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一章走霉运
我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很烦躁，因为这个不和谐的声音不仅破坏了我的宁静，而且还让快睡着的我一下子惊醒过来……
我睁开眼睛，正准备发作时，却突然发现站在我面前的人就是那个“情深不寿”酒馆的老板，叫尚美丽！
人如其名，她本人比照片更漂亮，可漂亮归漂亮，她的脸蛋显然没办法和我正享受的风景比较，我依旧很生气，怒视了她一眼之后却没说话，依旧躺在地上再一次闭上了双眼……
没准儿是我凶狠的眼神当场震住了她，她在我再一次躺下之后，没有发出半点声音，我想她可能已经走远了……
可有时候人的情绪状态就是这么奇怪，当我带着直接的主观愿望去刻意享受宁静祥和时，却再难找到刚刚那种感觉，在地上换了好几个舒服的姿势，可依旧难以平静，回归自然，我心里一下子就有些炸毛，对那个女人的怨念又多了一分......
一想到几个小时之前，尚美丽她妈因为我多看了两眼相亲海报的事纠缠了我一番，几个小时之后，这个正主又不知道发什么神经遇上了我，对我一通呵斥……
这算是个什么事儿啊？
迷迷糊糊，当我就快找到舒适的感觉时，突然被冰冷的液体泼满了全身，我顿时就从地上跳了起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时，就又看见尚美丽手里拿着一个空空如也的矿泉水瓶子，对我怒目而视！
我当时没克制住，爆了粗口：“你他妈有病吧？”
“你才有病！你全家都有病，你不仅有病，而且还没素质，我这人就看不惯你这种流氓无赖，要是我没遇上也就算你走了狗屎运了，但你运气不太好，遇上我了，我见一个抽一个！”
“不是！大姐，咱们讲点道理好不好？我在这躺的好好的，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你上来就一通臭骂，还自带作案工具，搞得我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干的，你自己琢磨琢磨到底谁没素质？要不是看你是个女人，我真想大嘴巴子抽你！”
尚美丽上来就揪住我的衣领，对我一通撒泼打诨，连抓带挠，边动手还一边骂道：“抽我？我让你抽我！你不知道这地方的草地属于稀有品种，是受法律保护的吗？你倒是躺舒服了，可这环境都让你这种人破坏得体无完肤，一拍屁股就走人，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我实在受不了她这疯女人，一爪子把我右臂还没完全长好的伤口撕出了一道血痕，吃痛之后，我顺势用力把她推开，我是个正常男人，卯足了劲的一推，一下子就让她失去平衡，往后踉跄了好几步，摔倒在地上，她那边靠近路边，所以基本没有什么可以用作缓冲的草地，只有光秃秃的硬质土地，这么摔一下，她肯定也有些受不了......
果然，倒地之后，她用作支撑的左手在地上摩擦了好几下，一抬手我就看见有些泛红，应该是磨破皮了……
可我受的伤也不清，今天我穿的是纯白的体恤，右臂上已经浮现出一小块深红色，看样子已经是刚缝合好的伤口撕裂了，时不时还传来一阵钻心的疼……
看着坐在地上，揉着左手的尚美丽，我长出了一口气，像是自言自语道：“真是个女疯子……”
她听到了我的话，又立刻皱起眉头瞪着我，嘴上不依不饶地说：“我告诉你，咱们俩之间算是有仇了，只要我还在这岛上一天，你就别想为非作歹，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我真是感觉又生气又好笑，她此刻的状态明明是弱势的一方，要是真动起手来，我能保证只用一只手就可以让她失去战斗力，可她的话就好像现在躺在地上的不是她，是我一样......
“为非作歹？你搞清楚情况好吧？现在为非作歹的可不是我，你看看那么多人从这草地上走，你都不管，偏偏管我这安安静静躺在地上的人，你不是有病是什么？真算是倒了血霉了……”
“那么多人不守规矩是他们的事，这也不能给你的违法行为脱罪，你犯了错就该老老实实接受处罚，反倒挑起我的毛病了……”
我懒得和她纠缠，胳膊上的血迹越来越深，我得去医院处理一下了。
我没回头地离开了东滩，打上一辆出租车直奔医院。
.......
从医院出来之后，我的右臂又缠上了一层厚厚的绑带，医生建议我半个月之内都不要有剧烈运动，哪怕是男女之间的那点事都不行.......
下一次再破裂，可能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走在街上，找了家服装店，我就买了一身新衣服，再加上两套换洗衣服，听李胜男说，我身上的这身衣服还是白药给我买的......
所以在穿上了新的短袖之后，我站在一个垃圾桶边上，犹豫要不要丢掉这件短袖？
我忽然觉得，此刻我手里抓着的不是一件短袖，而是我和白药之间唯一的联系，因为这件衣服她碰过、我穿过，所有那种联系就不显得虚幻飘渺，反而格外真实，就好像白药站在我面前，可我却在想要不要走向另外一个岔路口……
都怪那个疯女人，要不是她，我也不至于陷入此刻的迷惘状态……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我变得痛恨抉择，一想到这个词我就痛苦万分，所以我干脆把抉择的权利交给了手里的硬币。
拿着手里的那枚硬币，我想起一段曾经听过的话：如果有一天，你没办法做出选择，把命运交给一枚小小的硬币，那就说明接下来的路将风雨飘摇，而且一望无际。
我记不起在哪看到的，可这段话在此时却十分照应，长叹一口气后，我用力把那枚硬币从手中扬起，正当我准备伸手接住时，才想起左手正拿着那件粘了血的短袖，所以没接住，从衣服上滑落，掉进了路边的下水道里......
我失去的仿佛不是一枚硬币，而是选择的权利……
在这枚硬币丢失之后，我瞬间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屁股坐在了路边的长椅上，看着街头一阵长时间的失神......
第三百三十二章急着回家的男人
在我发呆的过程中，夜幕已经彻底降临下来，街道的路灯从右向左陆陆续续地亮起，每一辆过往的车也都约定好了一样，在路灯亮起的同时打开了车前的两个大灯，其实这些车不开灯也一样能稳稳地通过这条街道，甚至还不会影响过路行人的视线，可他们就像是下意识的反应，夜幕降临就需要光线......
想到这里，我就又看了一眼正被我拿在手上的纯白短袖，我突然反应过来我自己也似乎陷入到了这种下意识的世界里，我为什么一定要在这件短袖沾血之后，开始思考要不要丢掉呢？洗洗不是可以接着穿吗？
我长出了一口气，心里顿时轻松很多，其实什么也没有改变，改变的只是人的看法而已……
就这样，我在长椅上坐了很久很久，街边开始飘起细微的雨露，起初还没有什么感觉，直到雾气开始迷散在空气，透过色彩斑斓的灯光，将整条街道都渲染得格外迷幻......
我没有离开的原因不是不想，只是还没想到接下来该往哪里去，对于我来说，自从我抵押掉武汉的房子后，我就失去了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所以不管到了哪里都像是流浪，因为每天到了夜晚这个时间点，我都要考虑今夜又该去往何处......
这种感觉自打清醒之后，就从未消失。
雨渐渐的越来越大，我只能暂时先离开，找了家咖啡店避雨，此时店老板已经开始忙着打烊，见我推门进来之后，他的第一反应是叹气，然后又笑着说：“欢迎光临，不过想喝咖啡，您可能只能打包了......”
我疑惑道：“怎么？现在不是才九点整吗？这么急着关门？”
店老板没有停下手里的活儿，边忙活边说“害！本来是晚上十二点关门的，这不是特殊情况嘛，早点回家也好......您想喝点什么？”
“特殊情况？什么特殊情况？”
店老板没有直接回答我，反倒笑着说：“您看现在店里有其他顾客吗？包括对面的火锅店也已经关门了……”
我四处望了两眼，并摇头。
“您还不知道吧……这玛丽台风要来了，基本上所有人都得回家避着，虽说回家跟在店里没什么太大区别，都只能坐着等台风结束，但家最起码温暖一点啊……”
愣了一下，我又点头。
“那您要喝点什么呢？我给您做！”
“随便吧，来一杯你这里的特色！”
“那好，现在台风来了也要降温，我就给您做一杯温暖吧……我喜欢给自己做的咖啡取名字，这杯就叫温暖，哈哈！”
店老板在帮我做咖啡时，一直笑着说话，不难看得出，他肯定有一个温暖的家庭，一个急着回家的男人让我特别羡慕......
在等待过程中，我站到了咖啡店的落地窗前，看着昏暗的夜空，独自失神着......
家？我已经无数次从别人的口中听到这个有独特意义的词汇，抛开一切不说，任何人听到这个词第一反应就是心里一暖，有的人甚至可以在脑子里浮现出一幅幅生动的画卷，那些画面一定是让人感动且映像深刻的，我也一样，我会想起很久以前爷爷总会在下雨天坐在堂屋里给自己卷烟，然后给我一块糖吃，陪他一起看雨；我又想起韩颖会从雨中急速奔跑到我家里，从兜里掏出一本小人画；然后，又想到在无数个寂寞的夜晚，独自看着城市夜景，抽着寂寞的烟，正如现在这样，只不过我手里没有烟......
我想抽烟了，便向店老板问道：“老板，有烟吗？”
“哦！有！我平常抽黄山，你抽的惯吗？”
我点头说：“什么烟都行……”
接过那支烟后，我和店老板一起站在落地窗前点起烟，只不过我们的区别就是他是笑着抽烟，而我一定是哭丧着脸的。
他心里有美好、有期望；可我心和脸都如同死灰。
我想在灰烬里重生，但又在一次次落寞时，维持着最后的倔强。
抽了两口之后，老板向我闲聊道：“兄弟，看你不像是本地人吧……”
“嗯，我是武汉人！”
“难怪在这时候还不知道台风要来了，还在外面飘着.....”
我苦笑着说：“我也想找个地方休息，但在街上转了一圈，也没看见一家酒店，雨越下越大，只能在这避避雨了……”
“这附近是没什么住宿的地方，你是今天刚来吗？”
“额......差不多算是吧。”
“要不这样，我看这么晚了，而且台风一到，你找酒店也麻烦，就算你找到了，肯定也是满客，你待会儿跟我走，去我那住一夜吧。”
我看了一眼他手上戴着的戒指，问道：“方便吗？”
“当然，我有两套房子，我自己家里人住一套，另外一套平时就空着，要是旅游旺季就租出去，而且都靠海，虽然小了点，但也能等同于海景别墅，等到台风过去，风听雨停，还能在海滩上晒晒太阳，吹吹海风，喝点小酒什么的.....”
顺着老板的话，我想象出了一幅画面，我赤着上身，躺在金黄色的沙滩上，温暖的阳光打在脸上，我闭着眼安静地享受着静谧的时光，听海水拍打在海岸上的回响，以及海鸟的叫声......
