候大概五六岁的模样。”

    “即便是姓蓝,也不能确定蓝叶就是玄来的孩子呀。”顾予初翻着眼睛,伸手去摸酒坛。凌不惑将温好的小酒壶递给了她,自己则拖走那坛冷酒,提起饮了一口。

    “的确。但我们不如反过来想,如果她就是玄来的孩子,那么依照蓝叶的年纪来算,是玄来在出师之后一年生下的,之后两年,她去做了北凌的宫廷女医官。北齐事发,我母妃放了大火逃脱紫延宫之后,我父王盛怒之下,遣散了母亲宫中的旧人,其中也包括玄来。之后她在外云游行医了一年,才带着蓝叶回到三行书院。”

    “所以你母妃东启寄出书信的消息,有可能是玄来告诉乐嘉还瑜的,是么?”

    “是的。”说到这里,凌不惑不自觉的又灌了一大口冷酒。

    “但如果玄来是你母妃的医官,为什么你认不出来?”

    “玄来聪慧,偷学坎门的易容术也不是什么难事。”

    顾予初拨弄着火炉中的炭火,思索了一会:“若蓝叶是玄来的孩子,那他的父亲是谁?乐嘉还瑜么?”

    “这个还查不到。玄来在三行书院有一个关系亲密的巽门师兄,不过他早玄来一年出师,投了宗玉山庄,之后再无消息了。束渊这次出城便是查探他的线索。”

    “不是我说你们,这效率未免太差了些。”她随手扔掉小酒壶。

    “少喝一点。”凌不惑关切道。

    “我心里不痛快,你不陪我拉到,别废话。”顾予初并不领情,没好气的说道。

    “行行行。那你喝热的,我喝凉的。”凌不惑拿她也实在没有办法,但也是清楚她的酒量,便也不再拘着。

    于是,就这样,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喝到月亮都快落了下去。

    这一来二去,顾予初本觉得自己的酒量已经很惊人了,没想到还碰到个凌不惑。但想来也是,他弟弟凌子域可是因夜饮三千杯而名扬天下的酒鬼,他们一母同胞自然不会差道哪里去。

    到后来,她实在是受不了,便将这个男人踢了出去。

    “这是我的房间?!”凌不惑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个仅仅对自己蛮不讲理的女人。

    “我没有地方睡,一身酒味回不了军营。你哪凉快哪待着去。”说罢,摇摇晃晃的合衣钻进了被窝。

    凌不惑撇了撇嘴角,也自觉的出了屋子。

一百六十七章 重归于好

    自两人大吵一架之后,蓝叶就再也没有去过军营,顾予初也再也没回过玉泉宫,每日不是宿在军营便是琴馆之中。

    欧阳府里,张梦依因为蓝叶的公然羞辱,闭门不出七日。但她也没有如寻常恃宠而骄的女子去告状,而是变相的逼着欧阳群芳自己去打听。

    外面的人自然不知道蓝叶与张梦依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传言冉蓥公主看不上妾侍出生还登堂入室的张梦依,而后两人起了口角,公主骄纵出手伤了欧阳大人的小妾。

    这本是一件小事,传来传去却成了欧阳群芳以托孤重臣的身份独断专权,乐嘉彭康记恨在心,君臣因此起了嫌隙,一时间上书参奏欧阳大人的折子多了起来。更有人拿乐嘉还瑜在世时,曾猜忌欧阳群芳与其女以家书为幌,实则勾结东启出卖机要为茬再次添油加醋的上表国主,这让乐嘉彭康心中的忌惮更深。

    同时,关于和亲的两份国书得到东启和北凌的反馈。东启将先前赫和作为嫁妆的十一个郡城归还,并承诺待公主正式出嫁之后以国利为娉,但具体未予明确。

    北凌则同意以太子正妃之礼迎娶冉蓥公主,十个郡城仍做聘礼,但万分强调赫和应重视送嫁之礼,毕竟出嫁的是身份如此贵重的公主。其实说白了,就是告诉乐嘉彭康这是个郡城不是白给的,凤凰命格的公主身份如此贵重,这嫁妆自然要比一般和亲公主贵重。

    乐嘉彭康看的明白,十个郡城的聘礼,他至少得拿出同等数量的城池作为交换。可北陵穷山恶水之处极多,赫和国境平原为主,土壤肥沃,那可是寸土寸金。

    还好顾予初拿捏住了启帧,东启将十一郡城归还,否则为了一个北凌暂时的太子妃虚位,赫和这个亏吃大了。

    乐嘉彭康气不打一处来,更是憎恶欧阳群芳的自作主张。于是,他亲自修书北凌,愿意以十座郡城为嫁妆,但以相术再三嘱托公主必需在出生之地行天地夫妻之礼,否则对夫君不利的托词为由,要求凌子域前往琼州。

    同时,他收到启轻的密信,说是西戎同意结盟。他本想与欧阳群芳商量此事,但因为这些个闲言碎语,他左思右想还是忍了下来。

    束渊这边,在外查探蓝叶身世的过程中遭受了很多次的暗杀,还好他顺利的回了琴馆。

    这回,他带回来一个好消息。

    玄来当年是在东启与赫和边境小城殷汤生下蓝叶,之后她将孩子寄养在一个姓王的人家,四年之后又过来带这个孩子离开,而这个姓王的人家的小舅子的身份更是让人没有想到,他是赫和戍城军主帅丁一。

    那么问题又来了。

    丁一是谁?

    他与玄来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

    而蓝叶是不是玄来和他的孩子?

    乐家彭康知道蓝叶与顾予初吵架之后,劝了蓝叶很久。他虽然知道顾予初已经开始怀疑他,但这个节骨眼上,他越是表现得宽容越是能够得到蓝叶的信任。况且他打从心里也是断不希望她们俩吵架的,担心万一顾予初一个冲动,对蓝叶不闻不问,那他又如何能够威胁得到她。

    “阿姐,北凌来了国书,是太子妃之礼,不是嫁给那个老皇帝。你不知道这些天我都没有睡好觉,就是欧阳群芳那个老混蛋出的馊主意。”

    “康康,我其实不想嫁人。”蓝叶仍是愁眉不展。

    “我也舍不的姐姐。可北凌的势力,赫和实在是无力抵抗,都是我没用。”乐家彭康自责道。

    “不怪你。”蓝叶见弟弟如此,便也不敢在怨天尤人。“就怪顾予初那个乌鸦嘴。”

    “阿姐,你不要孩子气了。你和小初姐姐那么好,她怎么会冷眼看你的笑话。”

    “你不知道,她对我有多凶,凌子域是个什么样的人,全天下都知道,她竟然还给那个浪荡子说好话。”蓝叶想到这里,又气了起来。

    “她若是说你夫君百般不好,你就开心了?再说,你不是也一气之下把她赶走了,都着么多天过去了,你们俩也该和好了。”

    “她不来和我道歉,我是绝对不会原谅她的!”蓝叶仍旧嘴硬,可她也认识到自己的当晚的口不择言,若不是自己拿她的母亲和弟弟说事,她也不会气成那样。

    “今日左右都是闲着,不如我们俩一起去红军营看看吧。”乐家彭康提议道,他想着在军营里两人见了面,自然有机会可以重归于好。

    “不去。”蓝叶当即否定,去红军明摆着就是去找顾予初,她才不肯。

    “你都这些天没回军营了,女军们肯定暗自嘀咕,冉蓥公主果然吃不了苦,公主从军就是个笑话,国主就是个傻子。”乐嘉彭康使了激将法。

    “我怎么吃不了苦了,再说了,谁敢说你是傻子,我和他拼命。”蓝叶蹦了起来。

    “那咱们这就启程?”

    “走就走!”

    国主亲自视察军营,内监早就派人去通传。

    顾予初本不想给乐嘉彭康这个面子,但想着这是与蓝叶和好的好机会,便也忍了下来。

    国主仪仗到达军营,女军们集结等待君主的阅兵。蓝叶跟随其后,见到顾予初就像看到空气一般,挎着一张臭脸。而顾予初见她如此,也是一样。

    乐嘉彭康与女军寒暄了几句,说是前几日身体不适,才调回了冉蓥公主陪护,因为他的一己之私而导致女军医官擅离职守,是他的罪过。

    国主亲自前来道歉,女军激动不已,哪里顾得上蓝叶不来的缘由。之后,她们昂扬勃发,在国主面前表演了好些个操练的成果,乐嘉彭康欣慰不已。

    顾予初与蓝叶相隔不过一丈,但是谁也不肯先开口。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顾予初想到了凌不惑的叮嘱,若是与蓝叶再这样继续下去,只会与所谋不利,到时候这个女人一执拗断然拒婚就麻烦了,于是她在心里劝说了自己的几百回,终于找准了个机会。

    乐嘉彭康提议顾予初表演一下上回与戍城将领邱野对决的成名绝技。

    顾予初心中抵触,但又不好回绝。于是走下台阶之时,故意装做扭到了脚脖子,一副不能站起来的模样。

    蓝叶心中有些急了,冲了上去问询,两人一个眼神对上,心中原先的郁结也就各自散了。

    但做戏做全套,蓝叶还是扶着顾予初去了医舍,乐嘉彭康心知肚明,乐见其成。

    “哪里疼?”蓝叶拿出医官的口吻问道。

    “这里。”顾予初指着脚踝处。

    “你这脚没有用了,得锯掉!”

    “嘿,你个小妮子够狠的啊。”

    “没有你狠,一脚踹烂了梨花木的凳子。”

    “好了好了,别提了。”顾予初撇了撇嘴。

    “嘿,你这什么态度。”蓝叶插着腰。

    她们俩又开始这斗嘴模式,也算是宣告此次冷战的结束,那晚之事就这样过去了,她们俩心照不宣的谁都没有再提。

第一百六十八章 公报私仇

    不知道凌不惑是怎样劝服他的弟弟凌子域答应以太子妃之礼迎娶冉蓥公主,并且亲自前往赫和行天地之礼。

    要知道,这半年的时间,凌子域几乎天天泡在北凌胜羽大将军府,眼巴巴的追着单将军之女单明溪不放,他还曾信誓旦旦的扬言要迎娶单明溪为太子妃,谁知又突然转了心意,跑来与赫和的冉蓥公主和亲。

    不过,他本就薄幸浪荡的名声在外,大家也是见怪不怪。

    最终两国定下来年正月十四举行典礼。

    离蓝叶出嫁不足二月,宫中没有尊贵的老人,所以,这送嫁、准备一应礼成的差事落到顾予初的手里。她整日里疲于对应各种礼单、各种礼程,也是没有什么时间去军营报道。

    顾予初知道张梦依是欧阳群芳的小妾,冬至家宴之上因她的挑拨离间,蓝叶才和自己起了冲突,她心里气的很,便提议让欧阳群芳的家眷帮衬送嫁一事,好找机会教训张梦依一番。

    欧阳群芳为了缓和与皇家关系,自然欣然接下。可是,那欧阳正妻胡氏称病,遂向顾予初举荐了张梦依,阴差阳错,如此正中她下怀。

    张梦依每日天不亮就被顾予初传唤到宫中,待到宫中下钥之前才放她回去。

    每日里不是誊抄各种礼单、就是代替公主预练各种礼程。

    这东至过后,天气冷了不行,这几天还下了雪,出手都冻得慌,又何况在室外预练礼程,那玉泉宫正殿之前的台阶那么高,礼程来来回回修改,她也只得一天上上下下好几次。

    “小初,这不看不知道,你这心够狠的。”蓝叶捧着暖炉,看着张梦依冻的发紫的嘴唇,唏嘘不已。

    “心疼啦,那你自己去。”顾予初捧着胳膊说道。

    “我心疼她?呸,我恨不得天上立马下刀子。”

    顾予初笑着同意,“谁让她挑拨离间。”

    但即便嘴上这样说,她也没有做的非常过分,每日出宫之前半时辰,顾予初安排宫女给张梦依送上一壶很大分量浓郁的姜汤,还不允许安排任何过嘴的蜜饯。

    宫女说是国主的体恤,为了预防伤寒,特意寻了古方姜汤赏给她。张梦依不敢推辞,每次都硬着头皮喝下,姜汤驱寒是驱寒,只不过量太大,辣味太浓,她每每都呕吐不止。

    然儿,回到府上,她浑身上下都热呼呼的,一点受委屈的痕迹都没有,这帮衬皇室婚礼可是莫大的殊荣,她又怎敢空口白牙与欧阳群芳埋冤,所以这苦她只得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吞。

    又是天不亮就进宫,一个多月下来,张梦依有些吃不消了。

    礼程调整之后,刚刚几遍预演,还未休息半柱香的时间,顾予初便又硬拉着她去崇明殿中一一核对出嫁的各种首饰。

    崇明殿中只有她们二人。顾予初负责清点,张梦依负责记录。

    “鎏金红宝石凤凰步摇一对。”

    “紫薇花珍珠华胜一套。”

    “和合二仙玳瑁簪十只。”

    “凤仙花赤金首三对”

    “翠羽金步摇冠二顶。”

    “水晶蓝琉璃主金扣项链五条。”

    “琥珀双蝶戒指七枚”

    。。。。。。。

    顾予初报的很快,但她给张梦依不是一张清单,而是一张空白的册子,她要求她将现场所报的首饰一一抄录下来,再带回去和已经誊录好的清单对比,如果有错再清点一次。

    这本是多此一举,张梦依心里也清楚的很,这些天是顾予初故意在整她,她本忍着没有发作,但这样的口速她的确是跟不上,再加上这些天的委屈,让她一下子爆发出来。

    “顾予初,你有完没完!”张梦依狠狠的扔掉笔和册子,火冒三丈。

    “欧阳小娘子,咱们公事公办,你这是哪里来的这么大火气。”顾予初笑着回道。

    “公事公办?你倒是告诉我什么清点首饰就是这样费时费力的清点法的?”

