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誓欢全文阅读

作者:酌颜     誓欢txt下载     誓欢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485 暗室

    那窗户倒并未关严,叶辛夷的劲道如今已能收放自如,用几分、收几分,全凭己心。随着劲力轻轻一吐,那扇只是轻掩上的窗扉往边上无声荡开,叶辛夷随之从那条翕开的窗缝中窜入,同时掩住了口鼻,迎面果然便有一道毒烟喷来,她俯身贴近地面,无声滑开躲过,却也不敢大意,又含入一颗解毒丹,索性将那方素帕系在了口鼻前,这才开始打量四周。

    屋内无人,她在窗外时便已听清楚了,也没有点灯,透过窗外的月光,以叶辛夷的眼力,倒是能将室内一眼望尽。

    这是一间药房,不用提鼻便也可以闻见叶辛夷熟悉的药草味,四周高高矗立的柜子中想必都是药草,毎一屉上都贴着签子,写着药材的名字,与她家中的药房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更大,那些药材也更齐全些。

    叶辛夷动作快速却轻巧地四处查看了一番,并无什么特别之处。

    她断定此处没有她要找的东西,便悄悄从门内退出,往别的地方去找。

    这水阁不大,却也不小,二楼便有好几间厢房,叶辛夷没有法子,只得一间间找过去,找不到的话,一楼再险也得去探。

    二楼没有守卫,就是那些暗布的机关也并不算得精巧,叶辛夷再找到第三间厢房,仍然一无所获时,她几乎要放弃了。二楼应该不会有她要找的东西,否则,若是紧要的东西,怎么会不严密看守呢?

    这么想着,她不想浪费时间,几乎就要举步而走。

    就在那一瞬间,她蓦然扭头望向了她方才才出来的那间厢房,又去看隔壁那间,她早前也去过的同一间,顿了顿,蓦地转过身,用步子丈量,从这边,走到了另一边,又从另一边走了回来,如此往复后,她终于确定,她没有看错。

    这两间厢房中间明显有个隔断,若不仔细,根本不会察觉。

    想通后,她转身又进了厢房,开始往两间厢房中间的隔墙轻轻敲了敲,侧耳去听,果不其然,一阵空响。

    两间厢房中间有隔墙,虽然不大,可要存放一些要紧的东西,已是足够。

    接下来就是要找打开隔墙的机关了,叶辛夷四处逡巡着,不得章法,只得一寸寸往墙上敲击。

    正在这时,耳根却是一侧,她一个旋身,躲进了近旁的柜子后,几乎是同时,一道黑影推门而入,轻手轻脚,却步履稳健,虽然四下里一片黑,只剩窗纸筛落的一点不太明晰的月光。可叶辛夷对那道身影已是铭刻进了骨子里的熟悉,一眼便能辨认清楚。

    “阿钺。”她不再藏了,低唤一声,从柜子后踱出。

    果然是沈钺,见得她,快步走过来,携了她的手,迅疾地将她打量了一下,确定没有伤着,便是忙问道,“怎么样?可有发现?”

    “这里。”叶辛夷拉他到了方才那面墙前,轻轻一敲,听得空响,沈钺自然什么都明白了。

    “分头找。”沈钺沉声道。

    叶辛夷点了点头,两人立刻抓紧时间找了起来。

    沈钺虽然将那些守卫引开,又潜了进来,但能争取的时间实在不多。

    好在,锦衣卫常行暗诡之事,沈钺又有江湖背景,对于这些机关秘术倒是比叶辛夷熟悉许多,他很快便寻到了窍门。

    墙边靠下的一排柜子上落满了灰,显见平日里并不怎么常用,可唯独有一处,却很是干净。

    沈钺心头一动,蹲下身来细细摸索。果不其然便在那一处的柜子下摸到了一个拉环,将之轻轻一拉,面前那面光洁无痕的墙竟是往边上滑了开来,露出了一道一人宽的狭窄门洞来。

    “我去,你守着。”不需叶辛夷开口,沈钺便已下了决定。

    叶辛夷虽然不愿,却也知道现在不是争辩的时候,只得咬着牙点了点头,担忧地看着他矮身钻进了那门洞之后。

    他的身影在面前消失,自那一刻起,叶辛夷只觉得每一息都是煎熬。

    只是,她很快没有时间和精力再纠结。她耳朵一侧,蓦地扭头望向门窗的方向,疾声喊道,“阿钺,快点儿!有人来了!”

    沈钺没有回她,明明只有一墙之隔,那里却静得让她心下发慌。

    “阿钺!”她又疾喊了一声,顾不得再压低嗓音。

    下一瞬,门骤然开启,一道身影跃出的同时,便有数道蛇影被掷出。

    叶辛夷扬眸一惊,手里轻鸿剑出鞘,挥舞如飞,唰唰几下,便将那几条蛇影斩成了一截一截的,蛇尸跌落地面,还在蠕动着。

    叶辛夷也看清楚了面前的人,居然是个美妇人。花信之年,一身富贵装扮,锦缎加身,珠翠满头,一看便是养尊处优的,一双媚眼这会儿却是凝着冷意,手里一管玉笛冰沁沁,衬得她玉手纤纤,蔻丹红艳。

    那只好看的玉手很快抬起,将那管玉笛凑到了唇边,紧接着,笛音起,四下里,隐约可闻能让人头皮发麻,浑身起栗的沙沙声。

    这倒好似回到了那时与那小玄对阵之时。可叶辛夷却半点儿不敢大意,也不想再给眼前这人机会,她对娑罗教那些被当成宠物养,只听她们话的蛇虫鼠蚁实在是半点儿好感也没有,更不想再拖下去。

    当下,轻鸿剑一挽,便化为一道雷光,急刺过去。

    笛音戛然而止,那妇人不得不挥舞玉笛来挡,两人转眼斗到了一处。

    几个回合后,叶辛夷陡然发觉眼前这人与蓝翎儿的路数一般无二,武功只算中上,不是叶辛夷的对手,可这一个,却比蓝翎儿阴损许多,出招狠辣,叶辛夷不想久缠,尤其是听着四下里的动静,出招便更是狠,一个急刺,轻鸿剑刺破那妇人肩头。

    那妇人闷哼一声,往后急退,另外一手,却是瞬时一挥,一道红影从她宽袖之中射出,是一道细长的蛇影。

    叶辛夷回手要抽出轻鸿剑格挡,却抽之不动,却是电光火石间,那妇人已是用手将她的剑身死死抓住,叶辛夷却也不惧,另外一手拔出头顶的银钗,以钗为刃,急刺而去,正中那条蛇的七寸,银钗尖锐的一端刺入蛇身,刺啦一声,蛇血喷溅而出,叶辛夷往前伸出甩出银钗的那只手手背上不慎被溅到了一滴。

    待得那蛇尸扭动着跌落地面时,叶辛夷陡然觉出不对,将手急速收回。

486 解药

    却已是晚了。被那滴蛇血溅到的手背很快麻痛起来,转眼便已现出紫色,手背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变紫。

    “卑鄙!”叶辛夷咬牙斥出两字。

    那妇人却是笑盈盈道,“多谢夸奖!”语调柔媚,带着勾人的余韵,天生媚骨,一颦一笑皆风情。

    可落在叶辛夷眼里,却只觉得可恨。

    手下用劲,轻鸿剑从那妇人手中一抽而出,带出一片血溅。

    那妇人痛得倒抽一口气,眼中却泛出一缕狠意,待得听见那声清脆的铃铛叮铃声时,叶辛夷心口一沉,急喊一声“住手!”

    这妇人穿了一身锦缎衣裳,窄腰宽袖,手腕都一直隐没在袖中,她竟没有注意到她腕上也戴了一只与蓝翎儿的一式一样的银链。

    可待得听见那阵熟悉到让她心头惊跳的铃声时,已是晚了。

    许是她脸上的惊慌太过明显的缘故,妇人微微眯了眼,有一瞬的惊疑,过后,便又笑了,得意的,挑衅的。

    电光火石间,那手腕摇动得更厉害了两分,铃声响动。

    叶辛夷咬牙,双目已是赤红,手下一动,轻鸿剑便是急刺了出去,这回,却是直冲妇人胸口而去,存的是一击毙命的心思。

    身后,蓦然风起,一道黑影从那狭窄的门洞中窜出,如方才一般,两指如喙般探出,不由分说夹住了轻鸿剑剑身,劲力一吐,才堪堪将裹挟了叶辛夷十成内力的轻鸿剑弹开。

    叶辛夷急退两步,亦觉虎口发麻。

    抬头瞠眼,望着站在面前的人,想质问他为何,却又因他尚且好端端站在眼前而眼眶发热。

    却也只一瞬,面前那人又动了,身形一展,兔起鹘落般朝着那妇人而去,单手如喙,那妇人甚至连躲都不及躲,便已是被人锁住了喉咙,钳制了呼吸。

    至于那一只戴着银链的手,却是被人毫不留情地直接卸掉,她痛呼一声,再也是使不上劲,软塌塌地垂在袖里。

    甚至那一声痛呼都在冲到喉咙时,便被钳断了。

    锁在喉咙上的那只手很冷,却也很紧,好似只要轻轻一个用力,就能掐断她的脖子。

    “解药!”那张脸面无表情,一双眸子如寒星一般,笼罩着冰冷的杀气,在无风自动的鬓发掩映之下,恍若来自地狱的杀神,就连那两个字都好似裹挟着冰锐,落在耳中,便是让人不由得战栗。

    她勉强克制住颤抖的**,另一只还能动的手本能地掐在他锁在她喉间的手上,想要阻止他。可就从他方才毫不留情卸掉她手腕的利落和狠劲,她便知道,自己根本阻止不了。

    她眯起眼,瞄向了面前这人在夜色中显得煞白的脸色,还有额头上沁出的汗珠,强自镇定地扯了扯嘴角,“什么解药?”

    沈钺没有说话,只是手下一个用力。

    她顿时觉得呼吸被夺去,胸口登时憋闷得厉害,她用力去抓那只锁在她喉咙上的那只手,哪怕尖利的指甲划破那人的手背,可钳在她颈上那只手却还是没有松开分毫。

    濒死的绝望让她再不敢有半点儿的侥幸,用尽最后一丝气力,点下了头。

    喉间的力道才乍然一松,空气争先恐后地涌进喉间,喉间痛得厉害,她难受得几欲作呕,却又贪婪地用力深呼吸了好几下。

    一只有力且骨节分明的手递到了她跟前。

    这一回,她略一思忖,到底没有再起什么诡诈的心思,虽有些不甘,却还是从腰间掏出了一只瓷瓶扔了过去,“一日三服,两日可将毒除净。”

    沈钺将那只瓷瓶接住,单手拔开瓶塞,举到鼻间轻嗅了一下,没有察觉明显的不对劲,便是往后一退,到了叶辛夷身边,从中倒出一粒丹药,不由分说喂进了她的嘴里。

    叶辛夷倒是乖乖咽了下去,可一双眼却是一直凝在沈钺面上,眼里潮润。

    沈钺一只手下移,将她泛凉的指尖握住,一双寒星般的双眸抬起,视线毫无温度地落在女人身上,“你最好不要耍花样,若是这解药有什么问题,你该猜得到结果。我要杀你,易如反掌,哪怕你躲回东宫也是一样,蓝夫人!”

    蓝素儿双瞳陡然一缩,她怎么也没有猜到这个不知来历,却出手狠辣的男人居然能够一语道破她的来历,分明,这是他们头一回照面啊!

    沈钺却懒得理她,耳朵一侧,听见从四面八方纷至沓来的脚步声,他转头与叶辛夷对望一眼,道一声,“走!”

    便是一手将他从方才那间暗室里带出来的东西拎起,另一手拉住叶辛夷,往外急退。

    蓝素儿也听到了声音,不甘由心底涌出,她大喊一声,“来人!快追!”说话间,她想起了什么,心头一动,忍着疼,探向那只使不上力的手,褪下那串银铃,轻轻一摇。

    就那么一下,她分明瞧见了正要牵着那个女人跃窗而下的男人背影僵滞了一瞬,她眼中掠过一道亮光,正要继续摇动那串银铃,身后骤然风起,她的动作一顿,连忙偏首躲避,后头的人却并不给她反应的机会,手中一把长剑急刺而来,将她手中那串银铃夺了过去,劈头便是怒道,“哪里来的妖女,居然敢夺我教中宝物!”说罢,长剑一挽,又攻了上来。

    就那么电光火石间,沈钺和叶辛夷已是从窗户处一跃而下,只那一瞬,叶辛夷却是回过头来看去,只见光线昏暗的甬道内,蓝素儿已经跟后来那人斗到了一处。

    蓝素儿愣了愣,连着吃了几招,这才反应过来,忙道,“住手!住手!你是师叔吧!我是蓝素儿!我们都是自己人!”