想了一会，我就笑着点头说：“那好，就算我租你的房子。”
“额.....反正你也住不了不久，不用给租金了，我这人好交朋友，就当交朋友了……”
我摆了摆手说：“还是要给租金，一码归一码，现在是旅游旺季，我多住一天就多影响你的生意，就按照市场价，按天算，我住多久就给你多少租金！”
老板见我态度坚决，就不再坚持，点了点头，然后把做好的咖啡递给了我，故意冷着脸说：“那这杯咖啡就算我请你的，不能再拒绝了啊！”
“得勒！”
.......
坐着老板的车，跟他一起走上回家的路，途中外面的雨越来越大，即使关闭了车窗，我依旧可以听到外面世界的风有多么肆掠、呼啸......
这是一个狂野、又温暖的世界。
第三百三十三章我爱你
此时，车外的世界有多狂野肆掠，我的内心就有多么安静温暖，在某些瞬间，我看见街道外的树木随着狂风暴雨逐渐张牙舞爪，看见某个老旧的路灯闪烁不定、时亮时灭，将我眼前的世界变得越来越虚幻，我就像是在经历着一部充满未知的九十年代老电影......
我想带给我这种感觉的原因大概就是我一直生活在内陆城市，没见过台风，没经历过海啸，也从未如此接近并体验着大自然的气息，正如我浑浑噩噩、平平淡淡的前半生一样，武汉那座城市也是；可来到这，我却体验过了前所未有的疯狂，无论是人还是此刻的狂风骤雨......
如果不是外面的雨实在太大，我真想打开这辆车的天窗，大声吆喝几声，让暴雨击打我的身体、和每一个浸透寂寞的细胞……
渐渐的闭上眼之后，那种激扬澎湃的感觉并没有消失，反而愈加强烈，在某些程度上说，视觉或许会限制我自由的思想，可一旦闭上了眼，思绪就瞬间向周围发散，我不仅仅可以看到充满昏暗、狂野的小岛，甚至可以看到暴风中心卷起的螺旋，在太平洋的海平面上撕裂着空气和其他一切事物，带着不可一世的气势朝亚欧大陆席卷而来……
车里沉默了很久很久，睁开眼之后，老板可能以为我是困了，便笑着说：“别着急，还有十几分钟就到了......”
我也笑着摇了摇头，没多说什么，他看到了我闭上眼，却肯定不知道我的心里发生了怎样的翻江倒海，和我不同，他一直生活这里，所以对台风、海啸已经习以为常，甚至见怪不怪。
稍作停留，老板又打开了车载收音机，听起了电台，此时电台主持人发出了温柔的声音：“山川河流、山呼海啸、狂风骤雨这些词在大部分情况下，都会给别人带去不愉快的体验，正如此时从太平洋席卷而来的玛丽台风一样，对沿海地区都造成了不同程度的影响，可......如果换个角度来看，我们无法改变台风，只能被迫去接受，迎接洗礼，为了不笑着面对呢？就像爱情一样，我爱你，无论山呼海啸......一首“我爱你”送给所有听众朋友们，祝愿大家每天都活得充满爱意......”
随着前奏响起，歌中唱到：“你是否属于我这不重要，你在我的心里面，你存在于，我的每个习惯和每个呼吸，蔓延在我的，我孤单的灵魂被你照亮，你是最温暖的光，你的爱，她纯净而又深邃让我着迷，我对你的爱就像河流，穿越平原和山丘，从不畏艰险，不远万里而向你而奔流，我的心如此疯狂，前所未有的明朗.......”
歌中有很多电音部分，让人感觉恰到好处，这首歌真的特别符合我此刻的心境，所以一曲之后，我的脑子里依旧盘旋着这首歌的旋律，一遍又一遍.......
.......
十几分钟后，我们抵达了目的地，这里真的特别靠近海边，只不过和我想象中的有一些不同，没有金色的沙滩，没有温暖的日光，只有一处特别陡峭的悬崖，在海水的冲刷下，发出“呼啦”的声音......
如果不是因为雨太大，我真想近距离看看那些翻滚着的浪花.......
在老板的呼喊声中，我打了一把伞跟他进了屋子。
进屋之后，他说：“呼！这雨真大……这家房子就给你住了，因为有时候会租出去，所以生活设施都很齐全，你可以直接入住，就是浴室的淋浴喷头有点老化，有时候会出不了水，等天气好点后，我再来帮你换个新的，今天就将就着用用吧……”
我点了点头，先没说话，四处望了一眼，老板的装修风格类似于简欧风格，所以开灯之后，一眼看去，很给人带来纯净的感觉，而且屋子里应该经常有人打扫，基本上看不到有什么脏乱的地方，也没有异味，反而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怔了怔，我试着问道：“额......这房子一个月的租金应该不会低过八千吧？我大概看了看，根本不是你说的比较小，这差不多有有三百平了，一共有三层......那就是九百平，这不是别墅是什么呢？”
老板笑了笑说：“不瞒你说，旅游旺季的时候，一个月两万还有人抢着租，只不过因为台风原因，让本来是旺季的时候变得冷清了，你先住，能住多久住多久，一天按两百块钱算吧……”
“不行不行！这让你太亏本了，还是按市场价吧......要不然我就不租了！”
老板见我态度坚决，又说：“那就一天三百，说实话，如果不是你，我可能压根租不出去，毕竟台风带来的影响还是很大的，我不能按照旺季的价格租给你，这样不厚道，咱们就算是交朋友了！”
稍作考虑，我便没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再一次在客厅里四处转了转。
直到我看见，在北面的墙壁上，有一个开放式壁炉.......
只不过壁炉应该是很久没用过了，里面空空如也，只残留了一些燃烧过的痕迹。
我指着壁炉问道：“这个壁炉还能用吗？”
“当然！如果你想用，等天晴了，我去购进一批无烟柴火，可以烤点东西吃，也不错。”
我笑着摇了摇头说：“没有，我只是问问而已，谁会在大夏天生壁炉呢？说来不怕你笑话，以前，我幻想过无数次冬天在在壁炉里生火，然后靠在壁炉边上，倒上一杯红酒或者一杯茶，然后躺上一天......可在居民楼里，这显然是不现实的，没想到在这看到了，随便问问罢了……”
“哈哈！没事，你冬天要是没事儿的时候，也可以过来这玩上一段时间，我随时欢迎。”
.......
和老板闲聊了半小时之后，他就打着伞回到了旁边的一栋房子里。
闲聊中，我得知他叫魏然，三十二岁，已婚，但没有孩子，因为他比我大三岁，所以我就叫他：老魏！
我特别羡慕他的生活状态，所以还顺便编了一句顺口溜：老魏，老魏，生活不累......
第三百三十四章停电
虽然这是一句玩笑话，可我却是认真的，我觉得老魏这种生活模式真的很完美，既没有经济上的负担，也没有来自工作方面的压力，开了一家咖啡店，想什么时候关门就什么时候关门，不用刻意追求什么经营管理，什么利益最大化，没有**就没有压力，之所以没有**就是因为什么都已经有了。
想着想着，我就又仿佛陷入了一个死循环中，是先有面包然后追求幸福感，还是带着幸福感去追求面包？这似乎是个无解的难题，每个人的经历不同，所以见解也不会一样。
外面的暴雨越下越大，我站在房间的窗前点上了一支烟，那是刚刚老魏留给我的一包黄山，他说台风来了之后，夜晚会很长，抽点烟也能解解闷儿......
于是，我就真的抱着解闷的想法，开始抽烟，和以前不同的是，现在我不再带有任何负担，也没什么压力，所以抽烟也逐渐变成了一种消遣，一支烟在手里烧完之后，我的手机突然响了。
这部电话是李胜男帮我买的，号码也是她给我办的，所以能给我打电话的人除了她再也没有别人。
摁灭了烟头之后，我接通了电话。
还是那个熟悉的开场白：“最近过的怎么样？我听说沿海地区有台风登陆，你找到合适的住处了没有？”
因为手上有动作，所以我没有第一时间回她，可能这样的沉默给她带去了误会，她就去有些焦急地问道：“你该不会现在还在外面飘着吧？我是听说现在那边的酒店基本是满客，不好找住宿的地方，可你也不至于没有地方去吧？”
稍作停留，她又像是自言自语道：“不行！这样的台风天气根本不可能在外面飘着，你告诉我地址，我现在就开车去那边接你。”
“不用......我已经找到住处了，我认识了一个本地开咖啡店的老哥，现在租着他家里的房子，如果不是条件不太允许，我现在可能正靠着壁炉，烤着火；吃着烧烤，唱着歌呢……不知道有多逍遥快活！”
不知道是不是李胜男走神了，没听到我的话，所以才半天没回我，半晌之后，她才叹气说：“不知道你的乐观劲儿是真的，还是装出来的，不管怎么样，希望你活得开心吧……既然你找到住处了，我就放心了，没别的事儿我就挂了，你也早点休息，少抽点烟。”
“你打电话就是说这吗？”
“不然呢？”
“好吧……你也早点睡吧……”
挂了电话之后，我就把手机丢在了一边，继而彻底放空自己，躺在身后的沙发上。
可躺了一会，我又因为看不到窗外，将沙发移到了窗前，以一个及其舒适的姿势，再一次窝进了沙发里......
我又尽力放空着自己，保持着空白的状态，不去思考任何东西，只安静地听着窗外的呼啸，狂风卷动着雨水，击打在玻璃窗户上，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忽然不知道什么情况，屋里原本亮着的灯突然熄灭，房间里一下子陷入了黑暗中，我想也许是哪里的线路被台风刮断了吧……
可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却打破了我的空白状态，黑暗从四面八方笼罩过来，挤压着我，让我感觉有些窒息，不知道从什么开始，我开始害怕黑暗，害怕放眼望去，满目疮痍，我想找个可以发光的东西给我带来暂时的光芒，可摸了摸兜里之后，才想起来手机已经被我丢在不知道哪个角落里了……
渐渐的，眼球开始适应黑暗，我也能依稀借着从窗户外面传来的光线辨别方位。
可我却不想有任何动作，哪怕只是走两步到床边拿起手机的动作......
不由自主的，我又想起在废弃工厂的那一晚，我想起那把沾了血的匕首，想起了绑匪面具下的面目狰狞，又想到了苏雅向死而生的决绝，还有白药往我身上扑倒，替我挡刀的画面......
这时候，一想到白药，我的眼睛就不受控制，鼻子一酸就默默地流着眼泪，我甚至没用手去擦拭，任由眼泪从眼角淌到嘴角......