    “费时费力?我到是不这样觉得。”顾予初挑眉,“啊,我是忘记了,贵妃娘娘指使别人惯了,哪里知道亲力亲为的辛苦。”

    “你是故意的!”

    “没错,我就是故意的。只许你无中生有,挑拨离间,就不许我公报私仇?”

    “你真是无耻!”

    “说道无耻,我可不到你的十分之一。快说,你来赫和到底要做什么?”

    “启帧没有告诉你么?”张梦依故意说道。

    “你当我是真傻啊。当年,明帝心意不明,才送你进宫试探,而如今呢?送你去欧阳群芳身边刺探敌情?你不要以为长着一张与怡贵妃相似的脸,当真是把自己当作个人物了。”

    “你!”

    张梦依气的脸色发紫,她随手拿起一枚簪子就要向顾予初刺去,谁料顾予初一个使绊,她重重的摔下地去,手中的玉簪折成两段。

    就势,她躺在捂住了肚子,全身蜷在一起,很是痛苦的样子。

    顾予初蹲了下来,冷冷的看着她。

    “别演了,你每进宫十日,我都会让女医馆给你把把脉,脉案都有记录,你身体好着呢,别拿一不小心孩子掉了的把戏在这里给我装。”

    张梦依还是不为所动,一副疼的死去活来的样子。

    “还装?”顾予初眯起了眼睛。“还是想偷懒?那就成全你呗。”

    “来人,天凉欧阳府小娘子着了风寒吃坏了肚子,快些送回府养着。”她接着吩咐道。

    门外的小内监连忙进来将张梦依抬了出去,还没走出两步,顾予初接着说道:“齐太医那里有提前预备好的三蓝根汤,喝完了再送回去。”

    于是,张梦依被狠狠的灌了好些苦药,吐的苦胆都出来了。

    刚刚送回大司马府,她还没来得及跟欧阳老爷哭诉一番,顾予初派内监送去的礼物就到了。

    那礼物不是别的,正是张梦依折断的那只簪子和另外三只完好无损的配对。

    内监传话,冉绮公主体恤欧阳府小娘子多日辛苦,今日首饰清点见小娘子很中意这套玉,便命人送了过来。

    还说,几日崇明殿清点,是她照顾不周,才让小娘子险些摔倒,是在是抱歉,特请欧阳大人见谅。

    欧阳群芳很是感谢,遂将那礼物接下带到张梦依的床边。

    张梦依看到这个玉簪,气的大哭了起来,她将顾予初如何苛待自己的事情一股脑全部说了出来,欧阳群芳也只得安慰安慰,打点皇宫内院的琐事本就辛苦,公主还已经上门道歉,他更不好再说什么。

    想来自己这个小妾也是穷苦人家出身,怎的如此娇弱,怪只怪自己对这个小妾太过娇纵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天地之礼

    顾予初许久没去琴馆,再去之时,早已人去楼空。琴馆之中破乱一片,有很明显的打斗痕迹。

    她心中大惊,还好院墙的墙壁上有束渊提前留好的月牙标记,这才放下心来。

    这个年节,顾予初留在玉泉宫陪着蓝叶一起渡过。只不过守夜的时候,她实在懒得多看乐嘉彭康和蓝叶姐弟情深的样子,借口累了回去休息。

    但她还是留了个心眼,悄悄躲在门外,偷听了一会,但无非都是一些朝臣后院的趣事,室外又实在冻的厉害,便无趣的走开了。

    没过多久,内监端着热疼疼的饺子进了屋,乐嘉彭康会意了内监的眼神,与蓝叶开心的吃了起来。

    “阿姐,真舍不得过这个年。”

    “怎么回事,还怕老了不成。”蓝叶打趣道。

    “若真能快些长大就好了,那我就能保护姐姐,不让你去和亲了。”乐嘉彭康有些怅然。

    蓝叶眼神不自觉的暗淡下来,她既心疼自己的弟弟,又嗟叹自己的命运。

    “姐姐等着你接我回来。”

    “恩。”乐嘉彭康点着头,欲言又止,“可是。。。”

    “怎么了?”蓝叶含着一只水饺问道。

    “姐姐若是去了北凌,小初姐姐这边恐怕也是留不住了。”

    “你是在担心东启那边是么?”蓝叶放下筷子,思索起来。

    “唉,说到底是赫和国小势微,只能靠外嫁公主残喘而立,是我太没用了。”乐嘉彭康叹着气,怅然的拿着筷子戳烂了一盘子饺子。

    “康康。”蓝叶伸手搭住他的肩膀。“你小初姐姐肯定会嫁回去的,你放心好了。”

    “嘿~大过年的,不说这些丧气话了。”乐嘉彭康笑着,突然转了话题,举杯祝贺:“我祝姐姐年年月月有肉吃、有酒喝,安乐一生,潇洒一世。”

    “那我便祝康康三年长十岁,万事顺遂,得偿所愿。”蓝叶也抬头饮尽杯中美酒。

    年节过的很快,眼看正月十四很快就到了,凌子域也早就入驻赫和行宫。

    临嫁前夜,顾予初守在蓝叶身边,看着姑姑婆婆忙成一团为公主梳妆。

    红妆金冠下的蓝叶真的是美极了,只不过她那双暗淡无光的眼睛,却是漏了心底的无奈。

    于此同时,顾予初的心事也是重到不行,若不是亲眼看到蓝叶安全走出赫和国境,她是半分也不能安心的。

    “小初,我好看?”蓝叶用手拨弄着金冠上垂落的莲花问道。

    “好看。”

    “你怎么心不在焉的?”

    “哪里啊?她们都在忙,我什么也帮不上。”顾予初心虚的从喜床上摸了颗红枣塞进了口中。

    “你们先下去吧。”

    蓝叶屏退了屋里伺侯的人,转头认真的看着她,说道:“小初,我有话想问你。”

    “恩。你说。”顾予初双手撑着膝盖,虽然气氛有些别扭,却还是认真的听着。

    “我去了北凌若想你了怎么办?”

    “哈哈哈,你若是想我,我就去看你呀。大不了我也跟着去云京好了。”听到这些,她不自觉的松了一大口气。

    “真的嘛?”蓝叶似乎没有那么开心。

    “当然真的啦!”

    “那东启和亲。。。”她欲言又止。

    “恩?”顾予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敷衍着,“两年之后的事情用不着那么着急吧。”

    “你会回去么?”蓝叶眉间微闪,很是严肃的问道,“你会回到启帧身边么?”

    “呵呵,当然会呀。”顾予初似乎明白了什么,微微有些眼神躲闪,心里知道蓝叶是不相信自己的,她一门心思全在乐嘉彭康的绸缪和赫和安定之上,定是担心若自己拒绝和亲,便是置赫和国于非常尴尬的境地。

    “你不要骗我。”蓝叶直愣愣看着她,眼中有说不清的颜色。

    顾予初点点头,心中不免有些难过。

    曾经无话不谈的好姐妹,渐渐因为私心而有了戒备和猜忌之心。但她更多的是自责,毕竟这和亲是自己推波助澜之作,即便是为了保护蓝叶,可说出来她会原谅自己么?

    “你答应的哦,要嫁回东启的,这是你对我的承诺。”蓝叶拉着她的手肯定的说道。

    “叶子。”顾予初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为了乐嘉彭康,你当真什么是都愿意去做么?”

    “当然啦,她是我的弟弟。就好比你为了束渊,也一定倾尽全部的。”

    “好吧。”她苦笑着。“要不要休息一会,还有五个时辰就要行天地之礼了。”

    “嗯,我想靠着睡一会。”蓝叶的确满脸的疲惫,最近三日的礼程预演都是她亲自进行的。

    “那我守着你。”顾予初帮她牵着她拖地的裙角,送她靠在软垫上。

    “小初,我想吃城南铺子的桂花红泥糕。”

    “那我一会等天亮就去给你买。”

    “嗯好。”

    过了半个时辰,天微微露了鱼肚白,顾予初蹑手蹑脚的出了喜殿,再出了玉泉宫,但她没有直接赶去城南卖桂花红泥膏的铺子,事实上时间还早得很。

    她甩开了暗卫的跟踪,悄悄潜入了凌子域入住的行宫。

    凌子域喜服加身,半眯着眼睛养神,听到有人偷偷潜入,才睁开了双眼,微微扯出了笑容。

    “你来了。”他开口道。

    顾予初迟疑半响质问道:“凌子域还是凌不惑?”

    “你猜。”男人邪佞的笑开了。

    “凌子域!”顾予初没有丝毫犹豫,上前直接扣住他的脖子。“我警告你,这和亲可是走走过场,你若是敢欺负蓝叶,我饶不了你!”

    “呵呵,你倒是厉害。”男人定定的看着她。

    “听到了没有?”顾予初继续威胁道。

    “松手,我是凌不惑。”

    顾予初犹豫的半天,深究了这眸子里的认真,才松了手。

    她有些尴尬,问道:“怎么是你?”

    “你希望是他么?”

    “早知道是你我才不多此一举。”顾予初松了一口气,便又问道:“怎么?他不肯来?”

    “他来我来有什么区别。”

    顾予初觉得很有道理,长的一模一样,鬼才能认得出来。

    “对了,琴馆发生了什么事儿?”

    “乐嘉彭康费尽心思打听我和束渊的身份,却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便一不做二不休一网打尽。人都安全撤离了,你放心好了。”

    “我弟弟现在人在哪里?”

    “他安排其他的撤退路线,确保安全将你和蓝叶带离赫和。”

    “我暂时不能走,我得留下稳住乐嘉彭康。”顾予初抿抿嘴。

    “知道。已经安排了暗卫埋伏在玉泉宫外,到时候掩护你一同撤退。这是信号引,你拿着。”

    凌不惑递出一根如大拇指一般短细的竹筒。

    “嗯。谢谢。”顾予初接下,一想到凌不惑为了她可以没有后顾之忧,竟然考虑的如此周全,心中感谢不已。

    “不客气。蓝叶如果不去云京,你恐怕也是不肯去的。”凌不惑很是直接。

    “哎呀,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顾予初假装什么也没听懂,便迅速找了借口逃离了。

    凌不惑不自觉苦笑着。

    二个时辰之后,巳时二刻,是大祭司选定的良辰吉时。

    凌不惑从赫和的正阳门出发,前往交泰阁接上公主。二人再共同乘轿前往无极殿前的广场,供拜天地。

    大祭祀主持和亲大典,礼乐两侧伴奏,两人和手向天、向地、向远同射三箭;而后共饮一票凌河水,最后一起燃起象征两国邦交之文鼎蒸烹藜麦肉糜。

    寓意两国乾坤安定,夫妻琴瑟和鸣。

    顾予初与乐嘉彭康面无表情的立于宽廊两侧,远远瞧着喜庆无限的典礼。

    “小初姐姐。”他开了口。

    “什么事?”顾予初没有看他,语气也并不友好。

    “你相信命运么?”

    顾予初想了想:“我信运但不信命。”

    “是么?”乐嘉彭康笑了笑,眼里全是阴鸷,“好笑的很,我都相信。”

    顾予初这才侧头看了看他,她是完全没有想到,一个不满十六岁的少年竟然笃信命运。

第一百七十章 赤血浮屠

    天地之礼之后,赫和设国宴,款待北凌迎亲团、东启使节以及文武百官。

    乐嘉彭康将国宴做的隆重且盛大,不过就是向天下宣布,赫和公主北凌太子妃的身份,更是让东启看个明白,赫和的退路仍在。

    顾予初在布置一新的婚房中陪着蓝叶,新娘端坐在喜床上,妆容虽美,但却是十二分的无精打采。

    “叶子,玄来神医怎么没有来?”顾予初问的小心翼翼。

    “师傅来过信了,她说过一阵子去云京看我。”蓝叶敷衍着。

    “所以,你是因为这个不开心么?”

