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六章一支烟的时间
我的内心十分澎湃，可老魏接着讲述着他的故事，而我也想知道这个完整的故事，就目前来看，一切都是往好的方向发展的……
老魏的眼神逐渐深邃，而他的眼神也让我明白了后续将会有不美好的事情发生，他说：“我和唐艺结婚之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顺利，她爸对我们偷偷领证的事情完全不知情，但不知情并不意味着他会永远不知道，唐艺在一个月之后，直截了当地告诉了她爸，当时我也在现场......她爸很生气，直接当场给了我两巴掌，很响，可我没有躲，就那么硬生生地扛住了，光打我还不够，她爸对待唐艺更过分，直接一脚踹到了唐艺的肚子上.......”
说到这里，老魏哭了，哭得很伤心，所以说话都断断续续，一直哽咽着，他举起颤抖的右手，吸了一口烟，豆大的泪滴从眼角滑落，之后哽咽着说：“当时我也不知道唐艺已经怀孕了，如果我知道，一定在第一时间护住她，不会让她受一丁点儿伤害，哪怕打人的是她爸……之后唐艺便出血昏厥，从抢救室里出来之后，医生告诉我，让我做好唐艺这辈子都......都怀不了孕的准备......那天夜里，我在医院的走廊上，无声流泪了一整晚，她爸显然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一夜之间，我就看见他的两鬓有了白发，那时我才知道原来一夜白头真的不是夸张......后来，她爸就接受了这个令人无奈的结果，我和唐艺终于能正大光明地在一起了，可这种光明的代价却让唐艺承担，她这辈子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
这一次，我终于完整地得知了老魏身上的故事，也知道为什么他们一家人都希望尚美丽早点结婚，那样他们这一家的血脉才会有延续，这是集体意志的集中，个体难以拒绝，或许尚美丽也因此承担了许多额外责任。
我没办法对他们的做法评论是非对错，因为这里面没有绝对的坏人，也没有谁是无辜的……
难怪老魏会如此无奈，但他也同样不能辜负唐艺，这样的女人要是被辜负了，那他绝对要下地狱……
带着思考的同时，我联想到了我自己，我发现老魏和唐艺之间发生的故事，似乎和我与白药之间的很相近，我就是老魏，而白药就是唐艺......
只不过，目前我因为那件事就和白药失去了联系......
老魏的话还没有说完，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接着说：“我给你讲我的故事，没有其他目的，我想表达的意思很清楚，如果你真的爱那个女人，就要不顾一切地追寻，畏首畏尾只会让你们双方一起痛苦，我相信如果她也爱你，那现在的心情一定也不会好受......我的故事不一定完全和你一样，唐艺的意外只是意外而已，不要代入到你自己身上.......去吧，想清楚了就去找她，相信我！”
我怔了好一阵子，然后用力地点了点头。
老魏会心一笑，然后把目光移向前方的海平面。
现在是早上七点，当第一缕阳光洒向海平面时，我再一次见到了那天早上看见的景色，阳光被海平面折射到我的眼睛里，所以海面和天空的界限暂时模糊，在我眼前只有一片金黄色的霞光，我拿出了手机，记录下这一刻.......
我早就下载好了微信，只是一直没加白药的微信，她的号码早就被我牢记在脑子里，按照号码，我搜索到了白药的微信。
她的头像变了，我记得以前是一条洒满枫叶的街道，现在却成了洒满雪花的世界......
这种变化给我带了两个信号，一方面是好的，至少她还没有放弃掉这个号码，我还能联系到她；另外一方面则说明她也想忘记过去，开始新的生活.......
我真的够自私的，在我想开始新生活的时候，我也希望白药可以和我一样，忘掉过去，放眼未来；可当我想回头时，我却又希望白药能在原地等着我......
迟疑的片刻，我给自己点上了一支烟，我讨厌犹豫不决，至少在我决定改变的时候，我就一定不能再像以前一样，犹犹豫豫，所以我想在这支烟的完成彻底的蜕变。
这支烟已经具有了独特的意义，在我点燃的那一刻，便已经开始了接下来的路.......
老魏看着我的动作，先愣住了一两秒，然后似乎有理解了我此刻的状态，笑了笑把头转了过去......
我仅仅是看着那支烟的燃烧，没有抽上一口，火星渐渐被烟灰掩盖，可我的心却逐渐清晰，或许我在作出改变的决定时，就已经清晰了，只是我需要时间把改变这个字眼思考清楚！
烟烧完了，我也在同一时刻，点下申请添加好友，备注：一个病人......
但等待了好一阵子之后，白药也没有添加我的好友......
但我并没有因此就产生放弃的念头，这只是一个开始，不管白药躲在哪里，我都要找到她，至少要和她见上一面，把我想说的话表达清楚.......
既然这条路走不通，我就想到了李胜男，她一定知道些什么，就算不清楚，也比昏迷中的我要了解很多东西。
没有丝毫犹豫，我立刻拨通了李胜男的电话。
在几秒钟后，李胜男就接通了，她的语气有些着急：“怎么了，张扬？有什么事吗？”
“额......你现在方便不方便？我有点事情想问你。”
“那你最好快点问，我马上要开会，这次可能有点麻烦，智行和跃动都不会太平了……”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一句话两句话也说不清楚，你还是赶紧说你的事情吧，反正公司的事和你也没什么关系……”
既然李胜男时间很紧，那我就只能等她闲下来再说，于是，我说：“那你先去忙吧，等你闲下来再给我回个电话就行！”
“好！”
说完，李胜男就挂了电话，我不清楚这段时间里，李胜男和光头王的联合公司又出了什么新的状况，但李胜男说的也对，和我没什么太大联系......
第三百四十七章码头见面
挂了电话之后，老魏站起身来拍了拍我的肩膀，笑着说：“看来今天咱俩不能一起出海了，你处理好自己的事情吧……人呐！哪有那么大的区别，区别在于你自己怎么想罢了……”
老魏说完，就径直沿着靠海的小路离开，直到离开我的视线里，此刻码头边上只剩下我一个人，伴着清晨慢慢苏醒过来……
.......
之后，我又和李胜男通过一次话，我约她在崇明岛见面，虽然我知道她的公司遇到麻烦，现在的时间都很紧，可我还是想当面和她聊聊，关于白药的消息，我很想知道白药留给我的那封信里写着什么，我期望着李胜男没有丢掉那封信，或者李胜男看过后，知道信里有什么内容.......
现在是二十一世纪，哪还会有人用信来作为传达消息的工具，信这个字已经成为了仪式感的代名词，也许白药采用这种方式给我留下消息时，心里已经不对我醒来抱有期望，她只是给自己留下一些念想而已，正如每一条船从港口出发，向着未知的海域前进时会鸣笛三声，那种意味是很相似的，有期望、有离憾.......
我哪也没去，就坐在这个码头等着李胜男，从清晨到傍晚，从太阳在我眼前升起，到太阳在我背后留下最后一抹余晖。
我很安静，甚至没怎么抽烟，一直保持着固定的姿势默默地看着前方，期间有很多海鸟从我的头顶盘旋而过，还有很多游客在这个码头上走走停停，他们和我来这里的出发点不同，我是带着向死而生的决绝开始这里的生活，而对于这些游客来说，顶多算得上是茶余饭后的游乐，我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就是因为听到一个中年妇女看着远航的渔船说了一句：“这船可真够小的，还破，真不知道有什么好开的，还不如咱们家里的......”
她的话破坏了我的宁静，也没有丝毫对生活、对世界的敬畏之心，可我还是保持着我的坐姿，看向她瞧不上的渔船，我又看见了很久之前见过的男孩，他换了一套新的衣服，可以一点也没有影响我的判断......他看上去比前段时间要憔悴很多，搬动渔网时也有气无力，甚至他还学会了抽烟，站在船东头，对着远处吹来的海风点上了一支烟，渐渐地，随着渔船的移动，他的身影和夕阳重叠在一起，让我一时间有些看不清他的动作，在这种恍惚的视野里，他随着渔船飘向远处，离开了我的视线......
我对他不免有些失望，因为我并没有从他身上看到不服输的勇气，只有被生活打磨掉棱角后，满面的颓唐，可换个角度来看，这对他来说，没准儿会是一种别样的成长经历，我在心里很希望，下一次见到他时，他不仅仅换一身新衣服，还要换一种精神面貌，而且我也不想在夕阳下看到他，我想看见他在朝阳里新生.......
夜色彻底降临时，我又拿出了手机看看，微信消息还是如同死水一般，毫无波动......
当我以为李胜男今天不会过来时，一处灯光照亮了我所在的码头，那是一辆车，李胜男的车。
我看见李胜男从车上下来了，带着满脸的疲态，她应该是一结束会议就立刻开着车往我这里赶过来的，从武汉到这里的距离不用我多想，她整整开了一天的车......
我对她又有了愧疚，之所以用“又”这个词，就是因为那种愧疚在我心里盘旋了很久很久，但为了得知白药的消息，我又不得不劳烦她，如果早点得知她会开车过来，我还不如就在电话里把想说的话都说清楚。
她靠过来后，出于愧疚，我显得很局促，手忙脚乱了一阵之后，我居然莫名其妙的向她递了支烟道：“来一根儿？”
她第一时间没有伸手接，捋了捋之间的头发，然后弯下身子脱掉了高跟鞋，放在一旁，学着我坐在了我左边的一块礁石上，之后才接了过去，楞了一下问我：“没火儿吗？”
“给。”
她点燃后，砸吧了好几口，又解下了发箍，让齐肩的长发散落开来，痴痴地看向前方，看上去落寞极了......
我还从没见过李胜男这幅模样，在我的主观映像中，她一直是那个不可一世的女强人，可现在......
沉默许久之后，我也点了一支烟，可能有些心虚，我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你怎么不买张机票过来？开车挺累的......”
“我没在武汉，这些天一直待在上海......”
“上海？你不是今天早上还在开会吗？”
“是啊，就在上海开会......在你离开智行之后，发生的很多事情你都不知道......王总想扩大商业版图，不想一直困死在广告行业，而且再加上近些年来，网络信息高速发展，传统广告行业的业务受到了很大程度上的挤压，所以王总也想寻求突破口，他找到我就是想要转型的第一步.......后续我们就在上海搭建了一个全新的合作平台，这里也有新的业务开展，包括运动产业链相关的酒店、娱乐设施一体化的产业......”
李胜男说到这里，停了停，看了我一眼之后又叹息道：“算了，我和你说这些干什么......你想问的、关心的不是这些，如果我没猜错，八成是和白药有关吧......”
我点了点头道：“恩，我想知道她现在人在哪里？我有很多话想和她说清楚，就这么不上不下的，我真的有点难受......”