白药可能真的累了，不然也不会独自离开，有人说：真正的离别时刻是不会说要走的话的，而是走的悄无声息，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回想起那些日子，我和白药就差一步就一起走进了婚姻的殿堂，她成为我的合法妻子，我是她唯一的丈夫，可接下来的一切就像是被人设定好了一样，一步步地错下去，直到走到现在这样。
我在心里问自己：这就是结局吗？这就是我和白药的结局吗？那个愿意给我挡刀子的女人就这么离开了吗？
虽然极不情愿，但恐怕的确是这样......
我失去了和以前朋友的一切联系，只有李胜男知道我在哪，知道我是什么情况，白药也不会知道，而且也不知道她在哪，我俩就像是两个走失的人，向着各自的方向，背道而驰……
想着想着，我又攥紧了手里那件白色的短袖，就像攥紧了整个人生......
.......
夜里，我睡不着，无聊地翻了翻手机，因为换了手机号，所以以前的微信就用不了了，然后我又仔细回忆了一下qq密码，试了几次之后登陆了很久没用的qq......
里面有很多人的消息，其中就有顾涵的，她一下子发了十几条，大意就是问我还好不好，她大概还不了解我的情况，也不知道我昏迷不醒过，所以话里话外还有颇有责怪之意……
犹豫了好久之后，我也没有回复顾涵，这是我反复思考的结果，一旦我回复了这条消息，那和顾涵有联系的一圈人就都知道了我目前的情况，我不想被人打扰此刻的平静，所以只能不回复，顺便还把帐号状态改成了隐身......
和处理顾涵消息的方式一样，还有很多朋友问我怎么样，我都没回复，但心里还是一暖，我以为我快被人遗忘了，没想到还有这么多人记得我，记得这世界上还有我这么个臭屁朋友......
第三百三十五章妹妹
停电半个小时之后，我接到了老魏的消息，他问我说：“张扬，我这里停电了，拉了好几遍电闸也没找到问题所在，我想可能是台风原因，你那间房子还有没有电？”
“也没有。”
“好吧，那你用手机灯照亮，我记得在你住的那个房间里有备用蜡烛，就在衣柜夹层里的盒子中放着，注意防火安全！”
我应下之后，就没有回其他的话。
可奇怪的是，刚刚我还特别害怕黑暗与落寞，此时却又觉得不再需要光线照亮房间，我想可能在这短短的半个小时里，我已经从朋友的消息中得到了足够多的温暖，那是肉眼可见的光芒无法取代的，但这种温暖去可以取代光线，这并不矛盾，就我而言，人心的暖比什么都重要……
翻看了一会儿手机之后，我注意到了很久没聊过天的女网友在三天之前给我发过一条消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在打开聊天框之前，我特意从床上坐了起来，移步到沙发上点上了一支烟，之后才看到她发来的：“是不是所有人都会在等待的过程中绝望呢？一天、两天；一年、两年，我还能等多久？你可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王八蛋，连死都不带着我一起......要是你还活着，就吱一声行不行？”
看完这段没头没脑的话，连我也感觉得莫名其妙，心想她是不是发错人了？可按理说，如果发错人了，在三分钟之内是完全可以撤销的，但事实上，她没有......
怀着莫名其妙的心情，我发去：“什么乱七八糟的，没事儿咒谁呢？我活的好好的......”
我之所以会回复她，就是因为她只是一个和我现实生活完全没有关联的人，所以我并没有担心会被别人打搅现在的生活。
一支烟过后，她还没回复我，正当我打算给手机充上电睡觉时。
她给我打来了qq电话.......
我怔了一下，然后清了清嗓子摁下了接通，我没有先开口说话，而是等着女网友开口，和她因为游戏结识这么长时间了，可我还没有听过她的声音，所以我还是对她的性别持谨慎又谨慎的怀疑态度……
但她也真是个奇怪的人，明明是她给我打电话，却一直没开口，我连那头的一点点声音都听不见，可她就是不挂电话......
就这么僵持了半分钟后，我半开玩笑地地对着电话那头说：“你是不是又让人甩了？还是疯狂连败掉分了？在我这出气呢！上来就骂我王八蛋，还盼着我死，老实交代，你是何居心？”
在我说完话的那一刻，她立马就挂断了电话，可我依稀间还是听到了一些声响，像是小猫小狗的叫声，但我也不确定是不是，也许是我的错觉吧……
真是个奇怪的人，一言不发也就算了，还敢挂我电话......
我连着发了好几个问号给她，可她却再也没了回应……
渐渐的，我感觉有些累了，伴着屋外的狂风骤雨，我沉沉地睡了过去......
......
一夜无梦，在第二天早上，我睡到自然醒，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了靠海面的窗户，外面的雨已经停了，也没有席卷的狂风，但依旧留下了台风肆掠的痕迹，外面靠近海边的松树林已经有不少枝桠被台风刮断，散落在地表上，还有不知道哪里吹过来的一大批塑料垃圾，也遍布在地表上，看起来凌乱不堪极了……
早上，是老魏送来的早餐，他说是他老婆自己在家做的面条，估计是不知道我的口味，所以还带着一些辣椒酱和酸醋......
坐在二楼的阳台上，我一遍吃着碗里的面条，一遍看着在海平面上逐渐升起的太阳，也许是自然现象的缘故，在台风过后，天上的云层变成了条纹状，像是波浪一样，在天空中不断翻滚，又因为日出东方，所以从海平面斜射过来的日光洒满了每一条云纹，染得格外昏黄，这样的景色让我陷入了一阵恍惚中，我忽然分辨不清，这究竟是傍晚还是清晨......
随着一阵海风吹来，带走了我的恍惚，身边的老魏笑了笑问我道：“怎么样？这里的风景还不错吧？”
我真诚地点头：“嗯，真的不错！”
在我扒拉了几口面条之后，老魏又说：“其实我觉得台风过后才是最舒服的时间点，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气温不冷不热刚刚好，虽然看上去整个世界满目疮痍，但在我眼里，却有种新生的滋味儿，有毁灭才有新生，有死亡才有......”
之后老魏没再往下说，反倒冲我傻笑了半天，也许是因为词穷了……
放下手里筷子，我愣了片刻，作思考状，看着眼前的一切，我接住了老魏的话茬：“有死亡才会有......才会有这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才会有眼前满目疮痍的世界，对我来说，这是一个循环，也是一种应果！”
说完我和老魏相视一笑，各自点上了一支烟。
稍作停留，老魏像是想起什么事来，对我说：“对了，我记得昨天你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粘了血的白体桖，这也停电了，洗衣机用不了，我带会走的时候，给你一起带走，拿到洗衣店里给你洗一下吧……”
“不用了吧，挺麻烦的，我等下直接手洗就行了……”
老魏连忙摆手：“害！这有什么麻烦的？小事一桩，我看你胳膊上有伤，也不太方便，行了，就这么定了！”
没再说什么，我只点了点头，又捧起了手里那碗面条喝起了热气腾腾的汤......
“好不容易来一次崇明岛，就遇上了台风，要是不出去转转，也太可惜了......今天你要是想出去走走，我让我妹妹开车带你出去！”
我笑了笑说：“你妹妹？我还不知道你有个妹妹呢！”
“嗯，我妹妹和你差不多年纪，她应该比你小点，都是年轻人，也算是有差不多的话题可聊。”
“嗯，我是想四处转转，可会不会耽搁她的工作？”
“这你不用担心，她是个没事干的无业游民，不过脾气不太好，你多担待点儿......”
第三百三十六章老魏老婆
老魏八点半准时从家里开车离去，台风刚过，他要收拾准备的东西还很多，咖啡店也需要很多事情处理，丢给我一包黄山之后又把她妹妹的电话留给了我，说他妹妹九点钟会开车过来接我。
由于老魏走的太仓促，我连她妹妹的名字都没问清楚，但应该没什么问题，毕竟待会就过来了，我有大把机会问清楚，只是老魏说他妹妹脾气火爆，不知道火爆到什么程度，和我能不能正常交流？
一提到脾气暴躁，我就联想到昨天在东滩遇到的那个叫尚美丽女人，内家伙儿，脾气才真叫一个火爆，一想到她我就来气，想我活了小三十年也没见过这么蛮横无理的女人，不仅嘴上得理不饶人，还敢动手动脚，直到现在我还感觉右胳膊隐隐作痛......
千万别让我逮到她，此仇必报非君子！
.......
九点时，我已经收拾好了出门带的东西，站在门口等待着老魏妹妹过来。
可她却不太守时，不知不觉，半个小时都过去了，她还没到，我一直盯着前方的路口，每有一辆车路过，我就以为是她，就这么在期待和失望中，我度过了漫长的半个小时。
想起老魏给我留了个电话，我就按照那个号码给她拨过去。
电话通了之后，没等我说话，她就带着不太友好的语气问我：“喂，哪位？”
她的语气让我不太舒服，所以我就故意问道：“你是魏然的妹妹吗？”
“你不是说的废话吗？我当然是！”
看来她知道我是谁，只不过故意这么问我的，我俩也真是好笑，明明都知道对方是谁，却都像个二傻子一样……
只不过我感觉她的声音有些熟悉......
没多想，我叹了口气说：“那你知道今天你要做什么事情吗？虽说是我求你帮忙带一下路，带你也不至于迟到半个小时吧，你要是不太愿意来，可以九点钟就给我打电话说一声，至于让我干等这么长时间吗？”
“急什么？赶着去死啊！我这不已经到了嘛！路上堵车不知道吗？”
话音刚落，我就看见一辆凯迪拉克在前方的路口出现，然后转弯往我这边开了过来，可我和车的距离不到两百米，我站在路中间，她似乎没有一点点想要减速的意思......
而且好像还在加速着.......
我在心里惊呼了一万遍：“卧槽！”
然后立马往马路旁边跑去，那辆车和我擦肩而过，要不是我跑得急时，现在可能已经被撞到东海里了……
我很愤怒，特别愤怒！还没等她下车，我就爆了粗口：“你他妈有病吧？真想撞死我？什么仇、什么恨呐！至于吗？”
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驾驶的位置上下来，看到她的脸，我的血压一下子爆了表！
没错，她就是尚美丽，同时也是老魏的表妹......
真的应了那句话：不是冤家不聚头……
她下车见我之后，猛拍住了车门，听声音我都心疼那辆车......然后她就气势汹汹地冲我走过来，手里好像还拿着一个棍状物体......
