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六章山巅与山脚
老太太乘兴而来、败兴而归，而光头王在送走老太太之后，又原路折了回来。
他皱着眉头看向我说：“张扬，事情到底怎么样了？绑匪怎么说的？”
我将绑匪的原话转告给了光头王，可他在听完之后，也沉默不语了，递给我一支烟，我俩边抽着烟边站在别墅外的草坪上，看着前方一条人为修建的河流......
如果不是遇上这样的情况，我想我可能这辈子都没什么机会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到这样的别墅区，不得不说，有钱的生活是真的舒适，在充满着城市喧闹的中心，居然还有一片安静祥和的地方，这里依山傍水，鸟语花香，仿佛是一片完全与城市隔离起来的净土，可与这片净土截然相反的是我此刻的心情，我没办法把自己和这片土地带来的宁静关联在一起，所以也就没办法融入其中……
再把目光放远一些，我看见一片浓厚的白云正好把天空与太阳切割成两半，所以太阳的光线刚好在我面前的这条人工河里分割开来，我这边的一半被云层遮挡，没有阳光，而河对岸阳光明媚……
弹了弹手里的烟火，光头王莫名地向我问道：“张扬，想在这买套房子吗？”
我苦笑了一下说：“当然想！谁会不想住在城市中心的别墅区呢？可我买不起，这里随随便便一套房子就得好几千万，你觉得这属于我该思考的问题吗？”
“话虽如此.....可不也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人也要有梦想，不然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我觉得我就是条咸鱼......没什么区别……”
“我觉得你的状态不对......你现在的状态不是一个合格的领袖该有的样子……我听说过你们书店最近发生的矛盾，你要抵押书店做贷款，可你们书店的另外一个股东却和你持相反的态度，我还知道那个股东就是之前把路江海儿子打进重症监护室的赖文昌，他受了我们的恩惠，却不愿意在苏雅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伸出援手，所以你就对他彻底失望了，也对你自己和你要走的路失望了，你觉得这就是人性的真相，你觉得这辈子就这么算了……我说的对吗？”
“这些话你都是听谁说的？”
光头王摆了摆拿着烟的手说：“你别管我听谁说的，我就问你，我说的话哪一句是不正确的？”
我长叹了口气点头：“都对......”
光头王对于我肯定的回答点了点头，继而用着一种更加自信的语气对我说道：“那好，既然你觉得我说的都没错，那我就接着往下说了......我知道，你是个看起来说话做事都挺随和的人，可与你这种生活态度截然相反的是你的内心，你心里装着对这个形形色色的世界很多种见解，你有自己衡量对错是非、道德底线的标准，换句话说，你活得多多少少有写身不由己，你的言行和你的内心不一致，所以你很矛盾，做很多事情你都很矛盾，带着这种矛盾的心理，你每做一件事，都觉得是被逼无奈......所以你辞职了，现是和朋友合伙经营一家餐饮店，但出于各种原因，你没能继续做下去；然后你又把人生的所有希望寄托于一家书店，可能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一次你是带着明显的主观愿望去做的，你可以从中获得精神力量，获得来自社会方面的肯定，同时也能带来财富......对吗？”
说到这里，光头王又故意停下来，看向我，我没做声保持着沉默，只顾着抽自己手里的烟，我忽然觉得这支烟带来的味道让我特别迷醉......
于是，光头王又接着说：“我了解你......太了解你了……我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做事优柔寡断，总是为别人考虑，所以我给了你想要的；你缺乏亲情，所以我带给你亲情；你心里厌恶这个娱乐至死、利字当头的社会，所以之前你在我公司上班时，我让你体会什么叫做真正的利益厮杀，甚至还利用了你，达成了我和李胜男之间的合作......经历了这些，你现在觉得我做的是对还是错呢？”
“我不知道.......”
光头王笑了笑：“你不知道？那是因为这些都无关是非对错，在其位谋其政，我所做的都是为了我的公司，所以我不在乎什么脸面、情感纠纷，只要能为我所用的东西，我都会想方设法去利用，只要达成目的，那么一切都是情有可原的……你可能觉得我是个不折不扣商人，把利益写在脸上.......如果你真的这么想，那你可就太年轻了，想成就事业，就不能夹杂着私人恩怨；情感和事业是相冲突的两种事物，就好比你面临现在的局面一样，我猜你心里肯定想放弃了，你觉得要顾及颜面、顾全大局，你可以拿钱走人，给他们留下一个更有未来、更有价值的品牌.......人呐！要是都像你这样的，那可真就太平盛世了......”
光头王说完之后，我看着眼前的一切，久久没有回过神来，我觉得他的话似乎有某种魔力，正把我一步步吸引到另外一个世界，那个世界充满无声的厮杀，充满权衡、充满纷争......
他说的都对，他真的太了解我的。
我摇头叹息之后，光头王又说：“相信我，接着把那家书店做下去，一定可以成为一个品牌符号，但你不能再这么小家子气，一个成天沉浸在恩恩怨怨里的人不配站在高位，你也驾驭不了那个层面......如果有需要，我和王婉清都可以成为你的天使投资人，这不是一句客气话！”
我扭头，面色复杂地看向光头王问道：“王叔……有句话憋在我心里很久了，我是个一穷二白、没出息的男人，您这么帮我是为了什么呢？还有王姨......就和你之前自己说的那样，没有利益，就不值得做，那样属于无效动作......”
光头王看着我又叹了口气：“看着你，就像看到了我的曾经，也是一股子热血，也是满肚子的道德、三观......可生活打磨了我的所有菱角，让我逐渐变成了一块圆滑的石头，从山巅滚落到山脚下，在从山脚下被人一步步送回山巅......”
第三百一十七章末子的自白
我看向光头王，但他在我看向他的一瞬间，便扭头对着前方.......
我吞咽了好几下说：“额......我有点不明白你的意思......”
“曾经把我从低谷带到山巅的人不是别人，就是你爷爷，我也不是个不懂得知恩图报的人，可你爷爷走了，那这一报我就一定要还在你身上......至于王婉清为什么帮你，那我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她是个很有智慧、很有思想的女人，她也是个优秀的商人，所以她从来不会做亏本买卖，这一点就足够说明很多事了……”
光头王说完之后就停了下来，伸手用力地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年轻人！好好努力吧……”
随后，他便驾车离开了这里......
......
当光头王离开之后，别墅外的草坪上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一阵从北方掠过的风在我面前的人工河里掀起一阵阵涟漪，然后这阵风又带着湿润继续向南方蔓延，我似乎看见了那阵风，它不再是无形的，因为我看见一片杨树絮随着风的方向也飘向南方，又看见了一片树林正伴着微风轻轻摇曳，它们好像是在挥手，对过去的我作一声临行前的道别.......
在此刻，面对着这样的风景，面对着这样的心境，我突然不想再抽烟了，于是，我摁灭了手里刚点燃的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看着远处，发着呆......
一通电话恰时响起来，我以为是绑匪打来的，可没想到是好几天没联系的末子，我也真够可以的，末子是带着气离开的，可我甚至都没有安慰她几句话，一直以来，我都觉得这家书店最亏欠的人是末子，直到现在我也这么觉得。
带着惋惜的心情，我接通了电话，末子似乎不想先开口说话，因为她一直保持着沉默，但我在电话里听见了车辆行驶以及鸣笛声，我想她大概也是坐在某条街道、某个路口，冷静下来之后给我打的电话。
我叹了口气先说道：“你现在在哪呢？这几天你受委屈了......”
末子似乎依旧没有完全平复心情，她是带着哭腔说的，她说：“张扬哥......我没怎么受委屈，最委屈的人应该是你才对！这几天，你心里才是最不好受的吧……我应该早点打这通电话的，我也知道你现在是最需要别人关心、帮助的时刻，可......可我的能力实在太小了......上一次给路江海公司做广告的钱，他已经按时给我了，前前后后再加上书店的工资，一共有五万块钱......这笔钱你一定要收下来，虽然我知道这点钱对于你目前的处境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可不做点什么，我这心里总是感觉不踏实，连觉都睡不好.......我待会就用手机转给你！”
“不用！你也不欠我什么，钱你还是自己拿着吧！你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都说网红是现在挣钱最容易的行业，以前我也或多或少有过这样的见解，可接触过你之后，我就改变了这样的看法……这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言论，我见过你日日夜夜背稿子的劳累，拍视频一条又一条的辛苦，所以你还是安安稳稳地把钱存着吧……那一千万我已经准备好了，不过还是要谢谢你，真的！”
末子啜泣的声音逐渐平息，伴随着末子平息的是越来越喧嚣的街头，我可以听见某辆汽车正不停地摁着喇叭，似乎更能通过车主鸣笛的节奏，看得到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正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我忽然觉得现在社会的节奏真的太浮躁了，也太躁动，想起一句广为流传的话：以前书信很慢，车马很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可现在每天都能成为爱恨情仇交织不断的现场直播！
短暂沉默之后，末子的叹息把我拉回现实来：“唉，我也知道你的心里肯定有失望，可失望的不止你一个人，我也很失望，甚至是绝望......有件事说出来，你可千万不要笑话我......活了二十多年，我还没有认认真真谈过一次恋爱，也没有认认真真喜欢上一个人，在约定书店遇到赖文昌之后，我觉得他是个特别有味道的男人，他身上有种忧郁、复杂、又温暖的感觉，所以我喜欢上了他；我觉得每一天的陪伴比什么都重要，所以我愿意陪伴着他，化解他心里最意难平的故事；可这一次，我真的对他特别失望，从心底的失望......我又觉得他心里压根再也装不下除他女朋友之外的任何女人，他把书店看得比命都重要，不也就意味着他的女友重要过一切，哪怕只是一个念想，也重过一切......你说他的深情，算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让我比较意外的是，末子的看法显然一更加深刻一些，我以为她会把阿昌的行为理解为忘恩负义，或者其他不善的行为；但她直接看到了问题本质，可这种本质却比阿昌忘恩负义来得还要伤人一些，仅仅对她而言……
我没办法对别人的感情作出任何评价，无论是正面或是负面，所以只能说：“阿昌不是个不懂得知恩图报的人，也不是个见钱眼开的角色，他给我打过电话，和你一样，他想把他所有的积蓄，二十万！给我......但我也同样没收，你们在某种程度上说，是一类人，都有着各自需要背负的家庭压力，可我没有，所以你们比我更需要钱......”