李胜男戏虐的笑了笑：“我还记得那个躺在病床上的人口口声声的说：算了，随她去吧......当时我就觉得你肯定会有一天后悔，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说吧，你想问什么，我只能保证知无不言，但我不知道的东西你问了也白问。”
清了清嗓子，我开门见山的说：“那封白药留下来的信还在你手上吗？我很想看看.......”
李胜男白了我一眼，很不客气道：“不是你让我烧的吗？现在你还找我要个什么劲呐？”
第三百四十八章跳海
我长叹了一口气，李胜男还是把那封信毁掉了……
我还是有些不死心：“那你看没看过信里面的内容？”
“当然没有！我可没有窥探别人**的习惯。”
“那......算了……”
我微微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不可能去责怪李胜男，毕竟当初是我让李胜男烧掉那封信的......
我直接躺在了礁石上，双手掩面，我不是在哭，只是下意识的行为，我想用双手遮住眼睛，就像暂时脱离了实际生活......
沉默好几分钟之后，李胜男突然笑了笑，然后又收起笑容，我看向她时，她又立马一脸严肃地看着我说：“张扬！难道你只要心里在乎一个人，就可以不顾其他任何人的感受了吗？你给我打电话，让我大老远过来，却只是为了那封信而已……我也是个女人，可你难道不觉得对我很不公平吗？你爱白药是你的权利，我喜欢你也是我的权利，可你不能用我对你的喜欢来反复伤害我吧……以后，我不想再因为你和白药的事情浪费时间，这是最后一次.......”
李胜男说着，就从包里拿出了那封信，原来她是骗我的，她没有毁掉那封信.......
她递给我，可我没有第一时间接过来，吞咽了好几下看着她，虽然我看不见自己的脸，但我知道那一刻我的表情一定难看到了极致，不然李胜男也不会用嫌弃的表情对着我.......
见我没接，她又说：“你还要不要了？不要我扔海里了？”
说着，她便扬起手中的那封信，光着脚站在最高的那块礁石上，而脚下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我很淡定，因为我了解李胜男，她是肯定不会丢下去，如果她真的生气，连来都不会来......
我不痛不痒地说着：“行啦，闹够了就下来，你穿的挺少，被海风这么吹着，不冷吗？”
突然，毫无预兆，李胜男就这么扭头看着我时，那些那封信的右手一松，白药的信就随着海风飘扬着进了海里.......
当时我的脑子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下海！把那封信找回来......
夜晚的码头还是有灯光的，所以我应该可以接着微弱的灯光找到那封信！
我的下意识反应在一两秒内就完成了，在李胜男松手的那瞬间，我就已经冲刺到了岸边，连衣服都没脱，一头扎进了冰冷刺骨的海水中......
我仿佛听见了李胜男在我身后的岸边大喊着什么，依稀间好像是：“救命！救命......”
我是真没想到，靠近岸边的海也挺深的，在我挣扎一阵，抓住那封信之后，却找不到可以上岸的地方，靠海岸边的岩石都长满了湿润的苔藓，根本没办法借力踩上去.......
夜幕降临之后，靠岸的水域会迅速降温，所以此时的水温可能只有几度，海水冰冷刺骨，没多大一会儿，我就感觉右腿似乎有点抽筋，漂浮在海面上，我注意到右边有一处靠海的平坦沙滩，我只要游到那里就能上岸.......
没时间做多余的思考，我尽力保持着右腿伸直的状态，双手拼命地滑行，可右腿越累越痛，疼得我叫出了声，我没办法再保持稳定，连续呛了好几口水......
呛水的滋味儿是非常难受的，一方面我需要呼吸，可另外一方面我又不能一直保持着脑袋在水面之上……
有好几个瞬间，我都觉得这辈子可能没了……
忽然我感觉到一个人影从我头顶上飞下，掉入到我旁边的海里，溅起一大片水花，那人就是李胜男，她往我这边游过来，靠近后，一只手拽着我的右臂，引导着我说：“跟着我的节奏感动，保持平衡，很快就到岸边了......你怎么这么傻呢？真是个臭傻逼……要是你死了，白药还不得怨死我......”
上岸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干咳了好几分钟，然后蜷缩着双腿，抽筋的感觉真的疼的我说不出话来......
李胜男和我都浑身湿透，我又在鬼门关里走回了一遭……
我没有力气去责怪李胜男什么，看了看手里攥着的那封信还在，心里就踏实了很多，觉得没有白费……
“还好......还好......信还在.......”
李胜男大概是哭了，而且哭得很伤心，泪水和海水在她脸上一起流下，边哭还边说：“你怎么这么傻呢？我知道那封信对你来说，比命都重要，当然不会丢了......你手上的那个只不过是我随手从包里拿的工作文件而已，根本不是白药留给你的信......你的信还在我包里装着，我想告诉你的时候，你就已经一头扎进海里了.......”
光说还不够，她还对我拳打脚踢了一阵，就好像被骗的人是她，不是我一样……
我没有过多的力气和她掰扯，长出了一口气后，丢掉手里湿透的纸，顿时有种劫后余生的滋味儿……
躺在沙滩上，我生平第一次觉得原来陆地可以给人带来如此踏实的感觉，在海中，我就是个随时会逝去的浮萍，只有在陆地上，我才觉得命还攥在自己手里。
.......
夜里，李胜男和我一起到了老魏租给我的房子里，这中间还有个小插曲，在我和李胜男浑身湿透互相搀扶着准备开门时，唐艺也开车回来，准备进门，她看了一眼我和李胜男，微微张了张嘴，像是想问些什么，可到最后也没说出口，然后才进自己家门......
我让李胜男先去洗了个热水澡，她洗完之后，我才冲进浴室里，打开水龙头，痛痛快快地冲了澡，如果不及时洗个热水澡，我和李胜男可能都得感冒发烧好几天......
由于李胜男没有换洗的衣服，所以只能穿着我的短袖和大裤衩，勉强将就一下。
坐在沙发上，她用着幽怨的眼神看向我，似乎不满意此刻的造型......
我瘪了瘪嘴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你将就一下吧……”
李胜男低头看了看，又说：“你这衣服也太大了点吧……”
稍作停留，我就想到了唐艺，她和李胜男的身材比较接近，所以我想找她借点衣服给李胜男换上......
第三百四十九章虚头巴脑的夜晚
我稍微停了停，然后对李胜男说：“要不你先等等，我这就去隔壁房东家里给你借两件换洗衣服，你穿着我的衣服也的确不算个事啊......何况我还没有内衣给你穿......”
李胜男用力瞪了我一眼，可也就坚持了一两秒，随即便叹气道：“我看还是算了吧，刚刚那个在门口遇到的女人是不是就是你说的房东？”
我点头：“对，就是她，她人还挺不错的，我在这呆了半个月的时间，基本都是在她家里蹭的饭......”
李胜男倒和我完全持相反的态度，她否认道：“可我怎么感觉她不太面善呢？你没看见她刚刚看我俩的眼神，就像狮子盯着猎物一样......还是算了吧，我就穿着这身衣服，待会开车到市区里，再到服装店里买一套，反正我也不会在你这里过夜的，你心里不别扭，我还感觉膈应呢！和你单独相处的每一秒，我都对白药有更深的负罪感，真不知道我在图什么？”
稍作停留，李胜男又问道：“你这有热水吗？我嗓子挺干的.....”
“有，就在客厅右边转角的厨房里，只是你得等一会再喝，还没烧开呢。”
李胜男点了点头，便没再说话，把自己整个身子蜷缩进沙发里，似乎能从这个沙发中获得巨大的安全感，我很想和她聊聊，可却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话题，我忽然发现自从我辞职之后，就已经和李胜男所在的圈子渐行渐远，现在不提白药之后，我和她之间再也没有什么好聊的，转念想想，这也很正常，毕竟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因为阴差阳错我结识了李胜男，又因为杂七杂八的破事，我欠了她很多人情。
有时候，我真想用某种方式一下子还清对她的亏欠，可这也是不现实的，哪会有这种离奇的方式呢？所以这是一个无解的命题，没准儿，等李胜男再一次找到真爱的时候，我的愧疚感才会慢慢消除。
等待一会儿之后，热水已经烧好了，平时这里只有我自己住着，所以还要临时给李胜男洗个杯子，就在这么件小事上，我又有种孤独了很久的滋味，可实际上我孤独了很久吗？大概是没有，因为每天老魏和我都能变着法的给自己找找乐子，出海钓鱼已经是生活里的常态，还有打球、野炊等等，一切我能想到的玩乐活动，我都和老魏玩了个遍，他这段时间甚至都没有管过咖啡店的生意，光顾着陪我疯了，老魏和我都是三十左右的男人，他比我大几岁，可我俩没有代沟，所以相处起来毫无压力。
那我为什么还会感觉到孤独呢？甚至每次唐艺打电话叫老魏和我回家吃饭时，我也有过这种感觉......
所以这种孤独的来源不在于我真的孤独，而是我太想念白药了，她不在我身边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是孤独的，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以前那些口头上的洒脱立刻就变成了笑话，李胜男是第一个看我笑话的人......
当我思绪万千的时候，李胜男在客厅的沙发上向我喊道：“喂！张扬，你是在我水里面下药吗？半天都不出来......”
“哦哦.....来了......来了......”
我把水杯递给了李胜男，可她却端着杯子，半天不喝，用着狐疑的眼神看向我，似乎真的怀疑我在她的水杯中动了什么手脚一样.......
我叹了口气道：“你放心喝吧，我加了点凉水在里面，不烫的......就只是因为家里平时没人过来，我只有一个自己用的杯子，你来了，我还要再洗一个，所以才耽误了些时间而已......我没心情，也没那个力气给你做点什么手脚......”
李胜男听完我的话没好气地说：“谅你也不敢.....”，然后才放心地把杯子送到嘴边，抿了一口......
我真的挺无语的，难道我给人的感觉就这么下贱，这么不正经吗？连我倒的水都不敢喝。那我做人也太失败了点吧......
当然，我的不满也只局限在心里，我没那个心思和李胜男掰扯清楚，靠在沙发上点了一支烟。
李胜男喝完水之后，也学着我，拿起我放在桌上的烟盒，摸出一根喂到嘴里，稍稍停留后，不正经地笑了笑了说：“其实你想睡我很简单的，不用费那么大的功夫，只要你开口，说你孤独寂寞了很久，很需要我，那我愿意慷慨帮助你的......”
李胜男说完，便顺势撩起了大裤衩，向我展示着她的美腿，可我哪敢多看一眼，几乎是以逃跑的姿态，夺门而出......
站在屋外，吹了一阵海风之后，我才满满缓过来，李胜男这女人，打起架来比男人都男人，妖娆起来又让人很难招架，她说得对，我哪敢让她在这里过夜，早点走了我早点安静.......
