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0 疑虑
加之,那些药材本就是下的饵,等着鱼上钩,定好的瓮中捉鳖之计,谁知,这鳖来了,瓮却没有编牢,被人堂而皇之拿走了饵,又大摇大摆逃之夭夭,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至少在龙尼莫久看来,确实如此,他为此大发雷霆。
将一群人都训了一顿不说,更是留了不少人在他的书房之中议事。
平日里本就够安静的东宫今日更是进入了北地的隆冬一般,了无生息。
蓝翎儿倒是躲过了那一场狂风骤雨,却是因着蓝若华早早料到今日定然会有一场风暴,所以借故将她支了开来。
别的不说,师父对她这番疼爱,她更该感念在心才是。
蓝翎儿走到花园中时,略略驻足。南越四季如春,百草丰茂,就连花草也长得比大名宫城中的繁茂许多。
这个时节若是在大名京城,只怕早已是满目凋敝,冰天雪地了,哪里还看得见这样百花盛放的美景。
蓝翎儿望着那些朵朵盛放的花,眉心却是微蹙着,看不出半点儿欢喜。
“师姐好兴致,居然在这儿赏花呢?”身后骤然一声轻笑,伴随着渐近的脚步声。
蓝翎儿的眉心蹙得更紧了些,略略正了神色,这才转过了头。
蓝素儿也恰恰好走到了她身后,一身华丽的衣裙衬得她颜色姣好,面上笑容透着与生俱来的魅惑,“还以为今日师姐不会回宫了。”话语柔柔媚媚,可当中却含着些深意。
“我奉了师父之命,要守着分舵,我回来收拾一下东西,就要再出宫去了。”蓝翎儿面无表情道。
“原来是这样啊……”蓝素儿脸上的笑容微敛,“我还以为师姐是放心不下师父,所以这才回来的。我这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见着师姐了,这心里才算安了些……”
“师父?”蓝翎儿皱起眉来,“师父怎么了?”
“师姐不知道吗?殿下因着昨夜的事儿大发雷霆。殿下最是个赏罚分明的性子,昨夜的事儿无论如何是要有人担责的。可这个瓮中捉鳖的法子……”蓝素儿瞥了蓝翎儿一眼,似有些难以启齿,却还是道,“虽然是师父提出来的,可当时师父为了给师姐揽功,在殿下面前,是说这法子是师姐你想的。师父疼师姐,你也知道,这事儿,师父必然是会一肩揽下,只怕就难逃罪责了。”
蓝素儿一脸的忧心忡忡,蓝翎儿也是越听眉心皱得越紧,急急问道,“殿下会如何处置师父?”
蓝素儿望着蓝翎儿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面有难色,却又难掩忧虑地摇了摇头。
然而,这比说了什么还让蓝翎儿不安,她垂下头去,眉心蹙得死紧。
蓝素儿这会儿却是强扯出笑道,“师姐,也许是我多虑了。殿下自来看重师父,也许也不会怎么惩罚的。师父既然让师姐这个时候出宫自然有她的考量,师姐还是不要多想,遵从师命便是。再不济,这里......这里不是还有我在呢嘛,不管怎么样,我总能冒死给师父求个情的。”说罢,便已是上前轻推蓝翎儿道,“好了,师姐,你还是快些走吧!再晚宫门都要下钥了。”
蓝翎儿却不动,“我不走了。分舵那边暂且没事,我无论如何也要见到师父平安无事才行。”
“师姐,你这样......若是被师父知道了,定然要怪我多嘴的。”蓝素儿急得不行。
蓝翎儿转头望着她,目光幽深,好一会儿都只是看着,并不言语,直看得蓝素儿不自在极了,“师姐这般看着我作甚?”
“师妹,我不知道你想要做什么,可师姐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蠢。我不管你打的什么主意,我留下不是因着我上了你的当,只是因着我担心师父而已。”蓝翎儿说罢,便是转过了身。
蓝素儿一愣,脸上神情既是震惊,继而又是受伤,扯开一抹牵强的笑道,“师姐,你为何要这般想我?你我多年未见,也没什么利害冲突,我能对师姐包藏什么祸心?再说了,师姐,我们从前尚在鸣玉山总坛跟随师父习武学蛊,虽然不说亲如姐妹,却也相处融洽,缘何师姐如今却会这般想我?我真的只是担心师父而已。若师姐不信我,大可眼下便转身出宫就是。至于师父,还有我看着。师姐不必为了自己好过,拿我当借口。”
蓝素儿越说越急,末了,转过身去,当真是受伤的样子。
蓝翎儿看她片刻,却看不出什么端倪来。也不知她是藏得太好,还是自己这些年在大名后宫之中见过了太多的尔虞我诈,如今也疑心重了起来,看什么都带了两分疑虑,当真误会了她。
蓝翎儿想了想,她确实与蓝素儿并无什么利害冲突,她不该对自己有什么坏心。可是谁又知道呢?
蓝翎儿这些时日本就有些心力交瘁,眼下更是再没有心思多想其他。是误会也好,不是误会也罢,她都懒得再多说什么了,抿紧了唇,也不去看蓝素儿难看的脸色,转身便是疾步而行。
蓝素儿在她身后,望着她的背影,狠狠咬下了唇。
蓝翎儿等在自己厢房之中,随着时间的推移,却是越来越是不安。外头天色已然渐渐暗下了,可蓝若华却还陷在龙尼莫久的书房之中,未曾出来。她找来了宫人询问,却也只得了一个蓝教主尚在书房之中与殿下议事的说法,再多的,却是什么也问不出了。
东宫的宫人个个嘴都跟蚌壳一样紧,这一点,蓝翎儿早前便知道了,只这一刻,才体悟的格外深刻。
她在房里来来回回地走着,等了片刻,终究还是等不得了,推门走了出去。
走出院子往龙尼莫久的书房行去,却在半途中见到了园中一处水榭亮着光,她驻了足,便有一个身影上前来,冲着她行了个礼道,“翎儿姑娘,我家夫人说,你若是此时要去书房怕是不妥,非但进不去,只怕还要受到斥责,说不定还会让蓝教主的情况雪上加霜。我家夫人也是担心得很,眼下就在那水榭之中等着。这水榭离着殿下的书房不远,那头若是有了动静,这里是能瞧见的,翎儿姑娘若是还将她当师妹,不至于将她当敌人一般防备的话,倒是不妨过去坐着,一道等。”
501 胡说
蓝翎儿转头望着那处透着晕黄烛火光亮的水榭,略略沉吟,终究还是迈步而行。
那传话的宫人无声跟在她身后。
到了那水榭之中,果然瞧见了蓝素儿。
这水榭布置得甚是雅致,用一座屏风隔成了内外两间,里头一间隐约可以瞧见有张睡榻,而外头则有桌有椅。
此时,蓝素儿坐在那张桌旁,桌上摆放了几样酒菜。她正执了壶在倒酒,听着动静,抬起一双天生妩媚的眼轻睐向她,“师姐来了?我今日从午膳便未曾吃过,所以下头的人整治了些酒菜,师姐怕也还担心着师父未曾吃吧?若是师姐不嫌弃,倒是不如一块儿吃着等那头的动静?”
蓝翎儿看不出有何不妥,想着莫不是自己方才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迟疑了片刻,终究是敛裙在蓝素儿边上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蓝素儿立刻给她端过来一杯酒,笑着道,“说起来,我已经好些年未曾与师姐一起喝过酒了。从前少不更事,总觉得师姐优秀,抢走了师父大半的关爱,直到入了宫,才知道人心险恶,便也越发觉得从前的一切弥足珍贵。师姐这些年一个人在大名,形单影只,如履薄冰,想必也甚是寂寞……”
蓝素儿一番话娓娓道来,却是一击而中蓝翎儿的心事,虽然熬过来了,但从前历过的心绪又一瞬间翻涌上来。有痛也有涩,在这种心绪之下,这几日方才压下来的隐痛好似又格外凸显出来,蓝翎儿将面前的酒杯端起,仰头便是一饮而尽。
蓝素儿笑着又斟了一杯,“倒是我不好了,说这些有的没有的,惹得师姐伤怀。好在,如今师姐已经回来了,咱们总在一处的,往后,师姐再也不是孤单一人了,万事终有师父,还有我这个不才的师妹呢。”
“对了,我还没有敬师姐一杯呢。来!师姐!”斟好了酒,蓝素儿端起一杯,笑望蓝翎儿。
蓝翎儿淡淡垂下眼,倒是没有多说,端起酒杯又是一饮而尽。
“师姐真是爽快!”蓝素儿笑赞一声,又是殷勤地斟酒。
转头望着不远处书房的方向,又是忧心忡忡叹了一声,好似自语般低喃道,“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没有动静,该不会……真有什么事儿吧?”
那些话,却是一字不漏尽都入了蓝翎儿耳中,她也没有多话,只是神情阴郁地与蓝素儿望着同一个方向,心里闷得慌,好似寻不着出口,于是端起酒杯便又猛灌了一杯。
就这样,师姐妹俩一边闲话着,一边喝着酒。
不知不觉,桌边就已经倒了好几个酒壶。
蓝素儿一手撑着下巴,眼中却没有多少醉意,笑望着蓝翎儿道,“我没有想到,师姐这般海量。不过,看师姐这个喝法,分明是在借酒消愁啊!师姐是在担心师父不成?可大名人不是都说,借酒消愁愁更愁吗?师姐与其在这里喝闷酒,倒还不如想法子帮着师父脱罪。”
蓝翎儿双颊已是酡红,双眼更是被醉意迷离,显出两分娇软无力,“你……你有法子……”
“自然有法子。”蓝素儿笑了,坐直身子。“师姐可知道,当初师姐去了大名,我为何却被送进了东宫,成了太子殿下的人?”
蓝翎儿蹙了蹙眉,这个她是真不知道,当然,也不是那么想知道。
可蓝素儿今夜却显然非要让她知道,不等她回应,便是径自回答道,“那个时候,我才十四岁,只见过太子殿下一面,不知为何,就被太子殿下看中了。殿下向师父讨要我,师父来问我愿意不愿意……我那个时候,什么都不知道,只觉得太子殿下英明神武,动了少女芳心,只觉得他能看中我,我能常伴他左右,是一桩多么幸福的事儿。所以,我答应了。”
“可是,直到我被送到宫里的那一夜,我才恍惚明白过来,太子殿下为何要我。”
蓝素儿语调平平淡淡,几乎听不见什么起伏,好似当真在讲着别人的故事一般。
蓝翎儿则酒气上头,有些撑不住了,手一软,便是趴在了桌面上,只还剩了一丝清明,问道,“太子殿下为何……”
蓝素儿嗤笑了一声,那声音里好似带了两分嘲弄,只蓝翎儿此时已经迟钝地分辨不出了,脑袋更是没有办法正常地运转,去想通究竟是为何。
她只是皱了皱眉,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想要撑起身子时,却又是无力地软倒了回去。
蓝素儿好似没有察觉到她的异状,语调有些恍惚地道,“那个晚上,他就要了我,却是用丝帕蒙了我的脸,他尤其喜欢我胸口上的月影雕青,几近痴迷。我在他宫中,算得受宠,可他与我欢好时,却从不看我的脸,更不准我出声……师姐不如猜猜,这是为什么?”
蓝素儿靠到了蓝翎儿身边,吐气如兰,“我开始怀疑过,奇怪过……其实早已有了猜测,只是不敢相信,直到有一天……他快活得不能自持的时候,在我耳边喊了一个人的名字。师姐不妨再猜猜……他喊的是谁的名字?”