    那人动作微顿,终于是停下了动作,有些狐疑地望向她道,“蓝素儿?是我师姐的徒弟?被她送给太子的那个?”

    蓝素儿一口气不及松,便被这一句堵在了喉咙口,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脸色都开始发僵了。

    正好有杂乱的脚步声上得楼来,到了面前,朝两人俯首行礼,蓝素儿满心的怒气找到了宣泄之处,蓦然扭头便是叱道,“你们是死人吗?还不快些去追?带上蛊王!那个男人中了咱们的蛊毒。”

    说这话时,蓝素儿一双眼冷冷沉沉落在面前,被她称作师叔的人身上。

    那些娑罗教众却不敢多言半句,连忙领命而去。

487 逞能

    待得脚步声远去,蓝素儿才勾起唇角,笑了,朝着面前的人摊开了手掌,“只是一场误会,师叔可以将我的蛊铃还给我了吗?”

    “还真是误会!我师姐和你师姐都被请到东宫去了,这会儿突然有人闯进来,你也没打声招呼说你要这个时候回娘家,难免会惹人怀疑不是?”

    这还是她的不是了?蓝素儿嘴角抽了两抽,忍着气将那银铃接了过来,“师父说,她和师姐都脱不开身,怕有人会借机生事,所以特意让我回来看看,没想到,还真被师父料中了。”

    “你师父,我师姐自来是神机妙算的,尤其是在这些阴谋诡计上头。”

    这话怎么就不像夸赞呢?蓝素儿默了默,倏忽一笑,“方才那个男人看着像是个大名人,如何会身中咱们教中的蛊毒?师叔不是也才从大名回来吗?会不会恰好认识啊?”语调柔媚娇憨,带着满满的好奇。

    她师叔却是一哂,“何必说得这么迂回?你倒不如直接跟我说怀疑我和那两个人是一伙的,方才也是故意拦着你,不让你用蛊铃,才让那两个人逃走的?”

    “哎呀!师叔真是快人快语!师叔既然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再藏着掖着。师叔也怨不着我,谁让师叔出现的时机实在太过凑巧,而且,也正就是师叔缠着我,才让那两人逃了的,不是吗?这自然也容易让人误会。”蓝素儿笑得情真意切。

    她师叔眯起眼看了她一下,“果然是你师父的徒弟。若要质疑我,还是等你师父来吧!至于你,还是去将你的手接上才是,小心晚了就直接废了,那时,太子怕是不会再要你。”说罢,直接拍拍手走人了。

    蓝素儿气结,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嘴角连连抽搐,半晌才平复下来。

    喉咙伤处吞咽口水都觉得疼痛难当,蓝素儿皱紧眉,抬起尚完好的那只手轻抚了抚,不用照镜子她也能猜到她那白嫩的颈子上定然是一圈紫淤,她一双勾魂的媚眼沉凝下来,眼中隐隐现出恨意。目光不经意一瞥,却瞧见了指尖上一抹猩红。

    她愣了愣,这才恍惚记起方才挣扎间好似划破了那个男人的手背,指尖上沾染的……是他的血。

    她心头一动,将那染血的指尖伸到了鼻下轻嗅,而她掌心里握着的那只蛊铃不用摇动,居然轻轻跃动起来,发出了轻微的叮铃声,蓝素儿双眸闪动,眼底掠过一道异光。

    按理说,以沈钺和叶辛夷的身手,要逃过身后的追兵那本是轻而易举的事儿,可是沈钺的动作却很是迟滞僵硬。

    叶辛夷自然知道原因,一边将他的大部分重量都扛在自己肩上,一边快步而行。

    可往日里那超绝的轻功今夜却是不太施展得开,身后的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沈钺突然便是抽搐着,转头“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大口的血。

    “阿钺!”叶辛夷吓得脸色惊变。

    沈钺却睁开眼,朝她咧了咧嘴,“我没事儿!”

    没事儿!没事儿才怪!叶辛夷眼里的泪几乎控制不住地涌出来,她抬手一抹,重新将他扛起,咬牙道,“你最好给我闭嘴!”而后,便是一言不发扛起了他,继续往前走去。

    “你这么扛着我走,也不是头一回了,都说,一回生,二回熟,难怪这动作越发熟练了!”他靠在她肩头轻声笑道,却有些气若游丝的感觉。

    叶辛夷连抽空瞪他一眼都不行,一边疾走,一边咬牙道,“闭嘴!”

    沈钺点了点头,“辛苦你了!”这回果真闭了嘴。

    叶辛夷咬牙撑着他快步而走,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可还是没能躲过后头追击的脚步声。

    夜风徐徐,吹动着层云,将头顶的月亮也遮蔽了,四下里渐渐成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若非叶辛夷眼力极好,只怕连脚下路也看不清,他们就要跌倒。

    即便如此,却还是有些慌不择路。

    待得迎面扑来的风骤然大起来时,她的脚步蓦然刹住。

    倚在她肩头好似昏睡过去的沈钺睁开眼来,叶辛夷却是定定望着前方,喃喃道,“阿钺!前头没路了。”他们不知何时,竟是走到了一处断崖边。

    叶辛夷一边说着时,一边已是将沈钺暂且放了下来,然后将缠绕在腰上的一条宽布带取了下来。

    自从蜀中之行后,为了未雨绸缪,她每次身上总会备着各种各样的物件儿,以备不时之需。

    这个布带也是一样。她重新将沈钺扶起来,然后用那布带将两人绑在了一处,打了个死结,而后对着沈钺道,“走了?”

    沈钺点了点头,“沈某的命,是交到夫人手上了,夫人多多指教!”

    “这个时候了还要贫嘴!”叶辛夷已经对他无语了,只是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给他们浪费了,她抱紧他,足下一点,便是带着他,往下坠去。

    头顶上风声呼啸,紧接着有人声喧嚣,便有利矢急射而下。

    为了躲避那利矢,叶辛夷不由晃动,原本抓住的藤蔓亦是不稳地猛一荡,往着山壁上狠狠撞去。

    电光火石之际,沈钺不知何处来的力气,恁是紧紧抱住她,将自己与她的方向掉了个儿。

    “嘭”一声闷响,好似击在叶辛夷心上,再听得他一声克制不住的闷哼,她一颗心倏地被人狠狠掐了一把。

    却不及多想,头顶上,利矢再密集射来,她忙点着崖壁闪躲,那藤蔓却承受不住他们两人的重量,还这般荡来荡去,骤然断裂,两人便是猛地往下急坠而下,往一块凸石撞去。

    沈钺故技重施,眼看着就要撞上时,又用背承接,垫在了叶辛夷下头。

    碎石从面颊上划过,叶辛夷听见他轻微的闷哼了一声,一咬牙,单手急伸,倒果真抓住了一条藤蔓,借力往下荡去。

    足尖碰到地面时,身形一倾,足下便是一滑,两人顺势朝着矮坡之下滚去。

    背部不时与地面上的碎石磕碰,有细枝扎进两人已经褴褛的夜行衣下……

    好不容易,他们终于停止了滚势,身下是厚厚的草甸,两株横长的大树拦住了他们。

    叶辛夷的脸埋在他肩上喘息,过了片刻,才蓦地抬起,却是红着眼就轻捶了他肩头一记,“这个时候了,你还逞什么英雄?”

488 异样

    刚才替她挡了那么两下的狠撞不说,就是滚下来时,也是将她牢牢护在了怀里,一只手一直稳稳掌在她后脑处,没让她的头磕到石头上去。

    沈钺却被她揍得笑了起来,即便浑身都是伤,脸色更是煞白煞白,一头一脸的冷汗,嘴角尚残留着一缕殷红的血迹,可他还是笑着,得意得很。

    他这么笑,却让叶辛夷更是气,气得眼泪都滚了下来,捏起拳头便又是揍他。

    沈钺笑罢,却是抬起手包住了她的拳头,一双漆眸静而深地望着她,“我是你男人,自然得护着你。还分什么这个时候,那个时候?哪怕是要死了,只要还有一丝力气,我自然都要护着你。”

    语调有些低而无力,可语气却是再认真坚定不过。

    叶辛夷鼻头又是一酸,却是抬手一抹眼泪,整了神色,将他们身上绑着的那条布条解开,一边站起身,一边去扶他,“还能走吗?”

    “暂时还死不了。”沈钺咧嘴笑,可那笑容衬着那张比鬼还白的脸,以及脸上溅着的几滴血迹,怎么看,怎么都让叶辛夷心口发酸。

    她一言不发,将手绕到他身后撑起他,手掌触及到他背后的湿热,她目光微微一黯,哑声道一句“走!”

    便扶起他往夜色另一头走去,虽然暂且甩开了那些追兵,但此处并非久留之地。

    好在,这一路倒是顺畅了许多,走了十来里路,听得一阵人声,叶辛夷已是将手握在了轻鸿剑的剑柄之上,凝神听了片刻,神色才是微顿,脚步声更近时,果不其然见到是熟悉的人,叶辛夷心神登时一松。

    “大人!太太!”果真是沈忠、霍勇他们,来了十来个人。

    见到他们,这几人的表情也是一松,“大人出门时交代我们在这附近等着接应,方才听见那头园子里有动静,我们便兵分两路来碰碰运气。”

    显见,他们的运气不错。只是望向已经几乎失去意识,半挂在叶辛夷肩头的沈钺时,沈忠等人脸色又是一变,“大人这是?”

    “此地不宜久留,先回去再说。去将另外的人也悄悄召回来。”叶辛夷心里不是不急,可到了这一刻,许是靠不住旁人,反倒是自己还得打起精神来护着沈钺,叶辛夷心里已经被忘却许久的坚强独立的那一面又冒出头来,她开口发号施令,沉静非常,倒是与沈钺有些相似。

    沈忠等人平日里对她也信重有加,如今听她这么说话,一种无言的威势袭来,便是让人不由得信服。

    沈忠很快分配好任务,留下两人传讯,另外的人则护送着沈钺和叶辛夷,快速往他们暂且落脚藏匿之处而去。

    等到回了那处民居时,沈钺已然彻底昏睡了过去。

    叶辛夷看过皮外伤,虽重,都算不得什么,沈钺身强体健,恢复起来定然很快。

    给他清洗上过药,叶辛夷守在他身边,看着他,半点儿不敢眨眼。

    她知道,那些皮外伤只是小问题,真正要紧的还是他体内那只作怪的小虫子。

    将解药喂进他口中,好在,他还能咽得下去。可是,他体内的气息还是紊乱得很。

    叶辛夷根本不敢合眼,就守在他身边,一只手则一直扣着他的脉门,时时刻刻听着脉,不敢放松。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叶辛夷总觉得时时刻刻都是煎熬,被握住的那只手才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叶辛夷几乎以为是错觉,凝神去看,果真又瞧见他指尖微微一动,紧接着,那双眼终于翕开了一条缝。

    “你醒了?”叶辛夷强抑住内心的波澜,扯开一抹柔软的笑,就连语调亦是轻的不像话。

    沈钺睁开眼,望着她,亦是扯了扯嘴角,“怎么?我要死了不成?否则欢欢儿怎么突然对我这么温柔了?”

    “你这话的意思是我平日里对你不温柔了呗?”明知他故意插科打诨只是为了让自己不那么担心,叶辛夷还是顺着他的意思,也随口回了两句,好似与平常没有半分不同,可他们彼此都知道,就是不同了。

    那一句过后,叶辛夷脸上强撑出的笑转眼烟消云散,“怎么样?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还痛不痛?口渴吗?要不要喝水?”