    “也不是。我是担心以后,那凌子域可不是什么良人。”

    “别担心。有我在呢。他若欺负你,我打断他的腿。”顾予初内疚的厉害。

    “和亲公主有和离的先例么?”蓝叶紧紧握着凤凰牡丹透纱蒲扇,喃喃自语道。“不行,康康到时候可怎么办。”

    “什么?”

    “没什么。”蓝叶抬眼微微笑了笑,“小初,我想喝点酒,反正闲着也是没事做。”

    “行呀,不过得少喝点。”顾予初担心她酒后神志不清,出点什么乱子不好收场。

    她走进八仙桌,提起酒壶,到了两杯酒,一杯递给蓝叶。

    “小初,我还想吃甜杏蜜饯,在外面柜子里,你帮我拿一下,这裙子太长了。”

    “好呀。”顾予初一门心思要哄蓝叶开心,任何要求都是有求必应,她起身,随手将自己的那杯酒放在床前的案上。

    蓝叶见她回头,迅速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瓷瓶,将里面的液体倒入顾予初的杯中。

    因为慌乱,瓷瓶她没来得及收起来,便只得随手丢在喜床之上。

    待到顾予初捧着蜜饯盒子转身之前,她似乎又变了主意,将她们二人的酒杯掉了个。而后,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赶紧拿了一颗塞进嘴巴里。

    “这么饿么?”顾予初笑嘻嘻的也拾掇了一颗尝了起来,甜的有些过了头,她咂巴着嘴巴,赶紧捧着酒杯一饮而尽。

    “你的也给我吧。记着,合卺酒添一添就好,知道么?”顾予初一边叮嘱,一边将蓝叶的手中那个酒杯抢了下来,喝了个底朝天。“这酒味道真不错。呵呵。”

    蓝叶看傻了,这个女人竟然对自己毫无防范之心,她眼眶有些湿润,满脸的动容和歉疚。

    乐嘉彭康之前求她,让她想办法暂时抑制住顾予初的内力,这样便可以轻易让她困在宫中。同时,赫和主动向东启提出提前履行和亲的请求,这样二月之内,便可将落实了这桩隐忧。

    于是她找出了玄来特意调配的绵骨醉倒入酒中,这种药剂无色无味,但二小时后药劲便会发挥出来,再之后二十四个时辰内,饮下之人便会四肢酸软,无法凝息运气,如同受凉一般,寻常大夫根本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没过多久,新郎被喜婆迎着入了洞房。

    顾予初再不能死皮赖脸的待着这里,在她与凌不惑擦肩而过的瞬间,眼神里满是复杂。

    她灰溜溜的出了大殿,一个人悄悄坐在门外的台阶上,打起十二分精神,竖着耳朵听着屋子的吉祥话,心中怅然不已。

    一时间,她也不确定自己这样的做法到底对还是不对。

    整夜都没有下雪。

    顾予初,披着厚厚的斗篷,围着火炉,几乎在殿外守了一夜,还好昨晚屋里很安静,想来是没有发生什么。

    她揉着眼睛,伸了伸懒腰,抖了抖酸胀的腿,竟发现几只小虫子从身上掉落下来。

    寒冬腊月还有虫子,也是稀奇,但她没有多想,赶紧随着伺候梳洗的侍女们一同入了喜房。

    蓝叶清冷寡言坐在喜床边缘,而凌不惑亦是如此。

    顾予初远远的瞅了瞅蓝叶,又对上了凌子域的眼睛,有许多话要问,但屋里除了下人们衣衫簌簌忙碌声、铜盆倒水的沥沥的声响之外,安静异常。这样异常的冰冷气氛,硬生生将她心中的话全部堵在了嗓子眼。

    今日礼毕,凌不惑不想再拖沓,带着蓝叶启程要回云京。

    为了让乐嘉彭康安心,顾予初一直出现在他的视线之内,心里盘算着,待到蓝叶出了赫和国境之后,她要怎么脱身。

    乐嘉彭康静默的站在正阳门外,蓝叶一身喜服,她泪眼婆娑,与弟弟惜惜告别。

    “阿姐,多保重。”

    “康康,记得每日多喝汤,好好休息。”

    凌不惑站在一旁,死死盯着顾予初。顾予初点点头,示意他安心,他才牵住蓝叶的手,与她一道上了北凌的马车。

    乐嘉彭康站定了很久,直至马车消失在玉泉宫外的主街之上。

    顾予初心稍稍安定,可就在此时,乐嘉彭康的一声令下,却让她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来人,将顾予初押入大牢!”

    霎时间,二十多个侍卫拔刀团团将她围住。

    “就这么迫不及待么?”她冷冷的质问道,一边暗暗凝息,可发现竟然身体根本不听使唤。今日早晨起来的似乎她就感觉浑身发软,以为是受了些风寒,可现如今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可能中毒了。

    “卑鄙无耻!”她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

    “呵。”乐嘉彭康冷笑着。“小初姐姐,你呀,就是太重感情,又太过自负,这是你最大的弱点。”

    两天之后,北凌迎亲团行至苍山脚下,一百多个蒙面人持刀从林中鱼贯而出,将他们重重围住。

    这些杀手之中,有二十人实为特殊,他们只露出两只发红的眼睛,但暴露出来的皮肤呈现出易于常人的青黄色。除此之外,他们的武功要高出其他蒙面人很多很多,并且一般兵器伤害不了他们。

    几经打斗之下,就算有束渊带着一对人马左右伏击,北凌的使团也几乎全军覆没。

    在为数不多的暗卫的掩护下,凌不惑、束渊带着蓝叶遁入山中,黑衣人四处围剿,开始搜山。

    在一处极为偏僻的山洞里,蓝叶终于忍不住,吓的小声抽泣了起来。

    “你别哭了。”束渊宽慰道。

    “那些都是什么人?”蓝叶挂着泪痕问道。

    “赤血浮屠。”凌不惑幽幽的回道,满脸的凝重。

    “就是赫和国传说中不知疲倦、不入刀枪的赤血浮屠?”束渊大惊,“他们不是百年前随着睿德王朝的覆灭而销声匿迹了么?”

    “看来是有人又寻得了练造他们的方法了。”凌不惑搓摩着手指,陷入了沉思。

    “练造?”束渊不解。

    “以蛊虫为引,以百毒浴身,九九八十一天后若不死,才能成为真正的赤血浮屠。”蓝叶解释道。

    “你竟然也知道?”束渊大惊。

    “医尊药灵子收藏的上古医书里有简要记载。”凌不惑转头审视着蓝叶。

    “你是谁?”蓝叶心中疑惑。

    凌不惑没有理他。

    “你知道乐嘉彭康偷偷在练造赤血浮屠么?”他开口问向蓝叶。

    “我不知道。”蓝叶心中惴惴不安。

    “那你师傅玄来呢?”

    “你什么意思?我师傅不可能这样做!”蓝叶失控的大声否认。“康康也不会去花费心思去制造这些恶魔!”

    “你小声一点。”束渊上前捂住她的嘴,生怕她引来了那些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的怪物。

    “我姐姐怎么办?她有没有危险啊。”他有些紧张起来。

    “康康不会伤害小初的!”蓝叶低头说的很小声,与此说是辩驳,更像是在自己说服自己。

    “这波赤血浮屠是冲着我们来的,小初尚在乐嘉彭康身边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什么危险,不过她若是司机逃脱,就不好说了!”凌不惑心中也隐隐有些不安,担心着顾予初的安危。

    “我掩护你们,你们快些逃走。”说罢,蓝叶便向洞外跑去。

    束渊一把拉住她,压着声音训斥道:“你不要命了,发什么疯!”

    “康康不会杀我的!你们快走,我回去救小初。”蓝叶很是激动,今日那赤血浮屠她是见识到了,他们杀人如麻,对自己更是没有手下留情,她心中虽然不肯承认,但还是慌了神。

    所以,她必须回去亲口问一问乐嘉彭康,他是不是真的要杀了自己。

    还有她的师傅玄来,躲在皇陵中将近半年,就连自己要成亲了也不肯回来送嫁,她到底在忙什么?这些个怪物到底和她和乐嘉彭康有没有关系!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凌不惑跟着质问道。

    “没。。有。。。”她眼神躲闪。

    “若是没有,那就乖乖跟束渊回北凌,我回去救她。”

    “不行,我得和你一起。”束渊和蓝叶一同否定。

    “你们两人任何一个落在乐嘉彭康的手里,顾予初只能束手就擒。我回去,与她联手倒是可以寻得一线生机。”凌不惑坚持他的决定。

    “可是小初她。。”蓝叶吞吞吐吐了起来。

    “她怎么了?”凌不惑眼神凌厉。

    蓝叶心里也万分担心留在玉泉宫的顾予初,便将实情全部说了出来。

    凌不惑没有作声,满眼阴鸷,紧紧攥着拳头。他千算万算竟然漏算了这赤血浮屠,看来这乐嘉还瑜真是给他儿子留下了好东西。

    束渊气的青筋暴跳,狠狠的踹着洞中的岩壁。

    “让我回去吧,事情可能不像你们想的那样。”蓝叶顿坐在一旁,心中纷杂不已。

    他们两个没有理她。

    过了一会,凌不惑悄悄命令束渊速速返还北凌,集结精锐暗卫支援,另外调派二十万军马驻扎在边境以防不测。

    而他则带着蓝叶,故意暴露行踪,好以掩护他安然逃脱。

    束渊心系姐姐安危,自然不肯答应。

    “若你真想救你姐姐,就按我说的做!”

    凌子域怒斥道,而后带着蓝叶出了山洞。

第一百七十一章 蚀灵之蛊

    顾予初四肢被锁链捆住,悬挂在半空。她挣脱之下,手脚被磨出血水顺着手臂染红了青色袖子,身上虽然没有受刑的痕迹,可表情却是异常的痛苦。

    一连五天,她就这样被囚禁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里,除了定时有人来喂一些水和食物,就再没有人过问。

    这里没有光,只有两个小小的火把。

    顾予初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她靠头顶墙缝里滴答的水声来分辨白天和黑夜。

    她身体的状况也很不稳定,有时候像被架在火上,感觉身体里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爬,有的时候却又冷的刺骨,仿佛除了眼睛,身体全然不在属于自己。

    而苍山之围后,凌不惑带着蓝叶束手就擒,被蒙面人捆绑着带回了玉泉宫。

    乐嘉彭康将蓝叶囚禁在寝殿之中,将凌不惑关押在地牢另外一处。

    只不过他没有疑惑他的身份,还把这个男人当成了那个浪荡不羁、不学无术的凌子域,除了十二时辰派人看守之外,并没有带上枷锁或镣铐。

    凌不惑故意的怒骂吵闹,实则也是细细观察了两日,将每日送饭的时间、看守换防的规律都默默记在心里。

    尤其,送饭的时候,总是有两个宫人同时出现,一人送到他这里,另外一个则路过石门,走向更深之处,再次返回竟然隔了一柱香的时间,这让他心里有了很不好的预感。

    于是不敢耽误太久,第二天子夜,凌不惑趁着一个守卫出门方便之际,以身上的细软金子诱惑另外一个守卫,在那人靠近牢笼的时候,他先发制人,逃脱牢笼,再杀死了回来的另外一个守卫。

    之后,他带着守卫的佩刀顺着原先送饭宫人的方向,找到了已然昏迷不醒的顾予初。

    见她如此虚弱的模样,他心疼不已。他用力想砍断顾予初手脚的锁链,却发现它是牙铁而制,坚硬无比,寻常兵器根本无法比拟。

    还好他早有准备,凌不惑拔掉了头上的金簪。这簪子看起来华丽,通身金色,却不是赤金打造。

    他摁动簪头的宝石,簪子瞬间被打开,里面躺着的是一把比牙铁更为坚硬的玄铁细长柳叶刀。

    凌不惑将簪子插入锁孔之中,旋动一周。咔哒一声,锁芯被拧断,锁链被打了开来。

    顾予初一下子摊靠在凌不惑的怀中,她浑身冰冷,不停的打着寒战。

    “小初,你醒醒。”凌不惑拧着眉头赶紧搭了搭她的脉,这脉象虚弱让他心乱如麻,他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脸颊,试图叫醒她。

    过了半晌,顾予初才微微睁开眼睛,深情恍惚,嗓子嘶哑。

    “是你。”

    “还走的动么?”凌不惑紧张的问道。

    她微微点点头。

    于是,他麻利的背起虚弱的顾予初,好不容易绕出地牢,不料却在半路上被侍卫围住。凌不惑顾及顾予初的身体,无法全力致敌,在乐家彭康赶来之时,他临时改了主意。

    “凌太子,到是小看了你。”乐嘉彭康轻蔑的说道。

    “呵,你这小子到是心狠手辣。”凌不惑学着凌子域的口吻说道。

    “你和她什么关系?”乐嘉彭康扬起下巴质问道。

    “我要想问问你和她有什么深仇大恨,竟然对你的姐姐下如此重的手?”