哟！还带着凶器！
我四处扫视一眼，随手从地上捡起一块板砖，也朝着她走去。
今天不是她死，就是我死！
我先把板砖藏在身后，对她吼道：“你他妈是想把我撞死吧？哪有你这样开车的？”
“对！看见是你的第一眼，我就想撞死你，只可惜让你躲开了，算你命大！”
说话时，我一直保持着警惕，她也把那根棍子别在身后，只要她敢动手，我就一定不会含糊，今天没有性别之分，只有你死我亡！
可她拿出“棍子”之后，我才看清那不是凶器，而是一根拐杖，她递给我说：“你也不是个残疾人呐……赶紧拿着！”
我有点迷糊了：“我要这玩意干什么？让我用棍子好好揍你吗？”
她的气势并没有落下来，依旧嘴上不饶人：“我哥在电话里说你行动不方便，我就带了一根拐杖过来了，谁他妈知道是你这个龟孙子，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早知道我就带把刀来，今天不是你死就是亡！”
“我也没想到老魏的妹妹就是你，我也觉得倒了八辈子的血霉！说吧！咱俩这仇怎么了结？要不是你是老魏的妹妹，我真想把你丢进东海里，也算是为崇明岛的人民除害了，真不知道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人，一点也不像个女人，不！准确来说，一点也不像个正常人！”
我的话刚说完，尚美丽就抡起手里的拐杖，准备向我砸过来，我也暗自抡圆了手里的板砖，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喊道：“美丽！住手！”
我和尚美丽一同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向声音的来源，她站在老魏家门口，是个看起来很面善的女人，我想她应该就是老魏的老婆—唐艺。
尚美丽在见到这个女人时，不可一世的气势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连忙丢下手里的拐杖，低声说：“嫂子，我俩这是开玩笑呢！”
唐艺显然不相信她的说法，皱着眉头盯着尚美丽。
尚美丽又连忙给了我一个眼神，意思是让我帮她说几句话。
我不明白为什么像尚美丽这种蛮不讲理的女人也会有怕的人，而这个人恰恰是她嫂子。
看着她吃瘪的样子，我在心里笑出了声，但想了想，接下来怕是还要和尚美丽打交道，面子上也不能太难看，便笑着点了头说：“对，我俩早就认识了，这开玩笑呢！开玩笑......”
唐艺又把目光投向了我，八成是看见了我别在身后的板砖，质疑道：“是吗？那你俩一个拿着棍子，一个拿着板砖，是开玩笑的架势吗？可真有意思……”
我有些脸红，和尚美丽相比，唐艺真的像个大家闺秀，不知道为什么她身上像是带着某种气势，让我也有些自惭形秽……
我丢掉了手里的砖头，尚美丽也放下了拐杖，我俩就像做了错事的小孩一样，在原地尴尬地傻站着......
唐艺靠了过来，对尚美丽一阵指责说：“你也不是个小孩子了，怎么一天天还做一些幼稚的事呢？”
第三百三十七章重新认识
面对唐艺的斥责，尚美丽只敢低着头小声嘀咕道：“不是我不讲理，是这个混蛋太过分了……你都不知道他干了什么......”
唐艺显得有些不耐烦：“算了算了，我不想听那些，反正你说话做事都要时刻注意分寸，别一生气就打人骂人，你也是个老大不小的姑娘了，真不知道再这样下去，什么时候嫁得出去.......”
我觉得唐艺的话说的已经很重了，但尚美丽似乎对她面前对的这个女人，她嫂子一点脾气没有，没准儿还真的有一物降一物之说……
.......
被唐艺训斥一番之后，尚美丽这才老实了点，我坐上她的副驾驶，有些得意地笑着说道：“想不到如此不可一世的你也会有吃瘪的一天呐，活久见！活久见！”
尚美丽冷哼一声：“哼！别得意太早，咱俩的事还不算完呢！我说过以后见你一次揍你一次，我不会食言的。”
“咱能正视一下自己吗？你看看你那点小身板，毫不夸张地说，真打起来，十个你都不是我的对手，我这是好男不和女斗，你心里还真一点数都没有，可悲！可叹呐！”
尚美丽也许是觉得嘴上说不过我，干脆戴上了墨镜，一言不发，不知道往哪开车。
我也不着急，毕竟我是第一次来这，光靠我自己也是盲人摸象，还不如跟尚美丽这个本地人四处晃一晃。
看着窗外沿途的街道，不断变化的场景里，我注意到了很多有围墙的小院，这里虽说也属于上海这座大都市管辖，可似乎一点没有受到都是快节奏生活的影响，在这里生活着的人好像都格外悠闲，年过花甲的老人牵着狗或者抱只猫就在路边溜达，时不时还和街坊邻居聊上几句，怡然自乐.......
又因为那些小院，让我不得不想到白药在南京的院子，也想到了那颗参天的梧桐树......
我不知道我现在是何种心情，有乐观、有感叹，世间百味，无论酸甜苦辣我好像都体验了个遍，也经历过无数磨难。
在很多时候，我都有种迷失自己的滋味，在此刻越发强烈，我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该干些什么，又可以去哪？我可能也只会在这里呆上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一个月后，我还要接着面对生活，我想这不是逃避现实。
.......
尚美丽开着车，先是在城区里转了好几圈转了好几圈，但全然没有停下来买点东西的意思，然后又沿着环岛路转了一整圈，一圈下来，天色也逐渐黯淡下来了……
我让尚美丽把车停到了海边，下了车之后，我就坐在一块礁石上，点上了一支烟，尚美丽也是个抽烟的女人，只不过她抽的口味似乎比较标新立异……
我笑了笑，看着眼前逐渐昏暗的海平面，脑子里陷入一阵长时间的空白期，不用思考任何问题，只安静地听着潮水翻滚的声音，一波又一波击打在岸边。
我以前对崇明岛有过了解，这是一个由泥沙堆积被长江冲击的岛屿，近些年来，随着长江的泥沙含量越来越大，以后崇明岛的面积还会不断增加，在未来的某一天或许会和大陆连接起来。
我想这对于岛内人来说，没准儿即是个好消息也是个坏消息。
一方面，和大陆相连之后，交通自然会变得格外便利，现在是有长江大桥连接着上海和崇明岛，以后就不再需要桥梁连接，那这里的房价也自然会水涨船高，在这里有房产的人均资产肯定会上升很多，这对于像老魏这样的人来说，肯定是一件大好事。
另外一方面的看法就显得比较虚浮，我觉得这里正是因为和大陆有隔绝，所以才没有被大都市的浮躁气氛带动，人人都活得悠闲自乐，这是一种很舒服的生活方式，是钱带不来的，可一旦这里和大陆连接在一起，**、资产、甚至是科技等等事物都会给这座岛屿带来无比巨大的冲击，也许悠闲将会不复存在，单从这里看，就不算是一件好事……
想了这么多也只是我的空想而已，和大陆相连还不知道要猴年马月，况且和我自己也没什么关系。
我默默地笑着，直到手里的燃尽后，旁边的尚美丽突然插了一嘴说：“喂，王八蛋，你叫什么名字？”
“好好说话，我们还是可以正常交流的。”
稍作停留，我还是说道：“张扬！”
“哈哈！还真是人如其名，你真的挺张扬的。”
我摇了摇头没说话，尚美丽又问：“张扬，我问了你的名字，你怎么不问我姓名呢？你这样会显得我很热脸贴冷屁股啊……”
事实上，我已经知道她的名字，所以没问，但我嘴上还是带着刺，不冷不热地回道：“没兴趣知道......”
我说完，尚美丽似乎被气坏了，指着我鼻子说：“你......你真够没礼貌的。”
“哈哈哈，毕竟我俩刚见面你就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我很难对你有礼貌。”
尚美丽的手在半空中支棱了一会儿，又突然泄了气，放下来从我的烟盒里拿走了一支烟：“这支烟算你对我赔礼道歉了，我也不是个不懂得给人台阶下的人，咱俩的事翻篇了……”
我没想和她纠缠不断，点了点头：“你说什么是什么吧……”
“那......重新认识一下？我叫尚美丽，高尚的尚，美丽动人的美丽！”
她难得地笑着冲我伸出了手，我迟疑了片刻后，还是象征性地握了一下说：“重新认识！张扬！”
其实如果尚美丽不那么暴力，多笑一笑还是很好看的，就像她那家酒馆的相亲照片上一样，一定不至于单身到现在，我现在才想明白，为什么像她这么有优势的女人，会让她妈急着给她操心婚事……
停了停，我问她：“对了，你不是开了间酒馆吗？叫情深不寿，怎么天天不忙生意，四处瞎转悠？”
尚美丽皱了皱眉头，似乎有些疑惑：“你怎么知道的？我哥告诉你的？”
“不是老魏说的......”
第三百三十八章绝症
我没有把话接着往下说，我怕我说我看过她的相亲海报之后，她又翻脸了，之所以有这种顾虑，就是因为她这个人的秉性真的有些琢磨不定，说翻脸就翻脸、说和好就和好......
想到这，我就又想起了苏雅，苏雅在某些方面和我面前的尚美丽挺像的，也不知道苏雅现在情况怎么样，希望她也一切都好。
我可能有些走神了，以至于没有听清楚尚美丽后面说了些什么。
“喂！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啊？我听着呢！你说。”
尚美丽老成地叹了口气，皱着眉头说：“我怎么感觉你有点心神不宁的啊？”
“有吗？”
“有！自打我见你的第一眼的时候，就觉得你这人心思比别人都重，老是唉声叹气，而且一看哪个地方就能盯着看好几分钟，眼睛都不带眨的.......正常人哪有你这样的状态呢？”
稍作停留，尚美丽又问：“你是不是心里装着什么事儿啊？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说来听听呗！”
我依旧摇头，不想说话。
“切！装什么深沉呢？快点聊聊，我现在对你特别感兴趣！我喜欢听故事，也喜欢有故事的人......”
我偏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尚美丽一眼，也许是她自己也觉得说的话有点歧义，又连忙解释道：“当然，这里的喜欢没你想的那么狭隘，我说的喜欢不是狭义的喜欢，而是广义的，包含着正面意义的一种表达而已……”
说完，尚美丽从她那块礁石上下来，又移坐到和我相距甚远不到半米的一块礁石上，蜷缩着身体，把脸贴在膝盖上，像是做好的准备听我的故事……
其实，我也觉得聊点什么没什么问题，但困难在于连我自己都不清楚我的故事该怎么凝练总结，浓缩成为几分钟，亦或者半小时能说明白的话，但我没有那么能力，提到故事这个词，我的脑子里能涌现无数个画面，它们没有先后顺序，也没有规律，一股脑儿地往外冒着，让我顿时失去了想说点什么的心思。
所以，怔住了半分钟后，我依然摇头表示不想说。
“害！没意思……”
我抽了口烟，继而把目光投向了更远的地方，我想融入进无边广袤的星辰大海，把自己变得格外渺小，这样那些不明不白的情绪就不会左右我，我也不会唉声叹气，更不会让尚美丽看得出我心里装着事。
.......