    还是轻轻柔柔的语气,还是事无巨细的关切,像是怕吓着了他,碰碎了他,处处声声皆是小心翼翼。

    “欢欢儿,我没事儿了,别这么担心。”沈钺默了片刻,将面上的笑容收了收,却也只是少了两分刻意,仍是笑着,从容清淡,平复人心。

    叶辛夷神色一敛,“你不用骗我!”说罢,目光落到了她自始至终就未曾从他脉门上挪开的手指。

    她虽然学艺不精,可基本的号脉还是会的。虽然脉象比早前平缓了许多,可即便此刻清醒了,那脉象也并不像他平日里那么康健稳妥。

    这一趟,终究还是出了问题,而且是大问题。

    何况,她也曾蛊毒发作过,那种痛,她记忆犹新,当真是每一寸体肤,每一块骨头皆痛,连回想都不愿的那种。

    可她蛊毒发作过后,顶多觉得嗜睡一些,疲惫一些,却从未如他这般,好似大病了一场,或是受了极严重的内伤,竟是直接昏睡了过去,人事不省。

    或许这跟他蛊毒发作时,却还勉力运功有关系,可叶辛夷这颗心却并未因着他醒来而安然落定,反倒还是悬在嗓子眼儿里,不上不下,来回晃荡。

    沈钺叹息一声,抬起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将她颊边的乱发捋到耳后,“至少我还活着呢,而且,我还能像这样碰触你。”

    叶辛夷眼圈微微红着,她却是咬着牙,没有哭出来,垂下头,贴着他往日很是温暖,今日却有些冰凉的手掌,平复了片刻,她才深呼吸道,“到底怎么回事?可是那道暗墙里有什么不妥吗?”

    若只是如同蓝素儿那般用那只银铃铛催发蛊毒,应该不会如现在这般才是。

    沈钺敛下眸色,轻轻摇头,“唔……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我进了暗墙以后,就觉得有些不舒服,所以,我将暗墙里的东西用里头的布幔裹了,一股脑全带了出来,好在,那暗墙里的东西也算不得多,否则,要带出来还真是够呛。”

489 大胆

    “就那些东西吗?”叶辛夷抬手指向边上的桌子,那上头摊着一张随意扯下的布幔,其上摆满了瓶瓶罐罐,当中还有两个已然在坠崖的途中被磕破了,里头的药粉散得到处都是。“方才我已经查看过一番,看不出什么。”叶辛夷皱紧了眉,有些懊恼,他们这一次,算得白去一趟了不说,还让他白遭了一回罪,最要紧,说不得还会有什么后患。

    “早知道当初怎么也该央着林师叔和咱们一道来的。”

    沈钺瞄她一眼,见她眉头皱得都快能夹死苍蝇了,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知道她只是随口说说,当初他们未必不知道带上一个精通药理蛊毒的人会方便许多,但他们更知道此行甚是凶险,哪里又会随意拉上旁人一道涉险呢?

    果不其然,叶辛夷说完这一句,便只是拧着眉不说话了。

    沈钺见她这般,却是轻松地笑道,“没关系,我醒过来了,自然就是没了大碍,至于这堆东西有没有用,我的状况为何与你的不同,现在不知道没关系,等到咱们拿下了娑罗教,还愁没人告诉咱们吗?”

    沈钺说得轻松,叶辛夷知道他的意思,便也笑着点了点头,但话到底少了。

    可是,沈钺这回却料错了,他的情况并没有因着清醒了就好转,反倒是清醒了没一会儿,就又昏睡了过去。

    叶辛夷摸着他的脉象,又开始紊乱起来,拉起他的袖子去看,居然能够瞧见臂上那条紫线在鼓胀流动,显然,那条小虫子并没有平息下来,哪怕并没有铃声,也是一样。

    而且……月服解药已经不怎么起作用了。

    叶辛夷皱着眉看着他煞白的脸色,略一沉吟,替他掖合了被褥,转身出了门。

    刚出门便撞上了沈忠,“太太这是要去哪儿?”

    “我有事儿出去一趟,大人这里劳你们多多照看。若是大人醒了,告诉他我出去买东西了,千万拦着,别让他出去寻我。”

    “太太!”

    叶辛夷说完转身便走,动作快得沈忠也没能拦住,沈忠却总觉得有些不对,连忙叫来霍勇,让他跟着。

    却不想霍勇的功夫虽是不错,但轻功却远远不及叶辛夷,不过几个起落间,便失了叶辛夷的踪迹。

    接连两日搜寻未果,蓝翎儿真说不出是该松一口气,还是感到懊恼,总归是有些难以名状的复杂。尤其是方才在龙尼莫久和她师父面前回话时,那种复杂的感受便愈发的强烈。

    虽然龙尼莫久未曾苛责她,仍是一如既往的宽厚,蓝若华也没有说对她失望之类的话,可许是因着有些心虚吧,蓝翎儿总觉得满心的不自在,直到此刻避让出来,才觉得心口压着的重石稍稍挪开了些,得以顺畅地呼吸了。

    昨夜龙尼莫久特意交代了给她收拾出一间厢房出来,让她出宫不方便时可以暂且歇脚。她只说要离师父近一些,这厢房便被安排在了蓝若华暂且居住的那院落之中。

    蓝若华还有些事要与龙尼莫久商谈,并未回来,院中静悄悄的。

    东宫的宫人们规矩都很严,从来都是少说多做,若非必要,绝不开口,安静得就好似一个个听令做事的木偶一般。

    因而,蓝翎儿走进那院子时,沿路遇到了不少的宫人,却只除了管事的宫女向她询问了一番是否要用些吃食之外,其他的都只是无声朝她行礼,便又安静地退了下去。

    偌大的院子,安静得只能听见细不可闻的风声,明明有那么多人,却让她生出两分孑然一身的寂寥感来。

    蓝翎儿驻足院中,抬起头深呼吸了两下,这才举步回了她暂居的厢房。

    进了房里,门一关上,她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抽干了一般,坐在桌边的椅子上,便是再不愿起来。

    可是,门外却响起了细碎轻盈的脚步声,沿着回廊由远及近,就停在了房门口。紧接着,房门便是被人轻轻叩响。

    蓝翎儿的眉心皱起,还不及问,门外便已经响起一道嗓音道,“翎儿姑娘,奴婢奉命给您送汤来了。”声音压得有些低,又隔着门扇,好似笼在一层雾中一般,有些听不真切。

    蓝翎儿的眉皱得更紧了两分,“我方才已是说了,不用了,我不饿,你们不必费心。”

    话都说到这儿了,自然该识趣退下,蓝翎儿却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人却好似全然没听到一般,非但没走,反倒径自推门而入。

    听到那一声“吱呀”的开门声时,蓝翎儿先是一愣,没有想到居然有这么没有规矩的,紧接着便是怒,这不是没有规矩,分明就是胆大包天,或是根本未曾将她看在眼里。

    “你是胆子太大,还是根本就是聋子?没有听到我方才说什么吗?我都说了我不饿,不用了,你怎么还敢......”

    “我听到了,我听得很清楚。只是,翎儿姑娘是心绪不好,所以食欲不佳吗?那可不行,再怎么样也不能不吃饭啊!毕竟,身体要紧,我也只好擅作主张了,还希望翎儿姑娘见谅才是。”推开房门的人,低眉垂首走了进来,并反手掩上了门。面容隐在灯影之中,瞧不真切,可那声调不再刻意压低,陡然放了开来,又再没有门扇阻隔,听得异常清晰。

    因而,也异常的熟悉。

    蓝翎儿一愣,定睛去看,那人也将将好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蓝翎儿先是一怔,继而便是倒抽一口冷气,“你......是你?你怎么敢......你这胆子也实在太大了些。”

    面前的人,一身东宫宫女统一的服制,却分明是一张蓝翎儿恨到了骨子里,哪怕化成了灰也不能认错的脸,叶辛夷是也。

    “若非翎儿姑娘这几日都在东宫,我没有法子联络上你,这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可眼下,我也顾不上这么许多了。”

    南越一带,从数百年前便是中原朝廷的属国。因而,南越的人不比夷族,他们只要是能够上得起私塾,认字识字的,都会学说汉话,习汉文。尤其是龙尼莫久,他虽对大名朝廷不以为然,对于汉文化倒是深为推崇,他身边的人,上至亲信谋士,下至端茶倒水的丫头,人人都能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话,他的东宫之中也从来都是说汉话,这倒给了叶辛夷不少便利,否则,她也不能那么容易地混进来。

490 有劳

    蓝翎儿望着她,脸色几变。待得想转了她话中的意思,脸色不由一变,也顾不得追究她胆大还是不胆大的问题了,蓦地从椅子上弹身而起,促声问道,“出什么事了?是钺哥哥怎么了吗?”问是这么问,蓝翎儿心里却已然笃定,定然是沈钺出了什么事,否则,叶辛夷不会这般急着找她,甚至铤而走险,混进东宫来了。

    叶辛夷见她这般表情便知道,昨夜娑罗教那头的事儿,她怕是还不知晓。而且,她这般着急,也足见她对沈钺还是关心的。

    略一沉吟,叶辛夷便是三言两语将昨夜的事情说了,“昨夜,我和你钺哥哥去你们娑罗教在陵城的据点转了转,也不知是为何,回来之后,他便有些不好。我给他服了月服解药,可成效不大,我出门时,他已然昏睡,不省人事。我实在是没了法子,只得来找你。”

    蓝翎儿的脸色又是变了几变,直至铁青,咬着牙道,“你怎么能让他去那里呢?”

    叶辛夷垂下头没有说话,她也不想让他去,可眼下境况已成了这般,再说那些,还有什么意义?

    蓝翎儿显然也明白这一点,胸口急速地起伏了片刻,她深呼吸了几下,这才稍稍平复了心绪,“他体内的蛊毒非同小可,解蛊之法整个娑罗教怕是只有我师父知晓。眼下,只能盼着对付一般蛊毒的方法有效。”说罢,她已经走到了一旁的桌案边,那里都是笔墨纸砚齐备,她铺纸研墨,很快写就了一张方子,递给她时,却又迟疑了一下,“这些药材你要寻摸起来未必容易,而且,经由你们昨夜的事儿,我师父怕是已然猜到你们的身份。你想要找到这些药材定然不容易......”

    这些,叶辛夷自然也知道,她微微黯下双目,伸出手去接那张方子,“放心吧!我会想法子的.......”

    蓝翎儿却是在那一瞬将手抽了回去,“还是我来想办法吧!你回去等消息,最迟明晚,我一定将药配齐给你送去。”

    叶辛夷愣了愣,目光很有些复杂地望向她。

    蓝翎儿却是眉心紧皱道,“看着我做什么?难不成你还怕我使什么坏吗?”

    自然不是。之所以来找她,虽然是别无选择,可叶辛夷自然也是信她的,别的不说,蓝翎儿至少不会害沈钺的性命,关于这一点,叶辛夷还是有信心的。否则,蓝翎儿给她的方子她又哪里敢用,又何必冒险来这一趟?

    方子和配齐的药,自然是后者更好一些。

    叶辛夷略一迟疑,便是点了点头,这回,却是退后一步,敛衽屈膝朝着蓝翎儿深深一拜,“如此,便有劳你了。”

    蓝翎儿在大名多年,自然知道这已是大名礼仪中极重的礼,脸色不由得有些发僵道,“你用不着谢我,我不是为了你,我只是不想看着钺哥哥死,更见不得他是为你而死。就算要谢,我也不用你来谢。”说着这话,蓝翎儿已经别过头去,不看叶辛夷,举动间略显别扭。

    叶辛夷到底没有再说什么“夫妻一体,她和沈钺谁谢都一样”的话来刺激她了,不管她和蓝翎儿从前如何,就冲着这一回她肯帮沈钺,她便由衷地谢谢她。甚至过往的一切,她都可以既往不咎。

    “你可知道他为何会这样吗?昨夜,确实有人用了与你一样的银铃铛催发过蛊毒,可是,在那之前,他便已然不舒服了。还有,他如今的情形也与我之前蛊毒发作时全然不同。”她想了一夜也没有想通,蓝翎儿身为娑罗教人,怎么也该明白一些。

    “这有很多种可能,不好论断。总归,能够诱发蛊毒的法子也不只蛊铃一种。那蛊毒是从我们教中出来的,自然多是与它有所关联的东西。只是那蛊毒,是我师父所制,且是在我去大名的那几年制成的,所以,我知道的实在不多。回来之后,我也不好多问。”蓝翎儿难得有些耐心地答道。

    叶辛夷点了点头,倒是能够理解,若是蓝翎儿过于关切了,只怕蓝若华也是要怀疑的吧!