蓝翎儿眉心蹙得更紧了些,手指动了动,身子却软得像一滩泥一般,挪动不得。
蓝素儿却在她耳边倏然笑了起来。“他喊我‘若华’……他喊我若华,你说好笑不好笑?他要我,不过是因为他真正想要的那个人,要不到,而我恰恰姓蓝,恰恰是那个人的徒儿,不过是因为他口中常说的那句我一直以为是夸赞的,我果真有几分像师父的话……他与我欢好时,不准我出声,从不看我的脸,是因为他一直在骗着自己他拥有的女人,是蓝若华罢了……”
“你……你胡说……”蓝翎儿皱紧眉,用了大力气斥责了一句,可说出口的话,却是软绵绵的,听不出半分气势。
“我起先也觉得自己是在胡思乱想。怎么可能呢?师父可比太子殿下大了多少岁呢……他怎么能迷恋一个差不多可以做他母亲的女人,却对我这样一个正值青春年少的美人视而不见呢。可是,事实就是如此……师姐知道吗?我是师父的替身,我进东宫已经整整八年,可我不过只是她蓝若华一个见不得光的影子……”
502 险恶
蓝素儿说这话时已经赤红了眼,那些字字句句更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
“师姐,你说,师父她知道吗?她知不知道太子殿下真正想要的是她?她知不知道太子殿下只是将我当成了她的替身?”蓝素儿问了,却根本用不着蓝翎儿回答,她心中早有答案,并且也笃定了那就是真相。
“她自然是知道的,她肯定知道。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她不过是自己不愿,所以便将当时少不更事的我推了出来。她自认给了我选择,却是蒙我骗我,她自认给了我荣华富贵,却从来没有问过我,是不是想要。”
“她说疼我,却就是这般疼的。她倒是真的疼师姐你。为了你费心筹谋,将教主之位留给你,太子殿下向她讨要你时,她也不允。有什么事儿,她宁愿一肩担着也要把你摘干净,你说,她怎么就这么偏心呢?”
“偏心也就罢了,人心本就是偏的,可明明就偏心,为什么还要装出一副公平公正的样子?说什么我最像她,师姐……谁最像她,明眼人谁看不出来?否则殿下为何一见你就喜欢?殿下是不知道,就连心里有人这一点,师姐你也和师父如出一辙呢。我没有猜错的话,师姐你的心上人……就是那个大名商人吧?我才不信你偷药,又去那古董行只是误会。能让你这么不顾原则也要救的,只能是你的心上人了。”
“对了,太子殿下很恨大名人,你知道吧?不过是为了什么呢?你说,若他知道师姐你也喜欢上了一个大名人,你猜他会不会觉得你更像师父了。又会怎么对付你的那个心上人?”蓝素儿说着,双目已是亮起了热切的光,面上的笑,兴奋难耐。
软趴在那桌上,蓝翎儿只觉得心口泛凉,那凉意甚至蔓延到了四肢百骸,让她如坠冰潭一般,勉强集中精神问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蓝翎儿已经觉察出自己不对,只是不知究竟是喝多了酒,还是蓝素儿在酒里动了手脚,她只能一边与蓝素儿周旋,一边悄悄运力。
谁知,手刚握成了拳头,不及聚力,蓝素儿就好似瞧出来一般,伸手便搭上了她的手背,轻轻一压,蓝翎儿好不容易握成的拳头又是脱了力,“砰”一声落回了桌面。
蓝素儿恍若不知一般,微微笑道,“师姐这回回来,我越发觉得师父和师姐师徒情深,真是让人羡慕。师父这般疼爱师姐,想必师姐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师父出事的吧?师姐方才不是问我是不是有法子救师父吗?我还真有。”
蓝翎儿这会儿却是半点儿也不想听了,“你给我住嘴!”
她咬着牙,语调里满满的,都是怒意,可说出口的话却还是软绵绵的没有半分力量。
蓝素儿却半点儿没有住嘴的意思,“师姐不如为师父牺牲一回,殿下不是想要师姐吗?师姐便去伺候殿下一回,殿下说不得一高兴,就饶过师父了?毕竟,师父那样高傲的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屈身相就的。有事弟子服其劳,只能有劳师姐了。”
蓝素儿靠在蓝翎儿耳边轻轻柔柔地道,却是听得蓝翎儿更是浑身僵冷,“你疯了……你不是……不是喜欢殿下的吗?”居然将自己的男人往外推?
“喜欢?”蓝素儿嗤笑,眼底有什么东西极快地灰飞烟灭,“是喜欢过。师父不是吩咐我伺候好殿下吗?殿下想要的东西,我自然千方百计为他谋来,师姐你说,我这样贤良大度,善解人意,殿下岂不是要更爱我了?”
“我不同意……不答应,师父也不会答应,你这般对我,就是殿下怕也不会姑息。”蓝翎儿努力让自己打起精神来,谁知说完这番话,却还是耗费了她极大的力气。
蓝素儿却半点儿未曾被威胁到,仍是笑呵呵的模样,“师姐你说什么傻话呢,我帮殿下达成了夙愿,帮师父免了罪责,他们又岂会怪我?至于师姐你嘛,这么多年,你得到的,比我得到的要多得多,牺牲一下又如何?殿下是个有担当的男子汉,若是你成了他的女人,他无论如何也不会亏待你的。师姐,做人不能太贪心的,总不能什么都是你的吧,你说呢?”
后头一句,蓝素儿又俯到了蓝翎儿身边,微微笑着,轻轻柔柔,却好似刺骨的寒风,直刮得蓝翎儿遍体生寒。
“你敢!”集聚了片刻力量,蓝翎儿才咬着牙从齿缝间挤出两个字。
“我有什么不敢的?我不是已经在做了吗?何况,眼下师姐愿不愿意的,有那么重要吗?”
“你......你在酒里下了药?”蓝翎儿想动,可刚刚撑起半边身子,便已是浑身的汗,手一软,又摔跌了回去。
“酒里啊......倒是没有下药!方才师姐分明对我存着戒心,我擅长蛊毒,可药毒一道我自幼学的便也不如师姐你精,我若在你面前弄鬼,岂不是班门弄斧了吗?不过是这酒的酒劲有些大,而师姐你贪杯,喝得委实多了些。不过你放心,这个于身体无碍的,说不得......还能助兴!”说着,蓝素儿又捂着嘴吃吃笑了起来。
蓝翎儿这会儿已是悔不当初,蓝素儿是看出来她心绪低落,又以蓝若华的事儿引得她心神大乱,方才又句句将她惹得心下郁结,这才一口一杯地喝着闷酒,不知不觉就喝多了,着了她的套。
“师姐不必担心,师妹总不能让你太难受的。药什么的,自然是有,却不是下在酒中的,一会儿,定然会让师姐觉出当中的妙处。”蓝素儿勾着唇角,笑得神秘兮兮。
蓝翎儿却是气得浑身发抖,“蓝素儿,你最好收手,否则,我定会将你碎尸万段。”
这个时候,那些虚假的姐妹之情都尽数收了起来。
蓝素儿亦是收了笑,“那也等以后吧!眼下,没有什么能让殿下和师姐你成其好事能让我开心了。”蓝素儿双眸转冷,站直身子,“好了!师姐也别想着要拖延时间了,你师妹我也不是那等蠢的。你们......来将人抬走!”
一声令下,暗夜之中冒出两个内侍来,低眉垂首,不顾蓝翎儿嘴里无力的叫骂将人抬了起来,蓝翎儿尚有意识,可浑身软绵绵的,提不起气力,只得被人扛着一路疾行。
503 何人
等到被抬进一间盈满异香的房间时,蓝翎儿脑袋已开始混沌,只余最后一缕意识还在苦苦挣扎,想着不能睡过去,不能让蓝素儿得逞。
“师姐,咱们南越儿女对这种事又不是那么看重,你也就别那么想不开了,就当享受一回,也没什么不好。”蓝素儿在她耳边低笑了两声,转身走了出去。
听着脚步声出了门,门“咿呀”一声关上,她用力地抬起眼皮子,想要屏住呼吸。这香味,怕就是蓝素儿口中的那种药了,若是吸进去了,药效发作,届时就当真是任人宰割了。
至少,至少还要保持清醒,若果真见着了龙尼莫久,还能求上一求,再不济,还能留着一丝气力了结自己,却也绝不接受这样的折辱。
听着屋内一声“哐啷”声,蓝素儿冷眼看着如同一滩烂泥般摔在地上的蓝翎儿被重新拉上了床,用丝绦缚住两手,吊在了床柱上,她哼了一声,收回视线,对身旁的亲信宫人吩咐道,“吩咐他们将人给我看住了,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我唯他们是问。”
“是。”宫人诚惶诚恐地应道。
“还有,让人去书房外候着,殿下出来了,这般与他说.......”蓝素儿凑到那宫人耳边,轻声低语了两句。
那宫人点了点头,而后在蓝素儿示意之下,躬身退了下去。
蓝素儿勾起唇角轻轻一笑,仰头望着天上夜空,只觉得一颗心从未有过的痛快。是了,凭什么只有她一个人痛苦?要苦,要痛,大家都要一块儿才是。
过了今日,龙尼莫久与蓝若华怕是就要彻底反目成仇,龙尼莫久永远爱而不得。
蓝若华呢,最疼爱的弟子有了这样的遭遇,一定会痛彻心扉。还有蓝翎儿,师父的宠爱也好,娑罗教的教主之位也罢,她拥有了那么多,也是时候该付出一些代价了。她凭什么还要一直高高在上?不如跌下泥来,与她一道脏了,毁了的,才好呢。
蓝素儿又在那厢房外站了好一会儿,听得厢房内再没有动静,这才冷眼一睐,迈步走离。
走了没多远,有个宫人快步到她耳边轻声回禀了一句什么,她笑容展开,便是迈开了步子。却是直直朝着书房的方向而去。
迎面撞上正好从那书房中出来的蓝若华,她正拧着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蓝素儿远远喊了一声“师父”,小跑着上前很是关切地问道,“可有什么?”一边问着,一边往她身后睇,倒是没有看见其他人。
蓝若华道一声“没事儿”,然后对她嘱咐道,“今日太子殿下心绪不佳,你若要伺候定要万分仔细。”
蓝素儿乖巧地一点头,“徒儿省得了。”
蓝若华点了点头,拍了拍她的手,“夜深了,别在这儿守着了,去吧!”走了两步,却又将脚步一顿,转而往她望来,“你可曾见过你师姐?”
“师姐?自然是见过的,她方才回过一趟宫,说是师父让她出宫守着分舵,她回来收拾东西。后来便未曾见过,想来应该已经走了吧!”蓝素儿眼皮都没有撩上一下,回答得平静而顺溜。
蓝若华点了点头,长吁一口气,“那便好。”那表情很有两分如释重负,而后,再迈开步子时,便再未踌躇。
蓝素儿在她身后却是笑容一收,冷冷哼了一声。
她身边亲信的宫人恰恰好靠过来,她目光仍然冷冷盯在蓝若华的背影之上,连头也未回,便是径自问道,“怎么样?殿下可过去了?”
那宫人点头道,“夫人放心,一切都依着夫人的安排。”
蓝素儿勾起嘴角笑了,“如此就好,咱们就安心等着看戏便是了。”
蓝素儿往夜色的某一处眺望了一下,这才转头,缓步走远。谁知,刚回自己居处没一会儿,便见得一个宫人领着人给她送来了不少的东西,那个宫人正是龙尼莫久身边贴身伺候的,而那些东西,正是太子殿下给的赏赐。
“殿下说,夫人善解人意,送的礼物甚得他心,这是赏给夫人的。”
蓝素儿笑着谢恩,接了东西,将人好生生送走,回过头,脸上的笑容却是瞬间消失,扭头望着堆在桌上的绫罗绸缎,珠宝首饰,却只觉得刺眼,冷声道,“都收走。”
伺候她的宫人被那阴恻恻的语气吓得一个哆嗦,连忙将东西一一收了下去。刚走到门口,便听得身后一声清脆的碎瓷声。
脚步不由得微微一滞,夫人的性情近年来倒是与太子殿下越发相像的阴晴不定了。今夜这桩事分明是她一手谋划,如今看来不也都照着她的预期发展了吗?怎么她好像非但不高兴,还怒火攻心的模样?