    “这个时候英雄救美,不是很可笑么?”

    “我凌子域宁可自己受罪,也不让美人受伤,这点我得好好的教导教导你。”

    “教导我?”乐嘉彭康笑了出来,“如今你可是我的阶下囚。”

    “呵呵,即便你现在连赤血浮屠也有了,但说到爱护女人,还是得谦虚点。”

    “来人,将她们押下去,分别关起来。”

    “带我去见冉蓥。不然我就杀了她!”凌不惑突然拧住顾予初的脖子,威胁道。

    乐嘉彭康有些着急,微微上前半步,但还是强忍了下去。“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威胁到朕?”

    “她若死了,你拿什么要挟启帧;我若死了,你拿什么要挟北凌。”凌不惑说的直截了当。

    乐嘉彭康不说话。

    “你若是再慢一会,不用我动手,她自己就要不行了。”

    “她可没你想象的那样弱不禁风!”乐嘉彭康丝毫没有怜惜,这让凌不惑眼中的阴郁又多了几分。“来人,押他们去芝兰殿。”

    “国主,冉蓥公主可是会医术的。”有人在他耳边提醒道。

    “那又怎样?已经过了七天,蚀灵之蛊再无药可解。”乐嘉彭康笑着,眉梢轻挑,异常的得意。

    凌不惑抬头,惊诧的盯着乐嘉彭康。

    如果他听的没错,这蚀灵之蛊的确是无药可解。它是练造赤血浮屠的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身中蛊毒之人每月必须服下抑毒的药丸,否则毒发之时会日渐丧失意志,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若中蛊之初顾予初的内力还在,十二个时辰之内及时运功抑制毒气攻心,再在七日内饮下雪山冰种,倒也可以驱除蛊虫。

    可偏偏蓝叶给顾予初事先灌下了绵骨醉!硬生生是绝了这最后的生机!

    凌不惑眼中血丝密布,乐嘉彭康之狠毒,他倒是太过于小觑了,此时的他恨不得立马上前捏断这个狠毒的少年的脖子,为他先行为心爱的女人陪葬。

    在一众人的押械下,凌不惑匆忙的抱着顾予初入了芝兰殿,而后殿门紧锁。

    蓝叶从内殿冲出,看见男人怀中顾予初的这副模样,惊的泪流不止。

    “小初,你怎么了?小初!”

    “别哭了!屋里有没有银针。”凌不惑呵斥道,他赶忙将顾予初平放在床上,再次把起脉来。

    这一次,她的脉搏不像地牢里那样细弱悬丝,而是混乱不堪。

    想来是蛊毒发作了。

    床上虚弱的女人顿时睁开充血的眼睛,只见她嘴唇乌青,表情惊恐之余痛苦不堪。她双手揪扯着被单,绢帛顿时撕裂。

    “快一点!”凌不惑催促道。

    蓝叶扑在床边,惊慌扯开针包,凌子域抽一根银针快速精准的插入了她的百会穴、筑病穴、行间穴之上。

    顾予初顿时安静了下来,倒在了凌不惑的怀里。

    “小初到底怎么了?”蓝叶哽咽着。

    “蚀灵之蛊。”凌不惑深锁着眉头,深深咽了一口气。

    蓝叶瘫坐在一旁,完全慌了神,喃喃的重复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谁干的?”她突然问道,一时间心里好似有了答案,可眼里却仍怀有期待。

    “还能有谁?乐嘉彭康!还有你的好师傅!”凌不惑语气异常冰冷,他心里恨毒了这个自以为是蠢女人。

    蓝叶沉默。

    的确,普天之下,除了师尊之外,能够练造这种蛊虫的恐怕只有她的师傅了,可她究竟为什么这样做?而乐嘉彭康为什么要利用她!

    “上会给你的起灵丹还在么?”凌不惑仔细顾予初擦着汗水,像是有了法子。

    “在在。”蓝叶连忙起身奔向妆匣,取出一个木盒,可她突然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

    “你是。。。”她迟疑的开口。

    这个起灵丹是她第一次见萧令时,他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份,特地将只有师尊才可以制出的丹药赠与她。他们俩还说好,故意不告诉顾予初,让她干着急。

    “别废话。”凌不惑不耐烦的警告道。

    蓝叶不可思议的看着他,而后顾不得深究,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样,惊喜铺了过来,压低声音问道。

    “是不是还有办法救小初?”

    凌不惑没有回应,只是伸出右手命令道:“给我!”

第一百七十二章 歃血渡毒

    蓝叶握着将那个木盒递给凌不惑,他打开闻了闻,又合了上去,然后颓然的靠在床边,握着顾予初的手思索着。

    蚀灵之蛊不同于一般的血蛊。

    它先是以补药喂养毒虫,取雌虫卵子为引,再以人血反哺孵化百日而生。这样,蛊虫只能存活在人的血液里,若虫死人必死无疑,简而言之它一旦种入人体,便与性命相成相依。

    若想将它活着引出,除了以活人之血渡体之外,别无他法,但即便引出蛊虫,若不能及时清除蛊毒,被救之人也必死无疑。

    这个方法,凌不惑一成的把握都没有,他抬眼冰冷的看着伏在床边泣不成声的蓝叶,心中的怒气又涌了上来。

    “玄来用的是什么蛊虫?”

    “你凭什么说是我师傅。。。”蓝叶心虚又倔强。

    “这个时候,你还有必要自欺欺人么?”

    “我。。。”蓝叶本想争辩,但看到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顾予初,心中混乱至极,但她实在是不知道。

    “以现在她的脉象来看,毒已涌进全身,若想让她活下去,要么就是按时服用暂时压制毒性的解药,要么就是。。”凌不惑没有说出口。

    “歃血渡毒。”蓝叶眉头紧锁,胸口起伏,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但这也不是万全的办法。就算把蛊虫引出,体内余毒侵入心脉若不清除,她还是活不成。”

    “不是有起灵丹么?”

    “如果不知道蛊虫到底是什么,对症下药,起灵丹也只能保住意识。”

    “乐嘉彭康是不会让她死的。”蓝叶擦了擦眼泪,这一刻她异常清醒,也异常道笃定。“他一定会送来压制毒性的药丸的,有了它,我们就能知道是什么样的毒,自然能找到解毒之法。”

    之后,他们继续沉默,直到过了二个时辰,门外有了声响,才知道是宫女送来了饭食。

    放食通过殿门上道一个极小的窗口被抵入,凌不惑迅速冲向窗口,怒骂道:“老子要喝酒,让乐嘉彭康给本太子送过来!”

    宫女战战兢兢关上小窗退下。

    蓝叶急忙打开饭盒,果然在其中找到了一个瓷瓶,从里面倒出一颗红药丸。

    她闻了又闻,似乎找不到线索。

    “拿针。”凌不惑走进她,蓝叶抿了抿嘴,将药丸递给了他。

    只见凌不惑,取来一个浅碟,用银针刮下一些药丸,再倒入一些清水搅匀,沉淀了一会,再用食指醮了点尝了尝。

    “怎么样?”

    “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北山勾寒虫。”

    “那用朱砂!我有手串!”

    “但还有一种毒虫,我猜不出来。”凌不惑凝神闭了闭眼,不觉的握紧了拳头。

    “那怎么办?”

    凌不惑没有应她。

    “那。。我先去磨朱砂。”蓝叶虽心中忧虑,但又实在不敢打扰,更不敢多问。

    之后的三个时辰里,顾予初清醒了一会,凌不惑正好给她喂了点清粥。

    等到第二天戌时三刻,在宫人送来沐浴用的热水以及及第二颗药丸的时候,凌不惑告诉蓝叶时机差不多了。

    他们二人准备了汤浴,蓝叶褪去了顾予初的外衫,萧令试了试水温,将她抱入浴桶,将压制毒性的药丸塞入她的口中。

    而后他一边脱衣服一边吩咐蓝叶。

    “药丸可以压制她体内的毒素,北山寒勾虫耐不住热,不出一柱香的时间,便会从歃血伤口中涌出到我的体内,到时候,你同步将三钱朱砂倒入二两烈酒混搅,用棉布侵湿包敷顾予初歃血的伤口。一个时辰过后,再给她喂入起灵丹。记住了么?”

    蓝叶点着头应下,“那你怎么办?”

    “不用管我,你切记要照顾好她。”凌不惑边说边脱的只剩下亵衣。

    “三钱朱砂、二两酒是多少?没有琵琶称我实在把握不了分量。”蓝叶微微侧身,拧住眉头说道。

    凌不惑剜了她一眼,顾不得体面,转身去了外室。将一应分量准备妥当之后,回来之时,竟然看到蓝叶已然钻进了浴桶之中。

    “你给我出来!”他呵斥道。

    “让我来吧,是我害她成这个样子的。”这水很烫,蓝叶脖子以下都被烫的通红,她咬着牙底着头说道。

    凌不惑没有应她,她便抬起头,洋装轻松:“我力气小,没办法将你们都从这桶里捞出来。歃血渡毒也不是万全的法子,万一余毒未清,还要你来医治才行。再说了,如何出去还要你另做打算。”

    “会死的,你知道么?!”凌不惑咬着牙关,压低声音训斥道。

    “有师叔在,我不怕。”蓝叶艰难的扯出笑容,可眼睛里无限的惊恐和不安。“别耽误时间了,开始吧。”

    凌不惑深深叹了一口气,将起灵丹递给她。

    “吃掉!”

    “只有一颗,留小初吧。”蓝叶微微有些惊讶。

    “你若是死了,你以为她会原谅我么?如果不吃,那就赶紧滚出来,让我来。”

    “可小初。。”她还是有些犹豫。

    “刚才不还说有我在不怕的么?!”蓝叶虽然犯了错,但她们之间的惺惺相惜还是触动到了他心中的柔软,也是在这一刻,他才明白顾予初这个女人为什么要如此不顾一切的救她。

    蓝叶含着眼泪,吞下那枚丹药。

    而后她拔掉头上的簪子,准备划拨手掌,却被凌子域挡了下来:“用这个吧。”

    “寒洋玄铁刀?”蓝叶眼中闪过一丝惊喜,眼泪掉了下来。

    世人都知玄铁极为难得,尤其是寒洋玄铁极为难得,它除了坚硬无比之外,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优点,就是有有去毒抑毒的良效,用在此处,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蓝叶拿着玄铁刀先将顾予初双手手掌划出十字,黑色的血缓缓流出,而后,她照样划开了自己的手掌,接着与顾予初双手紧紧相扣握在一起。

    在热水和解药的催发下,蛊虫开始在顾予初身上游走,似乎在寻找出口/只见她闭着眼睛,满头大汗,凌子域用银针插入她的桥弓穴,促使她心率减慢、血管扩张,好让蛊毒顺利的涌出。

    而蓝叶也疼的厉害,疼的两支眉毛拧成了一股绳子。凌不惑提手拔针封住她的内关穴,以防止蛊虫毒素攻入她心脉。

    随着浴盆中的水温渐渐降了下来,蛊虫也从顺利从顾予初的体内渡到了蓝叶体内。

    凌不惑依次将她们二人抱出,平放在床上,而后麻利的为她们两人包扎手上的伤口。

    顾予初除了蛊虫,虽然余毒未清,但气息渐渐平稳了起来。但蓝叶则异常的痛苦,北山勾寒虫在朱砂的催发下已死,但另外一只猜不出的蛊虫仍然活着,可她内力不深,根本抵抗不住,只见她豆大的汗水不停的顺着她的额头脖子流出。

    凌不惑拉她起身,运真气助她调息,将起灵丹的药性催发出来。

    这边刚结束,又拉起顾予初,将她体内残留的,无法确定的毒素全部渡到自己体内。

    整整一夜,他眼睛未合一秒,生怕这两个女人出了任何差池。

    若是救不回顾予初,他原谅不了自己。

    若是救不回蓝叶,顾予初也原谅不了自己。

    所以他必须拼尽全力。

第一百七十三章 大军压境

    束渊快马加鞭赶回北凌,在云京城外遇上了整装行军的北凌军马,由凌子域亲自率领赶往边境。

    双生子的感应没有由来,他就是觉得凌不惑可能出了事,便急忙向北凌老皇领着兵符,调遣了十万军马正要赶往边境。

    “出了什么事?”凌子域拉近了缰绳,眉头紧锁。

    “我们回程的路上遇到了赤血浮屠。”束渊来不及下马,答道。

    “赤血浮屠。。”凌子域眯起了眼睛,“他被抓了?”

