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一章南彦娱乐
杨肖大概也是有些醉了，不然他也不会说出这么一番没头没尾的话来......
随着气氛越来越好，众人似乎都找到了当年的感觉，特别是顾涵，她说：现在在一起喝酒就像是回到了五六年前，那时候我们是一无所有，也空带着一身臭皮囊，一到夜里，我和杨肖就喜欢往她酒吧里面钻去，一喝就是烂醉，不仅没买过几次单，而且还要顾涵放下手里的生意，分心照顾我们........
时间一下子就被顾涵的一句话推回很远很远，我们似乎都喝醉了，可实际上我们又像是都保持着清醒，也许就在醉与醒之间有一种微妙的平衡，而产生这种平衡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我几乎没有参与他们之间的话题，只做了一个合格的听众，然后点了一支烟就这么看着街道上迷离的夜色，只要没有人提及悲伤，那悲伤便不会席卷而至，此刻我应该是故意回避着悲伤，然后偷偷喘口气.......
........
大概在夜里十一点的时候，众人都差不多散尽了，这里只剩下我和赵然，他和我一样在这里坐了很久很久，也是抽着烟，也是看起来无精打采的模样。
按理说，他现在的境遇不应该导致他变成现在的忧郁，我都想象不到还有什么可以让他发愁呢？房子、车子这些东西都会在不远的将来实现，还有一个未出世的孩子，一个幸福的家庭等待着他.......
抛开他对公司做过的那些混账事情不说，仅仅从我个人角度出发，我还是希望他能把现有的生活维继下去，因为一个幸福的家庭的确来之不易，我想如果他没有做过那些事情，他的家庭一样会很幸福，只是可惜，他的幸福可能就快终结了.......
说来奇怪，我也只是心里有些惋惜而已，但没有一点想要放弃惩戒他的意思，甚至我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悦心情，有点类似于幸灾乐祸，但又不完全是.......我想要是放在以前，我绝对会矛盾很久，甚至还会生出放弃惩戒他的意思，我会向光头王给他求情，拉下脸再去找李胜男，可现在我没有这么做，也不会这么做.......
善恶终有报，一切都应该有合适的规章制度来定责，赵然真的错了错事，而且很严重，严重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沉默了很久之后，他给我丢了支烟，然后又给自己点上了一只，吸了几口后说道：“怎么？你也有烦心事？在这坐这么久不回家？”
我点头：“有啊，我这辈子最不缺的就是烦心事.......”
赵然愣了片刻，然后点头，空气再一次陷入了沉默之中，我们俩之间的交流转移到了一只烟上面。
我觉得气氛变了，要是以前，我不会觉得和赵然坐在一起不说话而感到尴尬，可现在一切都真的变了味道，我想赵然一定和我一样，有这方面的感觉，因为他的动作极其不自然，抽了几口烟，又弹弹烟灰，实际上，烟头上的火星锃亮无比.......
“谢谢你啊......张扬！”
不知沉默多久之后，赵然才对我开口说出这么一句话。
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便下意识地问道：“什么谢谢？谢谢什么？”
他冲我笑了笑，笑得很自然，也是发自内心的笑容，他说：“看来你真的是喝大了，刚刚杨肖说的那番话我都听在心里去了，谢谢你在王总那替我说好话，才让我有了升职的机会，才彻底改变了我的命运，包括我的家庭......真的很谢谢你！”
我看着赵然，有过片刻的失神，自打我们今天第一次重逢之后，我就觉得他这个人变了，变得让我摸不透深浅，就像此刻一样，我也不知道他说的话有几分真，又有几分假，反正我是绝对没有完全相信的，因为一个真的懂的感恩的人绝对不会做出那样背信弃义、为了利益出卖上司、出卖公司的事情，可他说话的眼神又时刻告诉我，他是认真的.......
我长出了一口气道：“路是人自己走出来的，和路上出现了什么树没有太大关系，我就像是你人生路上的一棵树，顶多让你乘过凉，对你要走的路没有任何影响.......我也没办法去影响，所以感谢的话就不必说了，人在做天在看，会有一天，是非黑白，全部浮出水面的........”
“对，我也相信，会有那么一天到来的。只是在到来之前，我得用手里的资源做事情，那样就不会有遗憾了.......”
赵然说完稍微停了停，然后问我：“张扬，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知道最近在你身上发生的事情吗？”
“你想聊聊就聊聊呗，我不会主动问的！”
“那好，我就主动聊聊.......其实，也不难理解，最近在公司发生的事情想必你都知道了吧，李总和王总应该都告诉你了，然后你们在一起密谋着计划，等待绝地翻盘的那一天，这些我都知道，而且我也不后悔我的选择，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不说这些了......”
说到这，赵然稍微停了停，然后似乎下了很大决心的样子，长出一口气又说：“天乐广告，你应该不会陌生吧.......这家公司不是武汉本土的广告公司，只是外来资本的一个分公司而已，在武汉主要负责广告这一块，他的背后是一个集齐传媒、影视、餐饮、酒店等等众多元素的集团，且名字不叫天乐，叫南彦娱乐，总公司设立在南京.......我说了这些你心里应该有一个概念了吧，南彦、南京.......”
我的大脑逐渐串联起赵然所给我的这些信息，然后又反复回味了几遍“南彦娱乐、南京”这几个关键字眼，随后一切便逐渐在我心里清晰起来，连我自己都不太敢相信这一切会这么巧，余彦是天乐背后的老板，恰好天乐又和智行是对头，又恰好白药出现在我们之间........
我想这世间的巧合一大半都出现在了我身上，可这种巧合却并没有给我带来一丝丝除去未知之外的其他情绪，我甚至有些害怕，害怕更多的未知........
第三百九十二章整个夏天
难怪赵然在说话之前显得那么局促、犹豫，想必内心也是经历了一番挣扎，要不要对我透露他和天乐的真正关系，其实，他不用说我也是知道的.......
他现在和吴蕾那帮人走到了一块去，就难免和天乐有联系，因为那帮人早就和天乐串通一气了.......
既然事实是这样的，那我就要重新审视余彦这个人，他不再和我的生活无关，反而以一种绝对的姿态出现在我的世界里，而且似乎对我还抱有极大的敌意，因为他会对赵然提起这件事，就意味着他想通过赵然了解我这个人，而赵然显然在我面前时，还有一丝当年的感情可言，所以他还没有完全归属那一方，这对我来说算是一个很好的消息.......
我的世界逐渐清晰了许多，现在我站在属于光头王以及李胜男归属的智行一边，吴蕾那帮人属于天乐一方，而赵然在我面前摇摆不定，但在别人面前就完全属于另外一派，这么看来我们的局势真的很不利。
我叹了口气，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面对已经选择另外一条路的赵然，我真的有太多不甘、难言的话，可那些话却不能说出口，因为我们完全属于两个世界的人，他比我活得现实太多，不能说看的比我清楚，但在利益选择方面，他要比我多出很多狠气，我想要是把我摆在他的位置上，我还真没他那个敢于取舍、断腕的魄力，这也是和人的性格有关，我这辈子注定有很多情感上的羁绊，而他这辈子.......我看不清楚.......
但我唯一可以确定的东西就是，如果他选择在这一条路上走到黑，那结局一定不会太好。
又是一阵沉默之后，我再一次点上了一支烟，然后把目光投向街道，现在已经是深夜，除了几家烧烤店和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之外，基本上所有的商铺都已经关门打烊了，所以这里已经没有白天那样人山人海，四处都是涌动的人流，此时放眼望去，地上只有一些飘零的白色垃圾，正被秋风鼓动着，我看见一个白色塑料袋一会出现在街的这边、一会出现在那头，唯独没有一个合适的地方等待它，说来可笑，我似乎在这个白色塑料垃圾袋上看见了自己飘零的一生，无依无靠、放浪形骸，然后在社会的大潮中被各种复杂的风气卷动，没有一个足以安定一生的工作、事业以至于爱情........
我想我应该还是被惩罚了，这也许就是一种公平。
之后，我开口向赵然问道：“能聊聊余彦这个人吗？我现在除了知道他的名字之外，对他没有任何概念，我想了解一下。”
“他？我只能说他是个很有能力的人，而且有相当大的商业野心，要不然也不会在短短的十几年时间里，把公司从南京向全国各地发展，基本上所有的一线城市都有了他公司旗下的产业存在，武汉只是其中之一，而且他想彻底摧毁智行，垄断整个武汉的传统广告行业，然后在这个基础之上，在对其他行业慢慢逼近.......而且这个人做事从来不按常理出牌，你说他阴险狡诈都不为过，我知道你和他还算是情敌关系，就在昨天他还专门给我打电话，目的和你一样，想通过我了解你的情况，虽然我也不知道他是从哪个方面知道我俩的关系.......但我只挑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说了说，实际上相当于什么都没说......”
赵然又给自己点了支烟，这个夜晚我都不知道抽掉了多少烟，只看见地面上丢满了我和赵然俩人抽过的烟头.......
.........
夜里，我叫了辆滴滴回到了家里，然后站在房间的窗前，又把那张旧照片拿出来看了看，我似乎可以从这张斑驳的照片中感知到那些曾经丢失的岁月，然后再一次在脑海里浮现出韩颖的模样，可渐渐地韩颖和白药的脸就开始不可避免的重叠在一起，一个有成熟、知性的魅力，一个却代表了我人生的整个夏天.......
我很难把这两个人联系在一起，因为她们完全是两种人，但很多事实却告诉我：她们就是一个人........
我又想起了曾经白药对我说过的话，她含着泪水问我：“张扬，你确定你爱的是我吗？是白药，而不是其他任何一个人。”
我很笃定地回答：“是的，我很确定.......”
那时我理解的意思是她想问的是我是否还爱着除她之外的其他女人，可现在再一次回想起来时，我又觉得是另外一层意思，她想问的是我是否爱的是白药，而不是曾经的韩颖.......
我不明白为什么她会如此排斥当年的自己，以至于改名换姓、以至于举家迁离武汉，抵达南京，然后几十年不联系我，直到我快三十岁时，才再一次以白药的身份出现在我面前，我们又重新认识了一遍，只不过我还是张扬，但她却不是韩颖了.......
望着城市的夜晚，我再一次迷离了，我忽然觉得这座城市是没有黑夜的，车辆的喧闹和街边路灯的无限耀眼把关于这里的曾经遗忘在了奔流不止的岁月里，抬头看时天上只剩下不到满月时的一半，暗淡的光辉和地面霓虹灯散发出的光遥相呼应，互相诉说天上宫阙的寂寞以及人世间的繁华，暗淡的月光把天幕也衬托得灰蒙蒙的，或许是由于视觉的影响，感觉我站的位置天空最高，视线远处的天都消失在地平线下，让人感觉整个天空像是一个巨大的蒙古包，严严实实地笼罩整个城市，压抑的让人无法呼吸.......