这一夜,蓝素儿辗转反侧,翌日醒来,却又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让宫人给她整理了一个甚是明艳的妆容便是赶着去了之前安置蓝翎儿的那个小院儿。别的不说,只要瞧瞧蓝翎儿的脸色,定然能让她心情大好。
谁知到了那小院儿,蓝素儿却是傻了眼。
“那是谁?”那个娇软无力伴在龙尼莫久身边的,可不是蓝翎儿。
她身后那宫人已经吓得腿软,忙道,“奴婢.......奴婢不知道啊!昨夜的事儿,不该有纰漏才是。”
“还不去查清楚?”蓝素儿从齿缝间迸出一句话来,字字都带着钩子。
宫人吓得脸色都白了,忙道一声“是”,便匆匆退了下去。
那头,龙尼莫久已经发现了她,转头望了过来。
蓝素儿袖子底下的手握成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在掌心之中,面上却是打迭起了与往日一般无二的柔媚笑容,笑着迎了上前去。
“既然夫人来了,这人又是夫人安排的,便请夫人劳累一二,帮着安置吧!”龙尼莫久的目光幽深地落在蓝素儿身上,微微笑着道。
蓝素儿心底腾升起一股凉意,面上却还是强撑住了,微笑着道,“殿下放心,素儿自然会安排妥当的。往后又多了一个姐妹一道伺候殿下,素儿心里欢喜得很呢。”
“欢喜便好。”龙尼莫久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便是负手行去。
蓝素儿和一干人等躬身相送,待得人走远了,她直起身子,却是冷冷转头望向身边那人道,“说!你是何人!”
504 唬诈
不是蓝翎儿。
反倒是被一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自己都是稀里糊涂就承了欢,一问三不知,再问只有不知道的小宫女截了胡。
蓝素儿抿紧着唇,脸上惯常柔媚的笑消失无踪,朝着蓝若华和蓝翎儿所居的那处院子疾行。
她必须要弄清楚。蓝翎儿是怎么逃过,又是怎么用一个小宫女顶了包的?
昨夜那样的情形,是谁帮的她?是蓝若华,还是.......想到另一种可能,蓝素儿胸腔间的心房克制不住地狂跳。
若果真是龙尼莫久,那说明什么?说明他什么都知道,可他却放过了蓝翎儿,还帮她瞒天过海......
蓝素儿越想心里越是扭绞成一团,步履间渐渐失了从容。
“师妹这般急匆匆的,可是找我吗?”刚走进院门,便听得侧后方一声轻问,语调平平淡淡的,倒是听不出什么喜怒。
可蓝素儿却是浑身一个激灵,蓦地转头望了过去。
靠墙边有一架花棚,棚下置了桌椅,蓝翎儿正躺在那上头,悠闲的模样,冷淡的双眸,还有嘴角,嘲弄的笑容.......
蓝素儿神色微紧,“怎么回事?”她问了,即使猜到蓝翎儿不会让她轻易如愿,昨夜,她和蓝翎儿算得彻底撕破脸皮了。
果不其然,蓝翎儿淡淡睨她一眼,勾起唇角笑了,“你猜?”
蓝素儿眼中登时腾起怒火,“蓝翎儿,你.......”
“怎么?我不说,师妹便生气了不成?这东宫是师妹的地盘儿,在这里师妹是如鱼得水,否则,昨夜如何能做出那样的事儿来?我却是不敢再与师妹你待在同一个屋檐下了,一会儿我便会出宫。只是,师妹欠着我的东西,师妹还是要好好记着,说不得我什么时候就会向师妹讨回来了,你说呢?”
她欠了她什么东西?蓝素儿陡然想起昨夜蓝翎儿威胁她,会将她碎尸万段的话。彼时是不怕的,毕竟,彼时蓝翎儿为鱼肉,她为刀俎,而且那个时候的蓝翎儿,软绵绵的,让她兴不起半点儿怕忌。可是眼下,情形已是变了。
蓝素儿神色不由得难看,她还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非但没有达成折辱蓝翎儿,并且报复龙尼莫久和蓝若华的目的,居然还给自己惹来了一身骚。
蓝素儿脸上的精彩蓝翎儿都看在眼底,她不由扯起嘴角微微一笑,却也只是一笑,笑过后便好似觉得无趣一般,收敛了心绪,站起身来,走到蓝素儿身边时,转过头,目光锐利如箭将她盯着,嘴角却又勾着笑,只那笑,却看得蓝素儿浑身起栗,“这回让师妹失望了,真是抱歉!师妹昨夜说的那些话,就当是师妹的醉话吧,往后,我不希望再在别处听见。还有,昨夜的事儿,师父不知情,便让她继续不知情下去吧,否则,我可就当真要将师妹欠我的,都一一讨要回来了。我这个人无趣得很,自来不会说笑,这一点,师妹总该不会记错。”
语调里的威胁再明显不过,蓝素儿却是望着她,面色几变,眸光亦是忍不住复杂。昨夜她本来是想着事情成了,她什么都不怕,只要看着龙尼莫久、蓝若华,还有蓝翎儿都不痛快,她就痛快了。可事情偏偏出了岔子,她没有达成目的不说,这事情若是捅了出去,在龙尼莫久和蓝若华那儿,她都讨不了好。
方才来的这一路上,她已经顾不得去懊恼事情未成,而是忧虑起了可能面临的结果。
龙尼莫久会如何且不说,蓝若华却必然会大怒的,届时,没了娑罗教做依仗,她在这宫里又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他们都还好好的,她可不想自己先倒霉。
她本来以为蓝翎儿定然会将事情直接捅到蓝若华那儿去,可没有想到,她居然要求她保密?
为了什么?难道是因为她害怕蓝若华知道她们师姐妹反目会伤心吗?她蓝翎儿当真有这样的孝心?
蓝素儿想要嗤笑,可不知为何,看着蓝翎儿此时幽深却平和的眼,她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就在那一瞬间,蓝翎儿神色微微一闪,脸上的笑容热切起来。
蓝素儿还在恍惚时,身后已经响起了一把嗓音,“素儿一大早就过来了?你们师姐妹两个在说些什么呢?”熟悉的嗓音,是蓝若华。
蓝翎儿瞥她一眼,那眼神中饱含着她们彼此都心知肚明的深意,而后,她便笑着越过她,走向了她身后,“没什么,素儿心里挂念着师父,所以一大早就过来了,我与她随口聊了两句,别的不说,她如今倒是比从前懂事了不少。”
蓝素儿收敛好情绪,转身跟在她身后走了过去。
蓝翎儿已是携了蓝若华的手,站在了她身侧,蓝若华笑着望了过来,“是吗?懂事了自是最好,为师只收了你们两个入室弟子,往后还指着你们能够守望相助呢。为师一天天老了,可不能陪你们一辈子,往后,你们就是彼此最亲的人。正该彼此为依靠,才能各自走得更稳,更远,可明白?”
这些话,她何止与蓝素儿说过一次?
蓝素儿听得微微一怔,蓝翎儿亦然,片刻后,两人才缓缓点下头,道,“徒儿知道了。”
师姐妹俩不由得都是抬起头望向对方,目光一触及,又纷纷避让开来。
蓝素儿是心头惴惴。
蓝翎儿却也没有好到哪儿去。她自然知道蓝素儿今日这么好拿捏,不过是因着她不知昨夜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心头没底,这才不得不示弱。其实,蓝翎儿何尝又知道昨夜的真相?
她昨夜虽然是用尽了意志力,却也没有扛过那酒的后劲儿,还有那房间里异香的药效,两相催加,只觉得冰火两重天,煎熬且不说,意识也渐渐的模糊。那时,她以为自己果真只能如了蓝素儿的愿了,谁知,醒来时,她却好端端地就躺在自己惯常住的厢房里,衣裳齐整,身上更是没有半分不适。
那个救她的人到底是不是龙尼莫久。若不是他,又是何人,蓝翎儿不知。可是显然蓝素儿也不知。
那她正好诈她一诈,好歹让她忌惮两分。
若那个人是龙尼莫久,他不知是因何如此,而自己欠下这么大的人情,又该拿什么来还?若不是他,又会是何人,她又该往何处去找寻她的恩人?
505 惊闻
“大人!”这一日,沈忠急匆匆来寻沈钺,脸色有些莫名。
在低头对着沈钺低语了两句后,沈钺皱着眉思虑了片刻,这才道,“还是安排在外头见吧!”
“属下这就去安排。”沈忠抱拳应声,见得沈钺点了头,这才疾步而去。
沈钺转头望向狐疑望着自己这里的叶辛夷,勾起唇角微微一笑,而后朝她招了招手。
叶辛夷靠过去,被他拉着手腕,拽进了他怀里,他的另一只手则抬起,甚是熟练地给她捋起了头发,“东宫里有个眼线传话来说有要事要面见我回禀,我让沈忠去安排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在外头见,到时你同我一道去。”
原来是为了这个。叶辛夷点了点头。
既然是要面见沈钺,若非别有目的,那就是这个消息很是重要。因而沈忠也不敢怠慢,得了沈钺的吩咐,很快便将事情安排好了。
到了约定的时辰,沈钺和叶辛夷俩易了妆容,扮成了一对中年夫妇,前去赴约。
碰面的地点约在一处酒楼,这处酒楼与“岳老板”没什么关系,却是沈钺来南越前,夏长河告诉他,若有什么难处,可以找的地方,夏长河还特意给了他一块令牌。所以这酒楼,也是自己人的地方。
只是,沈钺之前一直未曾找过他们,如今处处都要小心为上,在这里自然要比在别处更强些。
沈钺和叶辛夷到时,有店小二相迎,听说他们已经有约了,就约在二楼竹字号雅间,笑容便更热切了两分,殷勤地迎着他们上了二楼。
到了雅间,奉上了茶点,便是退下了。
沈钺和叶辛夷又等了一会儿,才听着一阵敲门声,紧接着,沈忠领着一个人进来了。
那个人面白无须,声音尖细,居然是个阉人。
南越一直都是中原诸朝的蜀国,已经好几百年了,因而处处都是效仿中原,宫中用阉人伺候的传统也是由来已久。
只是这人却是神色自若,看不出什么奴颜婢膝的卑恭之色,到他们跟前,行了个揖礼,“属下见过大人。”
“你就是薛鹏吧?”沈钺显然对这个人还算得有些印象,只怕这人在南越的眼线中,也是个人物。当然了,也有可能是因着特征比较明显的缘故,叶辛夷在心底胡思乱想道。
“是。”薛鹏应了一声。
沈钺轻轻一挥手,“起来说话吧!”
薛鹏应了一声,站起身来,却也并不赘言,直接切入正题,“之前,太太有话传进东宫,说是蓝翎儿姑娘对大人有恩,让我们平日多看顾一二。没想到,前夜便是出了事。翎儿姑娘的师妹也就是南越太子的如夫人蓝素儿使计让翎儿姑娘喝醉,欲将她献给南越太子,属下暗中将人救了下来。”
什么?蓝翎儿居然还有这样的遭遇?叶辛夷心头一惊,蓦地扭头望向沈钺。
却见沈钺脸色沉凝,八风不动的模样,瞧不出半点儿喜怒,反倒径自问道,“可有留下破绽?”
“属下很小心,未曾。”薛鹏答道。
“虽然是太太的传话,可你这般擅自行动,若是不小心暴露,反倒可能让我们苦心安插的棋子和布的局功亏一篑。”沈钺声音冷沉,没有半点儿温度。
“是!属下也知。可当时事态紧急,属下来不及请示大人,只得自己擅作主张了。”
“那你就要将尾巴给我藏好了。”
“这个是自然,还请大人放心。”薛鹏拱手答道,眉眼平淡,可那姿态却让人不由自主地相信。
沈钺点了点头,也是松了口,“如此最好。”看来,他对这个薛鹏的能力还算认可。“不过,你这样火急火燎要面见我亲自禀报的事儿,应该不是这一桩吧?”
“大人明鉴。前段时日,大人不是传话给小的,让小的多多留意龙尼莫久对蓝若华的态度吗?”
沈钺和叶辛夷对望一眼,听这话的意思是还真查出了点儿什么?