我稍微停了停，继而又用更加坚定的语气说：“如果你还想回书店上班，我会让杨肖转给你两成的股份，这是个有未来的品牌，好好做下去，你一定可以因此实现在武汉买房的梦想，加油！”
“可我不想回去了……我知道你把股份转给了杨肖，如果你也不想回去，那我也和你一样，不回去了……你是我在武汉最好的朋友，也算是我的兄长，你在生活中给予了我很多很多帮助，可我即使帮不到你，也不能在这时候落井下石，拿走原本属于你的东西，在这一点上，我绝对不会动摇……”
“你......唉，你这又是何必呢？”
第三百一十八章掉头？
在经历等待折磨的十二个小时之后，时间终于来到了夜里十一点，绑匪也准时打来了电话。
他笑了笑问我：“准备好了吗？张大老板！”
“当然！我等了你一整天。”
“一千万可不是小数目，你得开车来吧……记得一个人来哦！”
我应了一声，他又问：“张老板今天开的什么车？”
“一辆丰田阿尔法。”
他又大笑几声说：“哈哈哈！真不愧是大老板，那好，你开着车沿着滨江大道往南走.......记得带好现金！”
“往南走？那我走到哪是个头呢？”
“别他妈废话，让你走你就走，我自然会在电话里告诉你该怎么走！别挂电话......”
我长出了一口气，上了车之后，把手机固定在车上，然后对着车外的王婉清点头说：“王姨，我出发了，你放心，我一定安全地把苏雅带回来！”
王婉清面色复杂，压低了声音在我耳边问我：“要不，我还是安排几个人跟着你吧……我怕有个万一，还有人可以帮衬一下你！”
我看了一眼正在通话中的手机，也压低着声音说：“可绑匪要求只能我一个人去，要是有其他人一起过去，我怕他会对苏雅不利……”
“那这样吧……我让他们也开车，和你保持五百米的距离，一旦有情况，第一时间通知他们！”
我看向王婉清身后几个穿着统一黑色服装、站姿笔挺的健硕男人，点了点头……
想必这些人应该是王婉清特意找来的帮手，这些人从站姿上来看，应该时受过专业训练的，甚至还有可能是退伍军人！
看着他们，我的心里也逐渐产生一股底气，不得不说，其实我挺怕的，我怕绑匪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钱，如果他真的和我有莫大的仇恨，那我的处境也会变得岌岌可危……
王婉清做事很周全。
启动车辆，当车灯照亮前方一百米的路时，我似乎觉得自己正踏上一条充满未知的道路，即便我已经走过无数次滨江大道，即便我在心里构想过无数次解救苏雅的场景，可那种来自四周的黑暗，那种源自内心的害怕，却不会因为我的构想而减轻一丝一毫……
我向后视镜里看去，那些黑衣人乘坐的一辆商务车也在距离我差不多五百米的位置启动了......
我在心里问着自己：这个夜晚会平静吗？
我没有答案，虽然我似乎希望今夜是一个平静的交换，可隐隐约约里，我总有种不详的预感，那种不详的预感源自于我似乎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可出弓没有回头箭，即便这是刀山火海，我也要为了苏雅拼一次命！
我很想给涂磊打个电话，可直到现在，绑匪和我的通话都还没有结束，我感觉他是故意的，故意用电话监听我，可我还没有一点反制的措施。
无奈之下，我也只能期望涂磊他们可以见机行事。
在沿着滨江大道开了五公里左右之后，绑匪在电话里问我说：“开没开到四季常青酒店？”
我下意识地向前方看了一眼说：“还有几百米就到了......”
“立刻掉头！”
“什么？掉头？我开了这么远，你让我掉头......”
“少废话！让你掉头就掉头。”
“呼！行！你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于是，我耐着性子听从了绑匪的话，可心里却觉得莫名其妙，他这完完全全是在浪费时间，我听涂磊说过那个废弃工厂的具体地址，如果沿着滨江大道走，那么刚才的路线就是正确的，只要在下一个路口右转，差不多就能绕到废弃工厂那里，可绑匪却突然让我掉头，这下子把我搞得有些发懵了……
如果绑匪产生了警惕，那对于涂磊他们的行动可能就会非常不利，我心里瞬间便有些焦急，掉头之后，后面的那辆商务车也跟着我掉头......
在我掉头行驶了接近五分钟之后，绑匪又在电话里说：“下个路口再掉头！”
“啊？还要掉头？你这不是玩我了吧？咱们说好的，一手交钱，一手交人，我的钱已经全部准备好了，就在车上，可你让我一直兜圈子，是什么意思呢？”
绑匪有些怒意：“别他妈和我废话！你再多说一句话，你信不信下一秒就能在听到这小姑娘的惨叫声？信不信？”
“好好好！别生气，我照做！”
之后，我便没有做声，但我觉察到了一丝不对劲，他这么让我兜圈子一定是有目的的，一可能是怕直接告诉我地址之后，我报警；二可能是他在滨江大道上有眼线，先问我具体位置，然后问我开的什么车，在观察我之后，再保证没有其他车辆跟踪我，猜肯告诉我真实地址……
想到这里，我心里一下子清晰了，他让我这么三番五次掉头的原因就是想确定有没有人跟我一起过去......
我差点惊呼一声，但看向手机，又瞬间憋住，可心里却无比焦急，如果后面的那辆车被绑匪察觉出来，那结果肯定显而易见，对苏雅的处境非常不友好.....
可我干着急也没用，电话通着，我又没办法向外界传达消息，对了，我想起来了，王婉清给了我后面黑衣人领队的联系方式，我打不了电话，可以发短信。
之后，我顾不上什么交通处罚，单手开着车，又颤颤巍巍地打开信息界面，输入道：“你们先别跟着我了，绑匪有防备的，在我下次掉头时，你们径直开，具体地址我待会儿发给你！”
在短信发出去时，一声清脆的提示音恰时响起，我瞬间一激灵，光顾着发短信，连声音也没关......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我猛踩了一脚刹车，后面的行车差点儿追尾，直到后面的车主骂骂咧咧地超过我之后，我才尽力保持冷静，迅速调整，继续往前开着。
我期望着绑匪走神，没听到，可这毕竟是期望，他还是听到了，警觉地质问我道：“怎么回事？你在和谁联系？”
我用着轻松的语调说：“什么怎么回事？你是说短信吗？中国移动提醒我欠费了……”
“你最好给我老实点，别搞什么幺蛾子，不然后悔的是你！”
第三百一十九章冲突升级
“你放心，咱俩的目的不冲突，你要钱，我要人，在这一点上，我没有任何理由不同意！”
绑匪轻笑着：“你也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稍作停留，绑匪居然同我闲聊起来，他似乎是点了一支烟后说道：“你好奇我是谁吗？”
我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而是往后视镜里看去，黑衣人的商务车已经提前掉头，而我却还沿着这条路往反方向开，这是一个好消息，意味着后面那辆车正在对的方向上等待着我......
收回目光后，我说：“我当然想知道你是谁，说实话，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很多天，我不知道到我究竟是因为做过什么、或者无意间说错了什么话才得罪了你，让你用这种手段对付我......”