    “没有。但是乐嘉彭康扣了我姐姐,主上回去救她了。”束渊抬眼撇了眼这阴晴不定的凌太子,心中打着鼓,毕竟凌不惑是为了自己的姐姐而以身犯险。

    “还说我脑子不清醒,你又好到哪去?”凌子域骂骂咧咧,又叹着气。“现在玉泉宫什么情况?”

    “我姐姐中了毒,少主现下情况如何暂时还不清楚。”

    “赤血浮屠有多少?”

    “回程当日有十五人左右,总体数量不清楚。”

    “乐嘉彭康这个狼崽子。”凌子域气的牙痒痒,“让绣衣使者密切盯着玉泉宫的情况,给你二千精兵,秘密前去营救。”

    束渊领命,而后凌子域大手一挥,带着兵马继续南下压进赫和边境。

    同时,除了北凌之外,西戎三十万大军也从赫和国西境悄悄逼近。

    北凌先行送达的讨伐国书静惊动了欧阳群芳,这时他才知道乐嘉彭康秘密抓了凌太子,搅动了赫和本来就脆弱的平和,他盛怒又哀叹,连夜匆忙入了玉泉宫。

    “大司马,这么晚还来叨扰朕,到底有什么急事!”被截断了刚刚酝酿的睡意,乐嘉彭康显然很是烦躁。

    “国主做了什么难道心里不清楚么?”欧阳群芳气的忘了君臣之礼。

    “朕不过是不舍得阿姐,接她回来小住一番,而凌太子受不了新婚小别,也跟着回来了,这有什么值得大司马如此打动肝火。”事已至此,他也不打算藏着掖着。

    “国主以为北凌会听这样的糊话么?!”

    “不听又怎样。老皇帝最心爱的儿子捏在赫和手里,他能拿朕怎样?”乐嘉彭康冷笑着。

    “糊涂啊!”欧阳群芳顿足叹息,质问道:“国主以为抓了凌子域,北凌就能对赫和俯首称臣?还有那顾予初,国主真以为一个举足轻重的女人就能要挟的了东启启帧?”

    “这件事朕自有打算,就不用大司马操心了。”乐嘉彭康冷冰冰的敷衍着。

    “赫和当下最需要的就是休养生息,与两国保持平和的才是上策。”虽然国主表明了态度,欧阳群芳仍未放弃劝说。

    “休养生息?东启和北凌可能赫和国休养生息的机会么?说不定来年邦国就会变成州郡!”乐嘉彭康在也压不住心中的火气,愤怒的站了起来。

    “即便如此,老臣也不能看着国主拿赫和的前程如此冒险!还是尽早放了凌子域,国主知不知道北凌十万大军已经逼近北境了!”

    “大司马老糊涂了吧,这个时候就算朕放了凌子域,北凌就能放过赫和了?”乐嘉彭康眯起了眼睛,语气里尽是嘲笑。

    欧阳群芳语塞,事情闹到这个地步,赫和无论做什么都无法向北凌有所交代,他沉默了一会,咽了一口气,幽幽的说道:“那现在唯有借兵东启了。”

    “东启?”乐嘉彭康笑了出来。“百年间,赫和为了求立于世,不是投靠东启就是依附北凌,您看看现如今可捞到半点好处了?若赫和真需要一个盟友,这天下之大,也并不是非此即彼。”

    “盟友?”

    “没错!朕已经找到了更为强大的盟友。”乐嘉彭康笑的邪佞。

    “莫不是西戎的蔻桑?”欧阳群芳大惊失色,双手颤抖。

    “大司马果然机智过人,西戎的三十万大军已经行至回龙湾了。”

    “你疯了!”站定庙堂三十余载,荣辱不惊、进退得宜的肱骨之臣听到这个噩耗,险些没有站稳,“这是引狼入室啊!”

    “东启、北凌哪一个不是不请自来?朕就是要让他们瞧瞧,我赫和不是非要跟在他们身后才能安然存世!”

    “西戎就能许你两分天下?”欧阳群芳苦笑着,他低沉又绝望的声音贯穿空荡荡的大殿:“天要亡我赫和,臣愧对先皇的嘱托啊!”

    “你休要拿我父王压朕。若不是看在先皇遗命的份上,就大司马如此君臣不分、以下犯上,朕立马就能拉你出去斩了!”

    “哈哈哈,国将不国,老夫何以为,国主大可以动手!”欧阳群芳红了眼睛。

    “你别以为朕不敢?!”乐嘉彭康嘴角抽搐,他很讨厌被威胁,但很快他压下了怒火,记着说道:“大司马既然如此忠于赫和,那么过两日便由您老人家亲自出城迎接西戎兵马。”

    “你!”欧阳群芳气的一口老血吐了出来。

    “夜深了,朕要休息了,大司马退下吧。”乐嘉彭康头也不回了入了寝殿。

    欧阳群芳颤颤巍巍的出了玉泉宫,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家,一想到自己兢兢业业护佑辅助赫和三十余载,兵临城下数次,什么风风雨雨没有见过,可如今,他竟乱了主意。

    最让他扼腕叹息、难以接受的是,招来这个灭国的祸事的不是别人,而是生下来就注定要扛起赫和国运的国之少主,是赫和最后的希望!

    他眼眶红了。

    国将倾覆,而他却是无能为力。

    但如果现在求援东启和北凌那就是将乐嘉彭康置于背信弃义的境地,就算日后危机得以平复,他恐怕也帝位难保。

    如果自己与乐嘉彭康沆瀣一气,那便是将东境两大强国全部设计其中,从此,赫和国也再无退路。

    无论怎样,赫和都难逃沦为战场的命运。

    他犹豫了很久,直至天明,还是提笔东启写了一封求援信,将目前西戎东进南下、北凌压境、凌之域被囚的消息全部告知,请求东启立刻派兵支援。

    第二天城门放行之后,他为了绕开乐嘉彭康的眼线,招来府上的三个亲信,让他们分别持相同的秘信前后出城送往东启,这样至少可以确保其中一封顺利送出。

    除此之外,他秘密与赫和两大军部将领见面,告诫他们回去立即做好各种临战准备,特别是每座重要城池的戍城边防,任何重要军令,都必须有他和国主的双重兵符确认方可。

    玉泉宫中,暗卫将两份大司马的书信呈上,乐嘉彭康气的摔掉了案上的茶盏。

    对于擅作主张的大司马,他早就忍不下去了,只不过前几日,他接到启轻的密信,三十万西戎军十日后抵达赫和边境,为彰显两国合盟之诚意,蔻桑女王要求他亲自出城迎接。可他仍是害怕西戎不守信用,挟持他利用赫和兵马,于是迫于无奈才留下欧阳群芳的性命,以代替他行迎宾之礼。

    更让他头疼的是,北凌最新送达的国书,要求乐嘉彭康三日内送凌太子归国,否则大军压境。

    北凌反应如此神速,让他始料不及。

    他在殿中来回的踱着步,盘算着在西戎大军抵达之前该如何应对北凌的危机,不自觉间他瞥见了欧阳群芳的书信,心中又生一计,连忙命暗卫将这截下的书信送往东启。

    他心中盘算,若是把凌子域送给西戎,那西戎与北凌之争便是胜算更大,如此一是彰显自己与西戎结盟的诚意,二是率先挑起北凌与西戎的战火,暂时避过北边的挟制,三是假意与东启联合,先行利用再与西戎内外联动反扑。

    当天半夜,他命人将凌太子从芝兰殿中带出来,可凌不惑还是以顾予初的性命要挟,逼着乐嘉彭康亲自去见他。

第一百七十四章 要定你了

    顾予初歇了三日,身体明显有了好转,意识也渐渐恢复。蓝叶有起灵丹护着,再加上凌不惑的银针阻断,蛊毒暂时被压制了下来。

    乐嘉彭康来时,顾予初和蓝叶闭着眼睛一起靠在软榻上晒着太阳。

    凌不惑也坐在一旁,眯着眼睛,盘算着该怎么将这两个病人带出玉泉宫。

    “凌太子好惬意。”乐嘉彭康歪着嘴奚落道,身边围着十来个近卫。

    “小国主闹够了么?”凌不惑没有正眼瞧他。

    “呵。”

    “怎么?打算把我们关到什么时候?”

    “是朕的姐姐太恋家了,可毕竟是嫁了人了不是?朕就是特意来接太子和太子妃回北凌的。”

    “那她呢?”凌不惑指了指身边不足一尺之距的顾予初。

    “过不了几日,东启的景帝会亲自来接,不劳凌太子费心。”

    “呵,你这两个姐姐我都看上了,她若是不走,那我也自然不会走。”凌不惑学起弟弟的无赖也是挑不出半点违和。

    “姐夫你这是在为难朕,东启的姐夫朕也是得罪不起的。”乐嘉彭康故意做小伏低。

    “启帧那边我自会交代,就问你肯不肯吧。”

    凌不惑护在那两个女人的面前,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凌子域,朕给你面子,你别不知好歹!”乐嘉彭康不多的耐心全然被磨完。

    “小国主是当我北凌好欺负是不?想囚就囚,想放就放,怕是边境吃不消了吧。”凌不惑继续激他。

    “呵。”乐嘉彭康怒火中烧,嘴上却依旧挂着笑容。“不知道凌太子打算怎么办?”

    “凉拌!”凌不惑一蹬腿站了起来,俯视着这个少年国主,“你今日若放我们三个人出去,这件事我便做了主,既往不咎。”

    “朕若是不依呢?”乐嘉彭康胸中有成竹,半分不惧威胁。

    “那。。。我们三个就待在这玉泉宫里好好过逍遥日子!”

    乐嘉彭康太阳穴上的青筋跳起,他退了两步,左手一招,六个赤血浮屠从屋外冲进殿中,迎面而上。

    凌不惑中了毒,又得护着两个女人,自然是招架不住,于是只得拉着顾予初做挡箭牌。

    “你在动我就杀了她!”凌不惑扣着顾予初的脖子威胁到,怀中的女人不作声,身体却很是配合。

    可就在这个时候,乐嘉彭康身边的侍卫也拿住了蓝叶。

    顾予初看到蓝叶被抓,紧张的抖了抖身子,想要睁开挟制。

    “你杀吧,朕倒是看看你舍不舍得。再说了,如果你若杀了顾予初,那朕就杀了蓝叶。”乐嘉彭康威胁道。

    “乐嘉彭康,你敢!”顾予初再也没忍住,骂了出来。

    “事到如今,朕有什么不敢的。”乐嘉彭康嗤笑了出来。

    “小初,别管我。快走!”蓝叶喊着,侍卫勒得她的脖子都青红了。

    “我留下来,你放他们两个走!”顾予初单手勾住凌不惑挟制的胳膊,承诺道。

    “不行!”凌不惑和蓝叶当即同时否定。

    “这是演的哪出?美人救英雄?还是姐妹情深?”乐嘉彭康来回踱起了步子,本来笑盈盈的神色顿时变得阴冷:“都给朕好好想清楚了,该怎么选,不然今日朕救让你们都去死。”

    “你没那个胆子!”凌不惑挑眉,直接怼了上去,那语气也如狂风卷浪般的强势。

    乐嘉彭康不以为意。

    “凌太子,朕自然不会杀你,但她们俩个可就不好说了。”

    “康康!你到底要干什么?我不准你伤害小初。”蓝叶也如长姐一般,一边哭着,一边质问道。

    “你不准?”乐嘉彭康斜着眼睛撇了撇她,“呵呵,你以为你是谁?公主么?玄来随便跟别人生的孩子,即便我父王认了,但并不代表你真能做朕的姐姐!”

    “康康!你。怎么。。”蓝叶心中大惊,吞吞吐吐了,话不连音,眼泪决堤一般落下。

    “哭什么哭!”见她如此不堪一击,乐嘉彭康心中一阵火气涌起,对着她吼了出来。

    如此阴冷暴虐的他,让蓝叶不自觉倒抽一口凉气,屏住了呼吸。

    顾予初皱着眉头,凌不惑单手紧紧的抱着她,生怕她一时冲动冲出去硬碰硬。

    “小初姐姐,你吃了足量的药丸,又修养了几日,蛊毒是压制住了,若是再这样陪着凌太子演戏,蓝叶姐姐的命可是保不住了。”乐嘉彭康顿时阴转晴,笑嘻嘻的说道,如此反复无常,让人不寒而栗。

    顾予初微微侧脸,给了凌不惑一个眼神,而后三下五除二,扼住他扣在自己脖子上的右手,然后一个反拉,再一个弓腿,凌不惑险些踉跄趴了下去。

    赫和侍卫本想就势抓住凌太子,结果,顾予初单手抓住凌不惑的领口,狠狠一拉,也扣住了凌不惑的脖子。

    “让蓝叶和凌不惑一起走,不然我就杀了凌子域再自杀。”

    “美人,这样可不行。”凌不惑不知死活的开口。

    “你闭嘴。”顾予初骂道。

    “小初姐姐,现在的情形与我谈条件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了。”

    “少废话!”她显然很不耐烦。

    “只要姐姐肯心甘情愿嫁到东启,朕自然不会为难蓝叶,但现在不能放她走。”乐嘉彭康叫的很是亲呢。

    “你不怕我杀了凌太子,赫和没法向北凌交待么?”