沈钺抻了抻身子,一抬手道,“说!”
薛鹏平缓着嗓音,徐徐道来,“昨夜,蓝夫人请蓝翎儿姑娘喝酒,正正好属下有人在近前伺候,倒是听说了一些话,出自蓝夫人之口,甚为有趣。”
薛鹏顿了顿,这才抬起头将那夜蓝素儿所说的,龙尼莫久对蓝若华的感情很是不单纯,一直心怀不轨,却又求而不得的话简明扼要地复述了一遍。
沈钺和叶辛夷夫妻二人听罢,脸色都有些惊疑不定,居然……是因为这样?
沈钺拧着眉沉思了片刻,却是望向叶辛夷道,“这件事你怎么看?”
叶辛夷沉吟了片刻,斟酌了下话语,才开口道,“虽然有些匪夷所思,可是也不是不可能。如果是这样的话,倒是能解释得通龙尼莫久为何宁愿舍弃一半的兵权也要保住蓝若华了。而且不是说这些时日,蓝若华一直不知道龙尼莫久是如何保下她的?可见龙尼莫久不愿让她知道,倒果真是有两分真心。”
“再来,蓝素儿是龙尼莫久的枕边人,女人对于这样的事情自来敏锐得很,她既然笃定,这事儿也该有个由头。”
叶辛夷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她更倾向于相信龙尼莫久果真对蓝若华有意。
其实叶辛夷没有说出口的是,她见过蓝若华,撇开当时蓝若华对着她时,那被妒恨扭曲,而显得很不好看的面容且不说,蓝若华其实也是个美人儿,且是个气韵独特的美人,龙尼莫久要喜欢她,应该也是很正常的吧?
沈钺却半晌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拧着眉头思虑着,右手抬起,轻轻摩挲在鼻梁上。
屋内其他人不敢打扰了他沉思,都是屏气凝神,静静等着。
过了片刻,沈钺的手不再摩挲,顿了一下后,从鼻梁上移开。他撩起眼皮,一双漆眸幽邃,却亮着晶灿的光,“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假咱们不如验证一二,若是真的……这倒是可以好好利用一下,说不得,便能成为咱们手里的一把利器。”
沈钺言语间透着按捺不住的兴奋,若果真是的话,他突然已经有了千百种想法,挑起南越内乱,让他们自顾不暇,还有,让娑罗教成为众矢之的,被南越朝廷遗弃,接下来,自然便该是他们一一清算的时候了。
沈钺牵起嘴角笑,让人有些不寒而栗的那种。
506 偏要
与薛鹏商议好后,薛鹏一刻也没有多留,便是躬身退了出去。
沈钺和叶辛夷俩站在楼上窗后,看着薛鹏的身影没入暗夜之中,这才收回视线,掩上了窗。
叶辛夷绷在胸口的一口气轻轻吐出,唏嘘道,“真是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一茬。”
“这个于我们而言可是个好消息,说起来,还要多谢欢欢儿,若非你觉察出龙尼莫久对蓝若华的不同寻常之处,我可想不到要让人去关注这个。”沈钺笑着将她拥住,转头往桌边走,“这酒菜看着还不错,尝尝看。”
叶辛夷拿了筷子,却并不动筷,眉心微微攒起道,“如果事情依着你安排的发展,说不得龙尼莫久也会有所反应的吧?”
那个能让沈钺生出棋逢对手之感的人,他的反扑,应该也不会那么容易对付吧?
沈钺将她的手执起,放在唇边轻轻一吻,一双幽邃的眸子笑望着她,“怕吗?”
叶辛夷摇了摇头,龙潭虎穴都敢闯,还有什么好怕的?而且,不是有他在身边吗?
“我也不怕。早些将事情解决了,咱们也早日回家。”他语调低柔地说着回家,让叶辛夷的心也一瞬间激切起来。
“嗯”了一声,重重点下头去。
他们来这一趟,就是为了能够平平安安、齐齐整整地回家去。
已经第十日了,蓝若华望着外头随风摇曳的树影,默默在心里数道。
她因着丹药之过,被南越帝下令在东宫之中监禁,已经是第十日了。
这期间,出了不少的事儿,可是龙尼莫久始终没有言明要如何洗脱她身上的罪名,又是否能让她平安无事地重回娑罗教。
蓝若华没有问,可心中却不无疑虑。这样的钝刀子割肉太过折磨人了,有的时候,一刀子落下来,生死即知反是痛快。
“师父。”蓝素儿急急忙忙地赶了来,进门却缓了步子,屏退了其他人,这才上前低声道,“师父,有人从宫外捎来了这个。”
蓝素儿手里捏着一张纸,递了过去。
那是一张纸笺,上头有字,蓝若华打眼一看,却是瞬时变了脸色。
“叶辛夷?她果真也来了南越?”蓝若华坐不住了,“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上神色几变,当中却含着些奇怪的激动。
“叶辛夷?是何人?”蓝素儿自从入了东宫之后,娑罗教的很多事,蓝若华都不再让她过问了,大名的事儿,她不清楚。叶辛夷是何人,她自然也不知道。
蓝若华看她一眼,将手里的信笺递了过去,这就是首肯的意思了,蓝素儿接过信笺,很快将信看完,面上染了两缕惊色,“她向师父索要解药,师父最好立刻奉上,否则,定要让师父悔不当初?”
“真是岂有此理,这是什么人,好大的口气!还悔不当初呢,她凭什么?”蓝素儿哼道。
心里却开始思绪飞转,蛊毒的解药……这个叶辛夷的名字也很明显是个大名人。前些时日她在水阁中遇上的正好就是一男一女,那个男的,身上正是中了蛊毒。
而那个男人,还是让蓝翎儿偷药也要去救的人。
“师父,可是那日那两个闯入水阁的人?那个男人身上中了蛊毒?是哪种蛊啊?”蓝素儿微微笑着,满是好奇地问道。
“你问那么多做什么?”蓝若华眉心一拧,眸光冷冷朝她扫来。
“师父,徒儿不过是好奇罢了。”蓝素儿微微笑着,袖子垂下,遮掩了她的手,却是紧紧拽成了拳头,指甲都嵌进了掌心之中。她就不信,这些事蓝翎儿会不知道,不过只是瞒着她一个人罢了。
不管心里怎么想,蓝素儿面上却没有露出一星半点儿,笑容都是毫无破绽的灿烂。
“有些事太过好奇了可不是好事。你在这宫里天长日久,这样的事儿想必不用我一再对你耳提面命了吧?”
“师父是为素儿好,素儿心里都明白呢。”蓝素儿笑着应道。
“你知道就最好。”蓝若华语调淡淡,只后头一句就多了两分慎重,“今日这封信的事儿你要替为师保密,尤其是翎儿跟前,莫要透露半句。”
蓝素儿低垂的眼里极快地掠过了一道暗影,嘴上却是乖乖应道,“是。”
蓝若华点了点头,问她,“殿下眼下可在宫中?”
“应该是在的,方才听人回禀说殿下散朝回来了,不过徒儿尚未见着人,想必眼下是与人在书房议事吧!”
不等蓝素儿将话说完,蓝若华已经快步走了出去,步履间藏不住的急切,不用猜也知道她定是去寻龙尼莫久去了,为了什么,自然是为了她手里捏着的那封信。
居然能让蓝若华这般急不可耐,失了一贯的冷静,这位来信的叶辛夷,究竟是何方神圣?
蓝素儿略一沉吟,抬手招来近旁的亲信宫女。
待得那宫女矮身凑过来时,她才低声吩咐道,“去!找人去给我好生查查这个叫叶辛夷的人。她是何方人士,与蓝翎儿,还有我师父有何瓜葛,都一一给我查清楚了,半点儿不可遗漏。”
“另外……找个分舵中可信的弟子,让他想办法将教主收到这样一封信,写信之人又是那叶辛夷的事儿传到蓝翎儿耳朵里。让他自己想法子,只一点,不要太刻意了,不能让蓝翎儿怀疑到咱们身上。”
那宫女点了点头,“夫人放心。”
望着那宫女领命而出,蓝素儿嘴角却是勾起了一抹笑,不是让她千万瞒着蓝翎儿吗?她还就非得让她知道不可了。
蓝若华却是全然不知这些,她只是捏着手里的信,心底火灼一般的想着,叶辛夷那个小贱人倒是跟她那个娘亲一般狂妄得很,不知天高地厚,既然她都来信到她眼前来叫板了,那她就要会一会她,倒要看看她拿什么让自己悔不当初?
蓝若华步伐迈得既急又快,心潮翻涌,哪里有半分往日里那副冷艳沉静的模样。
眼看着书房再拐两个弯儿就到了,她不由走得更快了些。
谁知,就在那个时候,两个特意压低了的低低絮语声被清风捎进耳中,让她的脚步猝然一停。
在原地驻足了片刻,她眉心紧皱着,却还是脚跟一旋,放轻脚步朝着那絮语声传来的方向一步步靠了过去。
507 挑拨
那里是一丛细密的紫竹,刻意栽得比平常的要密,长势甚好,便成了一处天然的屏障。
这头和那头,恍若两个境地。
挡得住身形,却挡不住声音。
那是两个宫女的声音,音量压得低低的,可是却躲不开蓝若华这样的练家子的耳朵,何况,走得更近了些,那些絮语也就听得更是清楚了两分。
“今日殿下从宫里回来,脸色又不太好。”
“这些时日殿下哪日有过好脸色吗?”
“听书房伺候的丁三说,二殿下今日被陛下夸赞了不说,还将早前咱们殿下为了保蓝教主上交的兵权也尽数交到了二殿下手中,还说他是国之栋梁,你说,殿下能有好脸色吗?要我说,都是那个蓝教主,自己办砸了差事,却连累了咱们殿下。你看看,殿下和咱们东宫被她拖累得还不够吗?还说她是个能干的,我瞧着倒是个害人精,殿下可别被她彻底拖累了,到时咱们一整个宫里的人都要跟着倒霉。”
“嘘!”另外一个赶忙扯了扯她,压低嗓音道,“你这胆子也太大了,怎么什么话都敢往外说?这件事殿下可是下了封口令的,不能让蓝教主听见。若是她知道了,殿下追究下来,只怕立时会将你打死的。”
“怕……怕什么?我说的又不是假话。”先头那个到底是有些色厉内荏,语调也再不如之前那般铿锵有力了,默了默,听四下里只有风声和鸟雀啁啾,并无半点儿人息,这才又安了心。
又是不甘地道,“不过你不觉得殿下待蓝教主实在太好了些吗?只怕那传闻是真的了吧?”
“你说的是……殿下对蓝教主……”
“嘘!这可不能说。若是被蓝夫人知道了……”
“这宫里的闲话哪里能瞒得了蓝夫人?我看啊,最清楚的就是蓝夫人自己吧!毕竟,若不是蓝教主,蓝夫人如何能进得了宫?又如何能得殿下宠爱?说到底,不过是因着人家好命,有个好师父罢了。”
“听你这话酸溜溜的,你不如去问问蓝教主,看她还要不要再收一个徒弟,让她瞅瞅你有没有那机会?”
“我是够不上格的。你也不看看蓝教主两个徒弟,别的不说,这模样都是一等一的好,说不得,蓝教主在收徒的时候,就早有这方面的考量呢。”
“我呀是真真有些佩服这位蓝教主,别的不说,就咱们殿下待她……那也挺让人羡慕啊……”
“羡慕的话,你也可以学着琴姬一样自荐枕席啊……”
“琴姬?就算承了欢又梦怎样?不还是一样的比不上蓝夫人受宠,能有什么好?不过……说起来,琴姬也真算有运道了,怎么也是蓝夫人亲自送给殿下的,往后吃香喝辣,穿金戴银总是少不了的……”
“这不还是羡慕吗?”