“可这种手段很高明不是吗？”
“对，的确很高明，你抓住了我的软肋。”
“唉，其实这姑娘也挺倔啊……我问她关于你的事，可她一个字都不肯说出口，要不是我只想拿钱走人，真想给她点教训......你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这么一个富家小姐对你死心塌地呢？张老板，能教教我吗？学会这一招，可比什么敲诈勒索要体面很多啊……”
对于他的讽刺调侃，我并没有在意，而是说道：“说了半天，你还是没说你到底是谁，你告诉我，也好让我知道我究竟犯了什么错误啊……”
“哈哈哈，我可不傻，我告诉你我是谁，你马上报警怎么办？除了身边的几个女人，你基本上无牵无挂，可我和你不一样，我还有个家，我得为我的家人考虑考虑吧……”
“你说你要为你的家人考虑，可你做的这些事情真的是为了你的家人考虑吗？你做事之前就没有考虑过失败的结果吗？我想谁家的父母、亲属都不会愿意自己的儿子、亲戚是个绑架犯吧……听我一句劝，回头吧，如果你现在放了苏雅，我可以用我的人格保证，我会给你一笔钱，足够你做些小生意，而且我还不会报警，也不会追究你的责任，你好好考虑考虑吧，孰轻孰重，不需要我为你普及相关法律规定吧……”
我苦口婆心地说完，还带给他丰厚的收益，这似乎真的带来了一些效果，电话那边的绑匪陷入了沉默，而且我知道他并不是因为其他事情而走神了，因为我听见他正一口一口地抽着烟，时不时长出一口气，我有过类似的这种感觉，一旦感到苦闷时，便只有一个动作，那便是无休止地抽烟......
这对我来说是个不错的信号，因为他的沉默和犹豫意味着他还不是一个失去基本道德底线以及人格的人，只要我的话还可以触动到他，那就有的谈！
面对这样的情况，没等他说话，我便接着说道：“我知道人活在世上，多少会有不如意，面对着各方面的压力，甚至来自家庭生活负担的压力，这些压力在你陷入困境的时候，让你在人性和**之间很难做出抉择，可这个世界不仅仅只有冷漠无情，还有很多人性的温暖和光辉，正因为那些冷漠无情，所以才会显得善良难得可贵......我是真的不知道在哪里得罪过你，可我也敢摸着良心说，这辈子绝对没有做过触及道德底线的恶事，所以咱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有些话说开了就好了，我也愿意帮你走出困境，而不是用这种低劣的手段谋取暴利！”
绑匪又迟疑了好一阵子，最后试着说道：“你说：正是因为那些冷漠无情，所以才显得善良难得可贵？”
“对！”
他又在嘴里默念了好几遍这句话，可当我以为整件事会出现转机时，他又突然陷入一阵疯癫的狂笑中说：“哈哈哈！你真的说的比唱的都好听，如果不是你张扬说的话，那我可能就相信了.......人性的善良......人性的善良......多么好听的词汇，我差点就信了，少废话吧，再掉头！往南走，早点拿钱，我也好早点走人……”
他的顽固不化让我长叹了一口气：“唉，我说的都是肺腑之言，如果你了解我，就一定知道我在约定书店做过什么事，我愿意自掏腰包给山区购买捐赠图书，也愿意拿出几十万去帮助一位身患重病的老人......如果这些事都不足以说明人性的善良是存在的，那我真的不知道有什么可以说明.......”
“别说那些有的没得......见了面咱们好好聊聊……”
之后，无论我再说什么话，绑匪都不愿意再回答我，只在关键时候告诉我接下来的路该往哪走，其实不用他说，我也清楚该怎么走，为了配合他才这么做的......
一路无言，在接近废旧工厂时，我看见了几位身穿黑衣的人在路边等我，他们的速度比我快很多，我保持着开车的速度，打开车窗，给了领头人一个手势......
.......
在接近工厂的途中，我也四处观察着有没有涂磊他们的身影，可或许是他们隐匿的手段太过高明，所以我自始至终也没看见有人在附近......
我把车停在了工厂前的一片空地里，四处扫视了一圈之后，我看到了角落里停了一辆车，那辆车的主人正是苏雅，不会有错......
可我的心也瞬间被那辆车揪了起来，要是说到这之前，我还能保持平静，可见到那辆车的一瞬间，我就再也平静不了，或许是我一直都没有平静过，之前是在自己骗自己罢了……
做了好几下深呼吸，我拿出手机对着电话说道：“我已经到了，钱就在车里，你人呢？还有苏雅！”
“别叭叭了......我当然知道你到了，但好戏才刚刚开始，你到了，有的人还没有到.......”
我皱着眉头反问他：“还有人？还有谁？咱俩不是都说好了吗？一手交钱，一手交人，怎么到了这，你整这一出？”
“安安静静坐在车里！等我通知！你没有和我谈条件的资格......张扬啊，有时候我觉得你也是个傻逼，你明明知道我是冲你来的，为什么还要一个人过来呢？哈哈哈.....”
第三百二十章献祭
绑匪说完便有些陷入近于疯癫的笑声里，他可能真的入魔了，而今天也似乎随着他的笑容变得不可能平静......
坐在车里，虽然开着空调，可我依旧出了一身的冷汗，直到此刻，如此无限接近苏雅，我都还没看见一个人从里面出来，气氛逐渐焦灼不安，我从兜里摸出一支烟给自己点了起来，现在也只有一支烟可以给我带来些许安慰……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原因，我没有打开车窗，烟雾弥漫在车内，让我一遍又一遍地失神着，抽了口烟扭头看向身后装着钱的一个又一个的大黑色旅行包，恍惚中，我在心里问着自己，一条人命究竟值多少钱？一千万？
如果不是因为这次被绑架的人是苏雅，而被勒索的人也不是我，而是另外一对人，他们没有身份背景，也没有一点点资本，那现在会是怎样的场面呢？绑匪还会要求要一千万吗？或许他会因人而异，只要一百万，或者更少......
那么问题来了，一条生命究竟值多少钱？都说人人生而平等，可就在这个赎金问题上，就出现了不平等和差异，那为什么还要说人人平等？这个平等可能说到底也只是一种美好的期望，并不等价于实际......
思考了一会儿，我也没有得到答案，就在这时，又一辆汽车停在了我的身后，车灯的灯光从后窗透过来照亮了我的车内，我也被灯光刺激到了眼睛，看不清这辆车的型号，或者车上有什么人......
这或许就是绑匪口中的其他人，可车到了之后，也没有见到什么人从车上下来，车主和我一样，应该是受了绑匪的指示，停留在车里。
在后面那辆车关闭大灯之后，我才借着废弃工厂的灯光，依稀辨别得出后面车里坐着一个人，看样子还是个女人，可我看不清那个女人的样貌......
我有些克制不住地向绑匪问道：“你到底要怎么样呢？我已经按照你所有的要求，走到现在这一步，可你连面都不露，是不是太没有诚意了……”
绑匪笑了笑：“别着急……人还没到齐呢！好戏才刚刚开始，而这场好戏就是专门为你准备的，我也想看看你心里究竟装得下多少恩恩怨怨，又有多大的善良？”
我很愤怒，也很无奈，在这种情绪的交织之下，我除了带着愤怒抽烟，再也没有其他办法。
就在这时，我的微信来了一条消息，由于我已经关闭了提示音，所以绑匪并不知晓。
这条消息是李胜男发来的，她说：“张扬！我就在你身后......”
我的脑子霎时间变得空白，下意识地朝后面看去，那个人的身影也的确像李胜男，可是她来干什么？
我把疑惑发送给了她：“你来干什么？这件事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赶紧掉头回去！”
“本来和我是没干系，但现在有了！因为他们绑架了萌萌……我不得不过来......”
“什嘛？”
“我不是开玩笑，也没心情开玩笑......本来今天晚上我按时去兴趣班接萌萌回家，可老师说萌萌已经被人接走了......之后，我就接到了绑匪的电话，按他的要求来到这了……现在情况怎么样？苏雅救回来了吗？”
我一下子有些转不过弯来，李胜男的女儿李萌萌也被他们给绑架了，可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为什么我们之间的事情要牵扯到一个几岁的小孩子？如果是这样，那绑匪真的已经毫无人性......
我记得在苏雅被绑架之后，我就告知过李胜男，让她千万小心，可没想到绑匪在李胜男那里找不到机会，却在李胜男的女儿身上下了手......真他妈卑鄙！
我对李胜男发送去：“我早就提醒过你......唉，别太担心！绑匪是冲我来的，他们不会对一个小女孩怎么样，这次是我连累了你，连累了萌萌……”
我逐渐感觉到了一丝绝望，也心里也还有着无数的问号，如果绑匪的目的仅仅是为了报复我，那么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人到了，钱也到了，那为什么还要抓萌萌，把李胜男也带到这里来呢？
这时候，没有人可以给我一句合理的解释，所以我只能怀揣着疑问去接受目前的局势。
我用微信给涂磊发了一条消息：“现在局势有点不受控制了，绑匪还绑架了李胜男的女儿，现在李胜男也跟了过来，我们目前都还在工厂外面等待着，我也不清楚绑匪究竟想干什么，而且从他的话里不难听出，应该还有人要过来……你们打算怎么办？”
没等多久，涂磊便回我道：“再等等，静观其变，我这边有十几个人手，而且都带着枪支，还有两名狙击手在旁边的山顶上观察着情况，绑匪一共有三名，在工厂二楼，都带着面罩，还有苏雅，以及一名小女孩。里面如果一旦有突发情况，我们的狙击手会在第一时间击毙绑匪，可现在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我们的狙击手只有两名，但绑匪有三人，不能确保在同一时间击毙三名绑匪。所以你的任务就是控制住其中一名，让他失去行为能力，我们的人会在你出手的第一时间击毙其他两名绑匪，记住了吗？”
看完涂磊的话，我做了好几下深呼吸，我早就有预感，今天晚上注定不会平静，可没想到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种地步，是我想得太过简单，今夜不存在和平解决问题的可能性，而且一旦出现难以控制的情况，还必须有人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有鲜血、有死亡，可就是没有新生……
给涂磊回复了一句：“好！”
之后，我把涂磊的话转发给了李胜男，她和我的担心是一样的：“张扬，你一定要保证萌萌的安全，她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哪里见过这种场面？还有你要注意你自己的安全，千万别逞英雄！”
我一咬牙：“你放心！今天就算我死了，也要把萌萌安全带出来，同时还有苏雅！你们都是受我连累，要承担后果，也一定是我来承担！”
这时，我突然想起一句话：如果一切因我而起，我愿以生命作为献祭……
第三百二十一章绝境
漆黑一团的夜空包裹着这栋栋废弃工厂，我似乎听见了轻微的啜泣声，而且是个小女孩的声音，就从面前工厂的二楼传出来的，我想应该是萌萌哭了……
这里很安静，除了周围树上时不时传出来的蝉鸣，再无其他声响，所以她的哭声在空荡的工厂中就显得格外刺耳，那样的哭扎进所有听着的人的心里......