    “人是你杀的,与朕何干?若你肯动手,到时候北凌东启倒戈相向,朕倒是求之不得!”

    “无耻!”顾予初咬着牙齿骂道,她想了一回,又开口,“那就放凌太子走,让蓝叶留在我身边,跟我一起去东启!”

    “这得问问凌太子答不答应。”乐嘉彭康学着凌太子作派,卖起乖来。

    “你觉得我现在还能说不答应么。”凌不惑弯着膝盖,斜着脖子,眯着眼睛说道,顾予初反扣住他胳膊的手紧了紧。

    “我数一二三,你把蓝叶交给我,我把凌子域交给你。”

    “好。”乐嘉彭康欣然答应,他现在只要凌子域一人,至于这两个女人,一个身重蛊毒,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再有赤血浮屠看守,她们插翅难飞。

    紧接着,两边都很守信用,顾予初一把接住了蓝叶,而凌子域也成功落入赫和侍卫的手里。

    “送凌太子出宫。”乐嘉彭康不欲多耽误功夫,吩咐道。

    “呵,你这个女人,我是要定了。”

    在凌不惑被架着出门之前,回头瞅着顾予初笑着撂下这句似是而非的戏言,可谁也不知道,这确是他肺腑之念。

    顾予初愣了愣神,大门重新被锁上,蓝叶失魂落魄的瘫坐在地上。

    “叶子。”顾予初赶忙上前将她扶了起来。

    “小初,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但是我知道我对不起你。”蓝叶再也抑制不住,大声哭了出来,乐嘉彭康刚刚那番话像一张钉满钉子的铁板,生生的扣在她的心上,打的她是措手不及,血肉横飞。

    “别这么说。我们永远都是最好的朋友。”顾予初轻抚着她的背,安慰着。

    “可是,小。。小初,康康。。。为什么要。。。那样对我。”她因为伤心过度,胸口气息不顺,说话断断续续。

    “咱们不提他了好么。”顾予初低头忍住泪水。

    “不,是他骗我,为了让你逃婚,我才偷偷给你服了绵骨醉,才让他有机会给你下了蛊。”

    “没事,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你不好,都是我的错。”

    因为大悲的情绪催动了她体内被抑制的蛊虫,蓝叶一口血吐了出来,晕死了过去。

第一百七十五章 新声代故

    为保万无一失,乐嘉彭康命二十名赤血浮屠押送凌子域去蔻桑的手中,想率先挑起北凌和西戎的战争,然后自己再假意联合东启,为西戎大军南下做好铺垫。

    可在出了琼州城的半途中,二百名北凌暗卫突然杀出,双方在山林里经历了一夜的血战,最终北凌折了百余名精英暗卫,才将凌不惑从赤血浮屠的手里救了出来。

    凌不惑来不及医治自己体内的蛊毒,当即率暗卫潜回琼州,筹谋营救顾予初和蓝叶,同时派绣衣使者向巽影传递西戎大军压境东陆的消息,让启帧提前做好军队的调派。

    可玉泉宫这边,乐嘉彭康这只小狐狸早在押送凌太子出宫之后,当即将顾予初和蓝叶秘密转移到其他地方囚禁起来,于是乎,北凌的第一次营救以失败告终,还折了好些个性命。

    凌不惑大怒,命全琼州城的绣衣使者四处查探顾予初和蓝叶的下落,但三日过去却毫无线索。

    实际上,她们被关押在一个幽暗的石室,那里没有窗子,只有一个小小的天井能与外界联系,但天井之上被一块大石压住。石头并未严丝合缝,偶尔会有一丝丝的烛火的光亮漏下来。

    也只有通过这个,顾予初才算的出她们被关了有整整五日。

    蓝叶冻的瑟瑟发抖,她们只有相互依偎,才能勉强取暖。

    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顾予初找了个话题聊了起来。

    “叶子,你觉得我弟弟怎么样?若是日后出去,你可愿意做我的弟妹。”

    “我可是许过亲的人了,怕是委屈了你弟弟。”蓝叶说的很小声,满脸的疲惫和落寞。

    “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顾予初抱着她,很是内疚。

    “什么意思?”蓝叶微微抬头,疑惑的看向她。

    “北凌求亲是我想要将你从乐嘉彭康的手里带走,才同萧令联手做了这个局。”

    蓝叶听了之后愣了一愣,然后一把推开顾予初,眼泪又止不住了流了下来。

    “你别哭别哭。。”顾予初手忙脚乱的安慰着,可劝也劝不住。

    过了好一会,蓝叶才缓了过来,蹙眉轻轻的埋怨道:“你本事到挺大的,连北凌太子都请的动,那现在倒是想办法出去啊。”

    顾予初这才轻松的笑了出来,而后挪到她身边拉住她的手,抱歉的说道:“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

    “你骗我成亲,我给你下毒,这么看来,我们也算是扯平了。”蓝叶蜷缩着身体,歪着头朝她眨着眼睛浅浅苦笑,这些天于她来说发生了太多太多,可再大的悲痛也有尽头,她也平静了很多。

    “叶子。”顾予初心里感动,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为自己有这样好的姐妹而庆幸不已。

    “嘿,我说你这个丫头命真是好的很。前一个启帧,后一个萧令,真是让人羡慕。”蓝叶收拾好情绪,故作轻松的调侃道。

    “哎呀,不说这个。”顾予初低头,脸颊微微红了。

    “你心里最后选了谁?”蓝叶往日的好奇心又活了起来,反握住她的手问道:“不许骗我。”

    “我喜欢了启帧十几年,他护佑我、训练我、娶我为妃,我心里是感激的,即便后来我们之间发生了太多的事,也没有扭转我的心意。”

    顾予初自顾自的回忆着,仔细算来,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清楚明白的向旁人坦白自己的心意,就算对蓝叶从前谈到此事也都是浅尝辄止,她万万没有想到,在这样的恶劣环境里,她们竟然还有这样的闲情逸致聊道这些。

    “那就是还选他喽?”蓝叶托着下巴问道。

    顾予初笑着摇摇头。

    “我和他注定不能在一起的。我做不到像我妹妹那样喜欢他喜欢到忘了自己的喜乐。况且,他也从来没有开口明确的说喜欢我,我实在没法确定他的心意。”

    “他绸缪两国联姻,为了就是名正言顺的娶你回去,难道这还不够明确的么?”

    “可我就是这样的矫情的呀。”顾予初耸耸肩:“其实,我有给他传信,可他却没有亲自来寻我。我要的不过是他以一个男人的身份确定的告诉他需要我,而不是君王的一纸诏书。”

    “我不懂。”蓝叶满脸的迷茫。

    顾予初苦笑着:“和他在一起,我真的很累的,时时刻刻都想做他最完美的手下,最懂事的妻子,怕他不悦,怕他厌恶,所以我不敢任性不能嫉妒,甚至不敢大声说话,他一个眼神一个语气都能让我惶恐不已,是不是很傻?”

    “这还是你么?”蓝叶很是诧异。

    “所以啊,和他在一起,我就不是我了。”

    “那萧令呢?你有没有发觉,你和我师叔在一起的时候特别的无理取闹和蛮不讲理。”

    “哪有?!”顾予初有些尴尬,极力否认道,但心理却是承认的。

    “师叔也只有对你才特别的耐心和忍让,我一个旁观着看的清楚。比起启帧,他更适合你呢。”

    “我和他也不可能。”

    “为什么?”

    “你知道他是谁么?”

    蓝叶想了半天,踟蹰的回道:“凌子域?”

    顾予初摇摇头:“他是凌子域的哥哥,是启帧的表弟。”

    “嚯。你这是什么命?”蓝叶张大了嘴巴,而后稳了稳情绪,“这并不影响啊,只要你们真心相对,谁又管的到你们。你敢说你对他毫无感情么?”

    “我。。”顾予初有些语塞。

    “小初,你知不知道,你身上的余毒是他歃血逼至自己的体内,而唯一的起灵丹也是他逼我吃下的。为了救你我,他真是煞费苦心。他也很懂你,他说,他死了没有关系,但若是我死了,你绝原谅不了他。”

    蓝叶没有提自己歃血将蛊虫引入自己体内的事情,顾予初也以为她与自己一般只是中了毒而已。

    “他。。。真的这样说的么?”顾予初心中感慨万千,她生平最不想欠别人什么,可在不知不觉中真的欠他太多太多。

    “嗯。所以啊,你即便不喜欢他,也要对他好一点。这么好的师叔,我真的很羡慕。”

    “你还有这么好的我,别人难道羡慕么?”顾予初本想哄她开心,但看到她眼中的灰暗后,才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蓝叶浅浅的哭笑着:“是呀,我有你,我只有你了。”

    “叶子,别这样。。”

    “我不怪康康,也不怪师傅。我只怪自己没有福分,更连累了你。”

    “你没错!”顾予初语气有些着急,她实在见不得蓝叶存了这种自怨自艾的想法。

    “我不懂康康为什么对我那么残忍,而我的师傅竟然。。。”赤血浮屠霍乱天下,助纣为虐这四个字,蓝叶实在是说不出口。犹豫了一会,她抬头,满怀期待的问道:“可我还是师傅的孩子,对么?小初。”

    “叶子,真相如何我并不完全清楚,但等我想办法出去,一定带你去找你师父当面问个明白,在此之前,你不要胡思乱想了好么?”见她如此恍惚,顾予初实在是心疼的不行,就凭现在她所知道的那些个零碎的消息,根本无法还原一个真相说于她听,与其让她惴惴不安,不如亲口问一问玄来之后再说。

    “可这个鬼地方到底该如何出去?”蓝叶太眼看了看这昏暗的石室,悻悻的说道。

    顾予初拉起她的手:“这个地方阴暗但也不是特别潮湿,说是地牢又无刑具且宽敞无比。我们坐马车行至此处,虽然眼睛被蒙上,但估摸着大约有三四日的路程,我猜这里是八成是赫和皇陵。你再等几日,等我的真气顺了,一定想办法出去。好么?”

    蓝叶只得怅然的点点头。

第一百七十六章 皇陵之劫

    顾予初经过静养和调息,身体已然恢复到九成。

    关押她们的地牢极其隐蔽,每每到天黑才有人来送饭给他们,饭食也不是直接送到她们面前,而是放在篮子里用绳子从头顶上的天井送下来。

    除此之外,乐嘉彭康为了防患于未然,饭碗一应用具都是用木头制成,更没有筷子,只有汤勺。

    如何出去,她们两个筹划了很久。

    为了引人注意,连着二天,她们的饭菜基本上都是原封不动的送回篮子,到了第三天,她们才开始正式行动。

    “来人啊!”蓝叶哭喊了起来。“小初你醒醒!!”

    “怎么回事?!”洞口的边缘有人回应。

    “有人晕死过去,你们送她去找大夫!”

    “头儿,上面交代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放她们出去。”洞口有人这样说道。

    “小初,小初!你醒醒啊!”见上面如此犹豫,蓝叶大声威胁道:“耳朵聋了么?你们知道她是谁么?若是她死了,你们国主拿什么跟东启皇帝交代,到时候连带你们全部陪葬!”

    也就在这个时候,头顶洞口的大石头被移开,一个绳梯放了下来,有看守下来查看底下的情况。

    “到底怎么回事?”他问道。

    “这里太冷了,她中了毒耐不住寒,若再耽搁,必死无疑。”蓝叶上前一把抓住了看守的袖子。

    只见他上前仔细看了看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女人,嘴唇发紫,眼圈发黑,这幅垂死的样子让他心里不由一惊,他上前伸手探了探顾予初的鼻吸,气息虽弱但仍然活着,心中一块大石头才勉强放下。

    “你们快想想办法!乐嘉彭康只叫你们看着我们,又没有让你们弄死我们。”蓝叶在旁不停的催促道。

    看守犹豫了一会,而后冲着天井喊道,快去请大夫。

    紧接着,过了大概一柱香的时间,大夫在看守的上下接应下了这个暗无天日的地牢。

    他瞥了一眼身旁眼睛已然红了的蓝叶,直径走到顾予初的身旁把了把脉搏。

    “大夫,怎么样?没什么大问题吧?”看守紧张的问道。

    “中毒之症,脉细若悬丝,不太好。”大夫皱着眉头回道。

    蓝叶暗暗松了口气,她用银针封住了顾予初的列缺穴,抑制住她体内已然贯通的气血和真气,这大夫大抵是没有瞧出什么。

    “要命么?”看守听大夫这样说,一下子慌了神。

    “不好说。”

    “那怎么办?”