“这羡慕也羡慕不来啊……”
那两个宫女一边闲话着,一边相携着慢慢走远。
从蓝若华所站的方向看出去,只能瞧见两个背影。穿的是东宫二等宫女的服制,长得何等模样却是看不清的。
也没有必要看清。
蓝若华敛下眸色,将手里那纸信笺捏得生皱,她咬着牙,眼底有挣扎之色,过了片刻,她应是终于有了决定,手里的信笺却已经被她揉成了一团,她蓦然转身,却是朝着来时路快步而去。
行走之间终是神色坚定,再无闪烁。
回了暂居的小院儿,她屏退了伺候的人,自己关上门来,又将那张被揉得皱巴巴的纸笺拆开来,看了一遍,而后便是开始铺纸研墨,执了笔,略作沉吟,便开始奋笔疾书。
没有停顿,一封信一气呵成。
写好后,晾干,便是装进信封,烫上红漆,找了她身边跑腿的亲信,让人立刻跑一趟娑罗教陵城分舵,务必将此信交到蓝翎儿手中。
不过半个时辰后,这封信就送到了蓝翎儿手上。
她看罢之后,拧着眉思虑起来,她这里刚刚听人说起师父今早收到一封信,署名正是叶辛夷,而且信中言语狂妄,且多有挑衅,她正在担心师父不知会作何反应,师父这封信就送了来。
若说与叶辛夷那封信无关,蓝翎儿说什么也不信。
可蓝若华在信中却只字未提此事,显然,她并不想让自己再知道那两个人的事儿,进而又摇摆不定。
叶辛夷送那样一封信给师父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还有……师父交代她,让她近来一定要看好门户,约束教中众人,不要再闯出什么祸来。
多事之秋。如今因着那有毒的药丸,蓝若华被牵扯进去,幽禁东宫,失了自由,就连龙尼莫久都被牵连,蓝若华的那些交代都是再人之常情不过,虽然,她已经明里暗里交代过了无数回,蓝翎儿却也不是不能理解。
可问题是,师父在信中专门提了一下蛊王。
当然,蛊王是他们娑罗教的镇教之宝,自然要小心看顾。
如果不是她刚好知道叶辛夷送了一封信给师父这一茬,她也许根本不会多想。
眼下,她却是摩挲着那信纸,紧攒着眉心,半晌不语。
“怎么?看来,你师父专门送信来为难你了?”身后骤然响起一句不咸不淡的话,蓝翎儿才蓦然醒过神来,此时,这里可不只是她一个人。
她目下闪闪,将手里的信笺一边合起,一边道,“没什么。不过是师父嘱咐我让我看好门户罢了。”
“你师父倒是天生操心的命了,人都被关着了,隔着这么远还要指手画脚,也不知累是不累。”房内,还有另外一人,穿一身蓝紫色的衣裙,坐在一旁的贵妃椅上,手里百无聊赖地用一根草,逗着一只白玉罐子里的蟋蟀,神色轻松却专注,不时轻吹一声口哨,端得是乐在其中,心无旁骛的模样。虽然方才一心二用了,可那句话却也像是随口问出,问罢,便是再不关心对方的答案了一般。
蓝翎儿却也没有那么想回答她,反倒是眉心深锁,有些不悦地道,“师叔,我师父可是你师姐!师叔方才那些话,难道不是蓄意挑拨吗?”
逗弄蛐蛐儿的那只草叶顿了顿,片刻后,那手的主人将那根草叶挪了开来,挑着眉,既是惊讶,又是嘲弄地嗤笑道,“我?蓄意挑拨?”
508 互刺
蓝翎儿却是冷然以对,“难道不是吗?”
她身后坐在椅子上的人点了点头道,“罢!总归你们师徒一心,你又处处看我不顺眼,我如今被你们揪回南越来,却是日日仰人鼻息,你爱怎么觉得就怎么觉得吧,哪里容得我如何置喙?”
“师叔这是在抱怨如今日子不好过了?想来,都是师叔过往十来年的日子过得太过安逸随意的缘故。”蓝翎儿冷冷一哼道。
“那倒是。”身后之人,其实年龄与蓝翎儿、蓝素儿差不多,都不过二十多岁,可这辈分却是大了一辈,虽然蓝翎儿也好,蓝素儿也罢,那一口一个的师叔里并没有包含多少真情实意,可她却受得理所当然。“我这一辈子,也就只这些时日在这娑罗教分舵里,过得憋屈。”
她确实是这两人的师叔,蓝若华的同门师妹,唯一的师妹。
当年,娑罗教中可远没有如今气象,教主之争却也是惨烈至极。蓝若华不甘现状,甚有野心,一心想要成为教主,带领娑罗教成就一方霸业,笑傲西南。
只是,当时她们的师父可不像如今的蓝若华般只收了两个弟子,反倒弟子众多,出色的也是不少。等到要确认接班人的时候,自然少不得一番争斗。
如今的教主是蓝若华,自然是因为她是那个胜者的缘故。
只是,这一场胜,却是得来不易,更是使出了各种各样的手段,那真正是一场不堪回首的腥风血雨。
哪怕当年她也还小,却也听她师父老来时讲过无数遍,那些都是她幼时的睡前故事,因而,再清楚不过。
那么多师姐妹,可最后却只剩下了蓝若华和她。而且,她还是在那些事情过后,才被收作关门弟子的。
因而,她才会与身为师姐的蓝若华所收的弟子一般大。因着那些往事,师父对蓝若华这个徒弟也心结颇深,从前尚在鸣玉山时,便只带着她常年在后山闭关,从不与前山的娑罗教总舵牵扯。只是,蓝若华却时不时还是会只身入后山拜见师父,也会与当时还是小姑娘的她说说话,对她的武功和蛊术指点一二。
也是在那个时候,蓝若华才知道了她喜欢喂鱼,并且对着鱼儿说心事的习惯。
毕竟,她的生活中只有师父。一个小姑娘,总要有倾诉的对象,只她却也并不觉得怎么寂寞。那个时候,后山就是她的天下,师父是她最亲的人,满山的花鸟虫鱼都是她的玩伴。直到师父过世.......一切才变了。
想到这儿,她微微黯下了神色。想着,不要再想了,别忘了师父给你起的名儿,正是让你凡事看开看淡,不过心,常如意吗?
须臾间,她已经收拾好了心绪,抬起眼见蓝翎儿皱眉看着她,她很是狂肆地一挑眉道,“怎么?过得憋屈还不能让人说了?我就不信你不想着大名的日子,就算不想大名,总也得想着大名的某个人吧?”
蓝翎儿眸子暗垂,“师叔装什么傻,师叔难道不知道我想的那个人已经不在大名了吗?师叔觉得,人既然都来了南越,我索性便将他抢了,让他陪着我在南越终老,这样好不好?”蓝翎儿说话间,微微勾起了唇,魅惑的笑。
娑罗教的嫡系修习上阶的蛊术,传承自大祭司一脉,许是因着修习蛊术以及心法也与一般娑罗教弟子不同的原因,都是媚色入骨,只要想,便能勾魂。
后来,蓝若华发觉了,为了帮着龙尼莫久征伐中原,便建立起了十二明月楼,专门招收教中有天赋的女孩子,倾囊相授。
这些女孩子都会蛊术,且也天生魅惑,是男人都想要占为己有的尤物。美色惑人,便能为他们所用。
只是,十二明月楼中修习不过短短数载,自然比不得蓝翎儿这般自幼修习,一颦一笑皆能风情。蓝翎儿性子偏冷,有些像蓝若华,平日里不怎么笑,又加之蛰伏大名多年,那些媚色早就收敛起来,也习惯了。不如蓝素儿那般时时刻刻笑着,难得这么一笑,倒是让人不由得迷了眼。
只可惜,她是个女子。不会为她的美色所动。
“你就算想要将人留着,也得先保着不让他死了吧?我瞧着你师父怕是容不下他的,何况,他身上还中了蛊毒,那蛊毒瞧着可不一般,哪怕是有月服解药,你就不怕有个好歹?还想着终老呢,痴人说梦!”
蓝翎儿的小师叔哼了一声,满满的嘲弄。她自然也是姓蓝的,身形不若蓝若华师徒三个浓纤合度,惑人心魂,反倒略有些丰腴,只是一笑间的风情却比之蓝翎儿还要惑人,只可惜,两人斗艳,却无人赏罢了。
蓝翎儿被一噎,脸上的神色变了几变,最后自然甚是难看,本以为要发起火来,虽然身为师叔的人也不怵就是了。
谁知,出乎意料的是,蓝翎儿面色变了几变之后,居然隐忍不发,只是抿紧着唇角,就站起身来了,反倒让身为师叔的那一个很是纳罕,频频往她张望。
蓝翎儿恍若不见,迈开了步子,朝外走去,虽然未曾发火,却显然也并不怎么想再与话不投机半句多的师叔待在一处了。
眼看着就要走到门口了,她的脚步却是急急地一刹,似是犹豫了片刻,也挣扎了片刻,她终于是一握拳头,带着两分破釜沉舟的气势,骤然回过头来,怕是为了不让自己后悔,所以立时一刻没有停顿地促声问道,“师叔可知道那是什么蛊?是不是只有我师父知道解法?”
当师叔的嘴角一弯,含着兴味和得意地笑了,虽然没有说什么,却又好似什么都在那一个笑容里都说尽了。
蓝翎儿蹙了蹙眉心,到底没有再说什么,问都问出口了,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好在,当师叔的这回却是难得的厚道了一回,并没有再顺势嘲弄两句,反倒弹了弹袖子也是站起身来,蹙着眉心思虑片刻后才答道,“你问这话可就是为难你师叔我了。我与你一样,都在大名待了多年,别的不说,这什么蛊啊,毒的,别说你师父新制的了,就是从前学的那些,我也忘得差不多了。”
蓝翎儿眉心皱得更紧了些,想了想,也是。师叔她不知道,可是她自己在过往几年在大名之时,确实将蛊毒之类的东西抛诸脑后了。
509 拎清
算了.......蓝翎儿自嘲地苦笑了一下,她也是魔怔了,怎么想到问师叔了?
她转过了身,又继续迈开了步子。
“不过......”谁知这个时候,身后却响起了她师叔甚是闲凉的语调,“是何种蛊毒我不知道,不过咱们娑罗教里的蛊毒都源于蛊王,就算寻常的法子解不得,有一种法子总是还能用的。否则,你的好师父,我的好师姐又何必还要专程写信来嘱咐,让你千万看好蛊王呢?可见蛊王当真重要得紧,你说呢?”
蓝翎儿惊得回头一望,视线里,师叔眯着眼微微笑,却笑得她心口惊跳。
“师叔莫要胡说,蛊王有多么重要,师叔再清楚不过,如何能等闲玩笑?”说罢,她再不多说什么,转过了头,迈步疾走。
身后,师叔却还在笑着啧啧两声,“没看出来,我师姐倒还收了个好徒弟,难怪想要让你继承衣钵了。有你守护娑罗教和蛊王,倒是挺不错的,想必我师姐是真信你,不会为了你那心上人,监守自盗。”
后头那四个字带着笑,轻飘飘地拂过耳端,却带着莫名的重量落在蓝翎儿的心上。
她猝不及防,只觉得胸口方寸间,闷且疼。脚步亦是一瞬的凝滞,却也只一瞬,她又迈开了步子,这一回,步履比方才更急了些,带着一丝丝不易察觉的仓皇。胸口处,被压着重石,只觉得难以呼吸,却又砰砰砰的,一声比一声跳得厉害。
她身后,一双眼却是冷了冷,却也只一瞬,一瞬后,又眯起笑来,掂起一颗瓜子,放进齿间,“咔”一声,好不清脆......