夜里，在接到老魏的电话之后，尚美丽开车，准备和我一起回老魏家里。
我被和尚美丽都老魏邀请去他家吃晚餐，他说今天他专门从本地的渔民手里买了不少新鲜的海货，他老婆唐艺亲自下厨，为我接风洗尘……
我在回去的途中，我让尚美丽停在了一家便民超市前，我想买好点的烟酒，毕竟不能空手吃白食。
庆幸的是，即便是在和武汉相隔千里的崇明岛，这里的商铺也有卖黄鹤楼的烟，我直接没犹豫，买了两条，准备一条留着自己抽，一条送给老魏。
至于酒这方面，我就没什么研究了，好在尚美丽是个酒方面的行家，毕竟她有一间自己的酒馆。
站在货架前，我看着面前玲琅满目，各种价位的酒有些发懵，就向旁边的尚美丽问道：“额，我不知道你哥爱喝什么牌子的酒，我想买两瓶带回去，你给点意见啊……”
“他啊？他不怎么挑的，上到万元、下到几块钱的酒，他都喝......我看这贵州茅台酒不错，你买个两瓶？”
尚美丽有些狡黠地看着我，心里就想着让我大出血，我看了一下价格，这种品类的茅台酒一瓶要两千三，也就是说两瓶就要将近五千块钱......
仔细算了算我身上的钱，我问李胜男借了两万块钱，去除这几天的乱七八糟开销，我还有一万八，如果在这住上一个月，我就要付九千块钱的租金，那就还剩下九千，如果再花五千块钱买两瓶酒，就还剩四千，如果省着点，也许还能够我自己生活的。
打过算盘之后，我点了点头说：“行，买了！”
.......
抱着烟酒，我坐着尚美丽的车行驶在回去的路上，自打我在超市付账之后，尚美丽就完全用着另外一种眼神看我，那种眼神就像看一个暴发户一样，有惊叹、有嘲笑......
开车时，她还碎碎念道：“真是想不到啊，原来你是个土豪，这五千块钱说花出去就花出去了，连眼睛都不带眨的。我说难怪我哥那么贵的房子都有人肯租，想想也不会是个普通人，可这就让我更好奇了，为什么你这么有钱，还会有那么重的心事呢？”
听完尚美丽的话，我没有把重点放在解释我到底是不是个土豪上，而是觉得她最后一句话特别有问题，我反问她：“为什么你会觉得有钱就没有心事了呢？我看你开的车也不差，也算是有钱人，那你有没有特别烦心的事情呢？”
尚美丽好像还真的思考了一下后点头：“有！可我不是有钱人，这车是我嫂子唐艺的，她平时不怎么开，就让我开咯……”
我叹了口气：“其实，我也不算是个有钱人，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身上现在还有一万三千块钱，我要在老魏那租一个月的房子，差不多也要花一万块，剩下的钱就只够我应付生活......可我愿意花这五千块，第一是因为我觉得你哥老魏是个很不错的人，还有你嫂子唐艺也是；第二......第二是因为我记得以前被人骂过守财奴，我算是重生一次，想做出点改变，我想看看大手大脚地花钱是不是真的对我的生活有改变......”
尚美丽看了我好几眼，可半晌没说话，不知道她信了没有，反正我说的都是大实话，没有半个字是假的！
“那你想没想过一个月之后怎么办？你这么花钱就好像只有这一个月的日子过了......”
突然，尚美丽猛踩了一脚刹车，让我差点儿撞到了前挡风玻璃，她惊恐地看着我说：“你是不是得了绝症了……”
第三百三十九章货车司机
我真的有些不太明白尚美丽的脑回路为什么这么清奇？这都能联想到绝症上来……
我被她问得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重新绑了一下安全带之后，带着气性顺着话茬说：“对，没错，我得了绝症，得了不治之症，医生说我只有一个月的活头，所以我想利用这一个月的时间体验一遍以前从未体验的生活，所以我才躺在东滩的草地上睡觉；所以我才冒着大雨坐在街道的长椅上享受台风；所以我才不计较你对我的冒犯，毕竟我快死了，不想因为你影响我的情绪......”
我是一股脑儿地说完这些话的，中间好几次尚美丽都想插嘴打断我，可我没给她打断我的机会，说完之后，尚美丽吞咽了好几下，眼神极其复杂地看着我，本来放在方向盘上的双手又突然拿了下来，往烟盒摸去，可看了我一眼之后，又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再一次握住方向盘，把目光从我身上移走，继而放在了更远的前方......
她的那些肢体动作在我看来，特别不自然，好像真的因为我得了“绝症”而担忧，我有些后悔这么说了，因为这个世界的痛苦本来就够多了，多到溢出，在这个本来让人舒适的夜晚里，我却用谎言给毫不相关的尚美丽带去了负面情绪，这是可能是一种罪过……
当我支支吾吾地想再说些什么来解释清楚时，前方一道亮光照进了我们这辆车里，也刺进了我的双眼中，因为光线太强，我不得不眯上了眼睛，尚美丽对着那道强光骂了两句：“嘚瑟什么呀？这种路还需要开远光灯吗？真没素质，这种人出门就应该被车撞死……”
看两盏灯的距离，我想那应该是一辆大货车，就在尚美丽骂了几句之后，那辆货车的车主，似乎看到了我们这辆车停在了路边，把远光灯调成了近光灯，继而我的眼睛从光线中得以解放，我笑了笑对尚美丽说：“别抱有这么大的恶意，在这种开往乡下的路上，本就没什么车辆，而且难免有时候会有视野盲区，更别说这台风刚过，好多电线杆都被刮倒了，倒在路中间也不稀奇，我们这种小型汽车还好说，应对突发情况时要比大货车灵活多变很多，可大货车不一样，在这种狭窄的路段，一个不小心就可能出意外，而一次意外带来的伤害可能不仅仅是个人损失，还可能会影响到一个家庭......他也不是没有素质，你没看他看到路上有其他车辆时，就立刻关闭了远光灯吗？”
在我说话时，那辆货车已经从我们左边驶过，我这才看真切，那辆车的驾驶室里除了驾驶员之外，还有一个女人坐在副驾驶上，我想他们应该夫妻，把他们的生活全都压在了这辆货车之上……
尚美丽在货车驶过后，又启动了车辆，向着家的方向前行。
我说完，她应该是愣了好几分钟，估计也是觉得自己的话有些过分，所以感到不好意思。
其实她这个人就是嘴上厉害，说话从不过脑子，心里想什么嘴上就脱口而出，可一旦觉得不合适，她也会察觉出来，只是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一样，难以收回......
沉默了好一阵儿后，尚美丽干咳了好几声问我：“听你说话，你以前是干过货车司机吗？对这些事，这么了解......”
我摇了摇头：“没有，我当过策划职员、陪过酒、当过保姆，又开过饭店，开过书店，可唯独没当过货车司机......”
“看不出来你的生活还挺丰富的......那你没做过，怎么知道货车司机的生活呢？”
我笑着说：“虽然我是没做过，但我有认识的朋友是干货车司机的，所以我特别能理解他们生活有多么不容易，每天长达十几个小时的驾驶、舟车劳顿不说，即使在半夜睡觉也只敢半梦半醒，不敢睡死过去……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我故意停了停，等待尚美丽的回答，可她显然是不太了解的，所以我抛出问题之后，她思考片刻就摇头试着说：“我不知道......是在车上睡眠质量不好吗？”
“不敢深睡就是怕半夜有人偷油......你能想象吗？这世界上有很多种方式可以谋生，哪怕做苦力或者更累的工作，我都不觉得是低人一等的，靠自己的双手挣钱一点也不低贱……可唯独就有这么一批人，他们什么也不干，专挑大货车的油箱下手，一偷就全部偷光，丝毫不考虑车主后续该怎么办，这种人才是低贱的，人格上的低贱……”
尚美丽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或许我对她讲了这么多别人的故事时，就已经起到了教育她的目的，别的先不说，至少下一次她在夜晚的乡村路上见到大货车开远光灯，应该不会张口就骂，这就够了……
经过这么一件插曲之后，我也没了想要解释我没有得绝症的心思，我想好了如果尚美丽不问我，我就不说，有些东西可有可无，于我于她都不重要，我俩就是行驶在人生交叉路口的两辆车，我往温暖的南方走，想看暖阳；她往寒冷的北方驶去，想看雪花。
在这短暂的交集中，各自诉说着彼此，又彼此慰藉。
.......
就这么，我俩保持着沉默抵达了老魏家里。
一下车，老魏和他老婆唐艺就已经在家门口等着我俩了，老魏手里拿着一把扇子，扇着风，唐艺手里拿着两罐饮料，分别递给了我和尚美丽说：“天气怪热的，喝点凉茶也能解暑......”
因为我手里拿着烟酒，所以是尚美丽帮我接住的，她还奇奇怪怪地问我：“你拿不拿得动？要不要我帮你......”
我笑了笑半开玩笑道：“这点东西我都拿不动了，还拿什么跟你殊死搏斗？”
“你怎么还拿那件事来说啊……咱俩不都和解了嘛，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老魏夫妇显然听不懂我和尚美丽的对话，相识一眼便招呼着我俩到后院里去。
第三百四十章灯
不得不承认，唐艺的手艺真的没得说，以前我也尝过很多次“孙便吃”请的厨师做的菜，当时我以为那个水平已经达到很高的高度，可与唐艺比起来，那个厨师就有些不够看了。
说到什么，我便说出了口：“唐艺，你这手艺完全可以去开一家餐厅，专门做海产品了，相信我，一定可以在崇明岛爆火！”
我觉得我说话时的眼神特别真诚，可唐艺听完后也只是笑了笑说：“你觉得好吃就行，我也没那个本事去经营一家餐厅，只会做点家常菜而已……”
想来也是，老魏开一家咖啡店平时已经够忙碌了，要是唐艺再开一家餐饮店，他们夫妻俩估计就没有现在这么悠闲了，这可能还是和这里人的生活理念有关，他们习惯了慢节奏的生活，哪怕吃螃蟹，也用很专业的餐具料理，而我就直接掰开壳啃起来......
酒过三巡之后，连唐艺也微醺了一些，所以众人的话匣子也就打开了，她向我问道：“张扬，你是武汉人，怎么会突然想到来这里生活一段时间呢？据我所知，大多数习惯了一线城市生活的人，一旦想要休闲度假，基本都会往南方走，比如丽江大理那种著名旅游城市，说不定还能在旅途中有艳遇，你怎么会想到来这度假呢？是为情所困，还是工作不顺？”
我摇了摇头道：“都不是，我只是恰好来这里的医院治疗，出院走了一圈之后，感觉这里还不错，就决定在这住上一段时间，也算是休闲度假吧……”
“住院？因为什么住院？”
稍微停了停，我摇着头示意不想说，我不想说，唐艺也就不追问了，继而换了个话题问我：“那你结婚了吗？听老魏说，你也快三十了，也应该是结婚的年纪了。”
“也没有......”