    “好了,你还是快些走吧!这里好歹是南越东宫。”带着警告的语气和那斜瞟过来的视线,意思再明白不过,让她莫要太过目中无人。

    叶辛夷挑了挑眉,同时耳根微微一动,猝不及防凑到蓝翎儿耳边,低声道,“明晚我在岳记古董行等你。”

    说罢,她已经抽身而退,转而将方才随意搁在桌上的那个托盘端了起来,缩着双肩,低着头,略带惶急,且满满恐惧的嗓音道,“翎儿姑娘恕罪,奴婢......奴婢也是听命行事,既然姑娘不愿吃,奴婢......奴婢这就退下了.......”那声音却又刻意压低压粗了。

    蓝翎儿一愣后,也听见了外头靠过来的脚步声,心领神会,立刻沉着嗓道,“你退下吧!告诉你们管事的,没有吩咐,莫要再来打扰就是。”说罢,还很是不耐烦地将手一挥。

    “是。”叶辛夷低低应了一声,弯腰垂头,端着那托盘往后退。

    这个时候,正好房门也从外打开,有两道身影站在门边,正是蓝若华和蓝素儿师徒二人。

    叶辛夷低垂着头,到了门边,朝着两人行了个礼,蓝若华和蓝素儿进得门来,与她擦身而过。她一直低垂着头,却几乎能感觉到蓝若华从她身前走过时,那带着淡淡药香的馨风拂过鼻端。

    蓝翎儿的心口急跳,忍不住掐了掐掌心,才勉强定下神来,见得蓝若华跨过了门槛,忙笑着上前道,“师父,您怎么来了?”

    蓝若华看了她一眼,又蓦地扭头往那个已经端着托盘走出门去的宫女看了过去,直看得蓝翎儿心口跳得更厉害了两分,她这才蹙了蹙眉心,收回视线,又将目光落在她身上道,“怎么不吃饭?”

    蓝翎儿这心口的急跳才稍稍缓了缓,有些不自在地扯着嘴角道,“徒儿不饿。”

    “我看师姐不是不饿,是这头一回从殿下这儿领了差事,却没有办好,所以心绪不佳,这才不想吃东西吧?”边上蓝素儿笑眯眯道。

    倒是难为她了,居然还先替她想好了理由。叶辛夷已经走远,蓝翎儿面上那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也彻底抹去了,她抬起头淡淡望向蓝素儿道,“师妹,经年未见,现在瞧着,师妹倒是一切安好。”

491 机会

    “只是……师妹,你这手怎么了?”蓝翎儿轻轻瞄了一眼蓝素儿吊着的胳膊。

    蓝素儿轻轻抚了抚自己被吊着的胳膊,那人下手狠,虽然只是卸了手腕,却也伤了筋骨,怎么也要养上好些日子,“被个不长眼的人伤了,不过没关系,既然敢伤我,我自然会百倍千倍地讨回来。”

    蓝素儿甜甜美美地笑着,可那笑意却半点儿未入眼底,反而有丝阴冷的感觉。

    蓝翎儿本来对蓝素儿的印象已有些模糊,如今一看,倒都想起来,倒是半点儿没变,面甜心苦,只是不用想,在这东宫之中浸淫多年,手段必然远胜从前。

    “好了,你们俩,要叙旧以后有的是机会,咱们眼下先说正事要紧。”蓝若华打断她们,她的眉心一直紧蹙着,眉眼间笼着阴云。

    “师父这是怎么了?”蓝翎儿关切道,心里却已隐隐猜到了蓝若华此时心中烦闷之事,那种复杂的心绪又萦绕在心间。

    “你昨夜在外头奔波了一夜,所以不知道。昨夜为师防着有人趁机对教中不利,所以,特意嘱咐了素儿,让她回去守着,没有想到,还真被为师料中了,昨夜果真有两个不知死活的人闯进园子。”

    “什么?”蓝翎儿心头惊跳,却不得不装出惊异的表情。“什么人这么大胆?”

    “就是因着这个,素儿回来时与为师说了一些事,为师倒是有些猜出这些日子是何人在后面捣鬼了。”

    “什么人?”蓝翎儿的心往下沉了沉,果不其然,已经是瞒不过师父去了。

    “就等着蜀中那头传话了,只要确定蜀中留着的只是障眼法,那个人根本不在蜀中,便能确定了。”

    “师父是怀疑……”

    “素儿说,那两个人直接闯进了药房,很明显有所图谋,而那个男人身上还有中蛊的迹象,不是他们又是谁呢?”

    蓝翎儿心跳如擂鼓,“可是……中蛊的不是该是叶氏吗?如何会是个男的?”

    “当初她爹能够为殷雪乔那个女人用渡蛊之法,以命换命,如今有人为她用一样的法子也不稀奇,她们母女俩都是惯会蛊惑人心的。”蓝若华哼道,毫不掩饰脸上的鄙夷与愤恨。

    蓝翎儿和蓝素儿都是从小跟着蓝若华长大的,早已习惯她们平日里冷艳却也沉稳的师父,一旦涉及到那些与夏长青相关的人或事,便会变得不像她自己。

    两人都不敢吭声,各自垂头不提。

    “眼下虽然还不能确定是不是他们,不过,有人冲着咱们娑罗教的解蛊之法而来却也是显而易见的事儿,为了以防万一,那几样要紧的药材得加强管控才是。方才,为师已经向殿下请示过了,外头的事儿还是你来办最为方便,而且咱们这儿一动,对方病急乱投医,说不得还会自投罗网。”

    后头这一句话是对着蓝翎儿说的。

    蓝翎儿眼眸深处却闪烁着一缕挣扎,过了片刻,才迟疑地应了一声“是”。

    蓝素儿奇怪地瞥了一眼她,正好捕捉到她望着蓝若华,微微咬着唇,垂下了眼去的表情。

    蓝素儿不由挑了挑眉梢。

    蓝若华觉得这件事情耽搁不得,就怕迟则生变,因而催着蓝翎儿出门去办,蓝翎儿当下也不敢怠慢,辞别了蓝若华便出了宫去。

    有龙尼莫久的手令,蓝翎儿这几日本来也正率领着一队东宫的兵马与陵城虎威军办着差事,倒是便宜行事。

    一夜之间,整个陵城的药铺与药材行皆是被他们控制了起来,蓝翎儿交代的那几样要紧的药材更是被一一收妥,全部集中到了一间库房之中。

    这一队虎威军的首领也姓寨乃,将东西收妥之后,便亲自领了蓝翎儿进那库房之中验收。

    蓝翎儿将那些箱子或是麻袋的一一打开查看了一番,点了点头道,“不错……辛苦寨乃大人了!”

    “殿下的吩咐,不敢言苦。”说着,已是将一只匣子亲自捧了上来,“这是蓝教主特意交代了的,最为要紧的那一味,全城也只搜集到这么一点儿,蓝教主为了以防万一,特意差人去了贵教,将教中存着的一些也都送了过来,一并封在这匣子里了,现下,卑职一起交到翎儿姑娘手中,如何处置,还请翎儿姑娘示下。”

    蓝翎儿捧着那只匣子,心里波动得厉害,面上却还端得住,这些年在大名宫中蛰伏,能够成为谢贵妃身边最为得用的掌事宫女虽用了些手段,却也不乏她自己的能力,别的且不说,这不动声色却还能勉强习得一二。

    于是蓝翎儿点了点头道,“这个匣子我会亲自送进东宫,交到我师父手中,只是,这些其他的药材数量可是不少,寨乃大人还需辛苦一趟,去找几个人来,咱们怕是要看着他们,让他们将这些都核对好了,再统一重新造册,我好回宫向太子殿下复命。”

    “事关重大,只得有赖大人了。”

    “翎儿姑娘说得是,虽有账册,却还得再重新核对一遍才是。”说着,那寨乃大人朝着蓝翎儿一拱手,便是退了下去。

    蓝翎儿扣在那匣子边缘的手很是用力,指节都微微有些发白,听着脚步声在门外渐渐远去,室内静了下来,她转眼只能听到自己胸臆间的跃动声,砰砰砰,一声比一声响,一声赶着一声的急促。

    片刻后,她深吸一口气,松开了捧在手里的那只匣子,开始动起来,不能等了,她能争取的时间不多。

    没过一会儿,外头再次响起了脚步声,那位寨乃大人回来了,还带了好几个人。见得蓝翎儿时,却是微微愣了愣,“翎儿姑娘这是怎么了?”

    说的是不过走开了这么一会儿,她居然就脸颊绯红,还一头一脸热汗,就好似干了体力活般的样子。

    蓝翎儿抬手抹了抹汗,抬手指指身后道,“方才瞧见有只蟑螂,追打了一番,倒是溜得快,钻进墙缝里去了,算它命大。好了,咱们抓紧时间,快些开始吧!”

    没有想到这娑罗教的人平日里养蛊施蛊的不说,居然对蟑螂这样的玩意儿也感兴趣,这般模样,哪儿还有半点儿平日里那副冷若冰霜,高高在上的样子?

    寨乃大人并他那几个手下心里都是腹诽,面上却不敢有半点儿不敬。

492 撇清

    且不说娑罗教如今得太子殿下重用,就是娑罗教人本身,他们也不敢轻易得罪啊!否则若是被人种了蛊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旁人都当南越人养蛊,却不知道南越中人也不是人人养蛊,只有当初古早时代一路流传下来的大祭司一脉,才会养蛊施蛊。

    只是,渐渐的,便已失传了,成了秘法。就是娑罗教代代相传的,也不过只是当中的一小部分,算不得多么精妙。

    至于其他的人,更是一窍不通,至多比其他国家的人对蛊毒更多了两分了解,自然便也更多了两分惧怕。

    养蛊施蛊之人,被南越人称作蛊师,是旁人既敬却也怕的存在。

    那几个人很快开始动作起来,将那些布袋,箱子的,根据所装药材的不同分了类,然后开始称,又在那些个账本上勾勾画画的一一比对。

    末了,却还是有一点点重量的出入,不多,也就几钱。“来回搬动之间难免有些损耗,这点儿偏差也不够抓齐一副药,这倒算不得要紧。若是将这些布袋或是箱子都直接倒出来,再重新称过,怕是更费事儿。”蓝翎儿道。

    “可是,这一样还多出了两钱。”当中一个指着近前一味药材疑惑道。

    损耗自然是可能的,可多出来的呢?又是从何而来?

    想到这儿,那人便已是伸手去将那布袋面上的药材往边上扒拉,然后往下查看。

    蓝翎儿一看,心口登时一紧,那心转眼便窜到了嗓子眼儿。

    “你个傻啊!少了有事儿,多了怕什么?”另外一个兵士却是用力拍了前头那人一下,“说不得这是那些做账的人做错了也有可能的,这么一两钱的,何必计较?”

    寨乃大人转头望向蓝翎儿,“翎儿姑娘,末将是个莽夫,药材什么的末将不懂,还是请姑娘拿个主意吧!”

    “寨乃大人,恕我直言。此举本就是以防万一,接下来,只是要将这些药材的事儿放出风去,寨乃大人做好安排,等着那些人自投罗网便好,倒是不用在这些诱饵身上花费过多的精力,另外,最要紧的是这个。”蓝翎儿抬手轻轻拍了拍手里抱着的那只匣子。这只匣子因着事关紧要,东西又不多,寨乃大人交给蓝翎儿之前,便已经仔细称过,核对过的,数量都对得上。

    “只要这个匣子没有问题,就万无一失,你说呢?寨乃大人?”