在我站在门口抽烟时，唐艺也正好推门出来，我笑着打了招呼：“怎么？这么巧，你也出来吹吹海风？”
唐艺笑了笑，或许是今天的风太大，她下意识地曳紧衣服，然后往我这边靠过来说：“是啊，挺巧的......”
“老魏呢？从早上起就没看见他了。”
“和朋友出去喝酒去了吧......”
“老魏可真不够意思，喝酒都不叫上我.....”
“他知道你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所以才没叫你的......”
唐艺说到这，停了下来，往我亮着灯的屋里看了看，故作正经说：“看样子，你的事情已经完成了啊......都带到家里来了，怎么这个时间出来晃悠？有句老话说得好，唯有良辰美景不可辜负，时间可不等人呐......”
“你误会了，她不是我在找的人，一个朋友而已。”
“你可真够风流快活的......”
我发现这种事情越解释就越糊涂，我也没必要对唐艺解释什么，便没再继续提这个话茬儿，继而换了话题问她：“对了，你这有多余的换洗衣物吗？我这朋友和我一起掉海里了，她洗完澡没衣服换，现在还穿着我的短袖，可她等会还要去市区里，你先借我一套吧，我改天再送你一套新的......”
第三百五十章梦见一封长书
唐艺的重点显然放偏了，皱着眉头反问我说：“掉海里了？你确定你们俩是一起意外掉进海里了？那可真够意外的......”
“害！总之......解释起来很复杂……你可以这么理解，其实是我当时掉海里了，然后......”
没等我说完，唐艺便摆手打断我道：“你没必要对我解释这么多，我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说着，唐艺便转身，然后又转过来说：“我去给你拿衣服，我有多余的内衣，而且还是新的，我没穿过，看她的身材和我差不多，应该能穿吧……”
“嗯，改天我再买一套新的送给你！”
“哈哈哈，算了吧……你也太直了点吧……不觉得挺奇怪的吗？等会儿，我这就上去拿......”
几分钟之后，唐艺便交给了我一个灰色编织袋，说：“里面是完整的一套衣服，还有一双鞋，你拿去吧……”
我接过后说：“嗯，谢了……改天我请你和老魏一起吃顿饭吧，不然我还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
“小事一桩……”
唐艺说完似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片刻过后又说：“其实我还想多问几句，你要是不想回答就算了……”
“你问吧，我没什么不好回答的。”
“你说你爱过两个女人，那这个女人是你爱过的其中一个吗？”
我没有丝毫的犹豫：“不是！”
“嗯，明白了......你早点休息吧！”
.......
唐艺离开之后，我还在原地站了一会，抽完手里的那支烟，也许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唐艺每次问我的问题都给我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可又像是话里有话......
想了一会儿之后，我就拿着手里的编织袋，回到了客厅里，李胜男已经没有坐在沙发上了，而是动手帮我整理着客厅，扫地、擦桌子，倒垃圾等等，前前后后忙活了半个小时......
直到她忙完之后，我才递上手里的编织袋说：“这是我刚刚找房东借的衣服，都是新的，你赶紧换上吧......”
李胜男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接过袋子，打开看了一会说：“还都是大牌啊，你这房东挺舍得的......让她算算多少钱吧，我就当是买的。”
“别瞎说了，人家说是送给你的，你现在再花钱买就完全是另外一个意思了，况且人家也不缺钱，赶紧换上吧，你不是特别忙吗？”
“你就这么急着催我走吗？”
我沉默了，不置可否……
李胜男盯着我看了好一阵子，然后自顾自的点头，又像是自言自语一样说：“好，我这就走，那封信我给你放在桌子上了.......”
稍作停留，李胜男又说：“还有.....白药走之前说过，如果你醒过来了，让我告知她一声，如果你三个月之内没醒过来，也告知她一声，现在你醒了，我也按照约定告诉她了……”
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声问道：“你能联系上她吗？”
“当然！你不是也可以联系上她吗？就还是那个号码，她从来没有换过......额，准确地说，我只知道她让我按照那个号码给她发短信过去，现在她还有没有用，我就不知道了……”
我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李胜男换过衣服之后，就离开了，此时，房子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我也终于能安静地打开白药留下的信.......
那封信还放在桌子上，可信封上却沾满了白药的气息，她的字体让我感到无比熟悉、无比亲切：“张扬亲启，白药留。”
渐渐的，我有些莫名其妙的紧张感，就好像这封信的内容将关乎我接下来的日子，该往哪走一样，我是该继续庸庸碌碌、不明不白地过一辈子，还是在火焰中重生，完成涅槃？都取决于这封信了……
我点了一支烟，然后动手拆开信件。
映入眼帘的是白药娟秀的字体，她写道：“张扬，写这封信时，我都不知道还有没有意义，我也不知道你会不会醒过来，所以我大概是写给自己看的，给自己留一个念想......如果你真的醒过来，打开了这封信，那我会很高兴，非常高兴，那种高兴却是很平静的，所以我也希望你在看这封信的同时，也能保持着平静，我知道你肯定会在看信之前抽烟，这一次我允许你抽一支.......”
接下来是正文部分：“我给自己留了两条路，第一条路就是如果你这辈子都醒不过来，那我一定会回来找你，陪你度过余生，这看上去是带着悲剧色彩的无奈之举，可你不知道对我来说，这是最决绝、最壮烈的路，同样也是最果断的我，我会抛下一切回到你身边，不去管任何事情；第二条路，就是现在你看到的这样，你醒了，看到了我给你留的信，虽然我不知道你现在究竟是什么心情，但我的心情一定是不好受的，我没办法和你在一起了……我保证这不是气话，我也没有生你的气......你醒不过来也就意味着我也醒不过来，我们都还能生活在梦幻的世界里，做着梦幻的抉择……但你醒了，你的醒让我们都回到了现实世界里，所以我就不得不重新审视、思考接下来的路，抱歉！我的路就是一条绝路，只不过这条绝路仅仅是对我而言，对你来说，你还有更多的可能性，你还有明朗的未来和日子要过.......我知道苏雅和李胜男都喜欢你，她们也是完全不同类型的女人，苏雅还有点小孩脾气，但她对你的真心不掺杂任何杂质，这也是最难得的；李胜男要比苏雅成熟太多太多，她可以在生活、工作上给你很多很多帮助，你可以实现自我价值。我知道你心里也有一股不服输的精神，可我没什么办法帮到你.......总之，我还爱着你，只不过这个爱要打上一个引号了，再见，张扬，别来找我了，如果有一天我们还能再见面，我希望你有一个幸福的小家，有一个可爱的孩子，你过得好我才能真的开心.......”
这封信的结尾处依稀间还有泪痕勾勒过的痕迹……
第三百五十一章空酒瓶
看完之后，我拿着信愣了很久很久，那封信被我攥在手上，一直到信脚的地方被我手心中的汗湿透......
可想而知，我的心情没由说的复杂，恍惚不断中，我可以透过这封信看见当时白药写它时，是怎样的一番模样，以她的性格，她应该是深夜里一个人趴在病房的桌上，拿起笔饱含深情地看着我，然后一笔一划地刻出这封信的.......
虽然言语中，她显得尤为豁达，甚至还在帮我思考谁更合适我的事情，可我明白有些人爱到骨子里之后，就不会再思考“爱情归属”的问题，只会想爱的那个人在漫长余生里，该经历怎样的生活？又是哪种类型的生活最适合.......
我想我永远也达不到白药的境界，我舍不得她离开，一想到她在以后的日子里不再需要我，而是有着另外一个人关心爱护她、特别是一想到她给另外一个男人生下孩子，我就心如刀绞，原来我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豁达，我爱白药，但我的爱显然要比她自私很多，我还不能笑着对她说：我知道还有人喜欢着你，这个男人和那个男人都很爱你，他们之间又有什么样的不同.......
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可想到这里，我又突然发现和白药认识这么久以来，除了于毅以外，我再也没听说过有谁喜欢白药，而白药也从来没有像我一样和什么男人有过错误的“暧昧信号”，原因在于白药没有足够的吸引力吗？这绝对是不可能的，白药有着绝对的资本，不管是从颜值美还是内在美来说，她都是完美的女人，反观我，倒像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路人.......
这种“资本”和“行为”的巨大反差让我渐渐感到惭愧，白药愿意为我撇清一切未知的可能性，可我却总挣扎在泥泞中，不上不下.......
这样想来，我觉得白药的辞职可能不仅仅是因为想要尝试新的领域，体验新的生活，更大的可能性是怕我心里不舒服，怕我觉得她和于毅在一起共事会让我难过而已，仔细回想以前，我还记得白药曾经对我说过，当老师是她很早很早就有的打算，而且她也很热爱于这项燃烧自己、照亮别人的工作，怎么会突然想到辞职呢？
有些事情，越想便越觉得愧疚，在我和白药这段感情中，我们各自的付出尤为不平衡，白药她为了我牺牲太多太多......
放下那封信之后，我给自己点了一支烟，然后又推开房门，坐在了码头边的一块礁石之上，其实，在看这封信之前，我已经想好了所有可能性，甚至在脑子里构思了无数遍白药可能对我说的话，我想她会对我有所埋怨，对我表达不满，可事实上这些都没有，她还是意“白药”的风格诉说离别，所以我也没有太过陷入悲伤，我是带着理性去思考的，反思自己......
只有在夜晚，潮水的声音才尤为明显，风浪夹杂着一丝丝水滴溅到我的脸上，让我格外清醒，把目光再放远一些，我看见在远处的一处岛礁上竖立着一座灯塔，那座灯塔在白天、在有阳光的时候很难看到，也只有在没有光线干扰的夜晚，我才能清晰地看见那座灯塔的存在，航船在灯塔的指引下，知道向哪里走才是回家的方向，正如以前我在白药的指引下，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可这一刻，我却不想按照她的意思去走我的下半生，因为那样我就真的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渣败类，我宁可找一个不认识的小城姑娘结婚，也不会去找苏雅或者李胜男，这样对她们也绝对不公平，爱是自私的，自私的......
在我思绪万千之际，身旁有一个试探的声音问起：“喂，你是张扬？”
不用扭头，我都听得出来声音的主人是尚美丽，我应了一声，却没再说其他的话。
她浑身酒气，坐在了我旁边的一块礁石上，然后和我一样点了一支烟，可我抽的是难捱的心情，我不知道她抽的是什么？她在我的映像里，就像是高中时期遇到的那些不良少女，一手拿烟、一手拿着酒，染着一头五颜六色的头发，看谁都不爽......