手机铃声恰时响起，让我不得不收回目光，拿出手机一看，居然是苏雅给我打来的电话.......
接通之后，我问：“怎么？不是把我拉黑了吗？给我打电话干什么？”
她的声音好像显得又疲惫又生气：“张扬，你这个混蛋，要是还有点良知，就赶紧来火车站接我，我就穿着短裙，快被冻死了.......而且还特别饿......”
“你说你非要坐火车，哎，早就提醒过你，何必呢？......我这就来了......”
就三百九十三章接苏雅
我挂了电话，就准备直接披上外套出门，直到到了小区楼下之后，我才感觉气温下降得真不是一星半点，这个季节的温差已经开始有很大的起伏，热的时候还能穿短袖，冷的时候就马上要穿外套，短暂思考之后，我又重新折回去在白药家里拿了一件秋季的衣装.然后才开车上路.......
其实，我还挺好奇苏雅现在是何种心理？几乎不用去刻意多想，我就已经能猜得到她在火车上上经历的这十几个小时会有多么煎熬，喧嚣、嘈杂、恶臭等一切都会发生在她身上，我也不觉得她是真的可以忍受，对于一个娇生惯养、养尊处优了二十几年的千金大小姐来说，应该没有比这更加折磨人的事情了.......
想着想着，在开车的过程中我又给自己点了一支烟，现在白药的这辆车已经失去了属于她的味道，渐渐地被我的烟味所替代，还有一种特殊的味道，是言语难以形容的，就好像这辆车是上个世纪的产物，而自从白药离开之后，新的世纪就来临了，我开着这辆被时间淘汰的车继续行驶在新的时代，我想她应该会有一天自愿来武汉的，因为这里还有她的房产、车以及很多重要的证件没有处理，我能做的只有等待着她到来的那天。
她的家庭注定她会失去很多自主选择的机会，如果她和我一样，不，和很多普通人一样，没有那么多羁绊，我们是不是就能顺顺利利的结婚了呢？然后我又借此想到了老魏夫妇，难道真的要我像老魏一样拿着板砖闯一回？但那是建立在唐艺给予老魏足够信心的前提之下，与我而言，我快看不到白药给了我什么东西来支撑我继续前进了，准确来说，是她选择放弃了.......
所以哪有什么一模一样的人生，我们每个人都在过着独属于自己的一条路，没有谁可以完全复刻另外一种人生，也就没有固定的套路可言，我还在慢慢摸索着，慢慢学会适应、面对且接受........
不知不觉间，我已经抵达了苏雅所说的那个火车站，随后我就在最醒目的地方看见了她，穿着一条淡灰色的碎花裙子矗立在出站口，抱着肩膀在充满凉意的秋风中瑟瑟发抖，时不时向四周看一眼，似乎在等待中寻找我......
其实我又觉得她站的地方不是最醒目的，而是她的那张脸在人群中格外吸引人的注意力，以至于来来往往的好多人都有意无意地看她一眼.......
她注意到了我的车，然后立马小碎步往我这边跑过来，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是在笑还是故作生气，总之就是很复杂。
上车之后，她连忙打开车里的暖气，然后恨不得把整个身子都塞进暖气片里。
我笑了笑也不说话，只是从后座上拿起带来的外套递给了她，她看了一眼第一反应是准备接过去的，可伸出来的手却突然悬在半空中，然后又放下手摇了摇头说：“我不需要，有暖气就够了，赶紧把我送回家里。”
“我好心给你带件衣服，哪里又得罪你了？瞅给你惯的毛病！”
“我又没说我要衣服，而且你要真有心，为什么不直接去买一件新衣服给我，拿着白药的衣服在这糊弄我.......”
“这......都哪跟哪啊？”
我真是被苏雅的逻辑给弄得哑口无言，衣服的意义不就是御寒的吗？这么着急还在乎谁的衣服？既然她不领情那我也就没再热脸贴冷屁股，把衣服放回了后座上又小声嘀咕了一句：“得！看来我就不应该过来，还落一埋怨.......”
“这不是你应该做的吗？你把我一个人丢在南京，心里就不担心我出点什么意外吗？你难道就没有一点点负罪感吗？看来你还真是冷血无情，难怪白药姐会不要你.......”
苏雅说我什么都可以，但唯独就是不能提到白药，她触动了我心里最不能被沾染的东西，所以我一下子就冷下了脸，面对着她用着极度不友善的语气说：“你要是还想坐我的车回家，那你最好把嘴闭上，要么你就出去搭车去，反正你也不差这点钱，再不然你就给你妈打电话，让她来接你走......总而言之，别烦我！”
苏雅也可能是一时快活嘴，她说话从来不过脑子，有什么说什么，所以现在也觉得有点不合时宜了，没和我拌嘴，躲避了我的眼神，一脸乖巧的模样.......
我愣了片刻之后，才启动了车辆，这时苏雅又一惊一乍道：“张扬，你是不是喝酒了？”
“对，晚上喝了点啤酒......”
“那你还开什么车啊？赶紧停下来，让我来开.......”
虽然我的酒劲早就过了，可我居然忘了这么一茬，开着车就来接苏雅，幸亏没遇到交警，不然今天可能就麻烦大了.......
在这种是非问题上，我还是拎得清轻重，几乎没有任何考虑，我便和苏雅调换了位置。
苏雅开着车继续向着她家的方向前进，边开车还不忘数落我：“你说你怎么能这么大意，不把自己的生命当回事情呢？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这是常识，你可一定要记住了，你这条命都还是白.......”
说到这苏雅突然停住，然后心有余悸地看了我一眼，虽然我也不知道她是从哪听来的这些话........
我没有任何回应，只是默默点了点头，然后失神地看着窗外的一切，包括深夜里来来往往的车辆，包括时不时出现在街上行走的路人.......
“张扬，你现在回武汉了，想做点什么事业吗？你总不能一直这么浑浑噩噩下去吧，男人可以一时沉沦，但不能一辈子都沉沦，你总要正面生活、应对一切的.......不是吗？”
“我当然知道，我倒是想一辈子这么沉沦下去，可我和你不一样，我不能每天什么都不做，还不用担心如何生存的问题，我要吃饭啊.......”
“你一句话不挤兑我，会死吗？”.
“我这不是故意挤兑你，而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已，只不过因为阶级的差距，所以你会觉得我在挤兑你。”
第三百九十四章苏长河
“那按照你的意思，是我的错呗.......我心胸狭隘？”
“是的，你可以这么理解。”
“我.......我快被你气死了.......”
这次，我俩都不说话了，因为我的心思完全不在和苏雅的交流上面，我在想余彦这个人，至于在想什么，我也是一团浆糊.......
继而我又干脆没去想那些有的没的，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凌晨三点，可街上已经有很多小商小贩开始准备每天的生计，准确的说，是今天的生计，有包子铺的，有面馆的，还有一些没有固定商铺的小商贩.......
我忽然觉得这座城市总是苏醒得很早很早，有的人还没睡下，比如我，也比如苏雅和那些刚下火车一脸疲态的人们，昨夜的街道上的浮沉还没有完全平息，街边的路灯仍有昏黄色的光芒透出来，但再细看一下，我又觉得那不是路灯的光芒，而是新一天的“烟火晨曦”，很少会有人像我一样太过注意这些微不足道的小细节.......
不知道是不是太累了，恍惚中，我似乎看见了接下来几个小时之后，街道上会出现的场面，年轻的都市白领裹着风衣在街边等待公交车，精致的妆容依旧掩饰不住满脸沉重的倦意.......一辆又一辆轿车从街道上呼啸而过，里面坐着的是这个城市稍微富裕一些的但仍然每天疲于奔波的中产阶级们.......牵着孩子行走在上学路上的母亲、玩命似的一路狂奔的公司小职员、骑着电动车奔袭在每一处街道上的外卖员........
这之类的种种画面在我脑子里不断浮现，我似乎看到了生活最真实的模样，成群的人被当做货物一样装载上车，然后又被卸货，我们都在生活里奔忙不断，维系各自艰难的生活.......
我大概是睡着了，然后在苏雅的催促声中，眯起眼看着她。
她似乎包涵愧疚着对我说：“张扬，真不好意思啊......你这么累都还要来接我，早知道我就不让你过来了.......”
我没有理会她说的话，反问道：“这是哪？”
“这是我家里啊.......要不你今天晚上就在我家里休息吧，反正空房间也很多，你又喝了酒，没办法开车，睡一觉你再走吧.......”
我现在的状态真的不适合继续开车，所以也就没有拒绝苏雅，径直推开门下了车，面对着别墅区.......
苏雅直接把车开到了家门口，当我再一次站在这里时，却没有多余的能力思考其他事情，现在我只想好好睡一觉.......
.......
最后，我睡在了苏雅家的一间客房里，我实在是累得不行，所以一躺在床上之后就陷入了深度睡眠中.......
........
第二天，我是被苏雅家打扫卫生的阿姨的敲门声叫醒的，一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钟了，我足足睡了十二个小时！
当我一脸惺忪给扫地阿姨开门之后，她还连忙对我说抱歉：“不好意思，先生，我不知道你还在休息，打扰您了.......”
我摆了摆手道：“没事，没事，我已经睡够了.......你打扫吧。”
走出客房，我就看见苏雅正坐在客厅里边吃着薯片边看电视，旁边还坐着一个相貌和善、戴着眼睛的中年男人，和苏雅小声交流着什么.......
看样子，这位应该就是我从未见过面的苏雅父亲........
我忽然有点紧张，因为这位在我心里一直是个很有能力的人物。
在我看见他们的同时，他们也注意到了我，苏父对我笑了笑，苏雅也是一脸坏笑，我总有种上当的感觉.......但局势已经成了现在这样，我也只好硬着往前走。
靠近之后，我才稀里糊涂地打着招呼说：“额......您是苏雅的爸爸吧......”
他笑着冲我点了点头：“对，我还知道你就是张扬.......”
“额......爸爸好！呸，说岔劈了，苏雅爸爸好.......”
我瞬间老脸一红，坐在沙发上，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但我的一句口误让气氛瞬间欢脱了许多，至少我没有刚刚那么紧张了，可苏雅的脸色却变得微妙了许多。
苏父摆了摆手示意我不在意：“叫苏雅爸爸多别扭啊，我姓苏，全名苏长河，你叫苏雅舅舅王叔，叫我也叫苏叔就好！”
“好，苏叔！”
正当我以为交流就此奠定愉快的基调时，苏长河却突然变了变脸色，一脸严肃地对我说：“张扬，你可是让我女儿吃了不少苦头啊……”
我知道他说的是哪方面的事情，就是苏雅因为我被绑架的事情，那时候他在国外忙着公司上市的事情，所以第一时间没有赶到国内，但现在想必是要与我秋后算帐了.......