    那寨乃大人想了想,可不就是这样吗?当下便是道,“翎儿姑娘说得是,末将眼下便去做好布防。”

    蓝翎儿点了点头,“既然这里的事儿已经妥当了,那我便先走了。这东西,还要尽早带回宫中,交到我师父手中才好。”

    “只是,还要劳烦寨乃将军让几个人护送我回去,毕竟事关重大,也好有个见证。”

    寨乃大人心领神会,“应该的。翎儿姑娘稍待。”

    言罢,便是立刻吩咐下去,亲自带着人送蓝翎儿回宫,一路送到宫门处,又与宫门处的守卫交接后,才离开。

    蓝翎儿又让那些宫门的守卫一路护送着她进了内宫,听说龙尼莫久和蓝若华在正殿,这才带着宫女们一道过去,一路上,那只匣子一直妥妥当当地捧在她的手里,未曾离开过那些人的眼皮子,她当然也没有任何机会,能够将之打开。

    等到了正殿,正殿之中却不只龙尼莫久和蓝若华,居然蓝素儿也在,手里正捧着一只炖盅,笑意盈盈地站在后头,也不知等了多久,面上却没有半分勉强之意,不得不说,她这位师妹的功力也甚是高强。

    蓝翎儿敛下神色,向着龙尼莫久和蓝若华行礼,然后将那只匣子奉上,将该说的,都说罢。

    龙尼莫久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桩差事办得好,接下来,就看那些人上不上钩了。”

    见他们这会儿没有商议什么要事,蓝素儿便上前来,将那炖盅奉上,笑着道,“殿下,这是妾身为你炖的汤,这会儿恰恰好,你尝尝看吧!再等一会儿,怕是要凉了。”

    龙尼莫久眉心微不可见地一蹙,末了,却轻扫了下头一眼,挑了挑眉,笑着接过道,“素儿真是贴心。”

    蓝素儿笑着回道,“师父时时都提醒着素儿,让素儿千万照看好殿下,素儿时刻记着,可不敢怠慢了。”

    “素儿有心了。还有……多谢蓝教主挂牵。”龙尼莫久目光深幽,瞥向蓝若华,蓝若华则垂下头去,道一声“不敢”,便将那只匣子打了开来,亲自验看。

    龙尼莫久见她不抬头,便也专心去喝汤去了。

    蓝素儿却笑望着蓝翎儿道,“师姐行事真是周全,莫怪师父常常夸你。若换了是我,可想不到这些。这一路上都有人看着,自然是没人能够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脚,可若有什么事儿,也是将师姐你撇得干干净净的呢。”

    “事关重大,我担待不起,只得多小心了。”蓝翎儿垂下眼,眉毛都没有撩上一根,沉静地答道。

    “这事你做得不错。”蓝若华合上匣子,转头瞪了蓝素儿一眼。

    后者哼了一声,不吭声了。

    蓝若华则抱了匣子,朝着龙尼莫久行礼道,“殿下,没什么事了属下与翎儿便先告退了。”

    龙尼莫久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抬起手挥了挥,“去吧!”

    蓝若华师徒二人躬身退下。

    龙尼莫久望着她们走出殿门,再瞧不见踪影了,登时觉得面前那盅香气扑鼻的汤水失了之前的滋味,手一松,手里捏着的汤匙便是跌回了炖盅之中,他轻轻一挥手,面无表情道,“没有胃口了,撤下去吧!”

    蓝素儿没有半分异色,笑着应一声“是”,干脆利落地收拾好,端着那炖盅走了出去。

    自始至终,龙尼莫久未曾多看她一眼。

    她却也全然不在意一般,直到跨出了殿门,这才回头一瞥,见龙尼莫久孤零零地坐在那偌大的空殿之内,却转头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整个人看上去,带着两分渺远疏落之感。

    蓝素儿嘴角轻轻一扯,转头端着那茶碗无声走远。

    蓝若华和蓝翎儿回了她们暂居的院子,蓝若华和颜悦色拍了拍蓝翎儿的肩,笑着道一声,“辛苦了,这会儿回房去歇着吧!”

    这会儿,日头已经老高了。

493 敌友

    蓝翎儿已经忙了一整夜,加着前夜,竟已算两日两夜未曾合过眼了。

    她也不推辞,应了一声“是,师父有什么事儿,只管吩咐徒儿”,这才退了下去。

    转身走了几步,她却是回过头,见蓝若华捧着那只匣子回了屋,蓝翎儿的目光在那只匣子上盯了盯,眼底掠过一道快不可察的暗光。

    入夜时,蓝翎儿休整好了,去了一趟蓝若华屋里,见她不在,便是出来了,交代了伺候的宫人一声,说她有事出宫一趟,若她师父回来了告知一声便是。

    然后,便是径自出了宫。

    岳记古董行自然是早就已经查封了,只是也就贴了个封条,并未着人看守。毕竟人都逃了,除非是傻子才会再回来吧!

    入夜时,却还真有个傻子,足下轻点,便直接窜入了古董行铺子后的那小院儿之中,对那门口的封条视若无睹。

    叶辛夷选这里,自然不是因她是傻子,反倒是有她的考量。她虽然别无选择,只能求蓝翎儿帮忙,却还是防备着她,总不能将她直接带去他们如今尚可安生的窝子吧?何况,就算蓝翎儿能信得过,却也难保没有其他人顺藤摸瓜,以防万一,还是约在外头来得安全。

    她到时,小院之中安谧非常,哪怕只有数日没有人住,却也冷清萧条了许多。

    她伫立院中,抬起头看着孤零零悬在头顶深蓝色天幕上的一钩残月,皱了皱眉。她已经连着两日未曾合眼,又去了一趟东宫,即便回去了,看着陷入昏迷中的沈钺,却连眼也不敢错上一下,每一息都是煎熬。

    她从未见过他那般虚弱的模样,有那么好几次,她都控制不住自己,伸手去探向他的鼻息,直到感觉到他鼻间轻浅的呼吸,她才能确定他还活着。

    也不知道蓝翎儿能不能把药配齐,更不知道那药到底有没有作用。若是没用,她还能怎么办?

    叶辛夷想着这些,心里怎么也轻松不起来,尤其是好像她都来了好一会儿了,却还是没有等来蓝翎儿。

    叶辛夷自己也知道,她有些着急了,更是失了平日的冷静,可是,事关沈钺,她如何能够从容得起来?

    好在,终于听到了一丝动静,她抬起头来,恰恰好见得一道高挑纤细的身影从屋顶上跃下,正好落在她眼前,可不就是蓝翎儿吗?

    “你总算来了。”她悄悄松了一口气,迎上前。

    蓝翎儿看她一眼,默了默,终究没有跟她欢喜相见的意思,转而将手里拎着的,用牛皮纸包裹起来的药包递了过去。

    “这药拿回去,按着我写的法子,煎给他喝,应该能够暂时压制蛊毒的发作。”

    叶辛夷喜笑颜开,连忙伸手将那药包接了过来,“多谢。”

    蓝翎儿却是皱紧眉看着她,“我不知道你们想要干什么,可是,想要拿到解药,绝没有那么容易。若你们还想要再做些别的什么,更是自寻死路。我师父也好,太子殿下也罢,都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容易对付。何况,你们中原自来便有强龙不压地头蛇之说。”

    “如今,我师父已经怀疑是你们在背后捣鬼。她有多恨你父母,你不知道,可我却看在眼里。若你们一着不慎,落在我师父手里,还不知道会有什么下场。若非因为你,钺哥哥也不会走到这一步,叶辛夷,你到底还要拖累他到几时?”

    “我是打不过你,可是,叶辛夷,若是钺哥哥因为你,有个什么好歹,我即便打不过你,也绝对不会放过你。我除了他的命,别的,什么都不在乎。”

    蓝翎儿这番话,微冷,更透着狠,叶辛夷听着,却并没有生气,因为她知道,此时此刻,蓝翎儿是真心实意。

    蓝翎儿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才道,“这个时候你们藏着,可终有藏不住的时候,趁着还来得及的时候,快些走吧!”

    “你说的话,我听着,今日的恩情,我也感念在心。可是,我们不能走,该做的事还得做完,该拿的解药也得拿到。”叶辛夷语调轻缓,却也坚决。

    蓝翎儿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往后各为其主,再见便是敌人,我不会再留情,今夜的事,也不会再有下一次了,你们好自为之。”

    她这几日一直煎熬着,左右为难着,可就在方才,将这副药拿到手中时,她已然做了决定,哪怕等到真正直面时,必然还是难受。

    “不管怎么说,今日这药的事儿,多谢你。”叶辛夷也知道,蓝翎儿方才那番话不过是借由她的口,告知沈钺的,但该承的情,她还是承着。

    话到此处,也没有什么好再说的了。蓝翎儿淡淡瞥她一眼,没有一句多话,径自转过了身,足下一点,与来时一般,无声跃上屋顶,飞窜而去。

    叶辛夷轻吁一口气,转头望着自己手里拎着的药包,展开笑来,迫不及待地跃上屋顶,化为一道乌烟,在月色分明中,急纵而行,落在旁人眼中,只当是幻觉,揉眼时,便已瞧不见踪影了。

    蓝翎儿办妥一桩事,且做下了割舍,只觉得前几日纠缠在心口的那些种种复杂的情绪寻着了出口一般,丝丝缕缕涌出,虽然还有些难受,但心上的重压却减轻了不少,只觉轻松。

    只想着睡一个好觉。

    谁知,推开门,却是骤然愣住。

    屋内有人,还不只一个。

    蓝若华和蓝素儿都在,前者面无表情地坐在暗影之中,见她进门,一双眼抬起,幽沉乌黑,将她牢牢盯住,“半夜三更的,你做什么去了?”那眼神中带着审视,好似钩子一般,直要探到她心底去似的。

    蓝翎儿出宫时刚刚入夜,回来时,却已是夜深了。

    而蓝素儿站在蓝若华身边,虽然极力掩饰,却还是藏不住眼角泄出的一丝幸灾乐祸。

    “是啊!师姐,这么晚了,你出宫干什么去了?宫人说你去办事了,只是不知道办的什么事儿,居然趁着夜色去了前些日子刚被查封的那间岳记古董行里。难不成是有什么发现吗?可是跟那个殿下正派人搜查的大名商人有关?师姐刚从大名回来,不会那刚好是师姐你的旧识吧?那可不太好,听说,那个大名商人可是个不知死活的,暗地里算计殿下呢。”

494 缘由

    “敢算计太子殿下的人,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师姐若是跟他们有什么牵扯,可定要撇得干干净净才好。”蓝素儿一脸的关切,可蓝翎儿却没有半点儿动容。

    仍然只是沉静地望着蓝若华,既不回答,也不狡辩,面上没有惶惑,也没有心虚,自始至终的平静。

    蓝若华皱着眉看她片刻,也是一言不发。

    师徒间冷凝的氛围渐渐将整个屋中的风都凝滞了起来。

    蓝素儿见状,挑了挑眉,眼底掠过一丝得意,正待再开口说什么,蓝若华却终于开口了,“素儿,你先出去!”

    这是要把她支开?蓝素儿自然不愿,“师父……”

    “出去!”蓝若华的语调沉了两分,自始至终,双眼都死死盯在蓝翎儿面上,没有往别处看过。

    蓝素儿眼底掠过一道恨意,咬了咬唇,虽是不甘,终究还是道了一声“是”,却是抬起头不着痕迹瞪了蓝翎儿一眼,这才转身往外走去。

    待得蓝素儿出去了,关上了门,蓝若华听着脚步声,确定蓝素儿走了,这才望向蓝翎儿道,“你有什么话好说?”

    蓝翎儿却是不由分说便是跪了下来,“徒儿没什么好说的,更无颜为自己辩解,只求师父责罚,徒儿绝无半句怨言。”

    蓝若华看着她,却是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藏不住的失望,质问从齿缝间字字蹦出,“为什么?为师一直对你寄予厚望,你为何要这么做,总得给为师一个说法。何况……你这个态度,不就是因着你早就想好了,不会狡辩吗?既然都承认了,说说缘由更没什么大不了了吧?”

    蓝翎儿从偷了匣子里的东西时就没有想过还能瞒得过去,因而,她明明可以在外过夜,但还是借着深夜回了宫,就是不想逃避。

    她只是没有想到的是这中间还有蓝素儿的事儿,听她刚才话里的意思,她分明是偷偷派人跟着她,自认有了能够指认她的证据,所以方才才想着要落井下石。

    只是,蓝翎儿倒也不惧,走到了这一步,该她承担的,她自然不会推脱。

    蓝翎儿跪得笔直,沉吟着。

    蓝若华也不催她,只是静静等着。

    过了片刻,蓝翎儿才道,“我那年从大名回来,师父对我说的话,师父可还记得吗?”