但后来，随着相处时间多了，我觉得她这人也还挺讨人喜欢的，虽然脾气坏了点，可她也只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说着最狠、最脏的话，可走在路上连一只蚂蚁都不敢踩死，当然，我可能有些夸张，但这就是她留给我的映像。
沉默很久之后，她开始问我：“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啊？我哥呢？他平常不都是和你混迹在一起吗？”
“不知道，唐艺说是和朋友见面去了。”
“哦......”
稍作停留，我又问她：“你呢？听说你今天相亲去了，结果怎么样？”
我提起这里时，尚美丽一脸郁闷，长叹了口气说：“害！别提了，今天全遇上倒霉事了.......”
“说来听听?”
尚美丽清了清嗓子道：“我今天是去相亲了，本来听我妈的介绍说，对方家庭环境好，都是吃公饭的，而且本人还是个高级知识分子，人高马大......结果刚在我的酒馆见面没多久，本来大家都聊得好好的，他接了个电话之后，就一脸兴奋，脸上的笑都快把嘴角挤破了，连句话都没和我解释，拿起公文包就跑了......我还成了周围街坊的笑丙，说我把人高富帅吓跑了，害得我郁闷好久，为了不让我哥和我嫂子再把我嘲笑一遍，我只好在酒馆里喝到现在，我也不敢回家见我妈，下意识的就搭了辆出租车来这了，没想到就在海边看见同样郁闷的你......”
尚美丽似乎还没有结束战斗，时不时拿起手里的酒瓶往嘴里送两口，她酒量还真的不错，至少这么久以来，我还没见她喝醉过。
她突然咳嗽了好几声，似乎是喝猛了，我这才起身拿掉了她手里的酒瓶，摇摇晃晃才知道这是个空瓶子......
她冲我大笑了几声：“哈哈哈，可笑吧......”
第三百五十二章美丽的噩梦
我没有笑，因为这不太好笑......
尚美丽也挺可怜的，她背负了来自家庭的压力，说来可笑，这种家庭职责叫做“传宗接代”，而且她还没有理由反驳，所以她要被迫接受各种相亲，把结婚这件事作为可以等价交换的筹码摆在桌面上，打印成为海报，放在酒馆前，让每一个过路人都看到......
综合起来看，这个空酒瓶一点也不好笑，尚美丽需要一个遮羞布来掩盖她的尴尬，不太会有什么事情比相亲被临阵脱逃更尴尬了。
在我愣住时，尚美丽又从我手里重新夺回了那个空酒瓶，然后再一次喂进嘴里，看得我心里五味杂陈......
就在我想说些什么安慰她时，她的手机响了，我看见了来电人的备注是“妈妈”，在尚美丽盯着屏幕犹豫了好一阵后，电话才自动挂掉，然后又一个电话打进来，还是她妈......
我叹了口气道：“接吧，多是躲不过去的，还不如坦然面对。”
尚美丽看了我一眼，然后点头接通了电话道：“妈，怎么了？”
我故意走远了些，给尚美丽一些**的空间，站在贴近海面的地方，等待着......
等待期间，我又拿出了手机，点开微信看了看，白药依旧没有通过我的好友申请，她肯定知道是我，即便我换了微信号码，即便我换了头像，“一个病人”的自白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了，我真的病了，也只需要白“药”来治病。
我没有气馁，如果仅仅因为这点困难我就放弃，那我也真的配不上她给予我的爱，我想好了，我可以先回到武汉，开着白药的那辆奥迪a6一个城市接一个城市地找她，找到所有和她有关的消息，我大概会先去南京的那个小院看看，如果那里也没有，那我就去上海她工作过的公司打听，总会有个人知道她去了哪的，我不会放弃，也不想放弃......
我打开了短信，编辑出了一条消息给她，如果按照李胜男的说法，那这个手机号她还在用着，只不过是故意不回我而已。
短信的内容是：亲爱的白药，我看到了你留给我的信了，我也有很多话想对你说，而且是见面对你说，我不知道最近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你是出于什么原因之下做出了这样的决定，我很痛苦，也很难受。我想我一点也不豁达，我是个斤斤计较的小人，你欠我一张结婚证，你还欠我一个可爱的小孩，这些都是你要还给我的，而且还不能打欠条，我要你这辈子就还给我，你等着吧！武汉没有你，我就去南京；南京没有你，我就去上海；上海没有你，那我就满世界找你，我的余生没有美好的家庭，只有一辆车，和在路上寻找着的一个傻子.......另外附带上一张照片，这是我在崇明的一个码头上拍下来的照片，很美！不是吗？
在我发完消息之后，依然没有任何回应，但我已经适应了，这种没有回应的感觉将会是我余生的常态，我也必须先适应下来。
把手机揣进兜里之后，我看向尚美丽的方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离开了......
她坐过的那块礁石上，只剩下了一个空酒瓶子，在海风的吹拂下，摇摇欲坠，似乎下一秒我就能听到“啪叱”的一声，空酒瓶击碎在岩石上，绽放出最后的绚烂，而不是粉身碎骨......
回到家后，我走进浴室准备洗澡休息，却在打开门的一瞬间，看见洗漱台上放着一沓红彤彤的现金，还有一张字条，字条上写到：“张扬，这里有三万块钱现金，刚刚你给我的那个包里，里面的衣服、鞋子大概价值一共一万五左右，你去用这笔钱给你的房东买上一份差不多等价的礼物作为感谢，欠别人人情总归是不好的，平时你怎么蹭饭我都没看见也就算了，在这次用在我身上，我就不能让你乘这份人情了，买什么东西你心里应该有数，就不用我多说了吧......实在不清楚你就直接问你房东......买完东西剩下的钱，你就留在身上，上次我留给你的那笔钱估计也被你用光了，要是还有需要就直接给我打电话，别自己硬挺着，好面子归好面子，可这也分人的，如果你觉得我是让你没面子的人，那你就还我......男人陷入困境不可怕，可怕的是从此一蹶不振，没有一点点斗志。我期望看见更好的你，别让关心你的人失望。”
我拿着那三万块钱现金，好几个瞬间都有些无所适从，可短暂思考了一会之后，我还是揣进了兜里，我大概算了算，前前后后一共向李胜男借了两万三千块，再加上这三万，一共就是五万三千块，这笔钱等我回武汉之后，一定会还给她的。
有时候，我还真的挺庆幸身边有这么多真心对我的人，这是我的福气，所以我就更不能带着别样的心思去思考我和李胜男的关系，看得越简单越好，我们是朋友，很好的朋友！
打定主意之后，我就躺在床上，进入梦乡......
我应该是做了个噩梦，梦里我可以飞翔在天空中，我四处寻找着白药的身影，一个城市接着一个城市的找，终于，在一个四处长满梧桐树和鲜花美丽城市里，找到了白药，梦里她真的很美、很漂亮，因为她穿着一身纯白色的婚纱，踏着铺满鲜花的路，旁边跟着一个穿着笔直西装的陌生男人，他们笑得很开心，共同行走在那条铺满鲜花的路，旁边有很多人纷纷对他们献出诚挚的祝福......
在司仪的指挥下，他们互相交换了戒指，现场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温暖、欣慰的笑容，唯独漂浮在天上看着这一幕的我冷着脸，我想立刻飞下去，拉起白药离开，然后告诉所有人，我才应该是那个与白药结婚的男人，可无形中，在半空里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隔开了我和所有人，无论我怎样声嘶力竭、无论我怎样撕心裂肺.......
第三百五十三章寻找指导者
然后更加让我揪心难过的事情发生了，参加婚宴的众人开始对新人起哄，让他们接吻，然后这个噩梦就突然结束了，我在凌晨三点中惊醒，浑身都是冷汗.......
这个梦真的很奇怪，因为梦里的每一个画面都特别唯美，长满梧桐树的城市，铺满五颜六色鲜花的街道，以及淡蓝色的阳光，可这种美丽的画面没有给我带来一点点舒适感，我感觉很压迫，压得我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我想原因就在于梦境中的一切都与我无关，我是一个被众人隔离的旁观者，只能在别人看不见地方撕心裂肺，可没人关心我到底是不是痛苦难过，众人的笑容只带给我无尽的伤害。
所以这是一个噩梦，比任何恐怖画面都要让我难受的噩梦。
经历这么一个噩梦之后，我甚至在醒来之后，不敢再一次闭眼睡觉，我怕这个噩梦还没有完结，然后接着在孤寂的深夜折磨我。
我打开了房间里的灯，然后又换了一套睡衣，坐在靠近海面的窗前点上了一支烟，听着海浪拍打在岸边的声音，才让我彻底从梦境中走出来，然后告诉我自己：刚刚只是个梦罢了，梦都是反的，白药怎么可能嫁给别人，她只能嫁给我，只能嫁给我......
.......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搭了一辆车到了城区里，我打算用这三万块钱给唐艺买个礼物，预算就是三万，我没有什么礼物上的硬性指标，只要不超过这些钱，那么都可以接受。
本来我想买一条项链首饰之类的，可转念又想了想，还是算了，我几乎没看见唐艺有戴过什么首饰，除了手上的戒指之外.......
我还真的不善于给别人挑礼物，或者说我自己本身也几乎没有购物的习惯，所以一想到买东西便只会各大商场里瞎转悠，然后纠结半天.......
看来我还是需要一位指导老师来帮我分析分析，尚美丽自然是不二人选。
想着，我便又搭上了车前往尚美丽的酒馆里。
抵达酒馆门口时，已经是正午十二点，太阳不再温柔，而是展现出了毒辣的一面。
她的酒馆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但唯一、也是最直观的变化就是那个相亲海报已经被人撤了下来，我不知道是尚美丽撤下来的还是胡妈，总之酒馆最醒目的标志没有了……
我径直走了进去，店里的装潢很有特色，马头型的椅子，原木材质的酒桌，再加上暗黄色的装修主基调，看起来很有古罗马风格，但又不完全是模仿那种风格，还有一些个人创意性设计的小细节，比如给墙壁贴上卡通插画，给桌子铺设上一层类似于大理石瓷砖的保护层等等，这些东西融合起来就变成了我眼前的酒馆，如果这里的装修出自尚美丽之手，那我还真的有点小瞧她了。
似乎是因为时间在中午十二点，所以此时酒馆里并没有顾客，只有一个正在打扫卫生的阿姨。
阿姨见我进来之后，停下了手里的活说：“不好意思，我们这里是下午两点才正式营业，晚上两点关门，你现在来，老板和调酒师都还没上班呢！”
“没事儿，我就坐在这里等等......”