气氛瞬间随着苏长河的话变得格外凝重，没等我开口苏雅便急着替我说话道：“爸，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你还提起来干什么呢？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明明大家聊得好好的.......”
苏长河似乎对苏雅颇为宠爱，他不可能会对苏雅生气，但对我就没必要客气了，之后他摆了摆手道：“一码归一码，咱们就事论事，张扬你觉得呢？”
我点了点头承认道：“苏雅遭遇的一切肯定和我有分不开的关系，这一点我必须承认！苏叔，您对我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出来，我一定尽力做到，我的能力有限，但只要我能做到补偿苏雅损失的事情，我就可以试试.......”
“有你这个态度就行，男人的肩膀要能担得起责任，不能遇到事情就推脱......至于要你做什么，我还没想好，但这件事我会放在心上，你跑不掉的！”
说着，苏长河又恢复了笑意，而他的这种转变过程也让我很难琢磨出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这种人才是有深度的。
之后，我们又闲聊了很多，大多是和目前经济局势的讨论，我发表的意见很少，几乎都是在听苏长河谈论问题，在这种过程中，我也真的能学到很多东西，他对我还是有所了解的，因为他还专门对我之前开书店的事情进行了许多分析，也提出了很多有建设性的意见，但这些意见来得有些晚，他还不知道我已经没有继续做书店了........
第三百九十五章惩罚？
最后，苏长河干脆向我问道：“小张，按理来说，你的那家书店正处于一个品牌的上升期，是需要拉投资的关键时期，你难道就没有这方面的考虑吗？如果说你是找不到一家合适的投资商，那我完全可以当这个人，我对你的这家书店抱有很高的期待啊，要是经营得善，完全可能在传统书店行业里立足，甚至突破目前传统书店夕阳产业的局势，你觉得呢？”
苏长河看着我，似乎对这家书店的未来充满了信心，但苏雅知道我是什么情况，所以她只能一脸惋惜地望着我，也看了看她爸，就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解围，我刚刚和苏长河谈论了那么多的基础就是这家书店，但现在要是让我突然告诉他，我已经从书店中抽身而退，那可能真的有点不太合适.......
我的沉默也许给苏长河带来了另外一个层面的意思，他以为我是心里有顾虑，所以干脆说：“你放心，我是个商人，当然对有前景的企业感兴趣，我完全可以不插手你书店经营方面的问题，只是让你有充足的运营资金，也相应占一笔股份。毕竟我知道从无到有的过程可是十分艰难的，要是没有人帮衬一手，你要多走很多弯路啊.......”
这一次，我实在是没办法忍下去了，要是再不对苏长河说实话，那这个谎言就需要更多的谎言去填满.......
我长出了一口气道：“苏叔，我对您说句实话吧.......就在一两月前，那时候苏雅被绑匪绑架，绑匪是冲着我来的，所以也提出了很多不合理的要求，比如这一千万只能由我拿出来之类的奇怪要求，但可想而知这一千万对于我来说就相当于一个天文数字，我抵押掉房产，拿出全部的积蓄也还差五百万接近六百万，然后我又抵押掉我女朋友的房产，可还是差一百万，这一百万最后是从书店的股份中拿出来的，所以我已经失去了那家书店......彻底失去了.......而且我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接着去经营那家书店，至少在我完成我必须做的事情之前，我还不能彻底抽身去做书店，您能明白吗？”
苏长河愣了片刻，似乎并不清楚这段事件，但在听完之后，他还是叹了口气点头道：“我明白了......有点可惜，但我还是想建议你接着经营下去，我不清楚你最近要忙什么，但至少在忙完这段时间之后，你要回到那家书店，把它做下去，一个企业、一个品牌在成功之前要走的路一定是漫长且煎熬的，这期间遇到的困难可能来自外界，也可能来自你们自己几个创始人之间，矛盾是不可避免的，但你也要学会如何去解决矛盾，而不是一有问题就选择逃避.......行了，多的话我也不说了......现在也到了饭点了，留下来一起吃个便饭吧........”
一说吃饭苏雅就来劲了，搂着苏长河的手臂撒娇道：“爸，今天别让阿姨做饭了，张扬做饭可好吃了，等我妈回来，时间也差不多刚刚好，咱们都多长时间没一起吃过饭了呀？你对你女儿可真够不上心的！”
“你别在我面前演戏，真是怕了你了，说吧，这次想要多少零花钱？”
“你怎么能这么想你的女儿呢？难道我就不能感受一下父爱的伟大，增进家庭和谐关系吗？我不要钱的......”
“真的？”
“好吧，我的车都要加油，还有最近爱马仕又推新款式了，我把图片发给你看看，我跟你说，那个包可好看了........”
我笑了笑，然后把目光放向落地窗外，没再听他们父女俩之间的交流，此时，天边的夕阳半掩着挂在地平线上，整个天空都从夕阳的方向向外发散性地展开一幅唯美的画卷，半空中的云彩是一半红、一半黄的，没有一处的颜色完全呈现出单一的状态，我也很喜欢这种画面，每次看见都能让我沉醉很久很久，我想如果有另外一个世界，那这个世界一定是出现在这时候的云上的，那里没有悲伤、没有记恨也没有报复，每个人都是笑着的，然后逐渐连欢乐的情绪都消失了，变得无喜无悲，只是静默地看着地上还在水深火热之中的人们........
我觉得夕阳的落幕总是比日出要来的快一些，因为我还没有完全进入状态，夕阳就消失在了两座写字楼的夹缝里，我忽然对越来越高的钢筋混凝土建筑铲射抵触情绪，因为它亲手毁灭了我心里仅剩下来的那点温情，这似乎在提醒着我，应该变得冷血再冷血一点，只要是犯下不可饶恕罪过的人都应该被惩罚，比如绑架苏雅的绑匪、比如张麻，也比如周岩，甚至是背信弃义的赵然，前三者已经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而后者也会在不远的将来获得教训，这是肯定的........
只是眨眼之间，夕阳就耗尽余晖消失了，在这样最后的时刻，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和我一样，被留下了些许震撼，行人会在归途中对夕阳投去最后一瞥，看见了什么呢？也许看到了它曾经的辉煌过往，也许看见了它此刻的落寞，又或许什么都看不见，毕竟它只是夕阳而已，我又觉得这样的时刻并不意味着沉重，它只是散尽了今天所有的光热和精力，也会有沉寂的那一刻，这个过程的确充满了无奈，但却也是另外一天的开始，最起码它始终期待着新的一天吧.......
在我愣神时，苏雅似乎在叫我：“张扬，你赶紧去漏两手啊，让我爸妈也尝尝你的手艺，我都已经对阿姨说好了，今天你下厨，你可不能这时候让我下不来台啊，平时只有我俩，你不给我面子也就罢了，我大人有大量，懒得和你计较，今天你可不能不给我爸妈面子啊.......”
我愣了片刻，然后看见苏长河对我点头示意，之后我就点了点头跟着阿姨往厨房走去.......
苏雅也跟在我屁股后面，一起进了厨房，似乎还准备给我帮点忙.......
第三九十六章饭
她这人向来是正事不会做，还总是时不时帮点倒忙的神奇物种，厨房是个重地，我自然不想让她也掺和进来，指不定还给我惹点麻烦，上次她洗碗摔碎盘子，让我不得不全部换成不锈钢餐具的事情还让我记忆尤新.......
我对她说话也不会客气到哪去：“行啦啊，差不多得了，你说你来厨房能干点什么呢？洗碗我怕你摔了，切菜我怕你把自己手剁了，赶紧哪凉快哪待着去吧.......”
“那......那我什么都不干，看着你做饭，学点厨艺还不行吗？这可是我家哎，哪有主人被客人赶来赶去的道理啊！”
“得，反正厨房空间也大，你找个空当地，爱怎么看怎么看，别干扰到我就行了........”
我说完，苏雅便立刻出门了，我以为她多少有点惭愧，这才决定不打扰我的，没成想她还真的搬了个小板凳坐在放米的空地里，双手捧着脸往我这看过来.......
我无奈地长出了口气，然后开始着手准备晚饭，我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亲手做过饭了，在老魏家的那段时间里，基本上就是蹭唐艺的，直到回到武汉之后，我还是天天点外卖，现在才是第一顿！
要是只有我和苏雅俩人，那事情就好办多了，她爱吃个糖醋排骨，我就弄这么一个菜就足够糊弄过去，可待会还有苏长河以及王婉清两个人，这么一想，事情似乎要难办很多.......
我边准备食材，边有意无意地对发呆的苏雅叫道：“喂！喂！”
叫了两声，她都没点反应，似乎又想入非非了.......
我又提高了声量，她才像是如梦初醒一样，回过神支了一声道：“怎么了?喂喂喂，你叫魂呢？”
“想什么呢？嘴角都快咧到天上去了........”
“你管我啊！”
然后苏雅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道：“我笑的很明显吗？”
“何止明显，那是相当明显啊！”
“害呀，我懒得和你胡扯了，你到底想问什么呢？”
我干咳几声，随后清了清嗓子道：“我这初来乍到的，不仅手里没带点见面礼，还说了很多不着四六的话，这次好不容易有表现的机会了，你得帮我把握把握啊.......”
苏雅似乎理会错了我的意思，此时她皱着眉头，有点古怪地问我：“表现？你表现那么好干什么呢？”
紧接着她又是一副恍然大悟表情，坏笑着说：“哦.......我懂了，你这是第一次正式见岳父岳母，有点紧张了吧.......”
“你.......算了，扯不过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我算是被苏雅惊人的逻辑给彻底雷到了，这都能联想到那上面去，不过仔细一想，我这么一来还真有点那个味道，再仔细回想今天白天苏雅面对我的那个表情，我真的瞬间有种上当的感觉.......
之后，苏雅还是给我说了几个她爸妈比较爱吃的菜，但自打我想明白后，总感觉变了味道........
.......
饭后，我和苏长河坐在二楼的阳台上，而苏雅和她妈则一起上街了........
如果在外人的眼里，现在一定觉得我们是一家四口，因为我刚刚还听到几个打扫卫生的阿姨在小声议论着我，说我是什么的都有，有说我是未来的女婿的，有说我就是小姐男朋友的，更有甚者说苏雅和我早就有了孩子.......