    蓝若华愣了愣,没有想到她为何会说起这个。那年……自然不是这回了,那就是……

    “当时师父对我说的有一句话,我至今记忆犹新。师父说,我太像你,无论是行事,还是性子,就是这执拗和深情也是如出一辙。只怕来日我也会如你这般,自伤自苦,万劫不复。”

    蓝翎儿语调平静,蓝若华却听得心下一“咯噔”,眯眼看向她,“你是说……”

    “当年,我在师父和我喜欢的人之间做了选择,我选了师父,不惜做下了伤害他的事,也许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便知道,我们之间已经再无可能了。这回也是一样,做取舍之时,我还是选择师父,只是,到底做不来对他见死不救,所以,在那之前,我顺从了一回自己的心,那副药,就当我对他,对我自己的感情,做了一个了断了。往后,我不会再犹豫,不会再摇摆,只会自始至终站在师父这一边。”

    “这就是缘由。不过,对于师父而言,背叛就是背叛,我确实做了错事,确实让师父失望了,所以,师父要怎么罚我,我都没有二话。”

    蓝若华面色和缓下来,可眸光之中却难掩复杂的纠结,“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方才那副药是拿去救那个人了?沈七星的那个徒弟?”

    “是!师父怕是不记得了,那时候,我就叫他钺哥哥的。”

    钺哥哥?她果真是忘了,沈钺……这个名字,原不该轻易遗忘。

    “所以,来的那个人果真是沈钺?”

    事到如今,也没有再瞒的必要。

    蓝翎儿点了点头。

    蓝若华真没有想到,世事轮回,居然就能这般玄妙。

    “所以,你那位钺哥哥居然成了夏长青的女婿?而且,他还与殷雪乔那个贱人的女儿……居然甘愿学夏长青一般,用渡蛊之法将蛊毒引到了他自己身上?而即便如此,你居然还是选择了救他?”

    蓝翎儿垂下眼,沉默着没有言语。

    蓝若华却是陡然激动起来,“腾”地一下自椅子上弹起,瞪着她道,“你怎么这么傻,这不是将自己的真心扔到他脚下,任他脚踏?”

    蓝翎儿没有说话,只是仍然跪得挺直,双眸低垂不语。

    蓝若华瞪着她,胸口极速地起伏着,恨铁不成钢,骂一声“你这个傻子”,抬手捶了她一下,而后,却是蹲下身去,抬手将她抱住了。

    “你这个傻孩子,怎么这么傻?明明知道做什么也没用,又何必还要泥足深陷?既然师父那时说的话,你一直记着,便不该让自己陷入这般境地啊!”

    这声声嘶哑,却不知是为蓝翎儿,还是为她自己。

    蓝翎儿苦笑了一下,“大抵是我欠着他的吧,否则,为何我们会生来敌对,为何兜兜转转,我们居然又能再遇见?”

    “师父,其实,我恨死了叶辛夷,也恨死了他。叶辛夷凭什么……而他甚至愿意为了她以命换命。他都为了那个女人那样了,我为什么还要想着他,为什么还要为他,我又不是傻子……可是,可是……我却不能眼看着他就这么死了,我管不住自己……对不起师父,我让你失望了,就是我对自己,也失望了……当真蠢得无可救药……”

    蓝翎儿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只是说着说着便不由得酸了鼻头,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越说越是语无伦次,泪也掉得越急,就好似一直压制在心口的委屈找到了出口,便是蜂拥而出……

    蓝若华看着她,双眸微黯,抬手将她紧紧抱住,“我可怜的翎儿,不怪你,怪师父……早知如此……师父当初便该直接杀了叶辛夷,而不是给她下什么蛊毒。留着她,非但没有什么用处,反倒成了这么大一个祸患,反而引你伤心……都是师父当日一念之差,早知今日……罢了!也不晚!她既然来了南越,便别想全身而退了,师父定会替你杀了她的!”

495 天晴

    蓝若华语调冷凛而坚决,蓝翎儿靠在她肩头,却是微微一顿,神色间似有怔忪,嘴角翕张了一下,那些话,却终究隐在喉间,没有说出。

    半个时辰后,蓝素儿兴高采烈回来了,藏不住的期待,就想看着蓝若华如何责罚蓝翎儿。

    谁知,这师徒俩都微微红肿着双眼,显见是哭过的模样,可神情却尚算平静,蓝素儿当下便觉得有些不对劲,激越的心泛了凉。

    果不其然,等了片刻,非但没有等来蓝若华惩罚蓝翎儿,反而得了蓝若华一句轻飘飘,却又不容置疑的命令,“素儿,今日的事,不许外传。”

    “师父?”蓝素儿面色一变,彻底惊了,“这可不是小事,师父从小就偏袒师姐,难道这么大的事,师父还是要姑息吗?”

    “这件事中有误会,翎儿已与为师说清楚了,为师自有为师的考量,用不着你来操心!你只需好生服侍太子殿下就好,其他的事儿,自有为师和你师姐担待。”

    “夜深了,就算太子殿下没有歇在你屋里,你也不好在外逗留,早些回去歇着吧!”

    蓝素儿咬着牙,面色几变,许久后,才勉强压制下来,闷闷应了一声“是”,这才转头走了出去。

    望着蓝素儿明显透着不甘与愤恨的背影,蓝翎儿神色略有些不安。

    蓝若华望向她道,“今日的事就到此为止,素儿为师会压服下来,太子殿下那儿,为师也自会去交代,可你方才说的话也要当真才是。往后,桥归桥,路归路,那个人的死活与你再无半点儿关系。”

    蓝翎儿垂下双眸,眸底微微一黯,点了点头。

    天蒙蒙亮时,昏睡了两个日夜的沈钺终于睁开眼来。

    “你醒了?”叶辛夷一直不错眼地守着他,见他睁开眼来,便立刻倾身上前,一直搭在他脉门上的手则一息也不耽误地给他把起了脉,确定脉象已驱平和,这才算稍稍松了一口气,面上显出一抹浅笑来。

    沈钺望着她,却是有些恍惚,“怎么觉得这话你方才才问过我?”声音微微沙哑,却不如前日中途短暂醒过来时的无力。

    叶辛夷眨了眨眼,眨去眼里乍起的泪雾,哼道,“什么方才,分明已经是两天两夜之前的事儿了。”

    “两天两夜?”沈钺这回惊了,再望向叶辛夷时,才瞧见了她眼底浓浓的乌青,还有明显憔悴的神色,这才明白过来,手掌一个上翻,将她的手包裹其中,“对不住,欢欢儿,让你担心了。”

    叶辛夷摇了摇头,“只要你醒过来就好。对了,睡了这么久,应该饿了吧?我灶上煨着小米粥呢,去端来给你吃。”说着,便已是站起身来,往外走了去。

    不一会儿果真端了粥碗来,一边吹着,一边一勺一勺地喂给沈钺喝,沈钺恍惚间竟好似回到了那时在荷庄养伤时一般,叶辛夷也是这般小意温柔地伺候着他。

    吃罢了饭,叶辛夷又端了药来给他喝。

    沈钺也不含糊,接过药咕噜噜便是一饮而尽。

    叶辛夷见他喝完,这才捏了帕子,亲自给他擦净了嘴,一边擦一边问道,“可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沈钺摇了摇头,暗暗运了运内劲,倒是一切如常,再没有提不起气力的感觉,“应该已是无碍了。”

    叶辛夷长舒一口气,握住他的手,“这回可真是把我吓坏了,你昏迷不醒,我没了法子,这回我是去请了蓝翎儿帮忙的。这个情,咱们终究算得欠了她。”

    沈钺眸光微黯,“一码归一码,若是我查清当日我师父和别庄内数十条性命是为她所害,我还是会向她讨回公道的。”

    叶辛夷轻轻“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沈钺见她眼下乌青,脸色泛白,不过短短两日,本就巴掌大的小脸儿好像又瘦了一圈儿,连下巴都又尖了两寸,不由心下一揪,“我又有些困了,你上来陪我躺一会儿?”

    叶辛夷略略迟疑,见沈钺目光炯炯,果真与平常无异了,这才稍稍放下心来,点了点头。爬上了床,推开沈钺要来抱她的手,只静静躺在了他身边。

    还真将他当成了易碎的瓷娃娃吗?沈钺虽然甚是享受他家欢欢儿的小意温柔,可被这般小心翼翼地对待却又另当别论了。

    将叹息压在心底,他引着叶辛夷说闲话,不过几句,叶辛夷的声音便低落了下去,多是单音回应,眼皮更是不受控制地往下坠,却又强撑着的模样。

    沈钺心疼的慌,伸手与她十指交扣,靠过去,与她头碰着头,在她耳畔低声道,“困了就睡吧!我就守在你边儿上,哪儿也不去,等你睡够了,醒来时,我保证,我一定好端端地还守在你身边。你知道的,我自来说话算话。”

    叶辛夷迟疑了一瞬,终究是点了点头,靠着他的头,感觉着他熟悉的气息,均匀的呼吸,缓缓闭上了眼。安下了心,不过片刻,便被困倦席卷了周身,转眼便已睡沉了过去。

    沈钺支起头,看着她的睡颜,睡梦中还微蹙着的眉头,心疼地伸手抚平,凑上前去,在她额头上轻轻印上一吻。

    叶辛夷这一觉直睡到下晌时,待她清醒时,已是夕阳西下的时候。

    外头落霞漫天,那霞光也透过窗纸照进屋内,将整个屋里都镀上了一层暖暖的橘色。

    “醒了?”沈钺果真如他之前承诺的一般,就守着她,她一醒来便笑着问道。

    叶辛夷点了点头,下一刻想起什么,却是陡然弹坐起身,急急望向他道,“怎么样,没什么不妥之处吧?”

    沈钺摇了摇头,“都说了没事儿了,你不用这样时时刻刻绷着。睡了大半日了,应该饿了吧!灶上还有吃食,我让他们端来。”

    说着,便是抬手轻轻叩了叩窗沿。

    外头有人应了声,不一会儿柳绿便是端了两碗清粥,几碟小菜进来。

    这几日,沈钺昏迷不醒,叶辛夷也放不下心,不合眼地照看着他不说,吃饭都只是草草几口,勉强填着肚子便是了。

    如今沈钺醒了,看着也是无碍,叶辛夷这才觉得饿了,连着喝了两碗清粥,才算罢了。

    见她吃得香,沈钺也高兴,脸上显出笑来。

    叶辛夷看着他面色渐显红润,也是开心,跟着笑起。

496 差错

    “大人!”两人正相视莞尔间,外头却是响起了沈忠的声音。

    他们身边这些人都人精似的,若非必要,绝对不会在此时来打扰他们。

    看来是有事。

    沈钺和叶辛夷都明白了,两人神色都是一瞬深敛,沈钺正了神色,“进来。”

    沈忠这才推门而入,手里捏着一只竹筒,正是他们用灰鹰传讯用的那种,只是上头的徽记略有不同,沈钺早前也跟叶辛夷讲过一下。

    沈忠到得近前,躬身双手奉上竹筒。

    叶辛夷瞄一眼,便瞧见了那竹筒细微之处可供辨认的徽记,“是三哥?”那徽记正是夏延风独用的那一种。

    沈钺和夏延风一直以灰鹰传讯,可毕竟南越与蜀中还是相隔甚远,若非必要,也不会轻易劳动。

    他们一般情况下都是毎五日一书,这算算时间,这传书昨日便该到了。确实也是到了,叶辛夷这才恍惚记得沈忠昨日好像跟她提了一嘴,只是,他们都挂心着沈钺的安危,无暇顾及其它。加之与夏延风互通有无之事一直都是沈钺亲自操持的,是以,她当时只交代了沈忠他们确定没有太过紧要的消息,便暂且搁下,等到沈钺醒了,再行处理。

    而他们的习惯,若是什么要紧的消息,必然在竹筒外侧便会留下标记。

    这竹筒之上并没有,所以,沈忠他们便理所当然认为没什么紧要,等到此时沈钺已经清醒过来了,这才将竹筒送了过来。

    沈钺点了点头,将那竹筒打开,从中取出一卷纸笺,将之展开来看,这一看,如长剑入鬓的眉毛却是倏地皱了起来。

    叶辛夷看得心头一跳,“怎么了?可是出什么事儿了?”他这般反应可不怎么好。

    “夏延风说,他也来南越了。”沈钺沉声道。

    果然不是什么好消息。“他来做什么?”当日,夏延风本也是要随着他们一道来的,可是此来南越,如入虎穴,危机重重,夏延风刚刚死里逃生,沈钺和叶辛夷都是不忍心他再跟着涉险,何况,还要顾及夏长河和夏老夫人。

    沈钺和叶辛夷好说歹说,才以让他留在蜀中,随时关注各方动向为由将他稳住,前些时日不才说他和安香定下亲事了吗?缘何他会这个时候来南越?