当我摇头说“没有”时，唐艺用胳膊碰了碰旁边老魏，给了他一个眼神，然后老魏摸了摸鼻子，端起酒杯伸了过来说：“来，先走一个。”
举杯之后，老魏开始问我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譬如我有没有房产，或者喜欢的人，还有家庭工作情况等等之类的问题，整个场面搞得就像相亲一样......
我这才明白唐艺的意思，她是想撮合我跟尚美丽，可我心里明白，我这辈子不大可能再爱上任何一个女人，所以他们做的这些事情在我眼里完全没有意义。
过程中，我有一嘴没一嘴的回应着，可能唐艺夫妇也觉得有些操之过急，便没再多问。
尚美丽全程尴尬地笑着，时不时看我两眼，但眼神格外复杂，我知道这种复杂源自什么，因为她知道我得了“绝症”，所以多多少少觉得对我一个“将死之人”问这有些无用功，想了想，我觉得没和尚美丽说实话也还算是件好事，至少免去了好多麻烦事儿......
......
饭局结束之后，已经是晚上十点，我照常坐在房前的一块石头上，点上一支烟看着昏暗的海平面失神很久。
唐艺已经上楼睡觉了，尚美丽没喝酒，开着车回家去了，现在这里只剩下老魏和我，我俩都是老烟枪，即便不说话，只要都点上一支烟，便不会觉得尴尬，我想这可能是一种默契。
当又一阵海浪扑打在岸边的礁石上时，沉默良久的老魏有些恩耐不住，吐出一阵烟雾后向我问道：“张扬，有些话刚刚在饭桌上，我问不合适，现在只有咱们俩人，我也就开门见山地问了，你觉得我表妹尚美丽人怎么样？”
我叹了口气：“老魏，我实话跟你说了吧，我现在不想再接受任何一段感情，当然，只局限于男女之间，朋友的友谊我还是乐意接受的，如果你想让我和尚美丽做朋友，我很乐意，但你要说想让我和她产生点别的什么，那我真的做不到，抱歉！”
我的话很直白，也希望老魏可以完全理解。
老魏盯着我看了好几秒，也叹气说：“好吧！是我着急了.......我和唐艺真的太想给尚美丽找个合适的结婚对象了，包括我们全家人也都希望尚美丽能早点结婚，她现在已经二十八岁了，男人和女人不一样，男人即便到了三十岁、四十岁依然有市场，可女人一旦过了最有魅力的时间，就难咯……更别说像她这样脾气暴躁的，哪个相亲对象见到她都怕，她有几次还差点动手打人……现在在岛上都出了名了……”
难怪当时我问尚美丽酒馆对面的奶茶店老板愿意，他却让我别问，好好度过假期，估计也是怕我沾上麻烦......
“其实，男人和女人没区别，只要自己足够闪光，即便到了三十、四十一样有市场，我想如果尚美丽能改改她的脾气，那来提亲的人肯定能踏破你家的门槛。”
说着我便笑了笑，继而把目光移向了海平面。
海的声音除了海浪制造的之外，似乎还有一种更为奇特的声音，但如果不在特别安静的环境下，是很难听到的，那种声音像低声吟唱，也像是淡淡的啜泣，我想如果大海也有思想和生命，那他会是一个垂暮之年的老人，还是襁褓之中的婴儿呢？或许都不是，他会是一个没有年龄、情感的生物，看着每天在海面上游荡的渔船，每一个在岸边嬉闹的人类，无悲无喜亦无欲。
老魏是个没什么心事的人，尚美丽结婚这件事可能就是他唯一的心病，可我帮不了他......
.......
夜里，抽了几支烟后，我便回到了自己的房子里睡觉，这时候已经恢复了电力，所以我像是为了报复昨天停电一样，打开了房子一楼里全部的灯，如果不是我懒得上二楼、三楼，也一定打开上面的灯。
屋里的光线溢满了整个房间，我想如果站在外面一公里之外，也一定可以看得到这间房子在黑夜里有多么明亮......
因为外面的蚊虫都被吸引过来，几分钟之后，我便关闭了大部分的灯，只留下了我房间的。
第三百四十一章船
我用手机打开了音乐软件，播放着一首没有歌词的纯音乐，钢琴声在空荡的房间里不停的回荡着，不知道是不是我的想象力太丰富，还是手机音效太好，总之闭上眼睛，安安静静去欣赏音乐时，我总觉得发出音乐的不是我的手机，而是一架真正的钢琴，它摆在我面前，在这个房间里，不需要弹钢琴的人演奏，它是一架有生命的钢琴，会自己演绎最完美、最舒缓的音乐，慰藉所有听众的心灵。
我想音乐的作用莫过于此，给别人带来共鸣情绪的歌不一定就是好音乐，反而是那种无喜无悲的音乐更能慰藉心灵，因为生活已经不需要通过别人的歌词来讲述，所有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都可以是最好的诉说者，我们没那么需要故事，是需要一股淡淡的清风拂过山岗时，留下的一丝清凉，沁入心脾……
在舒缓的音乐声中，我渐渐的进入了睡眠中。
.......
我想我大概是没有做梦的，因为第二天早上，当我用力回忆起昨晚有什么梦境时，脑子里是一片空白，我没有像往常一样，喝酒睡觉清醒后很累、脑子晕，反而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然后，我发现手机已经关机了，也许是播放了一夜的歌曲，导致没电关机。
插上手机电后，我就径直上了二楼阳台上，此时，天气晴朗，也格外平静祥和，太阳从东边的升起，海平面上甚至看不见波浪起伏，所有几只海鸟在海面上盘旋着，时不时往水中扎去，叼起一支鱼，或者空手而归……阳光从海面折射进我的眼里，透过那层光亮处，云层也被海水映射出来，被染上了阳光，显得格外温暖。
即便现在阳光并不刺人，我也专门打开了遮阳伞，然后躺在阳台的躺椅上，这也许是一种独特的仪式感，自从我听过老魏向我描述的画面之后，就一直忘不了那种温暖的场景，在脑子里回旋不断，这一次，我真正亲手实现了它，只不过好像还差一杯红酒，或者一盏热茶......
稍作停留，我便用一支烟作为替代品，来完成这项仪式，深吸一口之后，眼前的景象再一次定格住，我用力呼吸了好几下，连眼睛都没眨，就想记住这一幅带有仪式感的画面，这可能是我人生中为数不多的放松时刻，所以我特别珍惜眼前。
一段时间过后，随着太阳逐渐升起，云层和海面渐渐又发生了新的变化，因为光线在水中折射的角度不同，所以我也无法用眼球去捕捉到刚刚那一幕，可我又忽然觉得有些可惜，因为再一次想想，我已经快要忘记了刚刚记住了什么，只记得几只捕鱼的海鸟，黄色的云层以及没有风浪的海平面......
我应该拿手机把那一幕拍下来的，发给白药看看，她和我不一样，我是浑浑噩噩活了二十几年，不管是上学期间还是工作期间，都不明不白；她就活得特别有目标了，学习要学到最好，工作也勤勤恳恳，几个月时间拿到优秀教师称号，脱离了老师这个行业之后，进入职场工作，也是把工作放到了很高的位置上去，不断晋升......在我看来，我俩算是两个极端，一个庸庸碌碌，一个清清楚楚……
可我想把照片发给她的原因，就是因为她活得太忘我了，她没有享受生活的**，在很多时候，她都是带着强烈的目的性去做事，比如跑步去长江就只是想锻炼身体，比如化妆也是为了职场需要......
两个极端的人偏偏在享受生活上达成了统一，以前我们都没有看过大海，可现在我看到了最美的风景，所以我也想把这种风景分享给她。
我在心里打定了主意，明天这个时间点，我一定要拍一张完美的照片，发给她！
我记得她的电话号码，而且她的微信也就是那个号码，只要她没有更换号码，我就能联系到她。
别的先不提，这张照片我是一定要发送给她。
.......
这一天是周末，老魏照常关店休息一天，所以老魏、唐艺、尚美丽和我再一次聚在了一起，老魏提议说：今天天气真的很不错，海面风平浪静，要不我们租一条船去出海钓鱼吧？
我本就抱着玩乐的心思，自然不会拒绝，所以对着老魏点了点头，我的心里还有着期待，毕竟这样悠闲的生活我真的羡慕不来，周末不想开业便直接关门，天气好就租船出海钓鱼，钓不钓得到都是其次，主要是这种生活实在太让人向往了......
唐艺是第二个给予肯定的人，她笑着说：“可以啊！反正在家里也是闲着，还不如出海钓钓鱼，前几天刚解禁，现在出海肯定能钓到很多鱼，说不定晚上还能大餐一顿，等你们钓到了，我就负责下厨！”
既然得到了我和唐艺的肯定，老魏就自然而然地忽略了尚美丽的想法，直接说：“那好，前几天刚好有个朋友联系过我，问我需不需要船玩玩，你说我们是买还是租好呢？”
尚美丽一直没怎么说话，我发现自从昨晚发生那辆货车的事之后，她就有些沉默寡言，眼神从没有集中到一个地方过，虽然看上去她坐在岸边的礁石上，看着面前的大海，特别专注，可实际上她的眼神是涣散的，她压根儿没有看海，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有心里装着事的人会有这种表现，我很有感触......
在老魏提出想买船的想法之后，唐艺稍微停了停，便点头道：“也好，买一条船总比天天租的好，反正接下来又很漫长的捕鱼期，只要天气好，我们可以每天都出海钓鱼，咖啡店开不开也没所谓！”
老魏笑了笑点头，继而离开这里，我想应该是去联系卖家了。
有时候，我还真的看不懂唐艺的深浅，她好像每天都没有工作，要么在家种种花草，要么就在阳台上一坐就是一下午，可一开口那种底气是很难装出来的，毕竟买条船可不是闹着玩的……
第三百四十二章出海
但我这个人就是这样，即使心里再有疑问，再想知道背后的原因，可一旦涉及到别人的**，我就不会去追问，除非她亲口告诉我。
唐艺是个看起来特别温文尔雅的女人，和老魏热心肠的脾气倒也挺搭配的，只不过，我听老魏说，他和唐艺已经结婚五六年了，但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孩子呢？想了片刻，我就没再做多余的思考，把目光放在了海平面上。
此时，海上已经有不少船只结伴出海，那些船只一看就知道是专业的捕鱼船，因为船上没有任何为了美观而修饰的地方，一切物件都是为了生计，可也有一部分船只恰好与其相反，洁白的船身搭配上俊男美女在海上形成了一道道亮丽的风景线……
这种对比在两种船接近时尤为明显，我看见渔船上的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一直站在船头上望着游船上嬉笑玩闹的人群，久久没有动过，可随着距离越来越远，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不难想象，在那样一个心智未全的男孩面前，出现这样的对比时，他会有什么想法......