但抛开那些不说，在苏雅家里我真的有种特别安逸熟悉的滋味，我想那大概就是久违的家的感觉，一家人整整齐齐地坐在一起吃顿饭，闲聊几句就已经足够了，或许对别人来说这基本是属于非常稀松平常的事情，一伸手就能触及到，但对我来说就像是一个美丽，但又可望不可即的梦........
苏长河让人给我俩都泡了杯茶，然后又递给了我一支烟，笑了笑道：“我知道你抽烟，在屋里憋了这么久，挺难受的吧........”
我接过后也笑了笑，顺手就喂进了嘴里，我是憋了挺久的了.......
吸了几口之后，我才开口闲聊着问道：“苏叔，其实我还挺好奇你的故事的.......以前我都是从别的嘴里了解您和王姨，我也知道你也算得上是白手起家，而王姨的家庭就要优越太多太多，这之间阶级的差距没有让您产生一点点压力吗？”
苏长河愣了半天才说：“压力当然有，那时候我就是穷酸书生，哪配得上身上带着光环的苏雅她妈呢？所以一开始我甚至都没敢想过这回事，只当看看天上的仙女罢了.......哈哈，但命运就是这么造化弄人，你王姨也喜欢上了我这么个穷酸书生，那时候的人没有太多的阶级观念，崇尚无产最光荣，而她爸妈也是开明的人，所以我和你王姨就这么无波无澜地自由恋爱了，直到我事业一步步走向成功到今天。所以我自认为还是很幸运的，有了苏雅这么古灵精怪的女儿，人生也算是圆满了........”
说到这里，苏长河微微停了片刻，又叹了口气道：“可能还有件事算是让我挺操心的吧，那就是苏雅的归宿问题，她这样性格的姑娘没几个敢接受的，我是希望她能自由恋爱的，但总有些心术不正的人带着歪心思接近她，久而久之，她自己也本能地抵触很多人，你算是比较例外的人，我看得出来，苏雅和你待在一块，她是真的发自内心地开心.......”
我不知道该怎么接他的话，所以干脆选择沉默，只是吸着烟，看着远处灯火阑珊的城市夜景.......
继而苏长河又接着说：“张扬，我听你提起来说，你有个女朋友，怎么？有结婚的打算了吗？”
“额.......说起来一句两句很难说清楚，我也不知道和她还有没有以后，现在看来基本上没有可能了，她快和别人结婚了.......”
之后我算是用了比较简练的语言给苏长河讲述了我和白药的故事，特别还说了韩颖，我也不知道讲述这些故事是出于什么心理，但我就觉得在苏长河面前，没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他和光头王给我带来的感觉完全是两种极端.......
第三百九十七章江边的人
要是想用一种具体的事物来描述他们俩这两种类型人的话，我觉得光头王给我的感觉就像是广袤草原上的一头雄狮，通常沉寂不发，可一旦面临敌人时，就立刻展示出尖锐的獠牙，凶狠地向敌人撕咬过去，可他的鬃毛上已经随着年纪的增长，渐渐有了些许颓势.......至于苏长河，我虽然没有和他长时间接触过，但就在这短短的半天时间里，我就能从他身上感知到很多东西，他不像光头王那样外显，反而十分内敛含蓄，就像是一尊石佛，在无声中就能带给人很多启发思考，这也是为什么我愿意和他谈起很多无关紧要的话题的原因........
我说完之后，只顾着自己抽烟，心里还是烦闷无比，我没办法让自己彻底安静下来，虽然我的烦躁不在脸上表现，可还是被苏长河看出来了.......
他说：“张扬，你的性子还是有些不成熟，在这一点上，我觉得你比不过余彦........我虽然没和余彦打过什么交道，但对于青年才俊我还是有些了解的，他这个人真的很有能力以及魄力，虽然才三十出头的年纪，但已经经营了这么大一家企业，这就足以说明他这个不是个酒囊饭袋，也不是靠着什么家庭背景做出头的，不可否认，有资源、有人脉的确可以在事业上减少很多弯路，但一个没有一点能力的人，即便给他再多的资源，他也只会慢慢消耗掉那些资源，不可能还会越做越大........我不对你的感情生活做什么评判，因为在成年人的世界里，只有成功失败，没有是非对错，所以那些爱恨纠葛没人愿意去看，旁观者在意的只是你能否站起来，你懂吗？”
我愣了好半天，慢慢消化着苏长河对我说的那些话，最后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
夜里，我开着车，没有着急回家，先是打算去顾涵的酒吧里面坐一坐，可当我到了之后，却发现今天顾涵的酒吧并没有开门，我想她应该是临时有事情.......
我在门口的爱心箱前独自站了一会之后，又离开了.......
随后我就又把车开到了江边，在江边的一颗树下坐了起来。
看了大半个月的海，骤然再看江水时，立刻就有了一种老友重逢的滋味，我象征性地点着了一支烟，然后高高举过头顶，让江边的风卷走了其中三分之一，随后我弹了弹烟灰再放进自己的嘴里，让风抽一半，我再抽一半，我就做着这么看起来颇有些神经质的事情，让自己的思绪不再积压于一个点上。
我好像是个特别奇怪的人，有时候喜爱热闹，特别是和朋友聚在一起的滋味，即便什么都不干，我也乐在其中。可有时候，我又喜欢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某个地方，看着什么东西，或者干脆什么都不看，盯着一个方向，瞳孔没有聚焦于任何地方，脑子里也什么都不想，就是完全发呆的状态........
渐渐地，我又把目光放长远了一些，远处的长江大桥还是车流滚滚，背后以及身前的城市还是灯火通明，每一个有光亮的地方都意味着有温暖，然后在深邃的夜里照亮每一个迷途的灵魂，我也一样，我是借着别人的光照亮自己.......
这里本来是无声的，可能除了江水的流动声，再无其他，可我像是听见了除我之外，还有其他人的动静，就在我的左侧方.......
我很好奇这时候还有谁和我一样特别迷茫，需要独自安静一会儿.......
但这里一到夜晚，附件基本上没有任何有效光源，只能看着远处的灯光，但却没办法看清楚周身的情况，依稀间，我好像是看见了一个人影，但是男是女我没办法辨识，暂且用“他”来代替吧，我听见他好像是和谁打着电话，但一直是电话那头的人在说些什么，他保持着沉默，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听着而已.......
之后他挂了电话，像是坐在了地面上，和我一样安静地看着面前流动的江水。
我没有去主动打扰他，因为既然能独自来到这里，就一定是期望着安静的，这时候贸然打扰反而会破坏我们两个人的环境，我能做的、想做的就只是看着，就像看面前的江水一样安静，一样静默，我想如果江水也有灵魂，那它一定会祝愿每一个靠近江边且失意的灵魂能够各自安好，这大概是一种人本能的反应.......
他和我不一样，他只是来这里坐了不到十分钟的样子，就再一次小跑着往远去的方向离开，我也因此没能见到他的模样.......
抽掉几支烟后，我也起身离开，驱车前往公司里........
.......
我、李胜男、光头王三个人在昨天就做好了约定，每天晚上九点钟准时抵达公司，在一间由杂物间改出来的会议室里开会，没有特殊情况，是一定不能不到的。
至于为什么非要晚上九点，等到所有人都下班之后再见面，那一定是有原因的。
我把车停到了公司楼下的停车场里，碰巧李胜男也在同一时间抵达，而光头王今天下午就已经出院了，用微信给我们都发了消息。
我对李胜男说：“出了这样的事情，你自己公司的事务没有受到影响吧？”
李胜男看起来一幅心事重重的模样，我记不清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没以前那么爱开玩笑了，也许就是那次我俩在4s店偶遇，她真正对我吐露心迹的时候，也许是萌萌被绑架之后.......总之，她是变了的。
她顿了片刻后，一声轻叹道：“怎么可能没有影响呢？我是拿着跃动账面上的流动资金，包括一些不动产抵押才拿出钱入股智行，现在我和王总空挂着职位，却有名无实，压根没办法掌控公司资金运作，而赵然、吴蕾之众却成为了公司目前实际的掌控者，他们甚至还想办法压缩我们的占股，然后一步步把我们清除出去.......”
李胜男所言的确就是公司目前的现状，但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抱怨就无用了，我们能做的是想办法解决问题！
第三百九十八章诬陷
我们三人相对而坐，就在会议室里。
看着墙壁上贴着的“问心无愧”四字，我不知该作何感想，我发现像这种贴在墙壁上起警示作用的标语对真正有歪心思的人压根不会有任何作用，因为人心从来不会因为外界多出的一句话而改变，甚至不仅没作用，有人还会在心里暗地里嘲讽一句，比如我.......我就特别想把那四个字从墙上给撕下来，再换上去一句“狗屁不通！”
李胜男和我关注的地方显然是一样的，因为她也看着那四个字，久久没有说话.......
之后，是光头王先起的头，我们仨都是抽烟的人，所以也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他率先点了一支烟，然后又散给我和李胜男说道：“大家先抽根烟吧.......”
一时间，狭窄的办公室里升起一阵朦胧的烟雾，而李胜男瞬间在我眼里变得无比虚幻.......
当然那是视觉上的错觉，实际上她只是点了一支烟而已。
吸了几口之后，光头王正式说道：“我相信在座的都已经对目前的局势有一个很清晰的认识，一句话，要么我们倒下去，我回家养老、要么他们倒下去，然后对公司重组！”
之后，光头王说完，便给了李胜男一个眼神道：“李总，把你今天调查的结果拿出来吧........”
李胜男看了我一眼，然后从包里默默拿出了一叠文件。
我对李胜男这个下意识的眼神感到有些奇怪，但还没来得及让我说些什么，光头王便接着说：“现在我手里的这些东西就足以成为我们绝地翻盘的钥匙，是成是败也看这么一哆嗦了.......”
接着光头王便看向我说：“张扬，你觉得这里面是什么呢？”
“这我真的猜不到.......”
“那我就直接告诉你吧........这里面是曾经我们公司和李总的跃动公司合作时产生的所有账目明细，其中包括曾经由企划部经理郑建负责的与跃动广告投放相关业务，我这么说，你应该可以明白了吧？”
光头王说完，便把手里的文件递到了我的面前，示意我打开看看。
不知道为什么一提起郑建，我这心一下子就被揪了起来，因为在很早之前，当时我处理那件事的时候，我就觉得郑建是遭人陷害的，因为他不仅仅是我从业开始时的引路人，还是我特别信任的老朋友，说他贪污、吃回扣我是真的不敢相信，但光头王把白纸黑字摆在我面前，也不得不让我相信这个事实，最后只能给他一个开除、暂不追究相关法律责任处理，以震慑公司其他员工。
想着我便打开了那份沾满灰尘的文件，里面除去一些复杂的账目之外，最吸引我眼球的还是那份郑建和当时跃动某个部门经理的聊天记录，其中郑建隐晦地表达了想要吃点回扣，再帮他修改合同条款的意向，但这个部门经理既没有一眼否决也没有答应，总而言之就是一直吊着郑建，让他说出更多的话，更多显而易见的明面话........