    “等等,你刚才说,他也来南越.......了?”后头一个字,叶辛夷咬得重了两分。

    沈钺点了点头,亦是面沉如水。

    叶辛夷这下明白了,从成都府到南越快马加鞭,轻车熟路也要十来日的工夫,可上几封传书当中夏延风根本对他要来南越之事只字未提,想必也是知道他若提了,他们一定会阻止他,所以,他干脆先斩后奏。

    叶辛夷真是无语。不过,人都来了,说什么也都无济于事了。“那他现在在何处,咱们是否要派人去接应?”因为早前的事儿,如今的陵城虽然算不得全城戒严,可大名人却也要接受各种盘问,若是露出什么破绽,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只是,想必夏延风应该也不是那等全无盘算之人。

    沈钺摇了摇头,“他信中并未言明。我这便去信问个清楚。”沈钺说做便做,立刻铺纸研墨,很快写了一封短笺,用竹筒封好,递给柳绿,让她立刻发出去。

    见得柳绿出了门,沈钺却还是蹙着眉,坐在原处愣神。

    叶辛夷取了一件外袍,为他轻轻披上,“这里虽然白日里暖和,可入了夜就凉了。”

    沈钺扯扯嘴角,握了她的手,将她拉到身旁坐了,“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凉也是正常的。这要在京城,只怕早就是冰天雪地了。就是蜀地,怕也比这里不知冷到哪里去了,别的不说,这南越的冬日倒甚是好过。”

    “可毕竟只是他乡。”叶辛夷靠着他的头,淡淡道。

    两人一时就这般靠着,什么话也没说。许久之后,叶辛夷才迟疑道,“三哥这个时候来南越,不会是有什么事儿吧?”

    “你想说什么?”沈钺侧过头望向她,一双漆眸湛湛。

    叶辛夷略有些迟疑,“那日,在娑罗教水阁里的那个人.......”话到此处,却又顿住。

    沈钺黯下双目,抬起手将她颊边的发丝捋到耳后,“还不能确定......何况,夏延风应该不知道才是......总之,咱们先等见到他再说吧,这件事儿,暂且也别告诉他。”

    叶辛夷知道他的顾虑,沉敛着眸色,点了点头。

    他们想着夏延风既然在纸笺中言说他也来南越了,那必然已经进了南越境内,应该离陵城不远了,谁知,灰鹰到了晚上也没有带回半点儿讯息。

    沈钺眉心蹙起,虽然知道此时不宜轻举妄动,可却实在有些担心,考虑半晌之后,终究还是让沈忠叫几个人悄悄去城外迎上一迎。

    转头却见叶辛夷眉心的深褶几乎能够夹死苍蝇一般,不知在想些什么,异常专注不说,眉间的阴云还是越笼越重。

    “欢欢儿,你在想些什么呢!”叫了她一声,不见她有反应,沈钺这才不得不提高了音量喊她。

    叶辛夷一个激灵醒过神来,脸色有些不好,“阿钺,我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沈钺见她脸都发白了,心口亦是微微一紧。

    “你早前那副药是蓝翎儿送来的,可是,那当中几味药却已是被虎威军全都搜集了起来,用作何用我不知......我这几天心都悬在你身上,无暇顾及这些.......”叶辛夷越说,脸上的血色越是丝丝缕缕抽尽。

    沈钺亦是脸色一变,忙抬声喊道,“霍勇!”

    霍勇听命而入,将将站定,不及行礼,沈钺便已是促声问道,“这几日城中可有什么传闻?”

    霍勇虽然不解大人为何突然有此一问,却还是毫不含糊地答道,“有的。听说,城中早前要找的那个大名盗匪身中娑罗教蛊毒,如今已然毒发,朝不保夕。所以,这几日虎威军已经放松了搜查的力度,不再四处搜查盗匪的踪迹,反倒是将压制蛊毒的药材全都收拢了起来,那个盗匪寻不见药材,只有等死的份儿,所以,用不着去再多费功夫找人了。”

    听到这儿,沈钺和叶辛夷都是脸色一变。

    叶辛夷再也坐不住了,“腾”地从凳子上站起,不安道,“不会吧.......三哥他应该不会这么傻吧?”

497 惊见

    这摆明了就是陷阱,夏延风一个能够一手建立起百鬼楼的人,会连这么拙劣的局都看不出,还会明知是局,也要去自投罗网吗?

    可是问出那句话时,叶辛夷自己心里都是没底。夏延风和沈钺的感情如何,她再清楚不过,而且,昨日沈钺便该回复他消息,如今,却因着种种差错,硬是晚了一日。沈钺这样严谨的人,是从不会出这样的差错的,只怕夏延风已经认定他果真出了事,沈钺本来也确实出了事,可眼下已是度过了危机,要命的却是夏延风不知道啊!

    难保他不会为了沈钺铤而走险。

    叶辛夷越想,心口越是不安。“都怪我,我应该再慎重一些的!”这几日,除了沈钺,她什么都顾不上了。说到底,她终究还是女人,心太小,能装下的事情和人太少,当满心满眼都只有他时,别的什么,都入不了她的心了。

    见她眉心紧皱着,眼里的愧疚和自责都快要漫溢而出,将她淹没了,沈钺叹息一声,伸手过去,将她的手握住,“不怪你。”

    “而且,也暂时不要多想,也不一定就出事了。”话到这里时,沈钺又是顿了顿,扭头看了看窗外,天色已是黑沉下来,“我也出去看看。”

    叶辛夷紧扯住他的手,本来想让他留着,她去的,可是话到嘴边,又囫囵着吞了回去,最终出口时全然变了,“一起去?”

    以他和夏延风的感情,让他老实在这儿等着,怕是不可能。

    沈钺看着她,点了点头,牵着她,两人快步走了出去。

    谁知,才刚刚走到院子,骤然听得一声尖锐的呼哨声冲天而起。

    两人的脚步猝然停住,蓦地扭头望向夜色之中某一处。

    “这边!”沈钺道一声,便已是携了叶辛夷飞窜上了屋顶,两人足下轻点,在屋脊之上飞纵,身轻如燕,化为两道乌烟,朝着声源处,疾纵而去。

    还未到近前,便听得阵阵喧嚣之声,他们在高处,看得稍远一点。一眼便瞧见了一伙人在追着另一伙人,后头的人声势浩大,明火执仗,还能听见甲胄碰撞声,与重重的靴子响。

    正是南越虎威军。

    而被他们追着的那些人……底下有些暗,看不清面容,直到不经意瞄见一张眼熟的面孔,“是沈忠他们。”那正是稍稍易了面容的沈忠。

    沈钺也瞧见了,与叶辛夷对望一眼,不需言语,两人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几乎是同时,两人便是自屋顶上一跃而下。

    轻鸿剑出鞘,一扫而过,强劲的剑气将那些追击的虎威军轻易拦截住了,沈忠等人一愣,得到沈钺一个眼神的轻瞥,立刻明白了,带了人便飞也似的逃窜了开去,至于那些追击的士兵则全然交给了沈钺和叶辛夷两人断后。

    虎威军虽是南越数一数二的强军,可在沈钺和叶辛夷剑下,却不过菜瓜一般,全无还手之力,只有被砍的份儿。

    沈钺和叶辛夷两个也没有下死手,不过是确保他们再无追击之力,便是收了手。对望一眼后,同时收剑,抽身而退。

    却为了以防万一,多绕了两圈儿这才回了他们暂时栖身的那处民居。

    “大人!”刚进门,沈忠便是抱拳来迎。

    沈钺将手里的刀往他一扔,沈忠利落接过时,他已经携着叶辛夷大步进了亮着灯烛的堂屋。

    堂屋之中,只有一方简陋的木桌,此时桌边坐着几人,听着动静,纷纷站起身来,“你们回来了?没伤着吧?”

    沈钺和叶辛夷都是皱眉,叶辛夷再也控制不住,促声道,“爹,你怎么来了?”

    方才惊鸿一瞥间便瞧出沈忠他们带着的不只夏延风一人,当中还有个人影熟悉得让她心惊,只是暗自里不敢相信,谁知这会儿见着了人,不相信也不成了。

    桌边共坐着三个人,除了已经传书来告知他已到南越的夏延风之外,还有两人,叶仕安和林秀蕴。

    叶辛夷做梦也没有想到她爹居然会跟着来南越,这会儿内心真是烦乱到几欲崩溃,她爹会不知道他们这一趟南越之行有多么危险吗?

    “欢欢儿,爹实在放心不下你,你和熒出两个,对蛊毒一窍不通,爹来了,你师叔也来了,别的不说,至少这方面能帮着你们。”叶仕安仍是温润的眉眼,平和地笑着。

    夏延风叹一声,被沈钺瞪着,有些心虚道,“我也是没有法子,叶叔是长辈,他坚持如此,我带着总比他和林前辈独自乱闯的好。”

    “好?那方才如何会被虎威军追杀?”沈钺没好气地嗤他一声,他心里也是有些气,尤其是他和叶辛夷刚刚历了一番生死的现在,偏偏他又知道,他们这一趟以身犯险,说到底,却也是为了他和叶辛夷,这让他更生气,气的却是自己,更是这苍天弄人。

    “看来,你们夫妻俩都不欢迎我的很,既是如此,那我走便是。”叶仕安看他们片刻,竟是骤然出声道。

    还是那副温润平和的模样,语调也是轻轻柔柔,没有大的起伏,说出来的话却是听得沈钺心头惊跳,就是叶辛夷亦是变了脸色。

    沈钺忙躬身作揖道,“爹,您别多想!我和欢欢儿都没那个意思,只是,你们方才也瞧见了,这南越境内,危机重重,你们明知道,却还是一头撞了进来。我和欢欢儿都知,你们是为我们,心中自然是感念,可你们担心我们,我们自然也一样担心你们。若是你们好好待在成都府,至少能让我和欢欢儿少了许多后顾之忧。”

    其实这些话不说,彼此也都再明白不过。

    叶仕安方才那句话却也只是一时气话,方才经的一切尚历历在目,他又岂会当真任性地出去自寻死路?

    瞄了一眼叶辛夷,见她望着自己,神色略有些不安,而沈钺更是一副谦恭的模样,叶仕安叹了一声,“你们的心思,我都知晓。可是眼下,我们已然来了,说这些,又还有何意义?”

    叶辛夷嘴角翕张了一下,刚想说什么,叶仕安一个眼神已是瞥了过来,“你南下蜀中,又来了南越,我除了最开始不同意,后来便都再未曾阻拦过,都是由着你,难道我是当真放下了心,一点儿不担心你的安危吗?”

498 矛盾

    叶辛夷到了嘴边的话被生生噎住,堵在喉咙口,再也吐不出半个字。

    “我既不曾拦你,你也莫要再多言阻挠我的决定。何况,我已经来了。”叶仕安说罢,才移开了视线。

    沈钺侧行一步,走到叶辛夷身边,抬起手轻轻握住了她有些僵冷的手,“夜都深了,我瞧着爹和师叔你们怕也都累了,有什么话还是先等安顿下来,休整一番再说吧!”

    叶仕安见叶辛夷垂下眼没有话说了,便也和缓了脸色,点了点头道,“也好。”

    “只是这小院儿之中处处简陋,怕是要委屈爹和师叔了。”

    “无碍。片瓦遮头便已足矣。”

    沈钺也知道,他们来这一趟,便是将性命安危都一并赌上了,来的这一路上,怕也不知吃了多少苦,哪里还会在意这么些细枝末节?

    点了点头,唤来柳绿,帮着他们安置,这才拉了叶辛夷走了出来。

    叶辛夷一直都是沉默着没有说话,可低垂的脸儿上却难掩黯然。

    沈钺叹息一声,抬手将她轻轻拥进怀里,一只手抚在她脑后,轻轻顺着她的头发,一下再一下,“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爹他是为你走这一趟......他心中有多看重你,我们都知道。他不来,怕也是不会安心吧!你放心......我总会尽其所能护得你们周全的。”

    叶辛夷将脸埋进了他的衣肩,他说的这些她都知道,正因为知道,才觉得难受。她爹这把年纪了,还要时时刻刻为她担心不说,这回更是要为她亲涉险境,这只是让她更觉得自己不孝,心里更难过而已。

    但就像叶仕安说的一样,他们已经来了,再说什么还有何意义?就算眼下让他们回去,又当真安全吗?