可我只希望他有一天也能凭借自己的努力买一条游船，畅游在海平面上......
许久没说话的尚美丽，这时候突然问我：“张扬，你说人这辈子，是不是一出生什么样，那死后也是什么样？”
面对她的问题时，我的第一反应肯定是莫名其妙，可她说话时一直盯着远去的渔船方向，我就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了，她一定也看到了我刚刚看见的那一幕，只不过我没说出来而已……
稍微顿了顿，我顺着尚美丽的眼神也再一次看向那里，可与刚才不同的是，那个男孩的身影再也没有出现在船头上，直到渔船驶离了我们的视线......
我先摇了摇头然后又叹了口气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我见过很多人出生便拥有了别人不曾拥有的富贵，他们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可我还没见到他们的结局；同时，我也见过很多出身贫寒的人，男的、女的都有，当然，在没有背景基础上，他们想鱼跃龙门很困难，可有的人偏偏有种不服输的劲儿，他们一步一步往上爬，现在也渐渐有了很多资本，虽然可能在那些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人眼里，仍然不值一提，可对于他们来说，这已经是一种成功了……我这么说，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尚美丽也点头摇头：“有点明白，但也有点不明白......那你是那种人呢？”
我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在脑子里回想我自己的人生轨迹，因为爷爷，我得到了一套拆迁房，价值不菲，这已经算是非常幸运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所以，我说：“我哪种都算不上，算是含着金钥匙依旧坎坷在人生路上的人......”
“那我是该说你幸运，还是不幸呢？”
我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唐艺在我和尚美丽交流的过程中，一直没开口，端坐在椅子上，笑着面向前方。
.......
老魏半小时之后就回来了，只不过他不是走回来的，而是开着一艘小型邮轮停在我们面前的海面上，便挥手便向我们喊道：“张扬，你们快过来......”
上了船之后，老魏便递给了我一副专业的钓具，然后半开玩笑地对我说：“等下你就是钓鱼的主力军了，我得招呼开船，晚上吃什么就看你能钓到什么了……”
可......可我也是个半吊子啊……
还记得当初李教授教给我的钓鱼技巧，可那毕竟是在湖里，这里是在海上，而且还在不断移动的船上，这之间的差距可不是一般大的，我听一位资深鱼友聊过，连水质都会影响到放线收杆的力度、角度，更别说现在这样的变化了……
所以，在接过鱼竿时，我有些迟疑，可还没等我说些什么，老魏就把鱼竿硬塞到了我手里，一个人进入船内，开船去了......
一阵风吹来，我有点凌乱......
唐艺在边上，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对我说：“待会儿，来到合适的海域之后，老魏就会让你下杆，今晚吃什么就看你的表现了，我很期待你能钓到鲳鱼，或者黄鱼！”
我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心一横，死马当作活马医吧……继而握紧了手里的鱼竿，期望它的表现能尽如人意……
在船不断行驶的过程中，我特意避开了唐艺，单独找到尚美丽，问她：“你会钓鱼吗？”
尚美丽不解：“你问我干什么？可是你负责钓鱼，我和唐艺姐负责处理你钓上来鱼，我哥开船！这不都是分工明确的嘛……”
“可.....可我不太会啊！我也没什么把握一定能钓上来，你赶紧跟我讲讲具体的注意事项，毕竟我也只是个半吊子，即使在湖里都很难钓得到鱼，别说在这了……”
“害！我当多大事儿呢！你放心，我哥给你准备好了鱼饵，现在政策才刚开放海域，允许垂钓捕捞，再加上这段时间是鱼群回溯期，只要你不是个傻子，随随便便能钓得到的，我哥和我嫂子早就想好了这一切，你的任务看上去是最难的，其实恰恰是最简单、轻松的。”
尚美丽说完，我才长出了口气，仿佛卸下了重担。
难怪老魏和唐艺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原来什么情况都摸清楚了……
.......
其实钓鱼也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困难，也可能的确是鱼多占据了绝大部分原因，所以到了傍晚时，我们的收获颇丰，大大小小的鱼已经有十几二十条，其中鲳鱼，黄鱼居多，这时我也才明白为什么唐艺那么说，他们夫妇都是情商很高的人，准确的说是老魏的真诚、唐艺的智慧......
载着满满的收获，我们伴着暮色，行驶在返程的途中，由于返程不需要考虑鱼群走向以及其他问题，所以老魏直接设置了固定行程方向，自动驾驶，他也得以从驾驶室里抽出身来，和我一起坐在船边抽会烟......
第三百四十三章沉默的心声
一番劳作之后，再坐在船边上抽着烟，立刻就有了完全不同的滋味，我接过唐艺递来的毛巾擦了擦汗，然后深吸了一口烟，向着目光所及的最远处吐去，虽然我知道烟雾抵达不了那里，可借着这种方式，我似乎有了一种可以随意抵达任何地方的感觉，只要我心里想着，就一定可以到达，一定.....
老魏直接脱掉鞋子，把双腿放进海里，随着船的移动，双腿在海里划出两道清晰的分界线，一直延长到我看不见的地方，之后他看了我一眼便说：“你也试试？很舒服的。”
说着，我也照做不误，脱下鞋子伸出了双脚放进海里，在脚底接触海平面的一刹那，我就明白为什么老魏会那么享受，因为经过一天时间的阳光照射，此时海平面上的水还没有完全降温下来，所以我触及到的地方都弥散着温馨的暖意，那种温暖一直从脚底上传到大脑，我想如果幸福可以致人昏厥，那我一定晕到天昏地暗，再也不用保持清醒，面对世间一切带给我嘈杂的事情，渐渐地，我彻底放空了自己，即便背后的船板被捕鱼时溅起的海水打湿，我也依旧横七竖八地躺在了上面，脚下传来的温热已经足够弥补一切，我想维持住这种姿势，直到船靠岸......
夜色降临，我们还飘在海上，我甚至想让老魏把船速降低，那样我就可以多在这里待一会，可这毕竟只是我的个人想法，大家的肚子都还饿着，只等着这一顿丰盛的晚餐慰藉一天的劳累......
唐艺和尚美丽都进船舱里了，所以外面只有我和老魏两个人，他在沉默了许久之后，开口向我说道：“张扬，有句话我要是说出来了，你可千万别怪我老话重提，你得理解我......”
老魏说完后，又给自己点了一支烟，然后下意识地向四周看了两眼，继而等待着我的回复。
其实，不用他开口，我通过他的动作就能知道，他想说的话还是和尚美丽有关系，我想这可能是老魏唯一一块心病了，他的目光带着明显的诉求，让我多多少少有些难以开口，可我却真的不太想和他聊这件事，因为我不想再随意继续一段新的感情，我快要过了谈情说爱的年纪，再也没有多余的青春浪费在这上面，又或许我早就没了青春了.......
我把目光从老魏身上移开，再一次闭上了双眼。
我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沉默不语就是我给老魏的答复。
我先是听见了他很长时间的叹息，然后又是打火机空气中发出的啪嗒声，微微睁了睁眼睛，外面已经完全黑透了，所以老魏手中的那簇小火苗在漆黑的海平面上格外显眼，我猜错了，我以为他在点烟，可没想到他在不断地摁压着打火机，夜晚的海面上是有微风的，所以在没有丝毫遮挡的情况下，打火机发出的那窜小火苗自然不能长久，刚亮起就被风熄灭，就这样，老魏手里的动作重复了很久很久......
我的心情本来无比安逸，可就因为老魏的一句话变得不再平静，这或许多多少少和我个人的性格有关，我有点敏感，每一个不适的眼神都能在我心里无限放大，同时，我也为没法帮老魏解决心病而有些内疚，但我明白有些忙可以帮，有些忙千万不能碰，因为一碰就可能再也甩不掉......
带着这样复杂的思考，我就再难享受美好，继而干脆坐了起来，把脚从海面上收回，点了一支烟看向老魏说：“老魏，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是个真诚的人，所以我也不对你藏着掖着，我就实话实说吧......我之所以会来到这里，不是我的本意，我当时处于昏迷状态，被人送到这里一家刚建立起的私人医院做治疗，两周后我醒了，可我身边却没了那个给我输血、救我命的女人，那种痛苦让我特别难受，可我也明白有些爱可以挽回，有些爱即使挽回了，带给她的也只有痛苦，所以我干脆做个冷血无情的人，不想再继续任何一段感情......”
说到这里，我几经哽咽，因为一想到白药，我发现我的回忆虽然都是美好的，可那些美好都被我的人生经历染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颜色，然后放眼望去，我的人生居然如此漆黑，我带给白药没有美好，只有无边无际的伤害，特别是那一夜，在我快要闭眼的一瞬间，我发现一把匕首悬在白药的身体上，似乎随时都可以落下来，但我却没有一点点力气去阻止，甚至连一声话都说不出，如果可以，我愿意跪在地上磕头求绑匪放过白药、也放过我身边所有人，我的颜面、尊严，甚至是生命都不重要......
在血液不断流失的恍惚之际，我发现我原来没有那么害怕死亡，我害怕的只是我身边无辜的人因为我而受到牵连。
除此之外，白药还因为我和家里人闹得极不愉快，我还能记得在南京的一天早上，她脸上出现鲜红的巴掌印，我知道那是她爸打的，可我除了难过、不甘之外，居然没有任何能力为她这一巴掌买单，我躲在白药的身后，享受着她承受压力、痛苦给我带来的美好，她永远用微笑面对我，即便再难、再难......
在我的强烈要求下，她身处异乡，却要把我的城市当做她的城市去生活，有段时间，我还记得她每天晚上都会用一个小纸条记录今天学到的武汉话，然后反复背诵，没错，就是像小学生一样去背诵......
可这对她一点也不公平，当我发现原来我这辈子都不可能通过自己的努力去赢得她爸的认可时，我就应该放手了，这是放弃，可也不一定是放弃，至少她从此再也不用担心和我在一起会受到什么牵连，不用刻意去学什么武汉话，也不用生活在毫不熟悉的异乡......
我的哽咽让老魏很震惊，也许他也没想到一个平时看上去特别乐观的人会有这么重的心事.......
第三百四十四章半月过去
我久久无法从悲伤的情绪中脱离，回眼过往，皆成遗憾......
老魏半晌之后，开口道：“虽然我不明白你和那个女人发生了什么，但你一定很爱她吧......”
“爱！我爱到骨子里了......”
老魏不解道：“她为你输血，忙前忙后，不用想，我也知道她爱你一定不比你爱她少，可既然你们俩都深爱着对方，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呢？”
我没有第一时间给予老魏回答，而是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沉默半分钟后我说：“原因在我，我让她背负了太多压力了，那样的压力让她和我都喘不过气来......试问我们都是生活在真实世界里的人，又怎么能做到放弃家庭、抛开一切为了爱情远走高飞呢？也许在一时冲动之下，的确可以做到，但激情退却，爱情的力量不再燃烧时，我们又该怎么面对这一切？不瞒你说，我是个孤儿，无父无母，没有家庭方面的牵绊，我可以无牵无挂地远走高飞，可她不行.......”