绑匪真的已经灭绝了人性，连一个几岁大的孩子都不放过，把她卷入到成年人繁杂的世界里去，如果那些恩恩怨怨都能做到冤有头债有主，或许还是一件大好事。
在好几个瞬间，我心里都起伏不断，有时候我心里会涌现出巨大的精神力量，那种精神上的刺激就像给我打了好几针肾上腺素，让我变得失去理智，一心只想着勇敢、付出、甚至是慷慨赴死......
可与这种极端情绪相交替的还有恐惧、害怕、退缩......我真的只是一个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男人，活了这么些年，也从没见过这样的阵势，就好像活着活着，突然有一天，一个人告诉我说：你要做出牺牲，哪怕牺牲的是生命……
在这两种极端的情绪掌控之下，我渐渐有些麻木，手上的烟燃尽之后，我又给自己续上了一支，看了看烟盒里只剩下了五支烟，我像是发神经一样，一次性点燃了所有的香烟，然后同时抽着......
我似乎是在提前适应逝去生命的滋味，五支烟一同吸入肺中，巨大的刺激、压迫感充斥着我的呼吸道，甚至充斥着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可我也实在受不了这种刺激，抽了几口之后，陷入一阵连续的咳嗽声里，感觉呼吸都开始困难了……
也许冥冥中自有天意，我的烟盒里恰好只剩下五支烟，而这五支烟被我一同点燃，最后让我感到奇怪的是，明明是一起抽的，可这五支烟却烧成了三长两短的样子……
我苦笑了一声，可那种讽刺的意味却让我特别难受......
当我顺手丢掉那些烟之后，绑匪在电话里说道：“张大老板，你可以先上来了……记住，你先一个人上来，李总就在外面先等一会儿吧……”
我努力克制着情绪说：“你到底想怎么样？能不能给一个痛快点的说法？”
绑匪笑了笑：“急什么？夜还长着呢……”
“现在立刻，带着那些现金，上来。”
“这么多钱，一共有十个袋子装着，我不可能一次性拿上来吧……”
“那你就慢慢拿，我不着急的，我等你......”
绑匪说到最后一个字时，特意拉长了语调，戏虐的意味十足，我很厌恶被别人耍着玩的感觉，可现在的局面又让我不得不被迫接受。
于是，我一次提两大袋现金，顺着破旧的楼道往二楼走去，第一次静距离观察到了此时二楼的格局，三个绑匪分别站在不同的位置上，观察着周围的情况，而苏雅被绑在一个石柱子上，被布料塞住了嘴，从外表看上去，她虚弱到了极致，面色苍白，毫无生机，冷汗布满了额头，看到我的那一刻，她的眼神才出现变化，瞪大了眼睛看着我，然后扭动着身体，冲我猛眨眼，可我却不明白她到底想对我说什么......
萌萌哭声停止的原因也是被堵住了嘴，所以我只能听见她的呜咽，一个小姑娘承受着无边的恐惧和来自外界的压迫，我真的挺害怕这一次的经历会对她造成不可估量的心理创伤……
其中一个绑匪的声音中断了我的观察，从声音来判断，他就是那个给我打电话的绑匪，他说：“看什么看？还不赶紧去拿钱，我得确认一遍是不是一千万，以及真假，万一是假钞，那我只能对这小姑娘使点手段了……”
说着，他便顺势走到萌萌面前，从背后抽出了一把冒着寒光的匕首，在萌萌面前划拉了好几下，又笑着对我说：“你可是个大好人呐！一定不愿意看见鲜血淋漓的场面吧……”
见状，我连忙说道：“行行！我马上把所有的钱给你送上来，只要你不伤害任何人，钱不是问题……”
听完我的话，绑匪以一种更加戏虐的语气说道：“哟！看不出来，张老板家底挺殷实啊，一千万都不放在眼里，那我这是不是要得少了点？或者说，这笔钱不是你出的......”
“我敢保证，这笔钱都是我个人的，这是我抵押了房产，以及我未婚妻的房子才凑出来一千万，如果你不相信，你完全可以调查一下......”
“呵呵……调查？我可没有那闲工夫，不过我估计你也没有胆子骗我，毕竟这么漂亮的姑娘在你心里的地位真的不低啊……张老板！说句实话，有时候，我还真的挺羡慕你，你说怎么那么多优秀的女人围着你团团转呢？你他妈到底有什么魔力？”
我做了一下深呼吸说：“我下去拿钱......”
趁着来回拿钱的时间，我用手机给涂磊发去了一条消息：“情况越来越难控制了，绑匪手里有利器，至少我看到了他们几个人身上都塞着尖刀，至于还有没有什么更大威胁的武器，我就不清楚了……可是，我手无寸铁，拿什么控制住其中一个绑匪呢？你能不能想想办法，给我一把手枪？这样我可以保证瞬间击毙一名绑匪！”
涂磊立刻给了我回复：“不行！第一你没有用枪的经验，万一控制不好，擦枪走火、伤及无辜，怎么办？第二，我们也有严苛的规定，不能把配枪给其他任何人，这是原则问题；第三我们最希望的解决方案就是和平换出人质，之后就是我们直接抓捕罪犯……”
我有些焦急，因为我注意到楼上的绑匪已经站在窗台上在往下看了，这一分一秒都可能引起他的怀疑......
我装作若无其事地打开后备箱，往外丢钱袋，然后在车后，简短地对涂磊发去：“我有预感，事情已经不可能和平解决，今天一定会有人流血......我了解过枪支的使用，如果没有一把枪，我无法保证瞬间控制其中一名绑匪，你想想办法，规则是死的，人是活的……”
第三百二十二章新客人
在我发完消息之后，却再也没有多余的时间等待涂磊给我回消息，因为绑匪已经站在楼上开始催促我，在搬运现金时，我往李胜男的方向瞟了一眼，她拿着手机，似乎也在和别人联系着，不知道是不是涂磊？
终于，在我搬运完所有的现金之后，绑匪开始检查数目，可另外两个人依旧在二楼不停地走动着，观察着周围一切动静，涂磊他们也藏得够好的，直到现在我都还不知道他们在哪？这也算是一个好消息吧……
趁着这段时间，我观察了另外两名绑匪的身形，我总觉得靠右边的绑匪就是张麻，虽然他们都统一戴着遮挡面部的面罩，甚至连头上都戴着黑色的棒球帽，可走路的姿态却很难被轻易掩饰，所以我有八成的把握，那个右手边的绑匪是张麻……
可从现在的局势来看，和我有过矛盾的张麻却不是主犯，而是这个我根本不熟悉的人安排着一切……
在我观察时，我又下意识地看向苏雅，借着微弱的灯光，我似乎看见她的眼里闪烁着晶莹，不停地朝我摇头，但我还是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况且现在的局势早就脱离了我的掌控，一切的主导权都交给了天意……
我微微闭了闭眼睛，又出了口长气......
希望一切顺利进行，最好不会有人因为受伤......
几分钟之后，绑匪检查完毕说道：“钱太多了，我一下子也数不过来，但看上去应该和一千万差不太多，行吧……”
我试着问：“既然钱你已经检查过了，那能不能把她们放了呢？我不知道你和我有什么深仇大恨，暂时放下那些不说，她们都是无辜的，也不应该掺和进我们的恩恩怨怨里，你觉得呢？”
绑匪点头，似乎在认真思考，沉吟片刻道：“嗯，你说的对，她们都是无辜的......我们的恩怨是该我们自己解决。”
“那我就去给她们解绑了......”
说着，我便往苏雅的方向走过去，可心里却一直保持着警惕，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四周，那一瞬间，我敢确定，一旦有任何异动，我也一定可以第一时间作出反应……
可当我走到苏雅旁边时，绑匪突然叫住我：“等等！”
“怎么？”
我转身看着他，他一直不停地转动着手里那把冒着寒光的匕首，用戏虐的语气说道：“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先解决你我的恩怨，然后再说放走她们的事情.....”