这边厢,沈钺这里也来了信儿。
叶辛夷看了薛鹏传来的消息,又听了盯梢娑罗教分舵的人的回禀,不由感叹道,“不出你所料,蓝若华果然一开始便知道龙尼莫久对她的情意。如今这般,至少龙尼莫久的一片牺牲也算不得白费,她心软了,还是不愿再因她的缘故,让他冒着被斥责的危险。”叶辛夷知道蓝若华有多恨她,当时在三柳街小院儿里的一晤便可窥一斑,她都写了那样的信了,蓝若华必然受不得激,定会想法子要给她好看。
她拿着信去找龙尼莫久自然不是要与龙尼莫久说什么,不过是想亲自出来将叶辛夷揪出来罢了。毕竟,蓝若华骨子里是有些自负的,加之她对夏长青和殷雪乔两人的深恨,事关叶辛夷,她绝对不想假手于他人。就同那时,为了下个蛊,也要亲自不远万里,奔赴大名一样。可是她毕竟是戴罪之身,当初龙尼莫久保下她,可却也是南越帝亲口下令让她监禁东宫的。
龙尼莫久可是在南越帝跟前信誓旦旦会看管好她,若是她此时秘密出了东宫,不被人发现自然好,但很显然,叶辛夷就是故意挑衅的,自然不会让她好好藏着,一旦捅了出去,别的人且不说,与龙尼莫久已经公然敌对的龙尼明和卯让杰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一旦告发出去,龙尼莫久必然会有麻烦。这些,蓝若华未必不知,只是瞧见那封信时,她被激起的恨意和好胜之心已是蒙蔽了她的理智,她只想将叶辛夷揪出来泄愤,再也想不到其他。
可是在途中听到了那两个宫女的私话,知道龙尼莫久为了保她竟是上交了一半的兵权,而如今那一半的兵权却是落在了二皇子龙尼明手中,这样深浓的情意,她如何能够全然无动于衷?从她一言不发回了自己居处,之后再未出来过,就可以看出来了。
之后她又让人送了一封信去娑罗教分舵,想必是给蓝翎儿的,只是信中写了些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总不能蓝翎儿对沈钺这份感情,蓝若华还一无所知,所以想让蓝翎儿代为将叶辛夷揪出来,狠狠教训吧?
叶辛夷天马行空,冷不丁瞥见沈钺眯着眼笑望着她,神色很有些奇怪,不由疑道,“做什么这般看着我?”难道她刚才说错了什么?
还真是说错了!
“欢欢儿是不是忘了龙尼莫久和蓝若华两位跟我们的关系了?”沈钺笑眯眯问道,怎么还关心起人家的感情事来了。
叶辛夷眨眨眼,“许是许久没有听过说书了,难得瞧见一个新奇的故事,忍不住就有些心痒痒了。不过放心吧,蓝教主这般折腾我们,真对上那一天,手起轻鸿落,我可不会跟她客气。”
沈钺本也只是逗她,自然知道他家欢欢儿虽然心软,却也不是个拎不清的,笑笑便也将这儿揭过了。
叶辛夷自然也知道他是逗她呢,默了默也不纠结,说起了正事,“眼下已经能够确定了,龙尼莫久对蓝若华确实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这些事儿,要想藏着不露痕迹显然不太可能,咱们是不是该走下一步了?”
沈钺点了点头,“只是国相府还要劳累欢欢儿跑一趟。”
“放心吧!国相府.......我熟!”叶辛夷笑得眼儿弯弯如月牙,两颊的梨涡荡着蜜意。
陵城另一头,国相府内,刚从衙门回到家的卯让国相跨进门,便觉得身后一阵凉风起,直窜背脊,凉飕飕,猝不及防便是一声“阿嚏”。
直到夜里,一阵风起,国相爷抬起头,便见得自己眼前多了一个不速之客,险些叫出声来,用了短端一瞬终于是冷静下来时,他才恍惚明白过来方才那一声“喷嚏”从何而来。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呢。
卯让国相从官三十余载,没有少直面刀光剑影,须臾之间,就已冷静下来,抬手往那人身后方才被撞开的那一扇窗扉虚虚一指,道,“这个月份了,夜风还是有些凉的,老夫已是知天命的年纪了,可不比你们年轻人,身强体健的,受不得凉风。阁下若是不介意的话,不如将窗户掩了,你我再慢慢说话?”
说的是汉话。
来人一身玄衣,蒙了面巾,只露出一双眼睛,却是耷拉着眼皮子,没什么精神,看不出什么绝世高手的样子。但卯让杰却从身形和他手里握着的兵刃看出了就是那日在刺客剑下救了他的人,能够躲开他府中重重守卫,悄无声息进了他的书房,自然是高手,且是高手中的高手。
只是卯让杰不知,面前的人看着是个瘦小的男子,其实却是个美娇娥。
510 盟约
没错,这来的,正是沈太太,叶辛夷是也。
沈大人布下的这招棋,她来走。
为此哪怕被一层又一层缠上的白布绑得胸口疼也得挨着了。
听了卯让杰的话,她眯起眼,思虑了一瞬,便是转过了身,两步走到窗边,依着卯让杰的意思,将那窗户掩上了。
回过身来时,书案后的卯让杰已是笑着起了身,抬手将他往置于书房左侧的椅子处引,“茶,想必阁下应该是不会喝的,不过,既是来了,便也不急,有什么话,你我还是坐下慢慢详谈。”
既然来了,叶辛夷也不会矫情,跟着卯让杰到了窗边。
卯让杰先行坐下,伸手朝对面空位一递,叶辛夷便也从善如流坐了下来,“我来,不过两句话,说完就走,倒也不会耽搁国相大人太久。”刻意压低变过的嗓音从面巾后闷闷传来,辨不出虚实,更辨不出雌雄。
卯让杰倒并不怎么意外,“阁下倒是快人快语,想必也是承袭自你家主人吧?传闻之中,夏大将军也是个豪爽气概的铮铮男儿。”
叶辛夷目下一道幽光一掠而逝,不出沈钺所料,这个老狐狸果真是顺着她不小心露出的“破绽”,查到了沈钺特意留给他,让他发现,并且深信不疑他们是夏长河的人的线索。
叶辛夷并不多话,沉默着,在卯让杰看来,却是默认的意思。
“前回承蒙阁下相救,只是却不知夏大将军究竟何意?”卯让杰笑着问道。
“并无其他。不过是帮了国相大人,便也帮了我们自己。所以,国相大人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叶辛夷的嗓音变过,又有面巾遮掩,虽然略有些怪异,但想到人家本就存了遮掩之意,也就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了。
卯让杰却是一脸的狐疑,“夏大将军到底是什么意思?”
叶辛夷不耐了,“国相大人是聪明人,又何必装什么糊涂?贵国太子是个什么样的性子,国相大人难道不知吗?他若是继任了国主,怕是我们蜀中就要首当其冲了吧?蜀中安定多年,我们将军可不想看着战火又起,民不聊生。”
“当然了,若是他成为了新任南越帝,想必一直与他算不得对付的国相大人,包括你整整一族,怕也是要倒霉了。他想杀国相大人,和我们救国相大人的缘由都是同一个,因为如今南越境内已几乎是他的天下,能与他角力的也只剩国相大人一位了。国相大人一死,南越便是他说了算。”
“所以,国相大人说说,这不就是目标一致,正该守望相助吗?”
“太子英明神武,本该是一介明君,若是他没有那么大的野心的话,由他继任国主,未必不是我南越百姓之福。只他偏偏,不肯偏安一隅,一旦燃起战火,民不聊生的又岂止只是你们蜀中?”
“我们将军自然知道国相大人心怀苍生,大局为重。只是,国相大人尚在犹豫时,贵国太子殿下却已然等不及对国相大人出手了。当日,若非我家将军让我暗中守护国相大人,怕是就要让他得逞了。眼下,说不得南越百姓已经陷在水深火热之中了。”
这自然是邀功的意思,也足见他们想要结盟的诚意。
卯让杰不是傻子,他自然知道有些事太巧,未必没有背后人的推手。
夏长河想要的是什么,卯让杰再清楚不过。
若非如今南越的国力难以支撑大规模的征战,他只怕会全力站在龙尼莫久那一方支持,毕竟,谁不希望能够成就一代霸业?
只是可惜了……还不到时候。
所以,他不得不站在反对的一方,得罪了龙尼莫久,引来了杀身之祸。
可眼下,不管是出于何种因由,他已经站到了龙尼莫久的对立面,已是势不两立,再无退路,再说这些也没有意义了。
因而,卯让杰只是扯唇笑了一下,便转而问起了面前这位今夜的来意。“早前壮士奉了夏大将军之令拼死相护,我自是感激不尽。今夜,壮士又是所为何来?”
“自然是来给国相大人送消息的,一个国相大人必然甚感兴趣的消息。”
卯让杰挑起眉,“哦”了一声,有些好奇。
叶辛夷也不近前,将早早就写好的一封信递给了卯让杰。
卯让杰匆匆拆阅,眸间便是现出了惊色,“这是……这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国相大人若是利用得好,这可是一把大大的利器。”
卯让杰黯下双眸,将那纸信笺收起。
“这样大的礼,岂不是要让在下无以为报吗?”语调带着笑,话里更是说着无以为报,可眼神里却透着戒备。
叶辛夷不是瞎子,看得分明,她和沈钺更不是傻子,自然猜得到卯让杰的反应。
“都说了是互惠互利,国相大人能够想法子将二皇子扶上帝位,那便算得投桃报李了。若国相大人实在觉得欠了恩情,心下不安,我家将军也清楚,只求来日若是二皇子即位,还请国相大人多多建言,我蜀中愿与南越永结友邦之好,来日,若二皇子为新帝,那我蜀中对南越商旅的关税可以再低三成。”
卯让杰虽然不动声色,可叶辛夷一直紧盯着他,还是瞧见了他眼中几不可察地微微一亮,在心底暗笑。
本就是与他有利之事,再许之以利,何愁不成?
“我家将军自来一言九鼎,国相大人应该是知道的。等到来日二皇子果真顺利即位,国相大人居功至伟,卯让一族自然可继续坐享荣华富贵。等到那时,我家将军定会派人亲自来与国相大人和新帝商议两国通商,关税让利之事。”
关于这一点,不用与夏长河商量,夏延风便能做主。何况,不都是有条件的吗?
先等你将龙尼明拱上帝位再说这些后话。
卯让杰自然心动了,何况,他如今本也就是要将龙尼明拱上帝位。此时夏长河派人送来的这物件儿若是真,当真是帮了他一个大忙。
双赢之事,自己又何必太过纠结?
想到这儿,卯让杰笑起,朝着对方一拱手,行的是中原的礼节,“如此,便请壮士帮着向夏大将军代好,承夏大将军吉言,来日就等着夏大将军派遣使臣来共商两国大事。”
“国相大人果真也是快人快语。”
511 好棋
“我在此先代我家将军预祝国相大人和二皇子所向披靡,旗开得胜了。”
“承您吉言。”
“怎么样?”离了国相府,叶辛夷又特意绕得远了些,确定没有尾巴,这才转头回了他们暂居的那个小院儿,进了门,沈钺先帮着她将身上的伪装卸了,又将一杯温得刚好的茶端给她。看着她饮了半杯茶,神色舒缓了好些,这才问道。
叶辛夷勾起唇角笑,“幸不辱命。”
“就知道欢欢儿出马,我就省心。”沈大人一边殷勤而熟练地给她捏起了肩,一边奉上一剂**汤。
叶辛夷受用得很,享受地闭起眼来,还一边支使着他,“这边儿……再过去点儿!欸!对!就是那儿……再重点儿!真舒服。”
“舒服了吧?”沈钺靠在她耳边,轻声问道。
“嗯。”叶辛夷缓缓点了点头,表情甚是惬意。
沈钺缓了缓,才又道,“还有一桩事,我想来想去,怕还是只有劳烦欢欢儿了。”
叶辛夷睁开一只眼斜睐他,“难怪呢,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果真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那哪儿是啊!没事我也乐意伺候夫人,一辈子伺候着。”沈钺呵呵笑。
叶辛夷懒得与他耍花腔,肩膀朝他靠过来的胸膛轻轻一顶道,“废话少说。什么事儿?”
“是这么回事儿……”沈钺一边手下不停帮她按着肩,一边挪动了一下,离她更近了两分,“京城那头传来消息,说是有人在打探你的事儿。他们顺藤摸瓜揪出了后头的人,你猜猜,是何人?”