“那我给你倒杯水吧……”
“好的，麻烦了……”
阿姨似乎挺善谈的，面带着微笑，递过来一杯水说：“小伙子，我看你年纪也不过三十吧？”
“嗯，今年二十九，快三十了……”
“那你估计也是来和我们店老板相亲的吧……”
“不是，您误会了，我是尚美丽的朋友，今天刚好有事来找她，本来我以为她已经到了酒馆里，没想到来早了。”
哦哦，这样啊……”
稍作停留，阿姨又说：“那你可能要等一会了，美丽这个老板有点飘飘忽忽的，好多时候她都来得很晚，甚至不来，你要是找她有急事，还是先打个电话吧，免得空等一场。”
“好，我等会就给她打，您先忙吧，别管我了……”
阿姨离开之后，我拿出手机给尚美丽拨去电话。
但她没有接，之后我又连续打了两个电话，也还是无人接听……
百般无奈之下，我又向扫地阿姨问道：“阿姨，您知道尚美丽平时这个时间都在哪吗？我刚刚给她打了电话，但她没有接，我找她有比较重要的事情。”
阿姨稍作思考，然后说：“额......我也不大清楚，但她基本就是酒馆和家之间来来回回，不大可能去别的地方，要不你直接去她家里找她吧，应该能碰上；胡姐两点会准时过来，要么你就再等等，等到胡姐来了，你问她也行……”
我看了眼手机时间，现在才十二点半，也就是说要么我再等一个半小时，等到尚美丽妈过来，我问她；要么我就直接去尚美丽的家里找她......
思前想后，我还是决定直接去她家里找她，要是再等下去，我怕天黑了都还没买到合适的礼物，再者说，这里的大部分店铺都比较佛系，关门时间很早，我没有过多的时间再挑选了......
向阿姨问清楚尚美丽的家庭住址之后，我就搭上车前往目的地，尚美丽的家在城区里的小区里，和老魏家相隔不太远，刚好在一条路线上，所以没过多久，我就到了。
在我刚下车的时候，就看见了尚美丽站在小区门口和一个男人争辩着什么，争得面红耳赤，可她似乎虽然很愤怒，可那种愤怒缺充满了克制，只见她咬着牙，攥着拳头死死地盯着她面前的那个穿得西装革履的男人.......
我感觉此刻不太适合插进他们的私人谈话中，所以下了车之后就蹲在路边的花坛边点了一支烟，默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随着时间的推移，尚美丽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声音也很大，哭得稀里哗啦的……
依稀间，我听见她边哭边大声吼叫着：“你为什么要回来呢？走就要走得彻底，我不是你随随便便就能掌握的女人，你走的时候就已经决定我们不可能有结果，现在也是一样啊.......”
第三百五十四章倒霉透了
与尚美丽的表现相比，那个穿着正式西装的男人就要冷静、理性许多，他一直保持着直立的站姿，双手插在兜里，直面尚美丽，因为背对着我，所以我看不见那个男人的任何表情，不过可想而知，他的脸色也不会太好看。
可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男人的背影总让我想起昨天晚上那个噩梦里男人带给我的感觉，一样的优雅、一样的高贵气息，甚至还穿着相似的西装，当然，我自然不会因此把二者联想到一起，毕竟一个是梦里幻想的角色，一个是现实的人。
我有些犹豫要不要离开这里，显然这个局面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了，我也不是个喜欢插手别人私事的人，微微停留后，我选择转身离开......
可就在我转身的那一刻，我眼角的余光观察到了尚美丽的动作，她似乎是看见我，了，然后又做了一些我难以理解的动作，先冲我这个方向挥舞了好几下手臂，然后又看我没什么反应，立刻推开她面前的男人，向我这里跑过来......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我难以想象，她笑着含泪冲刺到我身边，跳起来扑到我身上，我差点儿没站稳，倒在身后的花坛里，踉跄了几步之后，我才稳住。
可我已经懵了，这是什么情况？
“卧槽……什么情况？你赶紧从我身上下来！”
尚美丽扒拉着我，手脚并用，我用力想推开她，可她好像极度挣扎，趴在我的耳边说：“我求你了，算我求你了……张扬，你就帮我这一回，以后你让我给你做牛做马都行，让我就这样趴着，别推开我，我求你了……”
尚美丽哭得梨花带雨，趴在我的肩头上，身体一颤一颤的，看样子她似乎真的委屈坏了……
我也有些不太忍心，便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有些无奈道：“当牛做马就算了，不过你这什么情况啊？你总得给我个合理的解释吧……”
“反正你先别动，等他走了之后，我再慢慢给你解释......”
“好吧……不过看他的样子，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啊……”
“他还在原地吗？”
“不！他过来了……”
这时，我才看清楚这个西装男人的正脸，梳着大油头，戴着墨镜，不过的确有几分小奶油生的感觉，如果放在大学里，应该能迷倒一片学妹.......
他走到我面前，摘下了墨镜打了声招呼说：“你好，我是美丽的前男友，我叫乐嘉......看样子，你就是美丽现在的男朋友吧……”
说完，他便笑着向我伸出了右手，我还是很蒙圈，刚想解释些什么，可尚美丽暗地里用力掐了一下我的腰，又小声地在我耳边说：“帮我......”
迟疑片刻，我也握住他的右手说：“张扬......”
“我说美丽的变化怎么这么大，原来是遇到了新欢，看样子，她也的确不需要我了……”
说着，这个自称乐嘉的男人就走到了尚美丽旁边，尚美丽倔强地再一次扭头，把脸埋在我的肩膀下，乐嘉笑了笑说：“那我只好祝你幸福了，不过话说回来，你的眼光可真的越来越差了啊，希望你不再被人甩了.......”
乐嘉大笑了几声之后，开着车离开了......
.......
我愣了很久，尚美丽也沉默了很久，我俩保持着奇怪的姿势好一会儿......
我回过神来，推了推尚美丽说：“行啦，赶紧下来，人已经走远了……”
尚美丽这才从我身上跳下来，红着脸没敢用正眼看我，我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总觉得这些事情都莫名其妙，尚美丽的表现也让我大跌眼镜……
我好像又重新认识了一遍她，她不再是那个疯疯癫癫的疯女人，反而成了一个害羞得不能再害羞的娇女人，这种反差让我难以适从，也许人都是有很多面的，不过此刻尚美丽所展现出来的一面让我感触良多……
我顺手在她身边坐了下来，看着那个男人离去的方向失神很久......
沉默中，是尚美丽先开口了，她说：“不好意思啊……有点丢人了……”
我开着玩笑说：“没关系，反正丢人的又不是我，刚刚你趴在我身上的时候，好几个老头、老太太议论纷纷，说美丽怎么怎么不害臊啊之类的话......”
尚美丽一下瞪大了眼睛看着我：“真的假的？那老太太是不是戴着眼镜？一头的白发，背还有点驼？”
我哪知道这些，因为都是我瞎编的，可我还是顺着尚美丽的话点了点头说：“对，都对，就是她，她还说要跟什么胡大姐商量商量，好好教育一下你......对了，胡大姐是谁啊？”
尚美丽的表情逐渐惊恐：“完了完了，她说的胡大姐就是我妈，我妈就姓胡......这老太太是我家邻居，平时就对我妈说过不少坏话，今天还让她看见了，这下我肯定没安静日子过了......”
稍作停留，尚美丽又气势汹汹地看着我，一副蛮不讲理的样子：“都赖你，这下好了，怎么办？”
我真的被她气笑了：“赖我？不是你死乞白赖地往死身上扑吗？还低声下气地求我帮你一个忙，现在人走了，我没作用了，你就卸磨杀驴？咱做人可不带这样的啊……”
“我不管！反正就得赖你，要不是你突然出现在这，我会想到这一出吗？害得我丢人现眼……”
我懒得跟她瞎扯：“好好好！怪我，我就不该来，也不该救这个场，你爱咋咋地吧……”
说着我就打算走，看来来找尚美丽是我今天做过最错误的决定，找她我还不如找老魏来得直接，要不是想给老魏和唐艺一个惊喜，我也不至于找她啊……
尚美丽见我要走，连忙喊到：“喂！你还真走啊，有没有点良心？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啊……你走了，我妈问起来，我该怎么解释呢？”
“你爱怎么解释怎么解释，和我没有半毛钱关系，今天还真是倒霉透了……”
然后，我就直接在路边搭上了一辆出租车，径直前往商场方向......
第三百五十五章男人的痛
坐在出租车上，我都还感觉有些莫名其妙的，尚美丽这妮子真的有点不好应付，看来以后我还是尽量躲躲她，免得又惹一身麻烦事。
冷静下来再想想，我忽然觉得尚美丽也不是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她总是给人一种没心没肺的感觉，可实际上，她也有自己的心事，是那种难以启齿且从不会对别人提起来的心事，要不是今天我恰好撞见了这一幕，我可能还真的看不出这些东西来......
.......
经过尚美丽这么一瞎胡闹，已经白白浪费了这么长时间，现在是下午两点半，我下了出租车就站在一家很大的百货商场门口前。
我对最近的每一天都是有严格的时间规划的，我已经来到老魏家里住了大半个月的时间，本来我是打算住一个月的，可现在我想去找白药，所以自然不能再在这呆下去，再加上那天那个噩梦给我带来了心理上的警示作用，让我不得不抓紧时间、加快节奏......
人都是很奇怪的动物，我明明告诉自己那只是个梦而已，梦都是反的等等的话，可一想起来我还是担忧，我想那种担忧不是没来由的，这恰恰说明我到底在怕什么，我记得以前和白药在一起时，很多信息都若有若无地提醒过我，白药的父亲有给她安排过合适的结婚对象，但由于我的存在，白药一直没有答应过，而且还因为这个和她爸闹得很不愉快。
长叹了一口气之后，我正准备进去，忽然被一个声音叫住，一扭头就看见了尚美丽站在我的身后，摇晃着车钥匙对我笑着......
我没好气地说：“你跟着我做什么？”
“是我跟着你吗？这崇明岛就这么大，路也就这么几条，只能说恰好我们又见面了而已......要不然你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我家小区门口呢？不也是恰好碰见了嘛？”
“对，恰好！那你来做什么呢？”
尚美丽嬉皮笑脸着说：“你来做什么我就来做什么......”