光是从这上面，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因为这些聊天记录有太多引导、暗示的意味，明显就像是一场经过精心策划的陷阱！郑建虽然做事有些循规蹈矩、墨守成规，但这不意味着他是个傻子，恰恰相反的是，他是个很聪明谨慎的人，平时和客户在酒桌上打交道，说话都是滴水不露，怎么可能在社交软件上会有这么多明显的破绽呢？这些证据综合在一起，越来越让我觉得郑建事件是一场有预谋的阴谋........
看完之后，我愣了好半天，弹掉了手里的烟灰用斩钉截铁的语气说道：“郑建一定是被诬陷的！我敢肯定！”
光头王面不改色道：“你看完之后的结论就只有这个吗？”
我又仔细在脑海里串联了一遍当时的事情，和跃动的合作失败的原因是郑建吃回扣，郑建倒了之后，企划部就只剩下赵然有最大的可能性晋升经理，但当时光头王对赵然并不看重，想要安排我上位，而上位的前提就是彻底修复好智行和跃动之间的合作关系，可赵然却总是在关键时期掉链子，我又想起当时我俩在跃动对面的咖啡厅里的场景，明明之前一切都按计划进行，可他却在只差临门一脚时退缩了........
我越想就觉得后怕，如果陷害郑建的人真的是赵然，那我只能说他这个人藏得太深了........
一支烟抽完，我又给自己点上了一支，因为我还不敢相信这个恐怖的结果，我以为赵然的转变是因为何美怀孕之后带来的巨大压力之下导致的，没想到他在很早之间就已经有了计划.......这真的太可怕了.......
光头王似乎看出了我在想什么，直言道：“事到如今，我已经没有想要怪你的意思，骂你两句也无济于事，我只想解决问题，那解决问题的关键就是赵然.......我们的所有猜想都只是猜想而已，毕竟我还没有找到能够直接证明是赵然陷害郑建的关键证据，如果找到了这个关键证据，那么一切都将迎刃而解，赵然势必不能继续待在这家公司，而且我还要按法律程序对他起诉，以商业欺诈罪、诬告陷害罪定罪应该没有任何问题.......而他显然不可能是一个谋划这件事的，吴蕾他们在很早之前就有想换掉郑建的意思，可郑建是我的心腹，没有铁一样的证据，我这一关他们肯定过不了的，所以找到吴蕾串通赵然陷害郑建的证据也要提上日程，只有肃清內害，我们才能重建公司，应对天乐传媒！”
我以为光头王对赵然的惩治仅仅局限于民事范围内，没想到赵然可能还会因此面临刑事责任，那他这辈子可能真的完了.......
我的心情一下子复杂到了极点，我从没想过和我朝夕相处这么多年的兄弟、朋友会以这种方式走上一条绝路，但这是他的选择，他也必须为此承担代价，在这一点上，我从来没有摇摆过，我只是单纯地感到惋惜，对他的人生以及家庭感到惋惜........
第三百九十九章许久未见
借着这件事，无形之中又给我带来了更多的思考，我在想人是不是真的可以把自己的性格完全隐匿在黑暗之中？因为在我的眼里，多年前的赵然是个有些特别单纯的小伙子，甚至单纯到固执地犯傻........
而让我产生这种想法的原因就是，我清晰地记得在上大学的时候，有段时间他和何美正处于热恋期，每个月的开销也自然比平时大很多，他要兼顾自己生活的同时，还要额外给何美准备很多礼物，而学生时期哪会有那么多钱来做这些额外的花销呢？
所以赵然只能去边上课、边做兼职，而兼职的方式很简单，就是给宿舍楼下的小餐馆做外卖派送员，而那时也还没有外卖一说，也没有什么正规组织，所以工资也就没有一个固定标准，每往宿舍楼上送一单就是五毛钱的提成，一天累死累活能送一百单左右，一个月就是一千五百块钱，那时候的一千五百块算是很大一笔钱，可就在赵然忙活了一个月，快到了结算工资的时候，店老板却以两个月一结算为理由拒绝了赵然的要求........
那一个月他为了挣外快，旷了很多节很多节课，以至于被辅导员约谈，一气之下他干脆什么也不干，就坐在小餐馆的门口，对每一个要进去消费的人说一声：“这是一家黑店，拖欠工资！”
我和杨肖去拉他走都没用，他就是那么一个固执到犯傻的人，直到店老板被影响到了生意，给赵然结算了工资之后，他才肯罢休.......
我很清楚地记得那是一个特别冷的冬天，他边啃着路边五毛钱一个的烤地瓜、边傻乎乎地乐，因为他就在几个小时之前，他花去了足足一千七百元给何美买了一把吉他，何美特别高兴，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我说不出那是怎样的一番感受，那时我和杨肖都觉得他特别像个二愣子，甚至还怕他毕业出了社会之后，让人骗得一干二净........
不过一切都好在他和何美修成了正果，现在也有了爱情的结晶，一个可爱的孩子即将出世，只是那个孩子可能在出生时见不到他的爸爸.......
我抽着烟，对着空白的墙壁愣了很久很久，但时间似乎也没过多久，因为光头王也还没抽完他手里的那支烟，我也一样.......
众人都沉默了，各自怀揣着心思，但大家都有一个共同的目的，那就是重整公司，抵御外敌，在这个艰难的过程中，一定是有流血牺牲的，因为有人走错了路，也做错了事情........
.......
结束会议之后，我先是给许久没有联系的郑建打去了一通电话，我是想问清楚他现在在哪？郑建告诉我，他现在不在家里，在一家酒店上班，客户还没离场，他也还没下班，即便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钟了.......
我说没事，让他给我地址之后，我就准备开车去和他见一面，在实行计划之前，我要问清楚很多东西........
最后，我是在晚上十二点等到了郑建下班，我们约好在酒店门口的一家清吧里见面，见面之后他给我的第一感觉就是一脸疲态，说话更是有气无力的.......
我把桌上的酒推到他面前道：“给你点的，先喝点吧.......”
他摆了摆手道：“我等会还要开车回去，就不喝酒了，我喝点饮料陪你吧........”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害怕喝酒之后回不去？叫个代驾不就行了........”
“代驾收费很贵，何必再多花这个冤枉钱呢？再者我明天还要早起上班，真的陪你喝不了，下次我们再找个合适的时间点，到我家里去，保证陪你喝个痛快！”
说着，郑建就端起刚刚上上来的饮料一饮而尽，看来他真的渴坏了.......
既然他不想喝酒，那我一个人也没有喝下去的意思，给自己倒了杯白开水之后，就开口道：“最近生活还好吗？你老婆有没有和你和好的意思？毕竟朝夕相处了那么多年，风风雨雨都过来了，我不相信她可以狠得下心，说走就走、没有一点回头的意思。”
郑建恍惚了片刻，目光放在他面前的玻璃杯上，神情中似乎时刻透露着沧桑，之后他才苦笑了几声后说：“离婚哪里会是儿戏呢？今天离了、明天和好，那也太不把人家民政局的工作人员放在眼里了吧.......”
他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潜台词就是不想提起，我不是个不识趣的人，自然也就不提了，沉默片刻之后，郑建转移了话题问我道：“聊聊吧，今天来找我干什么呢？不会是来单纯地叙旧吧，你小子不是这样的人，你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啊！”
郑建很了解我，所以我也没有再藏着掖着，直言道：“最近智行遇到了创办公司以来最大的麻烦，王总也被架空了........”
没等我说完，郑建就像是被人触及到了痛点一样，立刻伸手打断了我道：“行了。张扬，别说了.......如果你来是想和我谈这些让人恶心的话题的话，那你可以走了，我也得回家了，我儿子还等着我给他检查功课呢！”
刹那间我愣住了，其实我是知道郑建心里一定是对智行有怨言的，毕竟当初他是被人诬陷，落下一个不忠不义的罪名离开的，没人真的关心他是否受了委屈，大家都是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理，在一旁冷眼旁观，更有甚者还会暗地里说两句讥讽郑建的话，然后接着把重心放在自己的工作上，似乎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过着按部就班的生活.......
但我没想到郑建心里积压的怨气会这么重，以至于连我这个当初由他亲手教出来的徒弟提一嘴都不行.......
他的态度让我没办法继续往下说了，此刻我只想抽支烟，所以沉吟片刻后，我说：“建哥，你先别急着打断我.......我想抽烟了，你也不喝酒，那我俩干脆去外面说话算了.......”
结完账之后，我和郑建就选择站在街头，各自点上了一支烟，他没有急着离开让我看见了一丝谈下去的曙光.......
第四百章阴谋
抽了几口烟之后，我感觉郑建的情绪应该稳定了很多，这才再一次开口道：“建哥，咱哥俩认识多少年了？”
“差不多有八年了吧.......你不是大学毕业之后就进了智行嘛，那时候就是我带着你做业务的。”
“是啊，差不多八年时间了，实际上算一算，咱俩真正相处的时间也就那么最初的一两年，那时候我还主要在企划部工作，后来光头王就带着我负责交际去了.......但实话实说，我学到最多东西的几年还是和你在一块的那几年，那时候我是真的有很多雄心壮志，恨不得窜到天上去；离开企划部之后，我就变得空虚了，我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开始在走下坡路，即便我的工资很高，即便我认识越来越多的所谓的老总、老板，你知道那是为什么吗？因为我没了当初的激情，也没有了斗志，我越来越浑浑噩噩，每天都像是一具行尸走肉一样活着.......”
说着说着，我便停下来抽了口烟，然后在脑海中浮现起那时候的日子，每次和郑建待在一起时，我就不由自主地开始回忆，那些过往变成一张张清晰的照片在我脑海里循环着，其中还包括了赵然，因为他也是被郑建带起来的.......
每个行业都有相应的行规，当年在我们企划部也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公司新人在工作的第一年是要跟在老人背后做事的，而且每做成一项项目，提成都是老人拿的，新人不会有一点点提成，可郑建和其他老人不一样，他每次带着我和赵然做项目，都会相应地给我和赵然分提成，这其实是不合规矩的，因为这样会让其他新人产生不平衡的情绪，然后纷纷私下里埋怨带自己的公司老人，这样也会导致其他老员工对郑建有异议........
可郑建都独自挡下了这些压力，给我和赵然挡了不知道多少麻烦.......
带着这样的思考，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向郑建说：赵然是背地里暗算你的那个人，这不仅让我很难接受，郑建就更别提了.......