这个时候查她?叶辛夷挑起眉来,那封署名为她的信刚刚送进东宫不久,便有人开始查她了。自然不是蓝若华和蓝翎儿,毕竟她们都清楚,不用查。这事儿蓝若华瞒着,没有告知龙尼莫久,自然也不是他。那就只剩下……
“蓝素儿?”
虽是疑问,可叶辛夷几乎已经能够肯定。
果不其然,沈钺笑了开来,毫不吝惜又是赞她一句,“欢欢儿果真聪慧,没错!就是她!”
“我猜猜,你定然是让咱们的人不要藏着,反倒让她将该查的都查明白了吧?”叶辛夷斜睐他,同床共枕也这么久了,沈大人行事自来都是走一步,想三步,谋十步的,他既然开了口,自然不会无缘无故。
“是啊!蓝素儿这个人看来是对蓝若华、蓝翎儿和龙尼莫久都心怀怨气,偏偏,她又是他们身边人,若是用的好,可是一步好棋。”
叶辛夷叹一声,“说吧,想让我怎么做?”
“不需要做什么,她眼下已经在派人寻你了,她既然想见你,咱们去见她一面就是。”沈钺笑,漆眸闪闪,白牙灿灿,很狐狸的那一种。
蓝素儿浑然不知这些,这会儿正因让手下寻了数日叶辛夷未果而大发雷霆,手用力一拍手边的方几,上头放着的一套白瓷茶盏颤了两颤,清脆地响了两声,险些摔下来跌个粉碎。
“饭桶!都是饭桶!不就是让你们找个人吗?陵城就这么大点儿个地方,她又是一个外乡人,你们居然找了这么些天,一点儿线索都没有,养你们有何用?”
那两个人跪在地上,只是听训,半声也不敢吭。等到蓝素儿骂过了,才有一个人嗫嚅着道,“夫人......那个你让属下们寻的人,会不会与殿下要找的那个贼人是一伙儿的?”
自然是一伙儿的,不过蓝素儿不觉得自己有告诉他们的那个必要,“是不是与你们有什么相干?你们只管听命行事就是,找到了人,我重重有赏,别的与你们半点儿干系都没有。”
这样的避重就轻,谁也不是傻子,自然听得分明,却是不敢迟疑,乖乖应了一声“是”,心下却在腹诽着殿下动用了虎威军和东宫府兵都没有找着的人,他们又怎么可能找得到嘛?
不过,这不是最要紧的。要紧的是,他们没有办好这桩差事......跪着的两人当中一个用肩膀不着痕迹地轻轻顶了另外一个一下,那一个抻了抻身子,语带迟疑道,“夫人,属下知道,是属下等办事不利,让夫人失望了。定会再加紧找寻,尽快将人给夫人找到......只是夫人,这已眼看着就是二十了,这个月的解药......”
后头的话被蓝素儿骤然扫过来的冷厉目光给瞪没了,那人脸色一白,哆嗦了一下,不说话了。
正在这时,蓝素儿身边伺候的贴身宫女却是行色匆匆地从外而来,到得近前,朝着蓝素儿轻轻一福身,直起身时,抬眼极快地瞥了蓝素儿一下。
蓝素儿神色微动,抬手对跪着的那两人道,“先起来吧!”而后,想到了什么,转手从近旁的柜子里寻了一只小小的木匣出来,递给那两人道,“解药先拿去分一下吧!”
那两人本以为今日这解药是不好要了,却没有想到还有这么个意外之喜,忙迭声道,“多谢夫人。”然后急急忙忙接过了木匣。
“先下去吧!”蓝素儿挥了挥手,“只要你们用心为我办事,我自是不会亏待你们。”
那两人又忙表了一番忠心,以及定会为蓝素儿找到人的决心,这才千恩万谢地退了下去。
待得人走了,殿内只剩下了蓝素儿和她那个贴身宫女,蓝素儿才皱眉望向她道,“有什么事儿?”
没了旁人,那宫女自然也没了顾忌,从袖中掏出一个竹筒道,“奴婢今日替夫人去取之前定下的水粉,没有想到,有人偷偷给奴婢手里塞了这个。事关重大,奴婢确认了一下,是给夫人的,署名正是夫人这两日要寻的那个姓叶的妇人。”
蓝素儿一惊,忙道,“拿来给我。”
宫女忙将竹筒奉上。
蓝素儿将那竹筒打开,从里头倒出一张卷成了筒状的纸笺,笺上不过寥寥数语,蓝素儿却直看了许久,像是要将每一个字都盯穿一般,目光中有喜悦,有戒备,还有许多复杂的情绪纠缠在一处,恍若一团乱麻。
她默了许久,终于有了动作,却是慢条斯理地将那张打开的纸笺又重新一点点卷了回去,等到终于卷回原状时,又塞回了那竹筒里,将竹筒一并递给那宫女道,“去!处理干净了!”
那宫女应了一声,将那竹筒袖了,不一会儿便会连纸笺带竹筒一并付之一炬。
512 见面
“还有.......去收拾一下,一会儿咱们出宫去一趟。”
“夫人?”宫女惊得抬眼望向蓝素儿,她之前已经看过纸笺,自然知道那笺上的内容,那人约见夫人,那么夫人此时要出宫,是......应下了?
那个人的底细夫人不是都清楚了吗?这约见谁知道会遇上什么?
蓝素儿却已经在方才就深思熟虑过了,既然做了决定,便断然没有更改的意思。
面对宫女的惊疑,她只是翘着红唇,微微一笑,魅惑的风情从发梢指尖,细微之处一一流泻而出,萦绕周身,“你方才带回来的那水粉我不太满意,咱们出去另选一些吧!”
南越的民风比之大名开放许多,宫妃要出宫,也不是多么了不得的事儿。遑论是蓝素儿这样本就有娑罗教在背后撑腰,又极得龙尼莫久宠爱的。要出宫,还不就是上下嘴皮子一碰那么简单的事儿而已。
只不过她平日里倒还算得安分,若非必要,倒也不曾太过肆意进出。
也是因为如此,她不过与龙尼莫久提了一句,龙尼莫久又正烦心着别的事儿,便很是轻易地答应了下来。
蓝素儿便是带着两个人,坐了马车出宫去了。
出宫后,径自去了她平日里让宫人采买胭脂水粉的商铺。
只是说要细细挑选,怕是要多花些时候,便给了些钱给赶车的车夫和侍卫,让他们就在那胭脂铺子对面的茶楼里喝茶听曲儿,等着召唤。
不比大名,南越的茶可是金贵东西,茶楼更不是谁人都能消费得起的。
那些侍卫和车夫自然是喜不自胜,纷纷谢了恩,除了两个人守在了胭脂铺子门口,其余的人将马车赶到了一边,全都去了对面的茶楼中。
那胭脂铺子的生意不错,来往皆是妇人,不时就有走动。
他们就坐在面街的一面,时时都能看着,外头还有两个人盯着,也不怕出什么差错。
却浑然不知,他们的夫人径自要了一间雅间,让人将新出的胭脂水粉都送了些来试看,却也不让人在跟前伺候,尽数撵了出去。
一会儿后,那雅间里,却又被亲信宫女迎进来了一个妇人。
一个身穿荆钗布裙,长相普通,并不怎么起眼的妇人。
“你就是叶辛夷?”皱眉望着面前的人,蓝素儿语调里很有两分怀疑。
叶辛夷挑了挑眉梢,“听说蓝夫人在派人四处寻我,正好,我也与夫人神交已久,这才去信约夫人一见。”
这个声音……蓝素儿一眯眼,“果真是你?”那一日在水阁中碰面,叶辛夷脸上蒙着一层布巾,面容瞧不真切,她只是听到大名那头打探到的消息说,这个女人虽然市井出身,可却极得她夫君的欢心,甚至为了她,连化身为珍珠的蓝翎儿都不屑一顾,便先入为主地以为是个美人儿,不说更胜一筹,也该不输蓝翎儿才是。否则,男人嘛,哪个不爱好颜色?所以乍见这容色普通的妇人,才会觉得不信。
可这声音她却是听过的。显然是为了让她发觉,所以,也没有刻意遮掩。正是那日在水阁中,与她交过手的人。
蓝素儿望着叶辛夷,神色有些复杂。
后者却是安之若素的模样,径自在蓝素儿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由着蓝素儿目光犹如带刺一般盯在自己身上,她却毫无所觉一般,仍然笑着,“蓝夫人此刻可是巴不得将我……碎尸万段?”
“明知如此,你还敢来见我?”蓝素儿哼一声,“比起你,我倒是更乐于将你家沈大人碎尸万段。”提起那个阴狠的男人,蓝素儿觉得已经痊愈的手腕好像又开始钻心地疼了起来。
“那是以前吧!难道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身份,了解了我们夫妻与蓝教主,还有蓝翎儿的纠葛,蓝夫人也还是一样的想法?不能吧?”叶辛夷并不因着她的话而露出怒色,仍是笑得馨馨然。
“如何不能?你莫非忘了我也姓蓝?你口中那两个人,是我的师父和师姐。”
叶辛夷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了,“原来,蓝夫人与蓝教主,还有蓝翎儿仍是一家人,同仇敌忾,倒是我想错了。既是如此,那也没有再谈的必要了,我先告辞。”叶辛夷扯着嘴角微微一笑,说着,便是站起身,当真是干脆利落地脚跟一旋,迈步朝着门的方向而去。
蓝素儿被她这举动搞得有些懵,见她头也不回,步子更是不见迟滞,转眼已经走到门口,就要伸手将门拉开时,她才醒过神来,忙喊道,“慢着!慢着!你约我来见,什么都不说就要走?”
叶辛夷停下步子,转过头奇怪地看向她,“不是蓝夫人说的吗?蓝教主是你师父,蓝翎儿是你师姐……我想蓝夫人的意思我已经听得再明白不过,既是如此,就没有必要再浪费彼此的时间了吧?”
蓝素儿的脸色一瞬间难看至极,面上纠结挣扎,变了几色,片刻后才咬着牙,有些不甘地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蓝夫人是聪明人,不如想一想,我想要的能是什么?”叶辛夷挑起眉梢。
蓝素儿自然不是蠢的,“你要的……自然是解你男人身上蛊毒的解药了。”
“蓝夫人果然聪慧。我们不惜犯险也要来一趟南越,自然就是为了这个。只是,蓝教主恨我入骨,断然不会让我如愿。要想绕过蓝教主,我能想到的,便只有蓝夫人你了。”
“不是还有我师姐吗?我师姐对你男人可是一往情深,上一次不还帮着他偷了压制蛊毒的药材吗?”蓝素儿笑道。
叶辛夷目下一闪,瞥向蓝素儿,见她笑着,可目光却一瞬不瞬紧盯在自己面上,她不由叹了一声,“是啊!只是,蓝翎儿虽然对我家大人情根深种,可却也对蓝教主忠心不二,上一次,她便说了那是最后一次了。不过,我还是很感激她的,当时还很是为她担心了一番,就怕蓝教主知道了会责罚她,好在,好像最后这事儿也不了了之了。倒也是她吉人天相,我和我家大人松了一口气。”
什么吉人天相,分明是师父偏心。
蓝素儿面上笑着,心里却已经翻涌起了怒火与妒恨。
师父居然连这样的事儿也原谅了她?还勒令她不许对外说?