渐渐地，我发现似乎我说着说着便将责任归结到白药有家庭牵挂上来，就好像问题在她而不在我，这显然是错误的，可我为什么会这么说呢？我想大概是老魏的话触动了我，他让我带着白药私奔.......
经历这些之后，我已经不缺乏私奔的勇气，但我会更加理性地看待问题，所以这就是理性思考后得来的答案。
“难怪......难怪看你每天都皱着眉头，连尚美丽都能看得出来，你心里装着事情，既然这样，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提你和美丽的事情.......”
稍稍停了停，老魏转过头又说：“那你以后就没有想过去找她吗？来自现实的压力的确很大，可这也不是阻挡你们的理由，我就是摆在你面前活生生的例子.......”
当老魏说到这里时，却听到后面的唐艺叫了他一声：“老魏，你下来看看，主控台好像出了点小问题。”
老魏应了一声，便给了我一个眼神后下去了......
和老魏交错开的是唐艺，老魏下去了，唐艺却坐在刚刚老魏停留的位置上，手里端着一杯红酒，摇摇晃晃着，看向没有视野的海面。
看她悠然自得的样子，我想主控台出问题应该只是她支开老魏的借口，这两夫妻还真有意思，轮番上阵给我做思想工作......
我害怕再一次重复没有意义的话题，于是直言道：“要是来当说客的，我就不听了，刚刚已经和老魏聊的够多了……”
唐艺只是偏头看了看我，然后又笑着把头扭了过去，没有说一句话。
这样就显得我很自作多情，于是我也没说话，时不时向前方看去，期待着看见海岸，和老魏的两套房子。
沉默好一阵子，当我以为唐艺什么话都不会说之后，她突然向我问道：“刚刚你和老魏的话我都听到了，可我不关心你到底有什么心结，我只想问问你到底爱过几个女人？”
唐艺说话时，一直盯着我看，好像非要从我的表情里，看出什么一样……
她的气场似乎天生强大，盯得我有些发毛，我吞咽了好几下，避开了她的目光。
随后，没等我回答，她又说：“当然，我也只是随便问问，如果你觉得这个问题涉及**，或者让你觉得难为情，你可以不回答我。”
“没什么不好回答的......两个！”
我肯定地回答了“两个”，没有丝毫犹豫。
“真的吗？不再仔细想想？”
我摇了摇头......
唐艺有些莫名其妙，难道对于这种问题，我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吗？一个是齐羽，一个是白药，没有第三个人......
“两个......两个......”
唐艺嘴里重复着这句话，便没有再问什么。
夜色更深了，接着游船的灯光，我看见了出发时停泊的码头。
.......
不知不觉间，我已经在崇明岛呆了半个月之久，这半个月里，我和老魏一起出海了很多次，他基本上没有开咖啡店了，一直和我一起四处瞎晃悠，我俩算是混成了铁哥们，按照唐艺的话说，我俩上辈子应该是“一对苦命鸳鸯”，这辈子投错了胎，都成了男人......
而且我的钓鱼技巧已经有了突飞猛进的变化，即便只有我和老魏俩人，也轻轻松松满载而归。
同时，尚美丽也在这短短的半个月里，产生了很多变化，她变得没那么暴躁了，也安静了很多，只是话越来越少了，在老魏看来这显然是一个好信号，只要尚美丽能收得住脾气，那她就是很优秀的女人，可我却觉得尚美丽似乎有了心事......
再一次准备出海前，我和老魏照常坐在码头上抽着烟，不知不觉间就聊到了尚美丽身上。
他先说：“今天尚美丽她妈又给她找了个相亲对象，俩人越好今天在她的酒馆里见面呢！”
“好事啊！那男方情况怎么样？”
“男方家里家境还算可以，一家人都是公务人员，而且他还是名牌大学毕业的硕士，前几天路过尚美丽的酒馆时，看见了相亲海报，就记住了她，因为尚美丽当时不在酒馆里，只能留了电话联系。今天就约了见面。”
我笑了笑说：“那你这块心病也算是能解决了.......”
稍作停留，我又疑惑道：“对了，其实我心里还是有点不太明白，为什么你这么操心尚美丽的婚事呢？我想如果我是你，即便我表妹二十八岁，也不至于替她操太多心啊，现在晚婚不都很常见吗？也可能是我没经历过什么亲情，所以理解不了你们的感情......”
我说完，老魏长叹了一口气，又从兜里摸出烟盒，点燃了一支烟，还没抽上一口便说：“我的家庭情况比较复杂，尚美丽的妈就是我姨妈，现在我们家就只剩下我这一脉，和尚美丽那一脉，问题在于我和唐艺没有孩子，那延续血脉的任务自然落在了美丽身上，我姨妈比谁都着急，看到美丽结婚是她的心愿，同样也是我和唐艺的心愿......”
第三百四十五章改变
老魏说完，又给自己点上了一支烟，冲着面前平静、没有波澜的海岸，一阵失神.......
其实，说句实在话，和老魏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之后，我还从没见过他像此刻这般模样，那种眼神十分复杂，有哀怨、有落寞与无助，我了解他们家对于血脉延续有多么大的执着，但放眼往更广袤的世界看去，似乎大部分的普通家庭在养育后代这件事上，做到了无比相似的统一，其实也不难理解，毕竟人类的一切活动，其终极目的都还是繁衍生息，这算是一种天生的责任……
但我想不太明白的是，为什么老魏和唐艺结婚这些年来，没有要个孩子？我想知道这背后是身体原因还是心理原因，老魏和唐艺看上去都挺健康的，所以背后的原因很大程度上是不想要孩子......
既然话题都已经聊到这里来了，我就没有考虑太多合不合适，便直接开门见山地问老魏道：“有句话我不知道当不当说，但我还是想问问，你别在意......我就想知道你和唐艺结婚这么多年以来，为什么没有要一个孩子呢？我想要是你有孩子了，你姨妈就不会这么催着尚美丽结婚吧......”
我问出口后，老魏的身体明显颤动了好几下，叼着烟的手也不停抖动，拿起放下，又弹掉烟灰，可这些动作无异表明这背后肯定有让老魏痛苦的事情，要不然他也不至于有这么大的反应，老魏不说，可我却越来越好奇了，所以一直看着老魏，想让他给我一个解释......
我没有说话向他催促，只抽着烟，安静等待着老魏心里进行一番挣扎。
很长的一段时间过后，老魏弹了弹烟灰叹息道：“其实也没什么不好说的，那我就慢慢给你讲个很长的故事吧……人生嘛，总归不会一帆风顺，上天给予了我这么好的生活，给了我这么完美的老婆，总要拿去一些东西的，要不然怎么能公平呢？”
说到这，老魏停了停，冲我笑着，可我看得出他的笑容里包含着巨大的苦涩，一个真心想笑的人，笑容不会是挤出来的，老魏的笑就很明显，也很刻意，可让我感觉奇怪的是，虽然他的笑容是挤出来的，但他总给我一种莫名的力量，我说不出来那是什么感觉……
可能就像海啸来临时，看见一个建筑在山顶的小屋，海浪虽大，但却冲击不到山顶，小屋里散发着温暖的烛火，吸引着每一个在海浪中挣扎的人，教他们：对！往山顶爬，山顶有食物，山顶有炉火，山顶有一切美好.......
他又接着说道：“我记得我和你说过，面对爱情要勇于追求，哪怕你爱的人和你之间有如山如海一般的沟壑，只要她也爱你，你就应该不惧一切，如果你连娶她的勇气都没有，那我真的很怀疑你是不是真的爱她？而仅仅是嘴上说说.......我和唐艺结婚很早，那时候我是个一穷二白的小子，在一家修车铺打工，给别人当学徒。有一天，一个开豪车的女人来到了我打工的修车铺，她说她的轮胎爆了，需要换胎，因为当时店里老板外出，所以就只能由我来换胎，我经验不足，一次又一次的尝试，都没办法把新的轮胎装上她的轮毂，那一次我足足忙了一下午，累得满头大汗……之后，她说她记住了我，当然！我也记住了她......”
老魏停了下来，笑着看向我，可这一次他的笑容绝对是发自内心的，那个女人一定就是唐艺，我没经历过老魏的人生，但我可以想象，那样的相遇一定足够梦幻，爱情之所以伟大，就是因为它的产生是没有任何理由的，有的人相视一眼，便确定了一辈子；有的人周周转转，也是一辈子.......
我点了点头说：“你的确很幸运......”
“嗯，我很幸运，遇见唐艺绝对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可我遇到的磨难一点也不比你少。唐艺的家庭你应该也可以想象，我是不可能得到她爸的认可的，她爸想把她嫁给一个海归博士，安排唐艺的一生，但唐艺看起来温文尔雅，其实她骨子里比谁都倔强，她不愿意做的事情，谁都阻止不了，之后她偷偷就从家里偷出来户口本，和我在民政局里领了证......领证的时候，我记得是一个傍晚，那时候民政局的工作人员已经到了下班时间，我排着队终于轮到了我和唐艺，工作人员说他要下班了，让我和唐艺明天早点来，我当时就有点泄气，毕竟排了很久的队伍，而且唐艺偷户口本也费劲周折，但你知道唐艺当时做了什么事情吗？”
我自然不知道，但还是说：“她哭了吗？”
老魏笑着摇头：“不是！她不会哭的，从来不会......她起身一把揪住了工作人员的领子，质问着：为什么我们等了这么久，你却连两分钟的时间都不肯给我们？这两分钟不会让你少块肉，但却可以让我们得到全世界，你知道吗？”
当我听完老魏的故事之后，心底除了羡慕之外，更多的是震撼，对！就是震撼，我从不敢想象会有人为了结婚，直接对工作人员动起手，而且动手的人还是温文尔雅的唐艺，她当时是有多么想嫁给老魏呢？那种不顾一切的勇气恰恰在我身上十分匮乏，我做事总是瞻前顾后、患得患失，脑子里想象着很多莫须有的东西，这往好处说，是理性，往不好的方向说，就是缩头缩脑，像是个傻逼……
我的心逐渐因为老魏的故事燃起新的火焰，那种火焰格外炽热，胜过千言万语……
我很想立马找到白药，飞身到白药身边，然后......然后有两种可能性。
我可能会用尽全世界最油腻的情话告诉她，我有多么爱她，哪怕说上三天三夜，我也不觉得乏味；也可能找到白药之后，就立马奔向民政局，用唐艺的方式，让白药永远属于我.......
那，白药，你现在在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