沉默中，我还没想好怎么开口，郑建就突然说道：“我听说赵然这小子现在混得很不错啊？”
我点了点头道：“对，现在赵然是智行的副总，除去光头王和李胜男就他最大了.......”
郑建忽然皱了皱眉头道：“大半年的时间，他就升得这么快吗？我记得当时在公司的时候，王总没这么看中他啊，根本没有想重用他的意思，怎么突然就升成副总了呢？”
我又吸了两口烟后，一咬牙道：“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这件事.......最近公司出了大事，王总和入股的李胜男都被架空了，而在背后操控的人就是吴蕾他们，导致他们权利被架空的关键因素就是赵然，他临阵倒戈，致使光头王大势已去.......现在新集团的骨干员工都是吴蕾那帮人安排上去的，光头王算是光杆司令，这次他是真的光了........”
郑建默默地点了点头，示意我继续说下去，这次他没有再固执。
我又继续道：“我们一致怀疑赵然就是当初出卖你的人！现在一切的证据都指向他，只有把赵然扳倒，光头王才有绝地翻盘的可能性........”
当我说出这么一段话后，郑建的情绪才出现了波动，他的手指不自觉的颤抖着，夹着的烟也不断抖落出烟灰，颤颤巍巍地往嘴里塞了一口，然后又吐出浓重的雾气道：“真的是他吗？”
“还没有确定，但目前来看，不会有第二个人了.......”
我微微停了片刻，长出了一口气说：“其实，我和你一样，在得知这个消息时，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我不敢相信事实竟然是这样的，可有时候又不得不去相信，这就是现实，不是吗？”
郑建独自失神了好一阵子，脸上浮现出各种各样的清醒，时而愤怒、时而悲伤，最后只剩下一声又一声的叹息。
这种被人背叛的滋味绝对的特别难受的，特别是被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徒弟在背后放冷箭，放在谁身上，都受不了.......
我没说话，因为这个时候，只有交给郑建慢慢去适应的时间，我等待着他开口.......
今天是个阴天，所以夜空中没有月亮也没有星空，我知道那些都藏在深邃的云层之后，只有拨开云雾，才能见到清明，但能够拨开云雾的只有狂风，当狂风来临时，没有一个人可以避开........
过了很久之后，郑建才从那种状态中抽离出来，他望了望我，言语里听不出有什么情绪，他说：“那你想问我什么呢？我知道的东西应该不会比你多的.......”
“我想知道当时赵然有没有什么异样？我那时并不在公司里，所以对很多东西都不了解，你是他的领头上司，应该知道的比我多。如果异样描述的不够准确，你可以说说他有没有见过什么特别的人，或者在消费上有没有什么特殊情况.......他想陷害你的目的，其一无非是想让自己上位，其二一定是为了不可拒绝的利益，除去这两点，不可能有其他东西可以让他做出这样的事情。”
郑建面露回忆之色，手上一直没停过抽烟的动作，这也间接说明他此刻的心情特别复杂.......
短暂的沉默后，他像是想起什么说道：“我想起来了，我记得当时我让赵然单独负责跟进一个项目，可他好像有点不太情愿，想让我和他一起做，说是业务不熟练，但这显然是不存在的，因为那个时候他已经工作了很多年了.......而且那时他还总是在上班时期上网浏览着购车平台的网站，那些车都是比较高端的，少则五六十万，多则上百万.......”
“还有其他的吗？这些都不够直接。”
“如果你想要直接的，那你最好去查一下他的私人账户，在那段时间有没有一笔巨款打入，如果有一笔不属于他工资收入以外的巨款，那基本可以断定他是收了黑钱，然后陷害我.......想让我倒台的人可不止赵然一个人，这背后还有吴蕾一众，他们一定是收买了赵然，然后策划了一场阴谋.......”
第四百零一章再见
郑建随口一说，听起来挺简单的，可要在这样一个私人信息极度保密的时代，去查询一个人的私人账户进出账单谈何容易？我既不是一方要员，也没什么权利，那这条路基本上就等于绝路.......
我把自己的难处如实告诉了郑建：“建哥，且不说别的，我连赵然到底把这笔钱放在哪家银行里都不清楚，我怎么去查呢？而且像这样来历不清白的财务，是个人都知道要时刻注意，不能被别人发现，说不定他们甚至会采用现金交易的形式，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我抽了口烟，而这口烟却给了我一种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的感觉，我就这么憋在身体里，直到它自然消散。
郑建却皱了皱眉头道：“现金是绝对不可能的!这笔钱肯定不会是一个小数目，这一点从赵然当初浏览高端车网站就足以见得。你也说过，现在这时代已经变了，没有人会从银行里取出一大笔现金，麻烦不说，还容易丢失，就连工资都是每月由合作的银行代发到工资卡上的；然后这么一大笔钱要是以现金的形式从银行里取出来是一定要预约且有相关记录的，这也不符合隐蔽的逻辑.......”
说到这，郑建稍微停了停，然后下意识地四处张望一下，似乎生怕别人看到、听到一样，压低了声音，侧在我的耳边说：“你应该知道王总侄女的姥姥以前是干什么的吧？”
郑建只把话说到了这，然后用眼神暗示我某些东西........
我瞬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可难处再一次来了，苏雅姥姥会帮我这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忙吗？我可是知道她是个一生都勤政廉洁的好官员，在职的时候没有滥用过一次职权的人，会退位之后替我操办这件事吗？这些都是问号.......
我的犹豫让郑建看出来了，他叹了口气道：“其实这也不是个有多大罪过的事情，要是在法律层面上说，赵然算是经济犯罪嫌疑人，调查一个嫌疑人不过分吧？你要是思想局限了，那行动也一定会被局限........张扬，有句话我不知道说出来合不合适，在很多时候，你都不够狠，特别是对待曾经特别要好的兄弟、朋友时，你都不够狠，这一点我很早就看出来，但赵然显然要比你狠得多，这也是为什么他能走到现在的原因，而你只能被动地去接受.......去吧，做你该做的事情，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
郑建说完，就摁灭了手里的烟头，往街头走去，我在他身后叫住了他道：“建哥，那你以后怎么办？你是被冤枉的，也理应得到相应的补偿，这一点我会对光头王提出来的！”
郑建回头，愣了片刻，然后又对我笑了笑道：“我现在的生活很不错了，有工作、有家人陪伴，还需要什么补偿？走了.......”
我就站在原地，这么看着他开着自己的车离去，直到他的车从我的视野中消失.......
.......
夜里，我开着车行驶在沿江大道上，因为脑子里装满了复杂的事情，所以自始至终都有些魂不守舍的感觉，甚至因为心不在焉，我差点撞到了路边的护栏上.......
再一次路过我经常呆的地方时，我顺着岔路口，把车停在了江边，然后又一次坐在了那颗树下.......
我对这个地方已经产生了一种别样的情愫，每次迷茫时，我总会不自觉的往这里跑，就好像在这坐上半个钟头，我的人生就能重新谱写一遍，然后那些让人心烦意乱的麻烦事就会变得不起眼.......
抽掉一支烟后，我照例给自己续上，然后四处张望了一番，我想我大概是在寻找昨天夜晚这里出现的那个人，可今天他好像并没有来，也或许已经来过了.......
总之，我们没能再一次碰上，我想如果这次我们再一次偶遇，我也许会走上前，递给他一支烟，然后听他说说自己的故事，我会第一个合格的听众.......
听了几分钟江水流动声之后，我就打算离开，因为明天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需要我去做，我不能在这呆得太久........
可正当我打算离开的时候，我骤然听见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从西边传过来，越来越近，然后在距离我不到一百米的地方停了下来，转身面对着眼前的江水.......
他还是来了，我们也还是碰见了。
这次我在原地愣了片刻，便往他的方向走去，顺手从兜里摸出了烟盒......
但随着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我仿佛看见了一个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心跳也逐渐上升.......
他不是男人，而是一个女人，所以要改成“她”，而她正是让我朝思暮想的女人.......
站在距离她不到二十米的地方，我停下来了，她也在同一时间注意到了我，然后采取警觉的姿态侧身与我对视着.......
我没有先说话，因为我已经说不出任何话来了，反倒是她先试探着问我：“张扬？是你吗？”
她应该是认出了我，所以一下子放松了紧绷的身体，声音也逐渐哽咽.......
我克制着所有的情绪，只是低声回道：“是我.......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这也是我想问的问题.......如果你不是故意来找我的，那真的太巧了。”
“如果我说我已经连续两天碰到你，你相信吗？”
她稍微顿了顿，又以一种复杂的语气说：“我信，毕竟我们之间已经有太多太多巧合了.......”
之后我们都心照不宣地陷入了沉默，保持着二十米的距离四目相对，最先移开目光的人是我，我转身面向面前的江水，迎着秋风点了一支烟，火星顺着风的方向飘零着......
沉默很久之后，她开口道：“如果你没有什么话想说，那我先走了，明天我还有工作.......”
我像是带着某种压抑的情绪说：“工作吗？你不是在南京忙着和你的未婚夫结婚的事情吗？怎么突然跑到武汉了呢？”
“你还是在恨我.......带着情绪的交流没有任何意义，我还是走了吧，再见！”
第四百零二章行情就是这样的
我没有任何阻拦的动作，眼睁睁地看着她朝着远离我的方向走去.......
因为我知道这一定不会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
第二天上午，简单吃完早点，我便开着车前往苏雅家里，这次我想先和王婉清交流一下，看看郑建提出的提议有没有实现的可能，而王婉清无疑是最合适让我打开突破口的人。
这次我没有空着手，而是先在商场里买了一些礼品，然后才再一次启动车辆.......
到了地方之后，我先给王婉清打了电话，门口物业保安才让我进去。
见了面，她和我在客厅相对而坐，苏雅还赖在床上没起来，而苏长河据说是飞去了国外........
她给我倒了杯茶后，笑着问我：“怎么了？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我没有藏着掖着，因为我是真的有事才来找她的，所以直接开门见山地说：“事情是这样的.......智行最近发生的事情，您应该也比较清楚吧？”
王婉清点头：“嗯，我听苏雅舅舅说过了，他的公司最近是遇上了很棘手的麻烦，自己被人架空，成了真正的光杆司令.......但如果你是因为这件事来找我，我也只能说声抱歉，因为这不是资金上的问题，是他自己经营管理上出现的问题，我不能一句话就帮他重新掌管公司，这是不现实的。”
“我知道.......我来找您，也不是想让您解决这件事.......现在问题的关键所在就是在于一个关键人物身上，他的名字叫赵然........我们一直怀疑他是当初出卖公司利益，陷害公司老员工郑建的人，如果我能掌握到能够直接证明他陷害行径的证据，那一切都会迎刃而解.......所以困难就在于此，我需要查找到他私人账户的所有消费信息，以及进出账单，如果有一笔不属于他能力范围内的收入，那基本可以顺着这笔钱查到源头，这就是解决问题的思路.......”