“得！我没什么心思和你斗嘴，你要是真觉得对不住我，那就帮我办个事儿！”
我把话题往正规上带去，要不然能和尚美丽在这瞎扯半天，那时候估计天都黑了……
“嘿嘿，我就知道你来找我是肯定有事要做的，要不然你也不会大老远往我那跑，刚刚酒馆打扫卫生的阿姨还专门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有人找我，叫张扬，我就知道你是带着目的来找我的，我这人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你帮了我一把，我也帮你一把......说吧，什么事儿？”
“事情很简单，你只需要告诉我你嫂子和你哥喜欢什么东西就行了，唐艺帮了我一个忙，我得把这个人情还回去！”
“我嫂子帮你什么忙了？”
“这你就别问了，你只需要告诉我答案就行！”
“你不实话实说那可不行，我这人就有这毛病，心里不能装一点糊涂事，非问清楚不可！你赶紧说，要不然这商场五点钟就关门了……”
我幽怨地看了她一眼，无奈之下只好说：“前几天有个朋友掉海里了，起来之后浑身上下都湿透，没有换洗衣物，就找你嫂子借了一套，你知道的，她那些东西价格都不菲，所以这人情太重，我不还不行，这不就想办法给他们夫妇买点礼物还回去嘛……”
尚美丽没有把问题的重点放在礼物与人情之上，反而一脸惊讶地问我说：“你的朋友？借我嫂子唐艺的衣服换？”
紧接着又是一脸嫌弃道：“咦......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朋友啊，喜欢......喜欢女装哒……我嫂子还真给他了，也是大心脏；人以类聚、物以群分，有什么样的朋友就说明你也不是好鸟，你该不会也是个女装大.......”
没等尚美丽接着胡说八道下去，我连忙一个箭步上去捂住了她的破嘴，因为尚美丽的嗓门实在有点大了，旁边有好几个路人都用着异样的目光看向我......
我压低了声音对挣扎着的尚美丽说：“别瞎说八道，脑子里装的都是大粪吗？我就不能有个异性朋友？”
尚美丽说不了话，连忙点了点头，我这才松开，可我一松手她就立刻变脸，抬起右腿就给了我一脚，可那一脚踹得实在不对地方，让我瞬间失去行为能力，弓在地上，疼的直冒冷汗……
我咬着牙齿瞪着她说：“你丫的，真不是个东西……啊......”
“谁让你先对我动手的，就算你报警，我也属于正当防卫，女人本来就是弱势群体，受法律保护的，这次就简简单单给你点教训，下次再犯，我保证你下辈子都没有异性朋友......”
我没有力气和她争辩什么，只觉得头晕目眩外加耳鸣.......
整个世界都在我的视野里颠倒黑白，高楼大厦倒在蓝天白云里，柏油路挂在天上，路人都是倒着走路的，我大概是疼得快昏过去了，对男人来说，没有比这个更难受的了……
我在心里骂了一万遍尚美丽，怎么难听怎么骂！
......
等到我清醒时，我已经躺在医务所的房间里，打起了吊瓶。
我旁边站着老魏夫妇以及尚美丽，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什么情况时，老魏就一脸焦急地问我说：“怎么样？张扬，你这物件还有感觉吗？”
老魏说着说着，似乎还有想往下摸摸的意思，我连忙用右手挡住了老魏的动作说：“老哥，咱别这样，挺奇怪的......我没什么感觉，可能那阵已经过去了……只是脑袋有点晕，晕乎乎得厉害，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来这的？”
唐艺狠狠地瞪了尚美丽一眼，尚美丽低着头也不敢说话......
唐艺又转头对我说：“我们刚刚在家接到美丽的电话，说你晕在大街上了，还没等她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她就把电话给挂了，这才赶到医院里......听尚美丽说清楚事情来龙去脉......”
我长出了一口气，继而躺在座椅上看着白色的天花板发呆，这已经是我第二次突然的晕倒，又莫名其妙地被送进医院里......
第三百五十六章一条命的笑话
没过多打一会儿，医生就来到了病房里，对我说：“你醒啦！感觉怎么样？各方面都还好吗？”
男医生说话时，还特意给了我一个眼神暗示着我，我也点头说：“没什么问题，就是头有点晕的厉害......”
医生点头拿出笔记本说：“嗯，和我们的检查结果基本一致，男性方面没有任何问题，这次算幸运的，下次别有这么危险的动作了，保不准就可能真的出事……至于你说头晕，我们初步诊断有可能是最近过度劳累，加上睡眠质量不好，又遭遇这么一个突发情况产生剧烈疼痛后的并发效果，待会儿给你开点止痛、安神药，好好休息一下吧……”
我点了点头，又把双手放在太阳穴的位置，用力摁压了一会，感觉好一些之后，我睁开了眼看向众人，尚美丽的表现最突出，是那种想看又不敢看我的神态，时不时偷瞄我一眼，又立刻把头低了下去……
我也真够倒霉透顶了，遇上尚美丽这么一个人才。
沉默了好一阵子之后，唐艺又开口道：“张扬，你好好休息，我和老魏出去给你买点补品，我一定好好批评尚美丽，这次她实在有点过分了……”
“不用，我没那么脆弱，不用吃什么补品......”
“害，不管怎么说，尚美丽也要承担责任......”
接着，唐艺就转头对尚美丽说：“我和你哥先出去了，你照看着张扬，还有两瓶点滴要打，我们马上就回来.......”
然后，老魏夫妇就出去了，病房里只剩下我和尚美丽。
可我没有把心思放在尚美丽身上，或者说我压根没有想任何事情，我处于像周围环境一样的空白状态，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我总是感觉心力和行动统一不到一起，有种灵魂分离出来的感觉，就像此刻一样，我自己的身体躺在椅子上，可意识已经游离天外，不过也正是这种分离的状态让我可以偷偷喘口气儿......
尚美丽的声音打破了我平静的世界，她试探着说：“张扬，你想吃点什么东西吗？我知道医院附近新开了一家粥铺，味道很不错，我去给你买点回来？”
我摇了摇头说：“不用，我怕你给我下毒……我这好不容易保住一条狗命，你还想霍霍我！”
“你......你这说的什么话啊？我又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你说出来，你自己都不信吧……”
“那......那只是个意外，谁知道你这么脆弱呢？哦！我想起来了，你是个病人，你说你得了绝症……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是啊，我得了绝症，本来都没几天好日子过了，现在你还想送我一程，我能有好儿吗？”
“我......我.......我保证没有下一次了……”
“下一次？呵呵，下一次你就不会在这和我说话了，在我的坟头上烧点纸钱，我再给你托个梦，咱俩慢慢唠嗑吧……反正那时候我有的是时间，只要你不怕我就行！”
“别，你可千万别来找我，我还没活够呢……”
渐渐的，我也懒得打趣尚美丽，闭上了眼等待着吊瓶里的水滴完。
这时候我又想起来还要给老魏夫妇买礼物的事情，我连忙问尚美丽说：“现在几点了？”
尚美丽看了看手机：“晚上六点了……”
“得！托你的福，我又得在这多呆一天......”
“啊？你要住院吗？”
我感觉和尚美丽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默默叹气说：“我在这已经呆了很久很久了，是时候要走了.......”
“你不还有十几天的时间吗？这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送送你啊......不过，我保证等你走的时候，我花大价钱买一大批花圈、纸房子、纸跑车都烧给你，让你在下面脱胎换骨、改头换面，当个富豪！”
我长出了一口气道：“我说的走不是你说的那个走......我要离开崇明岛了，可能后天就要离开这里，我还有没有完成的心愿，渐渐的快变成心病了，临走前给老魏夫妇买一个离别礼物，他们算是我人生中遇到的贵人……”
“那我呢？”
“你？你是山崩海啸、你是泥石流、你是地震台风，还是火山喷发......还好意思问你是什么，谁给你的勇气？梁静茹吗？”
尚美丽气得脸红一阵、白一阵，但过了片刻，她又恢复正常，继而用一种悲怜的目光看向我，也许她在想：“将死之人，嘴上能快活点就让他快活吧……”
我在心里笑出了声，看尚美丽吃瘪算是我的恶趣味之一……
过了一会，我又转移了话题向她问道：“对了，你还没和我说说你和那个叫乐嘉的男人的事呢……”
我一提到那个男人，尚美丽就立刻变了模样，严肃且气愤......
“现在我变卦了，我不想提到他。”
我装模作样地叹气道：“呼！那好吧，既然你不想说，我也就不问了，只是到了下面，我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好奇的，那时候我来找你问问，你不能不回答我啊……”
尚美丽的胆子和她凶神恶煞的作风完全不成正比，我一这么说，她立马吓得变了脸色，然后像是给自己壮胆一样，挺起胸膛说：“你别以为吓唬我我就会说，现在都是什么时代了，还搞那封建迷信啊？我不信！再者，我在家里挂满八卦镜，等你来就把你收了......”
我没说话，还是一脸认真地看向她。
几秒后，她泄了气说：“好吧，我说还不行嘛……他是我前男友，我们是在大学里认识的，而且我骗了你，我昨天说的那个和我相亲的人也是他......一开始我也不知道是他，我妈也不知道他的存在，联系了我之后，我俩就在酒馆里见了面，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拿着包离开了，独自在外面买醉......”
我点头：“那他为什么还会回来找你呢？”
“还能为什么？浪够了，想复合呗……但我不可能同意的，我知道他是什么德行的人，这种人渣我上当一次也就算了，不可能再栽一次跟头，要不然我不就是个傻子了嘛……”
第三百五十七章恶毒的语言
其实我本来还行说：你本来就是个傻子……
可话到嘴边，我又生生咽回了肚子里，因为尚美丽的表情很难看，简直难看到了极致，就好像下一秒我要是说出什么不合她心意的话，她立马就能再让我在这医院多躺两天。
我怕了，是真的怕了，遇到尚美丽到现在才不过短短半月时间，可她已经成功让我两次到了医院，所以我干脆闭口不谈，只是看着她，等到她想说的时候，我再听听吧……
.......
之后，我打完吊瓶，老魏夫妇带着我从医院回到了家里，还买了各种各样的补品，我大概扫了一眼，什么老白金、鱼胶蛋白之类的也就算了，可那一堆六味地黄丸是什么个意思啊……
我对开着车的老魏说：“魏哥，这六味地黄丸真就是对症下药呗？”
老魏尬笑了好几声，又看向副驾驶的唐艺，似乎这是她出的馊主意，唐艺看了我一眼点头说：“是我让老魏买的，医生说你这突发性昏厥的毛病，有可能是长期熬夜导致肾虚引起的，所以......所以就在药店里拿了点。”
我吞咽了好几下，看着一堆六味地黄丸哭笑不得着说：“这也叫一点儿？我要是一天三顿，这么些货也够吃半年了吧……真没这个必要，你俩还真是对奇葩夫妻。”
老魏道：“这不也算是遵循医嘱嘛，你就吃一个疗程再说，要是效果还不错，我就再给你买点，反正也不值几个钱。”
“得！你俩就别隔应我了，我知道你们是好意，可我自己的身体我最清楚，你让我吃那玩意看效果，我也没地看去，到时候再憋出个毛病来，我可真就凉透了……”
他俩相视一眼，就没再说话，从某些角度看，我觉得他俩真的挺有夫妻相的，也是真的合适，就单从没心没肺这一点上，亲夫妻没跑儿了......