“你想怎么解决？”
“我的要求不过分......这把匕首长十二厘米，我只想亲眼看见你把这把匕首插进自己的身体里，而且再拔出来，我才会消气，这样才能完美的解决我们之间的深仇大恨……我这个小小的要求不过分吧？三好市民、正义的使者，张扬先生......”
我心里很清楚，这件事不可能就这么轻松结束了，但也没有做好，就这么往自己身上捅一刀的准备，于是我皱着眉头问他：“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有那么重要吗？但就此刻的状况而言，你觉得你有资格和我谈条件吗？”
“钱我已经给你了，你这么做真的不太厚道啊……”
我想方设法地尽力拖延时间，准备找准机会制服面前的绑匪，因为涂磊说过，只要我制服其中一名绑匪，狙击手就会立刻击毙其他两名......
绑匪听了我的话，仿佛听见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他放声大笑道：“哈哈哈！你可真有意思，厚道？你是不是没有其他词了……”
“那你把刀给我，就不怕我拿了刀对你不利吗？”
“对我不利？你大可以试试，我知道你这人太重感情了，我可以保证，在你对我动手的同时，她们俩会立刻毙命，你相信吗？”
在他说话时，旁边的两个绑匪已经走到了苏雅和萌萌面前，拿着手里的刀抵着苏雅和萌萌的脖子，似乎在对我说：你试试……
而苏雅已经闭上了眼睛，那种反应似乎在告诉我：她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卑鄙、无耻已经不足以描述我对他的看法，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相信这种人会有什么信誉、道德底线可言，他们都是穷途末路之人，除了一条烂命，没有其他任何东西在乎，在这一点的基础上，论做事毫无底线，我永远也比不上......
我颤颤巍巍地准备接过匕首......
就在这时，绑匪的手机来了一条消息，而他看了一眼之后，又突然改变主意道：“嗯！你运气不错，我忽然想换个玩法，因为有更大的好戏要上演了，其实我真的很期待你有什么精彩的表现，要不然可就真的浪费我为你煞费苦心设置的局了……”
“你还想怎么样？”
他没接我的话，反而用手机对李胜男说：“李总，你现在可以上来了，现在是大夏天，下面蚊子挺多的，我可真怕你皮肤受损呐……”
话音刚落，楼道里传来一阵脚步声，李胜男便出现在了我们面前，对绑匪说：“你想要多少钱，说个数，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不伤害这里的任何一个人......”
“哟哟哟！看来今天不是英雄救美，是美救英雄啊……李总，你可真有钱，可你怎么就那么爱管别人的闲事呢？要不然今天你和你孩子也不可能在这啊……其实我本来也不想拿你小孩来要挟你的，可你实在太能打，我怕十个我都不是你的对手，所以只能出此下策，希望您能理解一下.......”
绑匪的话让我一头雾水，但李胜男却似乎想到了什么，因为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又放缓了语气对绑匪说：“只要你把我孩子放了，一切都好说……”
“不急！马上还有客人要来，再等等！今天晚上我想看看张老板的表演，他不是喜欢替别人操心吗？那我就要看看，当矛盾发生在自己身上时，他该怎么抉择......”
就在这时，一阵亮眼的灯光从废弃工厂外面照进来，又一辆车抵达这里，然后从车上下来的人却几乎快要让我停止了呼吸……
第三百二十三章你的答案
看见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时，我的心陡然开始急速狂跳，大脑一片空白，也便顿时明白了绑匪究竟想干什么，他真的是为了我才设下这个局，细数此刻工厂二楼里的人，李胜男、苏雅，还有很多天没有见面的白药......
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此刻会出现在这里，我明明已经提前告诉了她，千万不要在这时候来武汉！千万不要......
这大概率是绑匪从中做梗，可目前的局势已经来不及我做更多的思考，因为白药一旦上来，绑匪的筹码会更多，她不像李胜男，她只是个弱不禁风的女人，在这里只会对局势更加不利......
看见她的那一刻，我的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不顾一切地冲向二楼窗台边上对楼下的白药喊道：“别上来！千万别上来，赶紧走！离开这......”
白药听见了我的声音，下意识地往我这个方向看过来，愁容满面，眼圈很红，似乎还刚刚流过泪.....
也就在这时，绑匪靠近到我的背后，拿起手里的匕首，架在我的脖子上对我说：“别他妈动！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见阎王？”
我感觉双腿正在发颤，因为那把刀离我的脖子根本没有距离，冰冷的刀刃紧贴着我的皮肤，似乎下一个瞬间我便可以对这个世界说再见了......
恐惧、惊慌、冲动、害怕等等一系列的情绪一下子充斥着我的大脑，那些情绪让我有片刻的失神、停止思考，可理智告诉我，现在不是慌乱的时候，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哀求地语气对绑匪说：“算我求你了，你拿我怎么样都行，但别伤害到无辜的人，如果我曾经无意间伤害过你，我愿意承担一切责任......对！刀！你把刀给我，我立马捅自己一刀，这样可以吧……但我求你放过她们，我求你了……”
可绑匪面对我的苦苦哀求，没有多说一个字，只是大笑了好几声，然后对楼下的白药说：“你放心！白小姐！只要你上来，我保证不伤害张扬一丝一毫……快！上来！”
我很想在这时候，突然出手反制绑匪，可他似乎早就有了准备一样，一只手拿刀驾着我的脖子，又用另外一只手拿出绳子，打了一个专业的结，系住我的双手，并对其他两个绑匪叫了一句：“都打.asxs.精神来，李胜男可是个练家子，如果李胜男敢动手，立刻结果了她女儿！”
本来我还寄希望于李胜男能从绑匪的背后给他致命一击，可现在……
顾不上什么，我用尽全力、声嘶力竭地冲白药喊道：“白药！千万别上来，别听他的，你上来了对大家没有任何帮助……别管我，你走啊……”
绑匪一听这话，直接举起匕首，对着我的右胳膊刺了一刀，那股撕心裂肺的疼痛让我瞬间失去所有感知，鲜血顺着手臂流淌到地上，让我直冒冷汗……
我听见了白药的大声哭喊：“不要！别伤害他，我求求你，求求你了……我上来，我这就上来......”
看着流淌在地上的鲜血，我有些晕眩，双腿发软，一下子跪倒在地上......
绑匪的笑声如同梦魇一般，反复在我脑海里盘旋，我的一切努力都失去了原本该有的意义，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发生过了；该来的人、不该来的人都无一例外地来了......
倒地的瞬间，我的大脑飞速旋转，那些过往如同播放电影一样，一个画面又一个画面地交替上演，恍惚中，我似乎看见了第一次见到苏雅的场景，她的冷漠、她的不屑让我特别厌恶，可又偏偏与她经历了太多太多；然后，我又看见了第一次正式和白药见面的场景，那是公园里的一个清晨，她那张无比像韩颖的脸让我对她产生了好感，也有了后来；再然后，我的脑子里又浮现了李胜男在八角笼里与人殊死搏斗的场面......
可那些画面都随着我的脑袋重重地击打地面而终止，侧着头时，白药已经冲到了我的面前，眼里噙满泪水，轻轻地触碰了我右臂的伤口，哭喊着：“张扬，你怎么样？张扬，我们赶紧去医院.......”
剧烈的疼痛让我恍惚不断，甚至于白药和我的距离不到二十公分，我都有些听不见她后续的话，也可能是她只剩下了哭泣......
白药试图拉起我，边抬着我的身体边说：“走！我们去医院，你留了好多血……”
我似乎觉得这些话、这种场景在哪里见过，既陌生又熟悉......
但白药哪里抬得动我呢？拼尽全力也只能让我半个身子撑起来，绑匪这时又对白药动手了……
他用着绑我的绳子多出来的部分，将白药的双手绑住，又把我从地上拉了起来，让我保持着坐姿，靠着墙坐在地上。
他张了张嘴，好像在笑着说什么，可能是我太过恍惚，所以没有听见，他便拿起地上的半瓶矿泉水淋在我的脑袋上，让我瞬间清醒一大半，可右臂也随着意识的清醒变得更加疼痛......
我听清楚了，他说：“张老板！人也都差不多到齐了，那么接下来，好戏就要开场，你可千万不能在这个关键时候掉链子啊……像个男人一样，好不好？挨一刀算什么？”
我有气无力地回道：“你想怎么样？”
可他没有回答我，而是拿着另外一条绳子，转头对李胜男说：“李总！你是个明白人，不需要我来告诉你，你该怎么做吧？”
李胜男看着我们，沉吟片刻，伸出双手点头说：“你绑吧……”
随后，绑匪处理好了李胜男之后，把她安置在我的左手边，拍了拍手道：“现在准备环节已经完毕，我们来玩点好玩的......”
绑匪走到我面前，拿着那把沾了鲜血的匕首说：“张老板！在你面前有三个女人，而且据我所知，这三个女人和你或多或少都有些感情吧……我呢......也不是个彻彻底底的坏人，我可以放走其中两个，但必须杀掉一个，请大声告诉我你的答案，好吗？”
第三百二十四章抉择的权利
绑匪的话像是一颗重磅炸弹一般，炸响在我耳边，不，这颗炸弹应该落在了每个听到他说话的人心里，我是真没想到他嘴里所说的游戏居然是这样的......