    “先用热水浴身再放血,至于后面怎么办我治不了,得玄来神医出马才行。”

    听到玄来的名字,蓝叶胸口不自觉的发紧,她渴望见到自己的师傅,当面将一切问个明白。

    “那我名人将浴盆和热水搬下来来!”看守说道。

    “不行。这地牢本就阴冷,再以热水打开肤理,无疑是加速寒气入体。”

    看守锁着眉头,犹豫不决。

    “若是再在犹豫,怕是有性命之忧。”大夫表面恭敬,心中却是骂了这群见死不救,毫无悲悯之心的粗俗武夫百遍。

    “我要陪着她!”蓝叶上前一步说道。

    “不行。”守卫立即否决。

    “为什么?”

    “国主吩咐了,即便特殊情况下也绝不能同时放两人都出去。”看守答道。

    “会武功的已经倒下了,还有这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你们一个个都怕些什么?”这大夫实在是没有忍住心中的怒火,没好气的说道,自顾自的爬上了绳梯,再也不管他们是如何决定的。

    看守想了好一会,才冲着天井吩咐道:“扔些绳索下来,我将她捆起来,你们拉她上去。”

    紧接着,一捆粗麻绳从洞口扔了下来,那个看守不顾蓝叶的阻拦,将顾予初五花大绑之后,扯了扯悬挂在洞口外的另一头绳索,示意他们往上拉。

    “小初!你们轻一点!”蓝叶含着眼泪与看守一起扶着顾予初的身体,看着她一点一点的被拉上去,而后眼前的光亮被隐了下去。

    顾予初被拖上去之后,半眯着眼睛,暗暗牢记着被带出去的路线,原来这地牢之上竟然是皇陵守卫的营地!

    穿过偌大空旷的广场,过了差不多半柱香的时间,顾予初才被抬到了一个厢房之中,大夫吩咐人去通知玄来,又找姑子去煮热水,侍卫则守在门外。

    顾予初躺在床上,待到热汤浴准备妥当之际,偷偷逼出那枚银针,起身三下五除二击倒那位大夫,移花接木换了他的衣服混了出去。

    她找了个偏僻的地方,放出了凌不惑给她的信号引,火花升空一下子吸引了侍卫营的注意,正好,她反方向潜入地牢,料理了几个留守的守卫,将蓝叶救了出来。

    地牢被劫,皇陵侍卫乱成一团,首领命令全面戒严,细细搜索。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

    顾予初没有办法突围,蓝叶又吵着去找自己的师傅,她只得拉着她重返大夫居所,随便挑了一个厢房偷偷潜入。

    “去看看昨日的草药有没有收好。”门外有人吩咐着,而后推门入了房间。

    这沙哑低沉的声音,是蓝叶再熟悉不过了,也是如此之巧,她们偷偷潜入的正是玄来的厢房。

    就在蓝叶要冲出里屋的刹那,顾予初点了她点穴位,蓝叶动弹不得,只得气鼓鼓的目送着这个女人走了出去。

    “你怎么在这?”外面乱成一团,玄来见到逃狱而出的顾予初,倒是镇定自若。

    玄来知道乐嘉彭康的计划,也早就知道顾予初被秘密关押到皇陵,但她不清楚的是蓝叶当下的情况,她以为蓝叶现如今已经如期嫁入北凌。

    “玄来师傅。”顾予初见玄来的反应,心中有了些许分辨,为了向套出些许查而无踪的消息,她心中顿生一计,“你在这里太好了,快去跟我救蓝叶!”

    “到底怎么回事?你们不是在玉泉宫待的好好的么?”玄来蹙眉。

    “您不知道?乐嘉彭康为了与北凌缓和关系,竟然拿你的性命要挟蓝叶,逼她嫁给凌子域那个浪荡子,洞房之夜蓝叶受不了凌子域的羞辱差一点就要悬梁自尽,为保和亲顺利达成,乐嘉彭康竟将她五花大绑送往北凌,临走之前,蓝叶千叮咛万嘱咐要我来皇陵先行救你出去,你快速速与我逃走,我们再一起去云京救蓝叶!”顾予初编着瞎话。

    玄来心中一惊,没有说话,她单手紧紧揪住衣衫,到还是稳得住。

    “快点和我走吧!”顾予初焦急着拉住玄来的胳膊,要往大门走去。“您可能还不知道,乐嘉彭康不知道练造了什么怪物,一个个刀枪不入、杀人如麻、毫无意志,太可怕了!”

    就着拉扯,玄来一把摸住了顾予初的腕脉,那脉象不浮不沉、节律均匀,没有半点中蛊毒迹象,她心中疑惑,狠狠的甩开顾予初的手。

    “才吃了二十多年的盐竟然敢在我面前搬弄是非!不知天高地厚!”

    顾予初回头,只见玄来一脸的鄙夷,训斥着,声音粗犷低沉,若隔门而听定然觉得这个五十岁左右的男子。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玄来师傅!”

    玄来仍旧不为所动。

    “你若真与赤血浮屠交过手,又怎会毫发无损、轻易逃脱?”

    “您知道赤血浮屠?”顾予初再也不着急忙慌,微微笑了。

    玄来这才反应自己漏了馅,但却没有因此而有半丝道惊慌,她默默坐定,不再接茬。

    “我听说这天下只有医尊药灵子的藏书阁才有练造赤血浮屠的旧书记档。不知道玄来师傅可曾看过?”

    “你想说什么?”

    “您躲在这皇陵,连蓝叶大婚也不肯参加,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是在练造这些怪物么?”

    “所以你特意逃狱出来,就是来质问我这些么?”

    “您知道我被囚在皇陵?”顾予初心中一惊,若她知道一切,自己这处反间计就是个笑话无疑。

    “你信不信我一声令下,让你再也看不到明日的太阳?”

    “呵,您和您的儿子,哦,不对,是假儿子。。”顾予初不再兜兜绕绕,直接切入要害,“还指望把我捆了送回东启呢,怎么可能杀我!”

    “自以为是的家伙!”

    “呵。我说蓝叶被乐嘉彭康送给凌子域那个浪荡子,作为母亲,您居然丝毫不以为意,我好奇的很,手心手背都是肉,若是蓝叶和乐嘉彭康必须让您选一个,您选谁?”顾予初哼哧了一声,质问道。

    “乐嘉彭康不会伤害叶儿的,他答应过我!”玄来压抑着心中的怒火,低声咆哮道。

    “您就这么相信乐嘉彭康?他们可不是什么亲姐弟,这一点您心里应该清楚的很。”

    “你在胡说什么!就算是又与你又有什么关系!”玄来抬眼间的凌厉,杀气腾腾。

    顾予初撅着嘴笑了笑:“乐嘉还瑜铺垫好了一切,却忘记宫中脉案的旧档,那位苏妃可没有您这么好的身子能活到现在。”

    玄来知道顾予初故意在激她,便收拾好情绪,沉默了半晌,并未开口否认。

    “绣衣使者查了很久,只查到蓝叶是您在莫儿河村从一户姓丁的人家偷走的。”

    “她是我的孩子!”玄来胸口的怒气起伏,再也没有忍住,喊了出来。

    听到此处,被定在暗处的蓝叶不自觉的松了松了紧绷的神经,眼泪悄悄的流了下来。

    “哦?那她的父亲是谁?”

    “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玄来的耐心已所剩无几了,但即便如此,顾予初仍旧乐死不疲的挑衅着。

    “是乐嘉还瑜还是您书院里那个师兄?如今什么来着,哦,戍城军主帅丁一将军。”

    “我警告你!再敢多说一个字,立马让你死无葬生之地。”

    “您在害怕么?”

    “笑话,我能怕什么?”

    “您若是不怕,为何不让我提蓝叶的亲生父亲?”

    “不要自以为是。”

    “不提不提了吧,可蓝叶因为乐嘉彭康的一己私欲不惜牺牲自己的一生的幸福,作为母亲,难道就一点也不心疼么?”顾予初不自觉的皱眉,也不担心暴露,声音提高几度。

    “她不需要你来可怜,她生下来注定要为乐嘉皇族而死的,现在是嫁入北凌为太子妃,往后母仪天下,不算是委屈!”玄来眼皮微微抖动,咬着牙说道。

    “如果我便不许呢!”顾予初再也不毕恭毕敬,强硬的说道。

    “哼!你有什么本事不许?你不过是只小小的蝼蚁,罪臣之后,若不是东启一星半点的眷顾,早就死了千百回了,你有命躲过我的蚀灵之蛊,却没有命躲过满皇陵赤血浮屠!”

    “来人!”玄来一声大喊。

    就在这时,顾予初箭步冲向内阁,解开了早已泪眼婆娑蓝叶的穴道。

    她轻轻的说了声对不起,为了寻找真相,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她担心蓝叶执拗于情感,不肯直面事实,沦为从前的自己,成为棋子受人驱使,受尽折磨。

    玄来跟着冲进内阁,看到来不及擦掉脸上泪痕的蓝叶,慌乱不已。

    “叶儿!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嫁到北凌去了么?”

    蓝叶定定的看着自己的母亲,满心的疑问说不出口。

    “师傅。。。”蓝叶语塞,满眼的委屈:“康康是我的弟弟么?我的父亲是谁?”

    “顾予初!你安的什么心!”玄来咒骂道。

    “师傅,你回答我啊?那些赤血浮屠您是练造的么?您为什么要这么做?您不是告诉我,医者只救人不杀人么?那群怪物只会杀人营穴,毫无人性,我不明白,您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你不需要知道。”玄来不为所动,冷漠的拒绝。

    “可是弟弟要杀了我!乐嘉彭康要杀了我啊!”蓝叶终于失控的大声哭了出来。

    玄来没有上前安抚她,只是阴狠的指着顾予初说道:“你给我记着,你的宿命就是守护乐嘉皇族,那些与赫和为敌的人统统都得死,包括她!”

第一百七十七章 最好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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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 未战先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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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 乐嘉亡国

    西戎三十万兵马浩浩荡荡的入了沙城,休整了一夜之后,马不停蹄的继续向琼州行经,但留给那些已然弃械投降的沙城守军的命运却是异常惨烈。

    二万赫和将士全部被屠,无一生还。

    启轻珏望着这成堆的尸首,毫无怜悯之意,喃喃自语:“这些个不中人的,就送去给欧阳大人亲自处置。”

    就这样,西戎不费一兵一卒,在乐嘉彭康自以为是的默许之下,悄然杀到琼州郊外。

    没有人向琼州报信,不是不想,而是根本不能,因为西戎兵马呈扇形横卷赫和国土,所掠过的每一座城池,皆逃不过屠城的命运。

    赫和的半边国土已然血流成河,伏尸遍野,而乐嘉彭康这个仍癫狂的活在自己架构的未来之下的少年国主,却懵然不知,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为时晚矣。

    与此同时,北凌按兵不动,而东启西南边境十万镇西军有了西戎另外二十万军马的接应,已然燃了东启的战火,纵使启帧接到欧阳群芳的密信,也无暇分拨兵力救援赫和。

    乐嘉彭康惊慌不已,两国结盟初衷是西戎依靠赫和补给,支撑东启镇西军现行开战,而后与赫和军马联合向北突进,可现如今变成先行攻陷赫和直插东境腹地,截断北凌和东启的联合。

    这是他没有料想到的,但如今即便是算到也无力抵抗的可能。也只有到了这个时候,他才幡然读懂了欧阳群芳在那一夜在极乐殿中的呓语。

    他确是引狼入室,自掘坟墓。

    他恨启轻珏的言而无信,恨自己的天真和懦弱,更恨自己的父亲,留给自己这样一个弱小的国度,那千斤重的立国之担他实在是挑不起来。

    如今赫和国千疮百孔,即将倾覆,好在,东启和北凌皆不可逃脱,这也是唯一让能让他欣慰的。

    乐嘉彭康命琼州戍城军拼死守护,而自己则带着百余名赤血浮屠匆忙逃亡。

    他以为戍城军至少可以抵抗三日,可却让始料不及的是,戍城军主帅丁一早投奔了启轻珏,在西戎兵临城下未行叫嚣之前,便命亲信赫然打开了城门。

    玉泉宫瞬间被攻占,蔻桑与启轻珏入主赫和,乐嘉彭康只得躲进苍山深处。

    西戎入城后,与之前进城烧杀抢掠的政策截然不同。启轻珏先是围困所有官员府邸,而后昭告全琼州城,乐嘉彭康弃城而逃,军队百官臣服者不杀,市井百姓若安于生计,西戎不予干涉,唯有造乱逃窜者才格杀勿论。