王婉清是个很聪明的人，我说到这，她一下子就理清了脉络，继而对我问道：“你的意思是想让我帮你去查询他的私人账户？”
我点头肯定道：“对，我知道苏雅姥姥是个很有能量的大人物，而这种涉及到相关部门的事情，我就只能寄希望于她能帮帮我了.......”
我的话说得很透彻，但王婉清却没有第一时间给我一个准确的回复，她只是端起杯子喝了口茶，顿了很久之后道：“在我给你结果之前，能告诉我为什么你会对苏雅舅舅公司遭遇的危机这么上心吗？据我了解，你过去离开公司是自己主动申请的，而且你还是负气离开的，为什么现在又主动帮助智行解决麻烦呢？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如果是苏雅舅舅来找我，或者去找苏雅姥姥，得到的答案一定是不可能，但你就有回旋的余地，至于结果如何，那就看你接下来的回答了........”
王婉清的话已经很明显了，我接下来的回答将决定后续是否能完成任务.......
“我能先出去抽根烟吗？”
“可以，我等你！”
........
站在别墅外，我点着了今天的第一支烟，现在是上午十点钟，今天是个难得的晴天，到了秋天，日光也没有那么灼热，只剩下舒服的温暖。
我用力地张开了双臂，拥抱着阳光，又长出了一口气.......
随后，身后便传来苏雅阴阳怪气的声音：“哟，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吗？我是不是还在做梦啊，这里怎么有个奇奇怪怪的人呐，还做着奇奇怪怪的动作.......怎么？你是想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吗？”
“你不说话，我还是可以享受这个美丽的上午的.......”
“喂，说你呢！怎么今天突然主动跑到这了呢？”
“我来肯定是有正事，你以为我和你一样，一觉能睡到现在.......”
“得！合着你是来气我的，我明白了。”
我没什么心思和苏雅闲扯，只是抽烟，没再说话。
但苏雅见我不语，她却主动说道：“就算你不说，我也大概能猜到你是为了什么事情来的.......我舅舅知道他自己来没用，所以安排你过来找我妈，我说的对吗？”
苏雅猜对了一半，我是来找王婉清的，但不是光头王安排的。
沉默着，我又长出了一口气，像是自言自语道：“为什么人生路上不能全部都是暖阳微风呢？那样不就没有那么多的算计、背叛了吗？”
苏雅学着我，也坐在了是板上，像是回答我道：“人生是道风景，快乐是种心境。走红走紫，走马走灯，不如走个真人生;求权求位，求金求银，不如求个好心情。生命之美，在于经历风风雨雨后的安然。得而不喜，失而不悲，富贵荣辱，坐怀不乱;以健康的情怀，欣赏着人生沿途中每一段风景;用感恩的韵律，珍惜着生命余下的每一个日落日出。”
我侧脸看向她，用着不可思议的语气说：“你说话什么时候这么有深度了？从来抄来的歌词？”
苏雅捧着脸，双手支撑在膝盖上，目视前方道：“不是歌词，是我在一本书上看到的，我觉得很适合你，所以当做秋天的第一份礼物送给你了.......”
“那我是不是应该也回赠你点什么东西？不然对不起你这第一份礼物啊.......”
苏雅还真的沉思的片刻，之后伸手道：“最近我的朋友圈里都在秀秋天里的第一杯奶茶，我也要！”
“这我上哪去给你买第一杯奶茶去啊？”
“微信转账咯！”
“得，我就吃这一次亏，全当是花钱买好运了.......”
说着，我便拿出了手机，准备给苏雅转点钱去，又忽然想起来她把我拉黑了.......
“你得把我从黑名单里拖出来，我才能给你转账啊！”
苏雅笑着点了点头，先是对着自己的手机一通操作，然后又拿走我的手机，问我：“你密码是多少？”
我顿时有点紧张：“你干什么?想狠讹我一笔吗？”
“哎呀，你放心好啦，红包最多二百块，你亏不了多少的........”
最后，她用我的手机给她发了一个五十二块钱的红包，我问她为什么非要是这个数字？她说这是朋友圈里的行情.......
第四百零三章事成
苏雅一直对着手机傻乐，我在一边抽着烟。
她又忽然举着手机放在面前，拽了拽我的胳膊说：“张扬，今天天气这么好，咱俩来张合照吧........”
“没兴趣。”
“哎呀，你别这么扫兴嘛！快点，现在光线刚好正对着我俩，要是再晚点，就没有这么好的效果了。”
我拗不过她，只能照做，对着镜头摆出一个剪刀手。
“你笑一笑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被谁强迫的呢！”
“难道不就是被你强迫的吗？”
“再靠近点，你离我那么远干什么？我又不会把你吃了，快点，我的镜头都快装不下了。”
苏雅说着，便把脸贴在我的肩膀上，摁下了快门........
最后，苏雅连着拍了好几次，终于找到了她最喜欢的一个角度，算是拍下了一张比较完美的照片，一边看着手机里面的照片，一边自言自语道：“你的皮肤真的好差啊，还有好几个痘痘，看来我得花点心思给你pp图了.......”
我没说话，紧接着她又对着手机瞎忙活了一阵后说：“张扬，你说我要想个什么文案好呢？”
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乱七八糟的？什么文案？”
苏雅看我的眼神就像是看外星人一样：“不会吧不会吧！不会这个时代还有人不知道朋友圈文案吧！”
“那你慢慢想吧，我得进去了.......”
........
再一次面对王婉清时，我显然已经比刚才有底气一些了。
她笑着问我说：“小雅没打扰到你思考吧？”
我也笑着回应：“我已经习惯了.......”
“习惯就好.......那你可以开始了。”
我清了清嗓子正式说道：“其实从您刚才的话里，我也听出了很多意思，王总是您的家属，如果是他来找您或者找苏雅姥姥帮忙，那未免有些徇私的意味，这不符合规矩........但现在我代表的是一个上市集团的员工，目前公司正遭遇不法手段的迫害，导致很多人卷入这场风波中，不仅让大量员工失去工作岗位，同时也拉低了行业道德底线，影响城市建设。所以我有权利也有理由向相关人士反应问题，同时也期望着能够解决.......您看我这么说，合理吗？”
王婉清对我笑了笑，笑容里多了些赞许的意味，之后她点头道：“不愧是张清（爷爷）的孙子，说起话来真是滴水不漏........那好，这件事我就答应下来了.......”
王婉清停了片刻，又问道：“其实我还是想知道你怎么又突然回到智行上班？能告诉我原因吗？”
我愣了一下，不是因为有什么难言之隐，而只是因为我不知道该如何说起，我回智行的原因不是某一个特殊情况导致的，而是很复杂的关系粘连在一起，然后让我选择了一条最优的路，我很想真的做出一番事业来，可书店的发展周期太长，时间可能三年、五年、十年都说不定，而且赵然是我亲手推举上去的，现在智行面临的危机有一半是我的责任，我不能在光头王需要人手的时候，不管不顾，那样我和背信弃义、见利忘义的赵然有什么区别呢？
稍作停留，我还是简单解释了一下：“可能我目前也需要一份工作来维持生计吧，王总给我的待遇不薄，我能抓住这次机会还是要抓住的........”
王婉清深看了我一眼，然后点了点头：“嗯，我明白了........那这件事就由我帮你去查，你尽快把这个赵然的基本信息整理给我，这样我查起来也能减少很多不必要的弯路，毕竟整个武汉名字叫赵然的人怕是有近千个........”
........
王婉清的办事效率我还是很放心的，如果这件事交给她操办，那不出意外的话，我很快就能得知赵然是不是这个陷害郑建、出卖公司的罪人！
在我准备出门时，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打来的电话，可来电显示的却是武汉的号码，我是换过电话号的，也就是说给我打电话的人应该是专门打听到我的号码.......
我微微停了停，因为我现在对每个突然打来的陌生电话都有种抵触的心理，但迟疑也只是片刻，我还是接通了.......
电话那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而这个人也就是很久没有联络过的涂磊.......
“张扬，我是涂磊。”
我笑了笑：“听出来了，磊哥.......”
“你小子怎么这么长时间没有联系过我呢？搞得我心里还一直给你操着心.......”
“害，我以前的手机丢了，重新换了号码、手机。以前的联系人都丢了........”
“那好吧，你现在在哪呢？我有点事情找你.......”
一听说有事找我，我下意识地就是一惊，连忙问道：“磊哥，我没做什么错事吧？”
涂磊半开玩笑道：“想什么呢？当然不是公事，要是公事我直接就抓你了，怎么可能还给你打电话，通风报信呢？”
“也是，也是.......我半个小时后要去公司.......这样吧，我们到智行前面的咖啡店见面。”
“好。”
挂了电话之后，我就准备开车去和涂磊见面，但一旁的苏雅却突然问我道：“张扬，你要去哪？能带上我吗？我天天在家里都快无聊死了.......”
“那你赶紧给自己找点事情做，花钱也好、学习也好，总之能消磨青春最好，加油！你要相信你是最棒的！”
我没给苏雅还嘴的机会，迅速逃到车上，启动车辆，就此远去.......
在后视镜里，我看见苏雅一个人在原地猛地剁了好几下脚，似乎是气坏了.......
........
上午十一点，我和涂磊见了面，他还是那样，穿着一身黑色的皮质外套和牛仔裤以及一双皮鞋，简单纯粹。
落座之后，涂磊寒暄道：“看起来你恢复得不错，精气神都还在，估计和你女朋友的细心照料脱不开关系吧.......”
我点头之后，他又说：“现在这样的女人不多了，抓紧时间就赶紧把证领了，一不做二不休，免得夜长梦多.......”
我笑了笑：“瞧瞧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我都感觉怪怪的.......”
稍作停留，涂磊又像是想起来什么说：“对了，我昨天都还见到你女朋友了........”
第四百零四章人会变的
我并没有表现得很意外，因为我也在昨晚的江边遇见了白药，她应该是有夜跑的习惯，每天晚上都会往江边跑去，然后原路返回，既然她来了武汉，能碰见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毕竟这一圈就这么大.......
我沉吟了片刻，然后问道：“嗯，你们在哪见到的？”
“还能在哪？当然是局里，不然你以为武汉这么大，我俩就能恰好碰上？”
我皱了皱眉头，疑惑道：“她去那干什么？”
“这我怎么知道，接待她的又不是我.......我今天来找你主要不是为了这件事.......”