可这种选择却比捅我一刀更难受，挨刀也只是**上的疼痛，但做这种选择却会疼在心里，无论我让谁活，又或者让谁死去，对我来说都一样，我做不了这个抉择……
苏雅、李胜男，还有白药，她们都在绑匪话音落下时，一同看向我，可我连该说些什么话都不知道......
苏雅挣扎了好久，似乎是想说些什么话，可她的嘴被绑匪堵住了，急得直掉眼泪......
见状，绑匪走到苏雅旁边，抽出了她嘴里的破布说：“你想说什么？可以尽情向张老板表达出来，我给你这个权利！”
苏雅的嘴自由之后，第一句便是骂我的话，边骂还边哭：“张扬！你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笨、最傻、最无脑的混蛋……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让你别过来嘛……你怎么就听不懂呢？”
这时我才突然想到苏雅曾经在电话里，对我说出的那段莫名其妙的话，努力回忆之后，我拼凑出了那些话开头的第一个字：长养，别过赖！谐音：张扬，别过来......
可我怎么能不过来？
我仰头长出了一口气，现在知道这些也没什么用，局势已经发展到现在这一步，我唯一的希望就是涂磊他们可以快点行动，我已经基本失去了行为能力，而其余的人也都被绑匪绑住，没有一点点制服他们其中一个的可能性……
苏雅哭完之后，又对绑匪说：“我这辈子还没活够呢！我才二十三岁，大好的青春还在等我，我想我爸妈了，也想我姥姥，想我舅舅......”
苏雅还没说完，绑匪便笑着打断道：“那你的意思是，让我杀掉谁？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苏雅扫视了一眼，先看了看李胜男，又看了看她面前惊慌失措的萌萌，然后瞟了我一眼，最后目光落在了白药身上......
这时候，谁的生、谁的死，全部掌握在绑匪的手上，他的一个念头就可能代表了任何一个人的生命，苏雅又是个随性的人，我很害怕苏雅会一时冲动说出某个人的名字，更害怕绑匪会按照她的意愿做决定。
当苏雅的目光在白药身上停留很久之后，意味已经不用语言描述了，我心里其实很清楚，苏雅一直对白药有一些怨气，而那些怨气的由来就是那块手表造成的，说来惭愧，那块手表带来的不愉快恰恰是由我制造的......
白药扭头看了看我，硬生生从嘴角里挤出一丝笑容，与笑容格格不入的是她眼角缓缓流淌的泪水，她的笑容包含着很多东西，似乎在安慰我，对我说：没事；也像是激励自己，要勇敢一些。
那一刻，在心理和生理的双重痛楚下，我的情绪真的快崩溃了……
我不禁在心里问自己，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世界？**、金钱、报复、生死交织成了这个夜晚的主旋律，同时又让我面临无解的难题，而我又犯了什么样不可饶恕的错误？以至于用这种手段来惩罚我......绑匪灭绝人性的报复；生死关头，以别人的死换自己的生；还有无畏生死的人，为了我面对一切......
绑匪急切地对苏雅催促道：“想好了没有？你再不说，下一秒的决定权可能就不在你手上了……”
苏雅看着白药微微张了张嘴，正当我以为她要说出白药名字时，她却突然闭上了眼睛，眼角的泪水迅速滴落，她哭着说：“杀了我吧……刚刚我的话还没说完，虽然我还有好多事情没来得及做过，但我相信以后会有人代替我去做的，我死而无憾了......张扬，你要好好生活，和你爱的人、爱你的人好好生活下去……”
悲壮、决绝写满了她的脸，是我小人之心了，也许她从来没有真正生过白药的气，也没有记恨过任何人，在某种程度上说，她才是我们这些人里，最单纯的，恍惚中，我还记得她做过的傻事，以及不计成本的善意，对她而言，做这种决定的痛苦一定不亚于我，所以她的一切行为都是为我们争取更多的时间......
绑匪听完，先是鼓掌，然后装模作样地抹了抹眼角感叹说：“哇！我真的被你感动到了，你也是个大好人，舍己为人、牺牲自己成全别人，如果我没记错，你不是张老板的正牌女友吧……那个比你漂亮、比你有魅力的白药才是，可你就不想杀了她，然后和你喜欢的人成双成对吗？”
绑匪的话充满着挑刺的意味，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就想看到别人撕破脸皮，相互厮杀的场景，可苏雅的反应却大大出乎了他意料。
苏雅甚至没有睁开眼，用最狠的语气说出最怂的话：“你少废话，趁我现在还没害怕，赶紧一刀杀了我吧……我求你下手利落点，我怕疼......”
绑匪摇了摇头说：“可惜、可惜......真是感人至深，可是我现在收回了你的权利，你决定不了任何人的生死了......”
说到这里，绑匪停了下来，转头看向白药说：“现在我把权利交给你......你来决定谁生谁死，好吗？”
白药坚定地摇头说：“我没有兴趣陪你玩游戏，你觉得鼓动人心、引导别人和你一样失去人性与道德底线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可我和你不一样，我觉得这特别无耻，也特别无趣！”
“哈哈哈！不愧是做过老师的人，说话就是有深度......不过，你可想清楚了哦，如果你拒绝一次，我就往张老板腿上扎一刀，这刀也不长，也就十二公分，我只保证刀刀插到底就行，你要不要拒绝我试试？”
白药显然不会理解为什么这世上会有这种毫无人性的混蛋，所以她用了一种难以理解的目光看向那把沾了我鲜血的匕首，然后又神色复杂地看着我，就在这时，绑匪毫无预兆地把刀插进了我的右腿上，让我猝不及防……
第三百二十五章没有约束的灵魂
但这一次那种钻心的疼痛只持续了一会，之后我便陷入了一阵茫然的麻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失血过多，我总觉得眼前的一切开始发昏发暗，有时候还会冒出五颜六色的亮星，在我的眼球里炸裂开来，我再也没有力气多说一个字，反而更加坚定地盯着绑匪，直视他的双眼，在那一刻，我也压根没有考虑过生与死，因为我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在挨了那一刀之后，我听见有另外一个绑匪惊呼道：“方平！你他妈疯了？真想闹出人命？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给他一点报复，就拿钱走人吗？我可不想下半辈子背上人命活着......”
方平？好熟悉的名字......可我的思绪已经渐渐消退，即便知道了他的名字，也想不起他究竟是谁？而我又做了什么错事？
我感觉右腿上开始涌动温热，可我也没有气力起身看上一眼......
恍惚中，我听见了白药的哭喊，但听不清她到底在说着什么话，同时也听到了来自旁人的惊呼，可太嘈杂了......她的双手被反绑，所以挣扎着上身扑倒在我的身体上，用尽全力盖住我的身体，似乎想用自己的躯体为我抵挡伤害.......
因为失血过多，我觉得自己可能到了弥留之际，最后看到世界的一个画面，停留在那个叫“方平”的绑匪高举起手里的匕首，面目狰狞，正往下用力地刺去……
我闭上眼睛，似乎听见了滚滚雷声，而世界也灰暗无光起来......
.......
当我再一次睁开眼时，发现周围呈现出一片白色的纯净世界，我以为自己的灵魂到了天堂，可看到一个节能灯之后，我才意识到我大概还没死......
恍惚中，我好像也忘了究竟发生过什么，只觉得世界突然清净许多，没有那么多喧嚣、嘈杂，只剩下安静、再安静......
我看着白色的天花板，一阵出神......
旁边的一个声音打破了我此刻的平静，说话的人是李胜男，我即使不看她，也能听得出来......
她的反应让我特别费解，因为她见我醒来的第一反应是笑，那种发自心底的笑容，可笑了一阵之后，她好像想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又渐渐收起了笑容说：“你可终于醒了......”
“我睡了多久？”
“你觉得你睡了多久？萌萌已经嫁人了……”
李胜男的话让我瞬间激动起来，扭身的过程中似乎是因为动作太大，撕扯到了右臂的伤口：“什么？”
可李胜男明显说谎了，因为她还没有变老，萌萌也不可能嫁人了，而我也不可能在十几年后，右臂的伤还没恢复......
想通这些，我撇了撇嘴又重新躺在床上，那种不动弹、不思考的滋味对我很适用......
李胜男见我没上当，可能觉得没什么意思，又叹气说：“骗你的......时间哪会流逝得这么快呢？它只会慢慢地流逝，在你不知不觉间悄然溜走......你的伤口还没彻底好，医生建议最好别有太大的动作，不然伤口撕裂还有可能感染......”
我愣了足足半分钟，却不太明白为什么此刻只有李胜男在我旁边，白药呢？我清醒的第一秒只想看见她，可事与愿违，她没有出现在我身边，可能让我意识到这里不是天堂的真正原因不是那盏节能灯，而是这里没有天使......