513 希望
只怕连殿下那儿,师父也替她瞒得好好的吧?师父为了她,还真是煞费苦心,什么都能忍,什么都能做。
叶辛夷恍若没有瞧见蓝素儿眼底已经燃起的火,仍是感叹道,“她的话已经搁在那儿了,我们自然不会再自讨没趣地上门去纠缠。何况,我家大人早已打探过了,别的不说,这蛊术修行上,蓝夫人的造诣比之蓝翎儿不知高明了多少,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假以时日,赶超蓝教主那是必然的。而我们要绕过蓝教主求得解药,也只能求到蓝夫人跟前来了。”
倒是难得有一个人说,她比蓝翎儿要强。她还以为,人人眼中,她都是处处不如蓝翎儿呢。
她勾起唇角笑,掩住那一丝得意,“这个你们倒是说得不错。从前还在鸣玉山总坛学艺时,蓝翎儿便处处比我强,唯独习蛊,师父就算偏心她,也不得不承认我比她有天分得多。何况……她去了大名那么多年,早已将蛊术忘得一干二净了,可我不一样,我却是一刻不落地研习着。你家大人身中的蛊毒虽然是我师父新制的,可那日,我的指尖上染了他一丁点儿血,闻了闻味道,也闻出了些许端倪。”
叶辛夷原本只是静静听着,嘴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可听到此处,也不由得笑容一顿,抬眼惊望向蓝素儿。
她这反应取悦了蓝素儿,她嘴角的笑弧上扩,“要我帮你们,也不是不可以。可你们的条件呢?你们能许我什么样的好处,能让我甘心背叛我的师父?”
俄顷间,叶辛夷已是收敛起了心间的汹涌澎湃,低低笑了两声,这才抬起那双清透如朝露,好似能洞悉一切的眸子望定蓝素儿道,“那就要看蓝夫人今日来见我,是为了什么了。”
蓝素儿心口蓦地一凉,脸上本含着一丝得意的笑容顷刻间抹平,笑意在脸上,涓滴不剩。
站在二楼洞开的窗户处看着载着蓝素儿的马车从胭脂铺子门口缓缓驶离,叶辛夷微微黯沉了双目,抿紧了唇角转身走了。
虽然心里有事儿,却到底理智尚存,记得先绕了几圈儿,确定身后没有尾巴后,便是脚下生风,径自疾驰回了小院儿。
沈钺和叶仕安,还有林秀蕴三人正站在院中说着什么,见到她满头大汗,一脸急切地奔过来,吓了一跳,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沈钺手一松,手里捏着的东西都顾不上了,忙快步上前接住她。
一边上下逡巡着她,一边疾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没事儿。”叶辛夷看这几人乍变的脸色也知道是吓着他们了,忙摇着头,可还没有喘匀了气,再多的话却也说不出了。
但她说没事儿好歹让几个人稍稍松了一口气,叶仕安从手边桌上的茶壶里倒出一杯温茶来递给她,“先喝口茶再说。”
“多谢爹。”叶辛夷应一声,也不客气,接了茶杯咕噜噜便一饮而尽,又略喘匀了气,这才道,“我是心里急,这才跑得狠了些。方才在胭脂铺子里与蓝素儿说话,她倒是不小心透了两句话锋。你可还记得那夜在水阁时,你锁了她的喉,她的指甲在你手背上划了两条道道儿?”
沈钺蹙了蹙眉心,回想了一下,点了点头。那夜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些,他更是遭了一回大罪,若非他本身就是个严谨的性子,只怕还真回想不起那样的细枝末节来。
见他点了头,叶辛夷双眸亮了亮,“蓝素儿说,当时她指甲缝里沾了你的血。她闻了闻,倒是闻出了两分端倪。”说着这话时,她目光灼灼将沈钺望着。
虽然蓝素儿没有说是什么样的端倪,这是她手里捏着的筹码,自然也不会轻易说。
可这是这么久以来,叶辛夷第一回听到的能让她升腾起希望的话,她如何能够不高兴?
院中几人都是愣了愣,自然明白过来她方才那么急的缘由。
沈钺蹙起眉心思虑了片刻,转而望向林秀蕴,征询道,“林师叔,依你来看,蓝素儿的话可是真的?”
自然是说蓝素儿靠闻就能闻出端倪来的话。
林秀蕴思虑片刻后,点了点头,“蛊毒寄生在你体内,已对你的血脉产生影响,你血脉之中自然已现端倪。她们自幼与蛊毒为伍,自然懂得许多我们不懂得的,若说她还是个天分绝佳的,那么,也不是不可能。”
沈钺和叶辛夷对望一眼,俱是无言,却都明白了各自的心意。
早前叶辛夷在胭脂铺子里夸蓝素儿那些话,也不尽然都是假的。
据他们得来的消息,蓝素儿确实是娑罗教这一辈弟子中,最有天分的蛊师。若非当初她嫁进了东宫,成了龙尼莫久的如夫人,只怕就是蓝若华也要不及她的。
她说,她一日也不落地在研习蛊术,这话也不知是真是假,若是真的话……
叶辛夷只觉得更有希望了,双眸闪亮着,胸腔间心房鼓噪得厉害,砰砰砰,一声赶着一声地急跳。
沈钺却是攒着眉心沉思着,片刻后才道,“就算是真的,以蓝素儿的心性,若将希望寄托于她身上,难免是与虎谋皮。”
清清淡淡两句话,让叶辛夷原本激越的心一瞬间沉进了谷底。
沈钺察觉出她瞬间的低落,忙伸出手,将她的手握住道,“不过也没关系,咱们慢慢与她周旋着,走一步看一步,只是也不要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就是。”
“是啊!就算她天赋过人,可那蛊毒毕竟是出自蓝若华之手,解铃还须系铃人。我觉得,还是直接走蓝若华的路子更靠谱一些。”叶仕安道,虽然,他们也知道有多难。
几人一时间都是沉默,叶仕安蹲下身,将方才沈钺不慎掉落在地上的那张纸笺拾起,“何况……咱们不是还有这个,刚才,不也觉得这个可行吗?现下,倒是不如用这个来试探蓝素儿一二。”
什么东西?叶辛夷这才打眼看过去,见那张纸笺上不过草草两个字:蛊王。
而且那字迹有些眼熟……叶辛夷心头一动,骤然抬眼惊望向沈钺,“这是……”
沈钺明白她的意思,轻轻点了点头,“刚刚才收到的,方才我正是在与爹和师叔商议此事。”
514 宝物
叶辛夷杏眼微微一闪,抬眼望向沈钺。
林秀蕴在旁语调清冷道,“我之前听说过,这所谓蛊王是从古早时期,越人的大祭司一脉传承下来的。所有的蛊毒都是经由这蛊王而来,因而这蛊王哪怕被称作万蛊之源也不为过。”
“既然是源头,那是不是找到了这蛊王,阿钺体内的蛊毒就有救了?”沈钺上一次蛊毒发作是真让叶辛夷吓坏了,因而今日连连听得好消息,让她已失了惯常的平稳,心下有些按捺不住地激越起来。
“按理来说应该是这样没错。可这蛊王,我一直以为只是一个传说,当不得真。毕竟,一只虫子,从古早时候传到现在……”林秀蕴微微一顿,摇了摇头,“总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另外,就算果真有这东西,娑罗教必然极为看重,莫说要拿到谈何容易。哪怕是拿到了,咱们也不会用啊!”
“或者……咱们可以问问给咱们这个消息的人?”叶仕安也是皱着眉沉吟了片刻,抬起头望向沈钺夫妇二人,目光间含着两分征询之意。
沈钺和叶辛夷对望一眼,交换了一个眼色,点了点头道,“爹和师叔的意思我都明白了,这个蛊王的事情我会想办法查证,等到确定是否真有此物之后再行商讨别的。”
叶仕安和林秀蕴都是点头,本来,都还没有确定这东西是否存在,又是不是真有传说中的效用,其他说的再多都是徒然。
“既然这样,我和你师叔还是再去研究一下那些方子的好。”既然没有捷径,那还是务实些的好。
叶仕安说罢,冲着林秀蕴点了点头,两人又一道回了如今已被改成了药房的那间厢房之中,关起了门来。
“爹和师叔这些时日甚是辛劳,交代柳绿他们,饭菜都备好些,给他们每日里多备一碗补汤。”沈钺低声道。
他知道拦不住叶仕安和林秀蕴,能做的,也就只有这样的小事儿了。
叶辛夷敛下眸子,点了点头,上前一步,抬手轻触他手中那张纸笺,沉吟片刻后才道,“三哥呢?”
虽然没有多问什么,但她的意思,沈钺也明白,转而将她的手握在掌心,“他出去转转打探一下情况,刚才恰好不在。”
也就是没有瞧见这封信。
叶辛夷垂眼望向他手中捏着的那纸信笺,“现在怎么办?”
“看来……我们是该见她一面了。”沈钺双眸沉冷道。
“只怕她未必想见我们。”叶辛夷语调略有迟疑。
“那就由不得她了。”沈钺声音陡然低了一度,明明笑着,却是一瞬间又成了那个京城之中让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卫千户,沈大人了。
即便他既没有穿飞鱼服,也没有拿绣春刀。
“阿嚏!”陵城另一头的娑罗教分舵内某个人却是觉得鼻头一痒,猝不及防便是打了个喷嚏。
“翎儿不在?被太子殿下传召入东宫了?”末了,有些疑虑地揉了揉鼻子,转而又是下巴一抬,道,“就算她不在,我进去寻本书也不成?”
她此时正站在水阁的书房前,找的理由是要进去寻本药经,只是不等进门,就已经被两把大刀拦在了门外。
她已经与这两个人周旋了片刻,突如其来的一个喷嚏倒好似让她弱了两分气势一般,不得不叉腰昂头,更摆出两分威风来。
守门那两人却不吃她这一套,一张冷脸不为所动道,“对不住了,蓝护法!书房重地,闲人免入。这是教主的命令,属下等不敢有违。”
“闲人?”她一脸愕然地伸出食指反指着自己鼻尖,过了片刻才有些讷讷地放下手来,“就当我是闲人吧!但你们不知道我是谁?你们不也称我一声护法吗?从前我可不知道整个娑罗教中还有我不能去的地方。你们也别那么较真儿了,这不我师姐和我那好师侄都不在吗?她们要在,我要进去她们还能拦着不成?你们就不要一根筋了,先让我进去,回头等到她们回来,我再说一声就是。”
说到这儿,她有些不耐烦地一摆手,就要闷头冲进去。
谁知面前架起的刀山却丝毫没有松动的迹象。
那两个人不讲情面的模样,亦然。
“那护法就等到教主或是代教主回来后,请示了她们,得了允准再来。”
“你们……你们真是气死我了。”她捏着拳头,用力一跺脚,好话坏话都说尽了,这样了还进不去,面子上如何抹得开?
她转了身,就要迈步疾走。
走了两步,又停下步子,狠狠转头嗤道,“看得这么紧,难不成这书房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还是藏着什么稀世珍宝呢?”
那两个人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这表情落在她眼里又有了别的解读,“怎么?还真有?见不得人的……还是稀世珍宝?”
没人应她,那两人方才就已是木头,这会儿更是成了锯了嘴的葫芦。
她自觉没趣,撇了撇嘴角,嘴里嘟囔了两句“到时有你们好看”,哼了一声,终于转身走了。
转过了身,她脸上的表情却是一敛,双眸陡然沉凝下来。
此时被传召进东宫的蓝翎儿却也不好过,虽然不知龙尼莫久传她入宫所为何事,可如今看来,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否则也不会传召了她,却不见她,就将她晾在这殿外,已经差不多两个时辰了。
偏偏今日天色有些变了,一直阴沉沉的,风里亦是带了两分微凉的潮意。虽然不可能如在大名一般下下雪来,可没一会儿,就是飘起了雨丝,也算得南越较冷的天气了。
她身上不过穿了单衣,一直动也不动地站在殿外,被雨丝窜进脖颈,还是不由得瑟缩了一下,全凭着骨子里的一股傲气才笔挺地站着,没有挪步。
过了一会儿,身后有了动静,她轻轻往后瞥去,却是蓝若华匆匆而来。
见着她,蓝若华的脸色也有些不好。到得近前,脚步微顿,对她道,“稍安勿躁,我先进去看看。”便是越过她,匆匆进了殿去。
蓝翎儿在她身后,目光微黯,从前不觉得,如今才知道,在太子殿下这儿,师父果真是处处与旁人不同。
没有传召,旁人哪里敢径自进殿去,却唯独师父......蓝翎儿想起那一日蓝素儿口中的那些话,她当日斥之为污言秽语,可却原来还是在心间烙下了痕迹,在她全然未知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