    小夫妻俩静静拥抱了片刻,叶辛夷在他怀里总算慢慢平复了下来。听着身后的动静,她从他怀中退开,两人一道转头望向从屋内走出来,正站在屋檐下朝着他们咧开嘴笑着的夏延风。

    “你来这一趟,当真只是为了护送两位长辈?”沈钺眯眼看着他道。

    夏延风奇怪地瞥向他,“不然呢?”

    沈钺和叶辛夷俩对望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沈钺面无异色地回道,“没什么。只是你确定自己是来帮忙,不是来添乱的?这才刚到陵城就引来了虎威军追杀,听说,还折了两个人进去?”

    说到这个,夏延风脸色也不太好看,“若不是因为你,何至于此?你昨日未曾回信于我,我又让人偷偷去探过岳记的几个商铺,都贴了封条,这才信了那传闻。与两位前辈商量了一番之后,这才决定先去弄些药出来再想法子与你们联络。我知道那是个陷阱,自然不会蠢得硬闯,虽然付出了点儿代价,但药我还是拿到了呀!如今有了药,还有了林前辈和叶叔在,你这条小命暂且无虞了。”也不算全然无用吧!

    不用再问沈钺,看他和叶辛夷两人都瘦了好些,脸色也不太好,那个传闻定然是真。

    沈钺叹了一声,自然知道叶仕安和林秀蕴来了,于他们而言,助益颇多,只是因着他们的安危,所以心里有些不得劲儿罢了。不过眼下说再多,也没有意义了。

    “三哥,你来这一趟,可与祖母说了?”叶辛夷闷了片刻,问道。

    夏延风点了点头,“自然是祖母同意了的。你走了之后,祖母虽然嘴上不说,可却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我起初说要来时,祖母本也不同意,但我后来就说服她了。多我一个护着你,她老人家不也更放心些吗?”

    谁护着谁却也还不一定呢。叶辛夷想着,至于说服夏老夫人的话......不过是因着祖母对着他们的妥协罢了,就如最开始放她来南越一样,只要他们坚持,祖母又哪里会赢得过他们?

    “蜀中的情形如何了?”沈钺问道,却不等夏延风开口,便是道,“我们去那头慢慢说。”而后才又望向叶辛夷,柔下嗓音道,“我睡了好几日,这会儿倒是觉得精神颇好,与书生说会儿话,你不用管我们,自个儿先去歇着,我一会儿便回。”

    叶辛夷见他果真精神百倍的样子,又知道他和夏延风定有不少要事要商议,也知道他是个有分寸的,当下也不好拦着,点了点头,便是转头回了屋。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着她爹也来了这个虎穴,想着他和林秀蕴的安危,心里悬吊吊的。可再想起前几日沈钺命在旦夕时,自己的慌乱无助,叶仕安和林秀蕴的存在,却又让她有了一种说不出的心安。

    清晨,日头尚未升起,空气里有一种清冽的凉意,倒是比之如今已是下过了几场小雪的成都府要暖和了许多。

    叶仕安一边伸着胳膊动着腿,一边打开堂屋的门。

    这小院儿就这么大,却挤了不少的人,除了沈钺和叶辛夷小夫妻俩独得一个房间之外,也只有柳绿一个人有个小小的耳房,如今那个耳房里还挤进了一个林秀蕴。其他的那些侍卫随从们都是分批休息和值守的,睡的也是大通铺。

    没了法子,最后只好就在堂屋里支了一张木板床,让他和夏延风俩将就了。

    那木板床既窄且硬,自然是睡得不太好,但即便全身酸痛,可叶仕安的心却也比他在成都府和从成都府来陵城的这一路上的任何时候来得安定。

    能够看着叶辛夷,守着她,他就觉得心安了。

    熟悉的香味扑鼻而来,他胳膊伸到了一半时顿住,见到了前头用棚子搭起的灶房里,一身布裙系着布围正在忙碌的叶辛夷。

    后者听到了动静,抬起头来,对着他微微笑道,“爹起了?那边盆里是热水,你自个儿洗漱吧!再等一会儿就可以开饭了。”

    叶仕安恍惚了一瞬,片刻后,才点了点头,有那么一瞬间,竟觉得他们好似又回到了三柳街的那个小院儿中,回到了她还没有出嫁的那个时候。

    叶仕安捧起水来洗了脸,水进到眼中,让他的脑子清明了起来。

    不一会儿,院里就热闹了起来。许是都闻到了香味,纷纷从房里涌了出来,本就不大的小院儿登时挤挤挨挨的。

    叶辛夷笑着道,“想吃的都来打打下手,今日是小年,咱们好好吃顿贴面饼子,就算过节了。”

499 释然

    可不是吗?这转眼都腊月二十四了。

    跟着他们的这些人,都是大名人,虽然不是个个来自北地,可这样的日子,一顿贴面饼子吃起来也格外的应景。

    那些汉子们一个人捧着一碗稀粥,掂着一个饼子或是站着,或是蹲着,便是唏哩呼噜吃了。

    堂屋内唯一的一张桌子,自然是让给了沈钺他们一道坐了。

    饼子和稀粥上了桌,沈钺挽起袖子开始盛粥,叶辛夷却是掂了头一块饼子,递到了叶仕安跟前,伴随着一声带了两分小心翼翼的“爹”。

    叶仕安看她一眼,“嗯”了一声,接过了饼子,然后低头吃将起来。

    桌子上的其他人见着,心思各异,却都恍若没有看见,也各自拿起饼子吃了起来。

    沈钺勾起唇角,将头一碗稀粥也送到了叶仕安跟前,又跟着一一给他们盛了粥,一顿饭吃得平和。

    饭罢,夏延风领了几个人揽了洗碗的活儿,推了叶辛夷去歇息,“你都忙了一早上了,去歇会儿!这儿有我呢,别的不说,这洗碗的差事儿我也是干惯了的,不会出差错。”

    叶辛夷被推着从灶房里出来,也只得由着他了。

    目光一转,便不经意瞥见了正端着一条凳子在屋檐下坐着的叶仕安,她垂下眼,掩去了眸底的暗光,一边解着身上的布围,一边走了过去。

    到了近前,迟疑着喊了一声“爹”。

    叶仕安撩起眼皮来看她一眼,还是低低“嗯”了一声。

    叶辛夷略一迟疑,便是挨着叶仕安在他身边那条长凳的空位上坐了。

    父女俩一时间都沉默着,半晌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叶辛夷才幽幽道,“爹,对不起……还有,谢谢!”声音微微喑哑,半垂的眼睑更映衬得她脸上的低落清晰可见。

    叶仕安转头看她,目光仍是温润平和。

    对不起什么,又谢谢什么,都是语焉不详,可说的人和听的人,心中却都是再分明不过。

    “不用对不起,你是爹的女儿,爹还不知道你吗?也用不着谢,我是你爹,为你做什么事,都是心甘情愿的,没有半分勉强。”

    叶辛夷转头看着他,双目闪闪,若有晶莹。

    叶仕安叹了一声,抬起手来,轻轻触了触她的头顶,“我瞧着你瘦了好些,定是前几日被吓着了吧?现在爹来了,往后,不用再怕了,有爹在呢!”

    叶辛夷在他掌下用力点着头,泪珠儿却是滚落了下来。

    她抬起手揩过,叶仕安也恍若没有瞧见一般。

    只昨夜那一丁点儿的别扭,却是因着这几句话,消散无踪了。

    “爹和师叔来了南越,那川柏和菘蓝呢?”很多话也不必再多说了,他们都明白,叶辛夷便是转而问起了其他。

    “川柏回了成都府,熒出走之前交代过延风,延风又与夏大将军说了,如今,川柏正跟在夏大将军身边学着做事,先是让他做了个亲兵。至于菘蓝,这些时日对蜀锦和蜀绣感兴趣起来,你知道她的,一研究起这些便废寝忘食的,不过我交代了财婶儿她们看紧她,她也答应了我,每隔几日便会去夏府看望夏老夫人。他们都大了,就算为父不在,也自会照看好自己的。”

    叶仕安微微笑着,语调间很是放心。

    叶辛夷眸中微微一黯,她爹自来是偏心她的,明明对叶川柏和叶菘蓝都那么放心,她甚至比他们大了好些,更是早已嫁了人,可她爹却还是最最放心不下她。

    或许,也是因着她太过不孝,总做一些危险的事儿,才让爹放心不下的吧?

    想到这儿,叶辛夷心里又有些发闷。

    叶仕安没有察觉到,回了她的话,便是想起了一桩事,“对了,昨夜仓促,很多事情都来不及问。只说熒出蛊毒发作,甚是严重,接连昏迷了数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你师叔给你们的月服解药也不管用了吗?”

    “对了!”说到这个叶辛夷倒是想起来了,忙正色道,“这会儿爹和师叔应该有空吧?我有一事儿正要向你们请教。”

    叶辛夷一边将那些瓶瓶罐罐小心地放上桌面,一边道,“阿钺说,当日是在被银铃催发蛊毒之前,他便已然觉得不妥。他猜测应该是与那暗室里的东西有关,只是他不知道究竟是因为什么,时间仓促,也没有办法一一排查,只好将当时那暗室里陈列的东西全都带了回来。”

    “只是我仔细看了一遍,但我对医理只是粗通,对蛊毒更是不怎么懂,没看出个究竟来。又怕阿钺碰到这些东西又是不妥,只得将它们都收好藏起来了。”

    “师妹,你看?”叶仕安望向林秀蕴。

    后者不用他明说,已是开始将那些瓶瓶罐罐一个个地打开,嗅闻排查起来。

    叶仕安和叶辛夷也不说话,只是紧绷着心弦,静等在一旁看她动作。等到她将那一堆瓶瓶罐罐都查看完了,皱着眉头,沉思了片刻,叶仕安与叶辛夷对望一眼后,才轻声问道,“怎么样,师妹?可有什么发现吗?”

    林秀蕴点了点头道,“蛊都是被人用毒养出来的,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些就是滋养蛊毒的东西。熒出体内那只虫子甚是敏锐,定是察觉到了这些东西的存在,所以才在他体内骚动。”

    叶辛夷听了之后,心里有些说不出的失望,她本还以为这当中会不会有解药呢,结果……

    她神色间的黯然虽然不那么明显,可她突如其来的沉默却骗不了人。

    叶仕安和林秀蕴自然也都看在眼里。

    叶仕安担忧地望向她道,“欢欢儿,别太担心了!我们既然来了南越,总会有办法的。”

    “是啊!这些东西带回来也不算完全无用。眼下,我倒是可以研究一下他们是如何养蛊的,说不得会有所斩获。还有,他们压制蛊毒的那几味药材也很值得好好看看。”林秀蕴语调清清冷冷地道。

    叶辛夷却是听得双眼一亮,忙拱手道,“如此,便有劳师叔了。”

    林秀蕴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昨夜收放那几味药材的库房被袭,几味药材都丢失了好些,虽然虎威军立刻追踪了那些偷药的人,没想到却一无所获不说,那一队虎威军被找到之时,皆是重伤倒地,个个都是被一击即中,可见对方身手之高。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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誓欢介绍:
顾欢死了,短短一生吃过香喝过辣,作过威也作过福,死了也不冤。可老天爷不让她投胎,还让她重生成了市井姑娘叶辛夷,这就很冤了。叶家小娘子叶辛夷,捏得了针线打得了架,扮得了贤良淑德,当得了大姐大。某一日,却是走了狗屎运……哦!不,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被一个煞星看上了。【沙雕文案】沈钺一直凭实力好运,缺权时,有人千里送人头,缺钱时,脚边躺着钱袋,缺媳妇儿时……呃……天上掉下来了一个,正正好,砸怀里了。但这好运气,快用光了。沈钺:“我是锦鲤本鲤,嫁我嫁我,保你吃香喝辣,貌美如花。”叶辛夷:“先来算过账。听说,前世,是你埋的我?”(本文慢热,非爽文,不喜请叉。已有四本百万完结作品,从不断更,请放心跳坑。一日双更,19:00一更,20:00二更,亲们记住时间,准时收看哟,也请多多提建议,爱你们!)誓欢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誓欢,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誓欢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