我想我大概明白为什么这里没有白药，可我没问李胜男具体原因，也没有说出任何话来，一股温热的液体从眼角流淌下来，是！我又哭了……
这种哭泣只是因为伤心到了极点，我再也没有办法用理性抑制住自己的情绪变化，我的前半生一直活在理性与感性的漩涡中，挣扎不断，也痛苦不堪；上天给予了我第二次生命，我也有机会换个活法，我要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吃肉时大口吃肉、想喝酒时大碗喝酒，哪怕日日夜夜和香烟作伴，哪怕从此以后一个人披星戴月、风雨兼程……
李胜男可能看见了我眼角淌下眼泪，知道我已经大概猜到了些什么，便再也不故作轻松，随着我一起啜泣起来......
李胜男边哭边骂我：“张扬，你要坚强一点……像个男人一样去活着，哭成这样丢不丢人呢？”
我苦笑着自言自语：“丢人？我还怕丢人？我这辈子丢的人还不够不多吗？丢了一个又一个......丢了一次又一次......”
李胜男只抹着泪水，没再说话，病房里又陷入了无尽的沉寂中，这里应该不是市区里的医院，因为那里绝对没有此刻如此安逸的环境，我甚至听不见一点点来自都市的喧闹声，没有滚滚而来的车水马龙，也没有人声鼎沸，但我可以听得见一声声来自内心的呐喊，它们喊着：自由、自由、自由！
沉默良久之后，李胜男问我：“张扬！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去......”
我摇了摇头示意不饿，而是说道：“你也出去吧……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李胜男拿着包站起身，又抹了两下眼角：“好！那你有需要随时叫我，我就在外面等着你......”
当李胜男轻关上房门之后，如果不去刻意关注那些让我感到现实的物件，我又立刻回到了幻想世界里的天堂中去，闭上眼，我站在了一片纯白色的沙滩上，面前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海，而沙滩之所以显现纯白色，或许是沙滩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之后我又抬头看见了一群在北方天空中的候鸟因为气候变化开始向南迁徙，它们一会排成一字形，一会排成人字形......
渐渐的，又开始下雪了……
可与雪花格格不入的场景也一同出现在我面前，我看见在海与天交界的位置出现一抹金色的阳光，阳光透过厚厚的云层，透过每一片雪花，照在了我面前的这块空地上，而空地中出现了我朝思暮想的女子，她真的像个天使，穿着纯白色的连衣裙，或者说她穿着雪花，在海天相接处，翩翩起舞......
白药！白药！你走了吗？我能理解......谢谢你，对我的陪伴，谢谢......
我想我大概是自由了，没有约束的灵魂彻底自由了……
第三百二十六章自由？
就这么想了想，我突然想出院了，我觉得自己目前的状态还不错，至少没有大动作的时候，还感觉不到有什么痛感......
所以，我想四处找找幻想世界里的那片净土，有纯洁的雪覆盖住的沙滩，有透过云层的阳光，有一个翩翩起舞的天使.......
在这时，医院里的护士来到了病房里，应该是李胜男对护士说了我醒过来的消息，而护士在见到我的第一眼，便克制不住惊讶地感叹了一声：“你能醒过来真算是个奇迹，你被送来医院时由于失血过多，已经陷入重度昏迷的状态，手术时好几次都差点宣布脑死亡，不过你挺幸运的……”
“幸运？何来幸运一说......”
“由于你出血量太大，再加上最近我们医院的血库本来就紧张，所以完全不足以支撑手术的需求，你要好好感谢一下你的一个朋友，如果不是她自愿献血，支撑起在我们医院从别的血库调血这段真空期，你的生命可能已经消逝了……”
“我的一个朋友？谁？”
护士小姐面露回忆之色：“事情过去有点久了......毕竟已经过了足足两周时间，我也记不太清了，要不你等下问问外面等着你的那位朋友吧……”
我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直到下意识地看见走廊上有一处公示牌上写着“上海”的字样，我皱了皱眉头问护士说：“这里不是武汉吗？”
“哦！是这样的，我是武汉急救你的护士，在武汉抢救完毕，让你度过危险期之后，在你那位朋友的要求下，给你转送到上海的这家医学水平更高的医院，我因为了解你的情况，一起跟着过来了，这里的确是上海......你能醒过来也得多亏遇到了代表国内脑科水平最高层次的侯平教授，本来侯教授在国外交流学习，但你的那位给你献血的朋友似乎和候平教授私交不错，联系到了他，帮你做的治疗......”
护士说完，又对着一堆仪器检查了我的基本生理数据，随后像是自言自语着：“你还真的挺幸运的.......”
护士出门之后，我的心里开始翻江倒海，不用问李胜男，我都已经知道了那个给我献血的人是谁，除了白药之外，我再也想不到其他任何人，而那位候平教授我也听过大名，本来白药是想介绍给我为路野治疗的，可没想到最后用在了我自己身上，护士说的没错，我很幸运，不过那份幸运全部来自于白药......
不是老天爷给了我第二次生命，而是白药。
有些事想着想着，便只能剩下痛苦，我知道白药离开的原因是什么，她真的很累很累了，她想要的生活只是普普通通的茶米油盐酱醋茶，和我一起过着平凡人该有的日子；可我身上所经历的一切都让她逐渐失望，我和平凡开始出现分离，无论是事业还是人生经历，这些苦难带给不了她安全感，只能带给她无边的恐惧，任何人都受不了这种令人绝望的日子，我能理解......
也许我是该放手了……
让她自由，也让我自由。
在这时，李胜男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拿着像信件一样的东西说：“我想你应该很想看看吧……这是白药留下来的信件，她说如果你醒了，那就让我亲手把这封信交给你；如果你三个月之后都还没醒过来，那她就会回来......这封信也没有意义了……”
听完李胜男的话，我没有第一时间伸手去接过那封信，因为此刻我的心情很复杂，也让我琢磨不定，我忽然觉得对我来说，那封信里写着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如果白药真的想离开，就她的性格而言，这封信也不会给我带来半点挽留的可能性，看过之后也许只会更加难受；继而我又想到，如果我没有醒过来，那正如白药所说一样，这封信野没有了意义……
如果两者都没有任何意义，那我为什么还要去看呢？
我向来不是个喜欢自寻烦恼的人，所以犹豫了很久之后，我说：“烧了它吧……我想试试换个活法，对我而言，那封信意味着对上辈子的过往的总结，可我又活了一次，所以我不想再回头看了......烧了它吧，让大家自由.......”
李胜男皱了皱眉头，似乎对我的回答极度不满：“你确定你不再看看？而且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你的命是白药给的，说明白点，你的身体里流淌着白药的鲜血，你觉得你这辈子有可能和她再无瓜葛吗？想一刀两断未必有点太绝情了吧？”
“想一刀两断的不是我......”
“你的意思是白药？”
我摇了摇头：“也不是她......你不懂我们之间的感情，我也不想解释太多，烧了吧……”
李胜男一下子情绪就激动起来，但一两秒之后，又像是个泄了气的皮球，手持着那封信，自言自语道：“也对......你们的事情，我有什么立场说三道四？随你吧……以后就算后悔了也别怪我！”
“不怪你......”
......
两天之后，在李胜男的帮助下，我办理了出院手续。
听李胜男说，这家医院是这两年刚建立的，位置就在上海崇明岛上，环境优美、空气清新，岛上的植被覆盖率很高，算是一个世外桃源一样的城市，而且房价也算比较低的，当然，这也是就上海而言……
李胜男怕我腿伤还未恢复完全，所以出门时一直在我右边搀扶着我，哪怕我左手还拄着拐杖，所以我的走路姿势就显得有些格外僵硬，走路时，我听见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在公园里指着我对他妈妈说：“妈妈！你看，那里有个怪叔叔，一边拄着拐杖，一边还要人扶着走......”
小男孩还没说完，便被他妈打断：“别瞎说！”
我笑了笑表示没在意，这件小插曲让李胜男松开了我的右手，又有些紧张的问我说：“喂，你一个人到底行不行啊？”
我摇了摇头没接她的话，而是笑着问：“你觉得那个小男孩像谁？”
第三百二十七章后续
当我随口问向李胜男时，她顺着我眼神的方向瞟见了那个小男孩，可她愣了一下之后，却摇头叹息没有回答我，又把目光移向正前方的长江入海口，她的表现说明她一点也不想知道这个无聊问题的答案。
我觉得她的心态似乎和我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所以也理解不了我现在的心情，死过一次之后，我真的看透了很多以前难以释怀的事情，哪怕失去一切、哪怕从此过往皆成回忆……
带着这样的心态活着，我也真的倍感轻松，我甚至想让李胜男对我以前认识的所有朋友、伙伴说：张扬啊……可惜，他已经死了……
长出一口气之后，我顺势坐在了海边一处地势较高的位置，怔怔地看着眼前半昏半蓝的海洋，这里虽然算是东海，但水还是一半海水、一半从长江留下来的江水，所以颜色就显得没那么纯净，如果有旅客是专门为了看海才来到这里，那他一定达不到心理预期的标准，大概会失望透顶；可我没有那种组团看景的压迫，所以谈不上失望，只是我又想起自己躺在病床上幻想出的那片景象，便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有种替代不了的滋味......