我也终于获得了片刻安宁，向着车窗外看去，恍惚中，想着老魏夫妻俩，我忽然觉得没有孩子也不算是一件坏事，不论其他，就单单从他们这件说起，没有孩子也少了很多额外的嘈杂、烦恼，他们可以一直活在二人世界里，保持着爱情最本来的纯真模样，结婚到现在也五六年了，可老魏和唐艺俩人完全没有一点点老夫老妻的感觉，反而更像是刚谈恋爱不久的热恋情侣，他们可以一起坐在阳台上晒太阳、看海，一呆就是一下午，在日暮黄昏时刻，拉着手散步在海边，时不时欢声笑语一阵。
我很羡慕他们之间的爱情，那种悠然闲适的爱情与生活同样也是我所想要的，我估计白药想要的生活也是这样，唯一的区别在于，他们是经历过一番颠簸、磨难才最终修成正果，而我和白药却总在世事无常中分分合合、颠沛流离，我们的爱情缺少了那种闲适安逸的滋味，倒显得不那么真实，反观老魏夫妇，却来得格外实际。
车外的景观不断向后方推移，在我的视角里，只盯住车窗上一处不动，那些风景就变成了马赛克一样的图画，我看不清楚任何事物，同样车外的人也看不清车里的我究竟有多么落魄沧桑，我想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没办法和白药走到最后，或许那时候我也不会太悲伤难过，因为我经历了太多悲欢离愁，人间冷暖，那些事情让我逐渐变得没有棱角了，正如尚美丽再三挑衅我，可我就像没了脾气一样，提不起一点点报复她的心思，或许谈不上报复，我只是懒得去争了，争个是非对错、谁输谁赢都没有一点点意义。
可悲观的情绪也只暂时左右了我，抛开一切不谈，我至少要先找到白药，把我想说的话都说个遍，到时候一切皆有定论……
车里沉默了好一阵子之后，唐艺忽然打破了沉默，手里拿着我的手机递给我说：“对了，张扬，在你昏厥的那段时间里，有人给你打了两个电话，我差点忘了，给你......”
接过来一看，是个挺熟悉的号码，可不是白药的，但我还是有点想不起来电话号码的主人是谁。
怀揣着疑惑，我回拨了过去。
片刻之后，我听见了苏雅的声音，她没说话，只是一直在电话里哭，可即便她不说话，我也知道是她，我太熟悉她的声音了，特别是哭声，以至于有段时间，我一想起她，大脑里的印象直停留在哭声中.......
我不知道为什么她找到了我现在的号码，但清楚我电话的只有李胜男还和她算是有些联系，我想八成是李胜男说漏了嘴吧……
僵持了半分钟后，我叹了口气道：“喂，好好的，怎么又哭上了？”
苏雅哽咽着说：“我想哭.....就哭，你......你管得着嘛你？”
我想缓解一下气氛，便笑着半开玩笑道：“那我等你先哭个五毛钱的？”
苏雅一下子就破涕为笑，然后感觉绷不住了，就又换了一种语气骂我说：“张扬，你就是个王八蛋，全世界最混蛋的王八蛋，王八蛋……王八蛋……”
她接近骂了我半分钟，嘴里的词就在王八蛋与混蛋之中来回往复，我想这算是她的可爱之处，想骂人却因为家教原因想不到更多更恶毒的词，所以她就用着最恶毒的语气说着不痛不痒的骂人话，这种反差感也挺有意思的......
因为我开着免提，所以车前的老魏夫妇自然能听得真切，特别是唐艺，她扭头用着狐疑的眼神看着我，继而又笑了笑把头转回去。
稍作停留，我还是关闭了免提，虽然我也不清楚有什么必要，可光听见苏雅哭就基本属于扰民行为！
“行啦，还没骂够嘛？都半个小时了……”
“哪有那么夸张？顶多才骂了你一分钟，我还能再骂一会儿呢！”
“那麻烦你下回骂我之前多查查辞典，多做做功课，免得只会那么两个词......”
“你以为我不会恶毒的话吗？我.....我是舍不得......你已经够惨了，要是连我也对你恶意相向，那这个世界还有人能真心对待你嘛？”
第三百五十八章春夏秋冬扬
苏雅的几句话把我瞬间弄得哑口无言，愣了愣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多多少少心里还是一暖。
稍微停了片刻，苏雅又说：“我刚在浦东机场下飞机，现在在环城路上，很快就到崇明岛，你给我一个具体地址，我去找你。”
“你到这来干什么？”
“别问这么多，等我就行！”
“好吧，那我待会到城区的汽车站接你......”
“嗯。”
挂了电话，我就对老魏说：“老魏。你把我放到汽车站那吧，我有个朋友待会过来，我得去接接她......”
我说完，唐艺边说：“那还不如直接一起把她接到家里算了，反正我和老魏都没什么事。”
“还是算了吧，让她在酒店开间房睡就行了。”
“那好吧......”
.......
老魏把我放在汽车站之后，就先开着车和唐艺回家了，尚美丽也开车跟在老魏后面回了家。
我站在汽车站最醒目的一处站牌边上，给苏雅发去了一条短信：“我现在就在靠近门口第二块站牌那里，你到了直接到这里来找我吧......”
苏雅回应了我一句：“好。”
等待中，我坐在站牌旁边的长椅上，点起了一支烟，临近傍晚，我身后的一条电线杆上有一个广播，此时正播放着一首经典的澎湖湾，伴着音乐声，我才慢慢放松下来，抬起头看向我面前的几块巨型广告牌，或许是我脱离正常生活太久，我还不知道这里马上要作为试行5g的站点，看到“5g”那个词时，我突然就有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原来不知不觉已经过了这么些年了，事态变迁也带动着周遭的一切发生转变，一切似乎都开始往好的方向发展着，向着快的方向发展，可我却没办法把自己带入社会车轮滚滚的进程中，我似乎是旧时代的淘汰者，将会被新时代的人物取代位置......
如果把眼光放得开阔些，不再拘泥于个人得失，我依旧可以为社会的飞速发展感到骄傲自豪，所以人有时候还是不能活得太小我，小就会导致拘束，放不开眼界而变得狭隘......
在我思绪万千的时候，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我一扭头就看见了苏雅站在我身后，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是笑还是其他......
她似乎真的改变了很多，瘦了很多是显而易见的，她本来就很瘦，但现在更加单薄，我甚至害怕一阵风吹过来，就能把她卷走，而且她不再扎着丸子头，不再穿着可爱风的连衣裙，也没有穿印制着篮球巨星的定制版球鞋，取代之前的是齐肩的黑色长发，一身黑色系列的外套长裤，再加上一双马丁靴......
她的变化恰好应和我刚刚看到那些广告牌的心路历程，人也会不断改变，不断试错，不断成熟，在成长的过程中慢慢丢去稚气，慢慢脱胎换骨，不去深究这种改变的好坏，我只觉得时间过得很快很快......
苏雅在我左边坐下，将双手插进了衣兜里，双眼无神地看向前方，不知道是在看广告牌还是看涌动的人流，总之她的注意力显然不在看的地方，在我也不知道的地方......
我还是先开口了，随口问她：“吃饭了没有？要不咱俩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
苏雅只是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摇头的意思是吃过了，还是没吃......
我又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还知道我在崇明岛呢？是李胜男告诉你的吗？”
苏雅摇头，然后看向我：“不是李胜男，我曾经问过她，可她只说你已经死了......”
其实李胜男的这种回答我也能理解，我曾经告诉过她不要把我的消息告诉任何人，我不想生活被人打扰，可现在看来我又觉得这种方式有些不负责任，很多关心着我的朋友都还为我的事情揪着心，从苏雅这里便不难看出......
我叹了口气：“是我让她这么说的，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我的消息，你可以理解为这是一种自私的态度吧，总之就是这样。”
苏雅看我时，眼神极为复杂，直楞楞地盯着我说：“你可以不告诉任何人，但绝对不能不告诉我，你知道在不知道你消息的这些天，我是怎么过的吗？我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联系你也联系不上，问过身边所有认识你的人，可都和我一样不清楚，最后我去问了李胜男，她却告诉我说你死了......当时我的世界就灰暗无光，我甚至......甚至也有过轻生的念头......”
苏雅说到这里已经开始哽咽了，她的话已经直白得不能再直白，我就算是个白痴也能听得懂她话里的意思，可我还是习惯性的思维发散开来，可这种逃避的感觉又让我格外挣扎，我下定过决心要改变，可一面对起苏雅来，我的那些决心瞬间便烟消云散.......
我还没开口，苏雅忽然伸出双手攥住了我的左手，可能觉得这些还不够，她又拉着我的左手放在她的脸庞，我感受到了她的温热，甚至可以通过这种温度的传递，来感受到她的内心世界.......
她说：“张扬，你的消息是白药姐告诉我的，除此之外，她还对我说了很多很多别的话.......我们在一起吧......我承认我喜欢你，而且喜欢了很久很久，虽然你又臭屁、又无赖，还总喜欢坑我，但我知道你这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喜欢在小事上坑我，可在大是大非前，你又总是第一个冲在我前面，替我遮风挡雨，不让我受到一丁点伤害。对于你来说，可能我只是一个过路人，但对于我来说，你不仅仅走进了我的心里，还在里面搭建了一个小屋子，永远地住在了里面，里面没有春夏秋冬之分，因为我一想起你来，就觉得又疼又暖，那种感觉一定是第五个季节，我可以给它取个名字叫扬.......春夏秋冬扬......以前你爱着白药，白药也爱着你，那我就什么话也不说，看着你好就行了，但现在你不好，那我可以做填满你人生的女人，你愿意给我一个答案吗？”
第三百五十九章填海的烟头
苏雅饱含深情地看着我，眼神里有了一些我完全不熟悉的味道，或许那种东西叫成熟，叫理解，也叫爱意，总之包含一切她想要对我表达的意思，我愣了很久很久，我也很意外，没想到苏雅会在这个时间、这个不合时宜的地点对我说出这番话来。
我没有第一时间说话，而是把我的手抽离出来，有些不知所措，继而我想到了烟，所以干脆摸出烟盒，带着些许颤抖地往嘴里送去一支烟，但尴尬的是我一时间找不到身上的打火机去哪了......
上下摸索一阵之后，依旧找不到，我的心情便瞬间莫名地烦躁起来，直接一把握住那支烟，然后被我用右手揉碎开来，烟草散落在我的裤子上，也被风带走了一些，不知道飘向何处.......