说到这，涂磊稍微停了停然后说道：“张麻已经死了.......但是他还有一个八十几岁的母亲，得了重病，你知道吧？”
“我知道.......”
涂磊叹气：“唉，其实我也知道这件事来找你，并不合适，毕竟张麻让你遭遇了这么多麻烦，可我也是实在想不到还能找谁，她这辈子也是走到了尽头，不知道还有多久的日子可过，我们单位给她安排了一个养老院，她在养老院里过得也还可以，可就是重病很折磨人，所以我们正在帮她筹集善款，希望能凑到一个手术的资金........”
我安安静静地听完了涂磊的话，但直到涂磊说完，用着期待的目光看向我，我也没有任何表示，他敲了敲桌子，似乎是在提醒我该给他一个结果了。
那瞬间，我似乎百感交集，既想到了张麻给我造成那些麻烦和伤害，又想到了她那悲惨的一生，我不是刻意把这两个人绑定在一起，可脑子是不受控制的，我不用自主地将两者划为等号，帮助仇人安置他的母亲，这似乎是一个天大的玩笑........
想着我又觉得自己似乎变了，可具体变在哪，我也说不清楚........
沉默了很长时间之后，我叹了口气问涂磊：“所以，你希望我捐多少钱呢？”
“手术费大概是五万块钱，现在我们已经筹集到了三万八，还差一万二........”
“嗯，很快了.......我相信你们的能力，这三万八都筹集到了，那一万二完全不是问题........对这件事，我也无能为力，我只是一个每天要靠自己努力上班工作才能勉强维持生计的人，没有那么多的钱去做慈善；如果有需要，我会帮你宣传一下的，这就是我能做的事情。”
涂磊显然没想到，他拉下脸来找我，而我却给了他这么一个答案，所以一时间他愣住了，望着我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许久过后，他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然后默然地点了点头道：“能理解、能理解.......”
“要是没有别的事情，那我先走了，公司还有事.......”
.........
我离开的时候把单买了，而涂磊还坐在原处，失神的看着窗外的世界，他似乎没有看街上涌动的人群和车辆，而是盯着一面鲜红的旗帜愣住了，我想也许在他的世界里，也掀起了一股难以平静的风浪，但我没办法让他平静下来.......
........
在公司里，我坐到了一间光头王专门给我准备的办公室里，名义上是负责智行和跃动的对接工作，实际上谁都知道这是一个虚职，是光头王用来反击的第一步，就算光头王失去了管理人事的权利，但在这件事上，不会有一个人挑他的问题，毕竟我基本属于中间人员，既归智行，也归跃动。
坐在办公室里，我是没有任何事需要做的，所以也基本上算是一个光杆司令，空挂着一个联合部门经理的职位。
新官上任，自然有很多墙头草来打招呼，这一上午我就见了很多以前对我使过坏，或者和我关系还不错的人，他们其实心里也清楚，虽然表面上光头王一派处于弱势地位，但是输是赢，还没有一个定论，所以哪边都不得罪是最好的。
在我抽烟时，最关键的人物也出现了。
赵然敲了敲我办公室的门，像模像样地笑着打招呼道：“张经理，我能进来坐坐吗？”
“请便！”
赵然坐在我面前，递给我一支烟，可我没接，只说：“我只抽这款烟，你的烟虽然好，但我抽不惯。”
赵然见我一点面子也不给他，只好珊珊地放下递烟的手，给自己喂上了一支道：“你这办公室里还需要什么物件吗？这电脑估计也有年头了，要不我安排人给你换一个？还有这沙发，也是以前郑建办公室里剩下的东西，只不过很可惜，他让人抓住了把柄，只能走人了.......”
我是真的没想到，赵然还有脸主动和我提起郑建，看来他这人心理素质还真挺不错的......
不管心里有什么反应，自始至终我的脸上都没有任何表情变化，抽了口烟后我说：“郑建太贪了，这也是他应得的结果.......郑建这件事，说明了什么问题呢？这个世界上有好人，有坏人，好人值得获得更好的待遇，而作恶的人自然不会有好结局.......”
赵然摇了摇头：“我不这么认为.......你太天真了，这个世界没有绝对的好人、坏人，你敢说你这辈子做的都是好事吗？应该不会吧.......但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有强者和弱者之分，强者可以拥有别人没有的东西，但弱者只配在阴影里苟延残喘，你觉得呢？”
我没有和赵然做任何争论，因为这种争论是没有任何意义的，等到他面临惩罚的时候，他就可以理解我的话是什么意思，对！这个世界的确是没有绝对的好人、坏人，但有些错误可以被原谅，有些错误是没办法原谅的，这就是区分一个人好坏的基本办法........
沉默中，我又给自己点了一支烟，吐出一口浓烈的烟雾后，我说：“人是会变的，就在几个小时之前，我拒绝了一件以前的我压根不会拒绝的事情，可我还是不觉得自己是个坏人，一个人的善良一定是有选择和锋芒的，这种锋芒是跟随着我的主观意愿的，我不愿意做那就不做，我愿意做那就做.......”
赵然不解：“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人会变，你会，我也一样.......”
第四百零五章暖阳
在我说完那句话后，赵然就也和我一样陷入了无尽的沉默中，我抽着十九块钱一包的烟，他抽着一百块钱一包的烟，但我俩抽烟时的姿势是完全一样的，都是单手夹着烟蒂，下意识地眯着眼睛，另外一只空闲的手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
他表现出的是一幅胜利者的姿态，翘着二郎腿，时不时还向着桌面上的那个烟灰缸看去，我很难用语言去描述那时我是怎样的一番心情，可能有隐忍，也有一些悲哀.......
我看向他现在的这副模样，脑子里却总是在想着他曾经的样子，现在的他和曾经我认识的赵然完全是两种人，但我就是会不由自主地去将他们对号入座，这或许说明我心里还是想让他有一个赎罪的机会，我不想亲手把他送进冰冷的监牢里，然后用这种方式让他忏悔.......但这也仅仅是我个人不切实际的想法，时间不会因为我的想法倒流，同样赵然做过的事情也不会因为我的想法被这个世界抹除，那这就是一个只有结局的故事，只不过故事是个悲剧而已。
过了很久之后，我依然没有开口打破沉默，是赵然开始说的话，他收起了二郎腿，继而又放低身形姿态，把双臂放在办公桌上叹了口气说：“张扬，咱俩之间有必要，非要这样闹个你死我活吗？就算我赵然再怎么改变，再怎么唯利是图，也不会不拿你当兄弟的，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赵然最好的兄弟，这句话如果有半点虚假，我出门就被车撞死！”
“那好，如果你还拿我当兄弟，你现在就向王总低头认错，然后配合我们一起扳倒吴蕾，让公司重回正规。我可以代替王总免除你的过错，也忽略掉你的那些小手脚.......你能做到吗？”
赵然轻笑了两声：“你一定是在和我开玩笑，你这人没有幽默细胞，说起笑话来，一点也不好笑。”
“你觉得我是在说笑？”
“难道不是吗？我全凭自己的实力混到如今的身份地位，你一句话就要让我打回原形，你觉得这现实吗？说到底，我们之间没有那么多是非对错，无非是你选择了站在王总那边，而我选择了更好的一派而已，或许在你看来，我这么做是离经叛道，是背信弃义，但在我，甚至更多人眼里，这都是来源于理性的选择.......你告诉我，如果我现在还跟着王总混，我能做到现在的位置吗？他会给我一个副总当吗？顶多是郑建的翻版吧，一个任劳任怨，不求回报的工具人。他一定会选择你，我也知道，本来我这个位置就是给你准备的.......”
赵然越说，情绪越激动，我好像在他的眼神中看到了难以磨灭的嫉妒，以及对于权利、金钱的无限**，那些东西变成了一团又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在他的眼中绽放开来，时刻都在提醒着他，要活得更现实，再现实一点......
我长出了一口气，又给自己续上了一支烟后道：“所以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呢？道不同不相为谋.......”
赵然也重重地点头：“对！道不同，不相为谋。”
他说完之后，便起身准备离开，打开办公室房门的那一刻，他又回头道：“张扬，不管你怎么看我，我还是那句话，我是拿你当兄弟的.......”
他说完，便轻轻掩上房门.......
我一个人的办公室又恢复了安静，周遭只剩下了让人窒息的空气。
起身，我抽着烟站在窗前，下意识地往楼下的方向看去，除去人来人往之外，有个特别的人吸引了我的目光，那个人就是在几个小时之前和我有过交流的涂磊。
此时，他正站在那面鲜红的旗帜之下.......
他不知从哪弄来一个白色底板，高举过头顶，嘴里还念念有词，白色底板上面写着一行行黑色的字，由于距离太远，我看不清楚上面究竟写了什么，但我想那应该是一个求捐款的宣传标语.......
我瞬间像是被雷击中了一样，呆滞在原地，久久没有回过神来，直到手指尖夹着的烟头烫到了我的手时，我才猛然惊醒，继而丢掉烟头，再一次看向楼下的涂磊........
我不知道该做什么思考能让我从震惊中抽离出来，直到他渐渐顺着街头人流窜动的方向走去，走到了一个我再也无法看见的死角里，我才收回了视线。
顿时，我便一屁股瘫坐在了椅子上，脑子复杂一片.......
我想我的拒绝应该给了涂磊很大的触动，所以他才会这种方式对我的行为来一次无声的抗议，又或许是我狭隘了，他这么做并不做给我看，而是真的想为张麻的母亲筹集一些善款，但这样在大街上拿着牌子求捐款的行为其实也不能真的筹集得到，因为就在刚才我注意到，他出现在我的视线的十几分钟里，没有一个人接近过他，更别说捐钱了，路人也只是微微停留看了眼白色底板上的字，继而再一次走上自己的路，全当他是个骗子而已.......
.......
下了班之后，我还是没有从涂磊给我带来的震惊中走出来，我叼着一支烟，浑浑噩噩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我眼里的世界失去了原本的色彩，只剩下极度纯粹的黑色与白色，颜色覆盖住了每一个出现在我视野里的东西，包括路人，也包括面前的一个垃圾桶.......
我没办法从周遭的一切里感受到温度，似乎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冷漠，也包括我自己.......如果说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代表了一束光，那涂磊就是散发着温暖的暖阳，而其他的每个人都是节能灯的光芒，我们一边感受的阳光带来的温暖，一边拒绝散发热量.......
我想我正在融入社会的大潮中，变得和我看见的每个人一样，这是一种悲剧吗？
我又不觉得是，我想对我来说这是一种同化的过程，也是我必须要经历的东西，我要学会把自己变得冷血，给自己戴上面具，然后才能以更加冷漠的姿态应对那些没有良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