    强弩之末的赫和国人在得知自己奉为天命所归的国主不顾百姓的生死弃城逃亡而去之后,从最初的六神无主再到甘于现状,时间快得仿佛白烛燃熄之间。

    有心系家国的士大夫抑郁悲愤自戕,为舒尽家国不复的万念俱灰。但这样刚毅之人太少,如星星砂石投入江湖,涟漪圈圈点点,转瞬即逝。

    再加上启轻珏全面推行的军不扰民临时国政之下,百姓的生活并无多大变化。明眼人都知道,赫和国朝夕倾覆,他们苟延残喘惯了,习惯性的臣服,不过是由北凌军马换成了西戎这个世仇之邦,于赫和子民而言本质上没有什么区别。

    亡国奴总也还要活着。

    不出半月,琼州城乃至未被屠杀赫和国土,除了改旗易帜,巡守加倍之外,并无他样。

    大司马欧阳群芳若知道自己拼命却未能唤醒国人丝毫爱国之情,九泉之下,轮回之时,是否还肯再踏入赫和半步。

    启轻珏还算是有点人性,他欣赏欧阳群芳英勇赴死的气节,所以对于欧阳遗孀没有半点为难。

    欧阳府邸冷清一片,当家主母胡氏早就遣散了大半的家仆,她捧着欧阳群芳临走之前留给她的书信,黯然神伤。

    西戎来犯,主君叫她若有机会便隐于乡野,护好孙儿性命,教他知书明理,但后代再不允出仕为官,至于朝堂为官儿子如何抉择不予干涉,若他投向外朝,便划去族谱姓名,从此再无瓜葛。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要事要她亲手去办。

    这一天,胡氏带着两个壮硕的老妈子还有两个精壮的家丁绕去了后院的柴房。

    自从欧阳群芳出发去沙城之后一炷香的时辰之内,张梦依便被胡氏命人绑起来囚在这里。

    早在欧阳群芳在接到北凌要求释放凌太子国书的同时,还接到了一封密信,那信里有关于张梦依过去的一切,也是那个时候他才肯相信自己用真心去疼惜的女人是一个骗子。

    他派人去彤城查过她的身世,虽然结果与她自己所述相符,可他还是没有完全相信,毕竟这个女人举手投足之间皆是礼仪得当,见识也是不凡,不像是没落商贾之后。

    在他得知真相之时,也没有因她曾为明帝宠冠后宫的贵妃而悔恨与她相识,只不过,他绝不能接受这个女人勾结启轻珏,秘密传递为其朝堂消息,意图陷赫和于万劫不复的恶毒。

    张梦依终究不是常欣怡。

    于是,欧阳群芳留给胡氏遗书之中吩咐,若他无命回来,请胡氏务必替他了结这个女人,以防后患。

    面对生死,张梦依惊慌失措,即便在囚禁的数日里她心中无数次的告诫自己已经死过一次,又有何惧。

    可在那粗糙的麻绳勒住她修长的脖子之时,她才后悔十年前,费尽心机在街头撞进那个叫启帧的男人怀里。

    她的一生不过二十七年,太短了,却从未被人真正的爱过。

    乐嘉彭康虽弃国弃权,但启轻珏也不会轻易放过他。只要乐嘉皇族未绝,他终究不是名正言顺。

    于是,他派出几批精锐追杀乐嘉彭康,无奈之下,这个少年落魄国主躲进祁云山脉。

    这里是三行书院的道场,若西戎敢大举进攻,东启北凌必合力攻之。显然这并不是启轻珏想看到的,如今他主攻东启,为保万全,必然想与北凌井水不犯河水,以免两面受敌。

    于是他撤回杀手,但命人全面封山,不允许乐嘉彭康踏出半步。

第一百八十章 东境之火

    西戎入主赫和之后一月,除了闪电一般攻陷凌水腹地之外,以匡扶正义,支持宁王拨乱反正,为忠义护国但含冤而死的镇西老王讨回公道之名,正式向东启发出战书,大张旗鼓的支援叛乱的镇西旧部。

    启帧坐镇启都,紧急调动北齐军、南昌军、部分东定军,命南昌王古白及、肖广、樊离率军在西北边境全面迎敌。

    因西戎军马准备充分并先发制人,与叛乱的镇西旧部里应外合,导致东启边境连连失守,一月之下接连二十多个城池失守,启帧因此勃然大怒,若不是有百官拦着,他恐怕就要带兵御驾亲征。

    除此之外,启轻珏为向北凌示好,将从东启手中夺下的与北凌接壤的十个州郡拱手送给北凌老王,并承诺,若北凌不趟东启这趟浑水,他日西戎战胜,凌河转弯处东西腹地三十六洲全部归北凌所有,西戎愿与北凌横划苍山而治。

    老凌王虽欣然收下这份厚礼,但却未对启轻珏有所回应,与此同时,他召集全国百分之七十的兵力埋伏在边境,密而不发。

    顾予初修养了一个月,余毒刀伤都已然恢复,但赫和覆灭,东境之火燎原,北凌却隔岸关火,不予出兵,这让她大为不快。

    “为什么还不出兵?”在她听说东启连失二十城池,一怒之下冲进凌不惑的帐中。

    “急个什么?”凌子域开口道,此时的他正和凌不惑站在沙盘旁边,推演着西戎的进军路线以及东启的应对之策。

    “赫和亡国,东启边境战事焦灼,若西戎攻陷东启,那么下一个就是北凌,唇亡齿寒的道理懂不懂?”顾予初据理力争。

    “你这女人真够心狠的,和离的男人就啥也不是了?他毕竟是东启战神,哪那么容易败下阵来。”凌子域继续调侃道,凌不惑则立在一旁没有作声。

    “那北凌就打算隔岸观火了?还是收了人家的好处,就能装聋作哑,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躲起来。”顾予初步步紧逼。

    “你这话亲得自己和那个糊涂老头儿说去。”面对嘲讽,凌子域不以为意,反而一副事不嫌大的模样,顺带调侃下自己的老父皇。

    凌不惑瞥了眼他这个什么时候都不正经的兄弟一眼,居然认同的点点头。

    “你们到底什么意思?”顾予初有些怒了,根本不知道这兄弟俩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明日我便启程回云京。”凌不惑开口,话里的意思是要回去探一探老凌王的打算。

    “你回去?那我也回去。”凌子域急了。

    “你回去干什么?”凌不惑皱起眉头问道。

    “这军营全是些臭男人,本太子想曦曦了。”凌子域随便找了个理由,他吃过这个兄弟的大亏,实在是心有余悸,不得不防,万一他回去和老凌王一起給自己下什么套子,启不被动?还是跟着紧紧盯着这个混蛋为好。

    “你要留下来安抚军心。”

    “又不出兵,安抚什么军心?本太子吃你的亏还不够多么?你是不是又暗暗琢磨什么坏事。”

    见他们兄弟二人做着无关于出兵的争执,顾予初真的气不打一出来。

    “都給我闭嘴。”她骂道,也不管这两个男人是何身份地位,反正现在在她眼中,他们都是缩头乌龟软蛋。

    “美人让你闭嘴。”凌子域推搡下凌不惑,凌不惑斜眼瞪着这个口无遮拦、挨千刀的货色。

    “我不管你们这两个缩头乌龟软蛋是否去云京,反正明日我要去启程去琼州。”顾予初没好气的说道,她这声招呼,思来想去还是很有必要,毕竟凌不惑帮她如此之多,若是一走了之是在是不妥。

    “嘿,你这女人骂人。”凌子域坏坏的笑着,居然一脸道欣赏。

    “赫和全境失守,西戎军马严守各个州县,你现在回去,是要找死么?”相反,凌不惑一听她要走有些急了,他本打算带她一起去云京,也许吃吃逛逛,能慢慢帮她走出蓝叶之死的阴影,好过一些。

    “束渊他在琼州很安全,你不要去添乱。”他见这个女人没有反应,继续补充道。

    “用不着你管。”

    顾予初说罢便转身离开,她担心自己但弟弟,琼州更有她未了的事,所以她必须回去。可她心里也清楚知道这个男人是在担心自己,可越是这样,她越是却控制不住任性偏偏与他作对,究其缘由,恐怕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看着顾予初的背影,凌不惑锁眉立在原地,他心中第一反应是这个女人心里还是放不下启帧,听他受困便一刻也不肯停歇赶去帮他。

    “看什么看,追啊!”凌子域翻着眼睛催促道,心里暗骂他木鱼脑袋,都是一个娘胎生的,怎么有他这样不争气的兄弟。

    凌不惑这才跟了出去,初春晌午过后的阳光温暖,顾予初也顾不得享受片刻,直奔自己的营帐收拾行囊,反正招呼已经打过了,不如现在就启程。

    凌不惑跟着闯进她的营帐,命人在外守着。

    “不是明日才走?”他问道,一把摁住了顾予初的衣物。

    “别管。”顾予初霸道的推了他一把,连忙将自己的东西抢了回来。

    “你脑子是不是不清楚,琼州现在真的很危险。”

    “我知道。”

    “知道你还去?”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琼州是西戎的指挥枢纽,若是能潜入进去,打乱其后方,也能为东境前线争取机会。”

    “就凭你一人?”凌不惑心中妒气根甚,但还是强忍了下来,免得没了气度。

    “赫和国人百万,自然有不肯屈服强权之下的铁骨之人。再说了,还有红釵女军。”

    “自西戎攻入琼州,红釵女军就被遣散,各自回家嫁人,你又有何本事让她们听命于你。”

    “能说服一个就多了一层胜算。”

    “冥顽不灵!”

    “食古不化!”

    本来是好好的谈话,一下子变了味道。

    “早知道你又要去送死,当初我们何苦要拼了命救你。”凌不惑紧握住拳头,压抑着心中的无奈。

    他虽未提到蓝叶,可顾予初心中的伤口又挣出血来,然后眼眶也跟着红了起来,她恨自己的无能,才害死了蓝叶,不禁吼道:“我有要你们救我么?为什么要救我!”

    “我不是那个意思。”凌不惑知道自己唐突,她心里还有没过去的坎儿,便识趣的服了软。

    “那你什么意思?”顾予初流着眼泪,难得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你说!”

    “我是不放心你去赫和。”凌不惑哪里见过她这副模样,更是不知所措。

    “我弟弟还在琼州,我也不放心他!”

    “绣衣使者有极其隐蔽的驻点,况且他也不是单打独斗,我能保证他能安全。”

    “你拿什么保证?”

    “束渊也不会希望我让你以身涉险的。”

    “那你就赶紧回云京带大军来救我们啊!”顾予初含着眼泪,稍有些骄纵的指示道。

    凌不惑愣了一下,一下子没忍住,笑了出来。

    想到这个女人也不会如此冲动,看来她一早就把自己算计到她的计划之中,想到此处,他心中就欢喜的不行,管他启帧多有手段,也还是比不得近水楼台。

    “你笑什么?!”顾予初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于是立马立眉横眼,可她的眼泪还半挂在脸颊。

    “没有没有,你非走不可?”凌不惑收拾好思绪再次去人道。

    “非走不可!”

    “那好,这个你拿着。”他递出一块黄玉玉牌,正面刻着木槿花枝,反面刻着一个“绣”字。

    “这是什么?”

    “凭此物可以调动赫和全境的绣衣使者。”

    顾予初这才伸手去接,可就在此时,又有被凌不惑收了回去。

    “有个条件。”他郑重的说道。

    “那你收好。”她显然并不买账。

    “收下吧,束渊在琼州城等你。”凌不惑又再一次毫无原则的服了软,双手将玉牌递到她面前。

    他也是糊涂,让这个女人主动給自己消息无疑是痴心妄想,但如果她肯联络绣衣使者,自然不愁得不到她的行踪,如此,还是放下身段,以求心安。

    顾予初考虑再三,还是接了下来。

    “那我走了!”

    收拾好玉牌,她便一把拎起包袱带风似的出了营帐,那声谢谢卡在喉中就是没有说出口,凌不惑见她雷厉风行的样子,不住的摇头叹息。

    可还不到一会,顾予初便又折了回来,他刚欣喜这个女人是不是转了心意,不料她掀开门帘,冲他吆喝道:“借你的良驹一用。”

    “好。”

    “还有,若不想我死,就赶紧率大军来救我。”

    “好。”

    凌不惑会心列开嘴角笑了开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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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桩难昭的旧案,一个已腐的门楣,一段东境大陆三国之间的沉浮往事。她是毫不知情的后人,为报家仇,散去钗环,甘愿沦为一枚无求的棋子。她是身负重托的长姐,为守承诺,退掩真心,绝口不提十年缠绕的深情。她是骁勇不屈的战士,为护苍生,放下执念,披甲执剑再不问生死别离。天之将变,风雨欲来。夜深歌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夜深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夜深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