我长出了一口气，又瞬间没了抽烟的心思，把烟盒随意丢在了地上，继而看着面前的街道一阵失神，我没有在看任何具体的事物，对面一个背着麻袋过路的流浪老人、一支棕色间着白色的猫、一个纯绿色的邮筒、一辆挂满广告的公交车、一个正对自己男人大声叫喊着的中年妇女等等这些碎片，共同构建了我眼前的世界，它让我有种置身事外的感觉，就好像我不属于这其中的一员，我只是一个旁观者，一个永远不会改变、没有动摇过的枯树，不论春夏秋冬，只等待着某一只候鸟在我的枝桠上停留片刻的枯梧桐树......
我想我大概已经树立了三十年之久了，可我的根动过吗？
忽然，苏雅的动作打破了我神游物外的幻想状态，她重新整理了一下外套，然后弯下腰拾起刚刚被我随意丢在地上的烟盒，从中抽出了一支递给我......
我没有接，只是摇了摇头，甚至没有说半句话，因为我也不知道在这种场面中该说些什么......
稍作停留，苏雅又看向我说：“我不想逼着你做任何决定，但和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一样，我的等待也是有时间限制的，抽根烟吧……在这支烟的时间里，你可以思考任何事情，考虑清楚利害关系或者其他你在乎的一切事情，只要是你认真思考出来的结果，对我来说不论好坏，我都尊重你的抉择......”
我微微愣了片刻，想伸手去接，可又停在了半空中，因为我是因为没有打火机才毁灭了一支完整的香烟，又抛弃了一整包......
苏雅看出了我的窘迫，也不着急追问着什么，从外套的兜里拿出了一块复古式的打火机，又敞开了衣服替我挡住街道上吹拂的微风，那支烟便在她的包裹之中点燃了......
然后，我真的把这支烟的时间当作彻底放飞思考的时间，我只小小地嘬了一口，因为我怕抽得太猛，时间会消逝得很快很快......
真的！我的心情很复杂，说是百感交集也不为过，要是放在我们刚认识的那段时间里，苏雅这么问我，我肯定只会笑一笑，然后对她说一些不冷不热转移话题的话，因为那时候我一定会觉得她只是个乳臭未干、不经世事的年轻姑娘，还没有资格对任何人随意承诺，这当然包括我在内；可此刻，我没有那么想，因为我们一起经历得太多太多，多到我回忆起来足够想三天三夜，我见到过她幼稚可笑的一面，见到过她善良温暖的一面，也见到过她自私自利的一面，还有成熟成长的一面，特别是她的那句话：“杀了我.......让他们走”在我心里反复震撼着.......
扪心自问一下，我对她有没有感情？就是男女之间的感情？可我也很模糊，那种模糊的滋味恰恰导致了我此刻的迷茫状态。
我在想一个人真的可以同时爱上两个女人吗？可这未免也太令人不齿了，要是拍成一部电视剧，估计我能让所有看客骂死，说我是一个滥情、无良的人渣等等一切能想到了负面词汇，有时候连我自己也觉得我可能真的算不上什么好东西，可我也只是一个活在泱泱人海里的迷路者，我和活在这世上的大多数人一样迷茫，一样对未知世界充满恐惧，一样会在感情生活中陷入危机，一样需要做选择题......
这时候我忽然觉得我配不上白药，也配不上苏雅，她们都太纯粹、单一、认真，而我却是一个会摇摆不定的落魄男人，这是爱情世界里最容不下的恶劣行径，如果非要对感情做一个明确的法律规章制度建设，那我应该起步无期或死缓……
想着想着，直到那支烟烧到烟屁股的地方，烫到了我的手时，我才反应过来，我的思考时间已经到了，而在我抖动的瞬间，苏雅的目光也和我一样聚焦在那个烧尽的烟头上，似乎一切后续都在这个烟头开始......
我下意识地又往嘴里送了一口，可抽到嘴里却不在是烟草的味道，反而是过滤嘴被烧焦散发出的难闻异味。
我装不下去了，只好起身顺手丢进了旁边十几米远的一个垃圾桶里。
完成这一系列动作，当我重新坐在长椅上后，苏雅的目光又聚焦到我身上，且没有一丝丝的躲闪。
我清了清嗓子之后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换个地方说吧……”
“去哪？”
“我知道有个码头，那里靠海，而且风景很好，特别是到了傍晚这个时候，夕阳会洒在你看得见的海面上，形成一道又一道明暗相间的波纹.......”
没等我说完，苏雅便点头道：“好，我跟你去！”
她的话里是有重音的，那种感觉就像是非要在今天得到一个具体的结果，无论结果如何.......
........
搭乘过出租车后，我带着苏雅径直来到靠海的码头上，我还是照常坐在了平时我常坐的一块礁石上，而礁石之间的缝隙处有不少我和老魏抽的烟头，在我低头时，苏雅坐在我旁边，她也看到了那些烟头。
于是，她停了停，有些幽怨地看着我说：“你这段时间是抽了多少烟呢？烟头连海都能填平了吧……”
第三百六十章漫漫人生
苏雅说完便又冲我无端地笑了笑，似乎是为了缓和气氛，也像是为了明知的答案做足铺垫。
顺应着气氛，我也笑了笑看向忽明忽暗的波纹说：“哪有你这么夸张？就算把全世界所有烟民抽过的烟头聚集起来也填不满海洋，甚至连这个码头包裹的海域都填不满......要我真的有填海这项特殊技能，也不至于落魄至此，光靠着一手给国家开疆辟土就足够我光宗耀祖一辈子了，那也就没有精卫什么事儿了，应该叫张扬填海，哈哈......”
我俩互相笑了一阵过后，气氛刚开始回暖，紧接着就迎面而来一阵夹杂着湿气的海风，让周身的温度下降了不止一点点，这种改变也似乎在提醒着我：该说正题了！
我还是照例在说正题之前点起了一支烟。
吸了一口后，我对苏雅问道：“你觉得我这人有什么吸引人的特质？或者直接说明白点，你究竟喜欢我哪一点呢？虽然这样问显得我有点自负，但这就是我心里最想知道的问题……我从来没有觉得我有多么优秀，对比起你的家庭来说，我真的算是一个一穷二白的男人，而且我还.....还......唉......”
“一穷二白？你觉得我会在乎吗？”
“那你在乎什么呢？”
“我在乎的东西很简单，看你对我够不够真心！”
连我自己都没有什么底气：“那你觉得我够吗？”
说到这里，苏雅看着我愣了好一阵子，然后扭头看向海平面叹气说：“我......我也不知道......”
“所以啊，这根本就是一个很难取舍的问题，你根本没有绝对的把握，同样我也没有.......两个互相不够确定的人会有一个确定的未来吗？我不清楚白药对你说过些什么话，才让你有这番突如其来的行为，可实际上，这些都是白药一厢情愿，我不想对她说半句放弃的话，至少我心里是这样想的......即便有一天我和她真的走不到一起，我也不会退而求其次，那样对你是一种亵渎，也是对爱情的亵渎……我理解的爱情一定是神圣且专一的，即便我不太配提神圣、专一这些词，可我依然是这么想的，所以我期望得到的是一个满分的答卷，而不是九十分，如果没有得到满分，我甘愿不及格......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的话似乎对苏雅起到了作用，因为她也用着一种迷茫的神情看向我，所以我基本可以确定苏雅这番突如其来的操作只是因为白药的话一时冲动而已，连她自己都还没有完全想清楚，又怎么能和另外一个不清不楚的人谈感情呢？
夕阳刚好在某个角度里从她的眼睛中折射，显得格外晶莹剔透，但我又觉得奇怪，按理来说，就算因为阳光也不应该有这么明显的效果啊，继而我就明白了，是苏雅眼里溢满了泪水……
她又哭了，可这一次我没有想用任何话来安慰她，因为这需要她自己来承受，我能说的都说完了.......
就在这时，海面上传来一阵邮轮摩擦海面发出的声响，伴随着声响还有邮轮溅起的一片片的浪花，我看见了在游轮上的人，不是别人，就是老魏……
他站在码头靠海的地方冲我喊道：“喂，张扬，叫上你的朋友，咱们一起出去兜一圈！”
我当然没问题，所以看向苏雅，等待着她。
她立马用手抹干了泪，一幅倔强的样子，站起身说：“我去！”
.......
和之前激情四射的感觉不同，上船之后，老魏开启了巡航模式，我们仨坐在船对着夕阳的一边，人手一杯红酒，十分惬意......
我心里也很庆幸老魏来得及时，不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沉默中，老魏又以一个隐秘的角度冲我眨了眨眼，这个眼神带给了我很多信息，他可能不是刚好赶到，而是“蓄谋已久”.......
难怪唐艺今天没在船上，估计早就在暗处观察着我和苏雅了，发现情况不对，立马让老魏来救场！
我摇晃着手里的酒杯，继而半依靠在身后的坐垫上，缓缓闭上了双眼……
安逸起来之后，浑身的细胞都变得放松了，我真的太爱这种生活了，它让我不再思考问题，不用带着沉重的枷锁活着。
我想苏雅此刻一定和我的心情是一样的，因为当我睁开眼瞟着她时，她也闭上了双眼，脸上洋溢着舒适、放松，这样也是最好的结果了，我不可能给苏雅任何口头承诺，我能告诉她的只有最真实的想法与选择，接下来的一切都只能让她自己慢慢随时间消化掉。
我相信她对我说的喜欢绝对发自内心，也相信她真的不在乎我一穷二白，可人这辈子怎么可能只会爱上一个人呢？漫漫人生路，她才刚刚起步，我顶多只能算是她人生中的一个过客，给她带去的东西，不管好也罢、坏也罢，在时间长河中都会被慢慢消磨殆尽……
于我而言，齐羽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曾经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以为齐羽会是我这辈子唯一的爱人，我眼里装不下除她之外的任何女人，可事实证明，我们没能走完这条路，而是从此各奔东西，她现在应该还对我有很深的怨念，因为她觉得是我毁了她的上半生，可真的是我毁了她吗？也不尽然吧，她的人生经历也都是源于自己的选择，我要为我的选择买单，她也一样，没有真正的谁对谁错，如果非要怪谁，那只能怪命运，命运让我们遇见，又让我们之间发生了很多故事，可命运的神奇之处也在于此，没人知道下一秒还会发生什么.......
所以我要在还没有影响到苏雅时，彻底终断这种可能性，因为不确定性是会毁了一切的，现在就正好，她慢慢消化，我逐渐脱离她的生活.......
伴随着我的遐想，邮轮开始播放着舒缓的音乐，而那首歌我也无比熟悉，正是《漫步人生路》。
邓小姐唱道：“路纵崎岖亦不怕受磨练，愿一生苦痛快乐也体验，愉快悲哀在身边转又转，风中赏雪、雾里赏花、快乐回旋，毋用计较、快欣赏身边美丽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