我看见一艘载满游客的邮轮从对岸的长兴岛出发，往这边的崇明岛开来，邮轮上插满了红色的旗帜，迎着风缓缓飘扬，但随着距离的越来越近，那些红色旗帜似乎又不是插在游轮上的，而是攥在每一个游客的手中，用臂膀带动旗帜挥舞......
船上每个人的笑容在我眼里逐渐被放大，他们的笑都发自内心，所以看起来也格外真实、舒服，看着看着，渐渐的，我有了一种超脱自我的感觉，我已经不再只是一副有血有肉的躯壳，灵魂正迎着风放飞在那艘邮轮的上空，对着每一个冲我摇头的旗帜笑着。
如果，我不带着那些经历带给我的负面情绪去看眼前的场景，一定觉得这是一个极度美好的社会，幸福感洋溢在每一个人的笑容里，似乎在告诉我，尽力活得随性洒脱一些……
我一直看着前方，所以也不知道李胜男在我愣神时在做什么，心里又有什么复杂的心思，扭头看去，她正抽着女士香烟，海面上吹来的风吹散了她扎起的头发，可她甚至都没用手打理，这也间接地说明她心里很乱……
在我看向她的同时，她也一同看着我，并递出了手里的烟说：“抽吗？”
我摇了摇头，示意不抽。
李胜男淡淡地笑了笑：“居然有一天能亲眼看见你拒绝抽烟，行啦！装一会儿就够了，这又没人管着你......”
我还是摇头：“真的不抽......现在烟对我来说已经没了意义，以前，我总是在烦闷时抽烟，因为那时候除了烟之外，再也没有另外一样东西可供我解愁；但我现在没有烦恼，也自然不需要它了……我可能和你抽烟的出发点不同，我对它没有生理性的瘾，只有心理成瘾.......”
“没有烦恼了？看来这场事故也带给你了一些正面意义，至少你表面上看起来轻松了很多，虽然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能像现在这样轻松，如果我是你，说不定正满世界打听白药的下落.......你也是个怪人......”
听到李胜男口中提起白药，我心里还是有种奇异的味道，以前，李胜男在我和白药之间充当了很多次带来矛盾的角色，而之所以会有矛盾，原因大家也心知肚明，李胜男对我有好感，我之前也从不愿意正视这种感情，可现在我想放在台面上和李胜男开诚布公地聊一聊.......
沉吟片刻之后我问：“聊聊别的吧……就说说你的感情问题，有合适的再婚对象了吗？”
李胜男看了我一眼，又摇头说：“没有......不过倒是有很多人对我表示过这方面的意思，但其中绝大部分甚至都没有真正了解过我，也没有了解过我的家庭和孩子，那些人心里想的东西，你应该也清楚......虽然我的确有孩子，也是二婚，但我也不想那么随意地对待感情，我的上半生已经因为随意带来了伤害，所以我也不想让自己的后半生随意.......更何况我也没那么需要男人，我自己足够优秀、强大，为什么要依靠别人呢？感情不能代表生活的全部，我还有更多的事情可以做。”
我点了点头：“你是这么想的，这没有任何问题，但你也要为萌萌考虑考虑吧，她才七岁，正是需要完整家庭带来温暖的时候，一个缺少父爱的孩子是很可怜的。”
萌萌是李胜男心里永远的软肋，所以当我一提起她时，李胜男的脸色就变了变，之后没好气地说：“你再多说一句话，我真想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反正你身上什么都没有，想一个人回家都困难……”
我笑了笑，没理会她的生气，既然已经提起了萌萌，那就不得不提起那天夜里，那段我不想回忆的历程，我叹了口气，微微正色问道：“既然话说到这了，我还是想问问，那天晚上，最后都发生了什么？我只记得听见一阵像雷一样的响声，看着绑匪拿着匕首对着我和白药，之后便昏了过去......”
“你所说的雷声就是涂磊的枪声吧……当时情况紧急，我都快绝望的时候，出现了转机。在绑匪要刺向你时，白药想用身体帮你挡住刀子，然后绑匪之间出现了争执，他们的目的也许不太相同，有一个绑匪拉住了方平的手，在这时涂磊从外面冲了进来，开枪击毙了持刀的方平，同时那两名绑匪也被在外面的狙击手击毙了……”
“你是说他们当时都死了？”
李胜男点头，神色有些复杂，稍作停留又问我：“你难道真的记不起方平这个人了吗？”
“有些映像，但真的想不起来了……”
李胜男叹气道：“他就是当时我俩在街上抓到了小偷，因为某些原因，没有构成抢劫罪，再加上盗窃金额没有到达重判的标准，最后是受到了拘留三个月，并处罚金的判决……”
第三百二十八章未有结局
当李胜男说完之后，我才彻底想起这号人来，也想起了当时他被抓住之后，对我说过的话：“我记住你们了！”
他也的确记住了我，记恨了我足足半年的时间，也许他在看守所时，就已经做好了报复我的准备，一出狱就开始了跟踪调查我的生活......
很难想象，一个人带着强烈的仇恨完成这些计划时，会在心里产生怎么样扭曲的变化，他被仇恨蒙上了双眼，所以看不到任何后果，也没有什么所谓的行为准则、底线，他心里除了报仇，再也没有其他任何活着的动力……
我长长地叹了口气，又看了一眼李胜男，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觉得我没有做错，因为他本来就抢劫在先，我也只是见义勇为而已；可经历这些之后，再回看那时，我的确有些后悔了，我想我应该当个默默无闻的路人，也许就不会有之后的悲剧发生......
李胜男似乎看破了我的心思，苦笑着说：“我猜你现在肯定后悔管闲事了……对吗？”
我不置可否，反问她：“那你后悔吗？”
“不管你信不信，我不后悔！如果这个社会真的因为害怕惹是非，害怕惹麻烦，在面对这样的事情时，冷眼旁观，就像那一群路人一样，那么当这种被抢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你还指望谁来帮你呢？”
李胜男说话时的眼神格外坚定，所以我并没有怀疑她所言的真实性，除了钦佩，我的心里没有其他多余的想法。
李胜男又看了我一眼，似乎期待我能说出一些话，可直到她等了半分钟之后，我也没有说半句话，因为我心里依旧矛盾，在是非之间徘徊不定，一想到白药的离开，我就更加后悔当初多管闲事，可又想到李胜男刚刚的话，我又觉得自己格局太小，这种矛盾在我心里盘旋了许久，就好像是小家和大家之间做抉择，我讨厌抉择，所以干脆不想那些有的没的.......
之后，我没在这个话题上纠结，便又问：“那另外两名绑匪呢？肯定有一个叫张麻的吧……”
说到这，李胜男面色就有些复杂了，她点头之后说：“你知道张麻，但你估计不知道方平和张麻在很早之前就认识了，他们是几年前在监狱里结识的朋友，说是志同道合，还不如说是狐朋狗友……他们都爱赌，也都有小偷小摸的习惯，所以他们认识之后很聊得来，可笑的是，他们还结拜成了兄弟......”
说到这里，李胜男停了停，继而又显得有些犹豫不决.....
“还有什么不好说的吗？犹犹豫豫的......”
“张麻是找你要过十万块钱吧……”
“嗯，你怎么知道的？”
“涂磊调查过后，那时你还处于昏迷状态，所以便把一切经过告诉了我......本来方平出狱之后，是想找一份正经八百的工作好好干的，张麻和方平一起到了一家家具加工厂上班，但张麻的母亲突然得了重病，急需一笔钱救命，张麻虽然是个十足的地痞无赖，可也不可能对他妈见死不救，又苦于这十万块钱怎么挣来，所以他只能找到你，你有钱，也有这个能力......”
没等李胜男往下说，我便接着她的话说：“可我拒绝了，然后他便对我怀恨在心，和方平一起商量计划了这一场阴谋.......”
李胜男的沉默便是默认了。
如果按照她的说法，我有两次机会，可以避免这场人性的悲剧发生，第一次就是在方平逃跑时，当个冷眼旁观的路人；第二次就是给张麻那十万块钱......
可我都失去了这两次机会，我想如果张麻不是个嗜赌如命的烂赌鬼，他亲口对我说他母亲重病的事情，我可能就会给他这十万块钱，可他做的事和为人让我很难答应，所以也就有了后来......
如果这些都是天意，那我也认了……
“还有一个绑匪呢？是谁？”
李胜男长出了一口气：“呼......那个人你更熟悉了......周岩！你前女友齐羽的老公，周岩！”
听到这个名字时，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周岩？你确定吗？不是和我开玩笑的吧……”
她没说话，但表情已经告诉我她不是在开玩笑......
“可我真的没感觉哪里得罪过他，犯得着这样对付我吗？而且他是个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在电视台做着体面的工作，也有不菲的收入，为什么要冒着这样的风险，敲诈勒索我呢？张麻和方平我都能理解，他？我真理解不了......”
“具体原因，我也不太清楚……但我知道他早很久之前被电台开除了，因为齐羽曝光了他的生活作风问题，而且齐羽怀了他的孩子，可齐羽在和你见过一面之后，就毅然决然地选择打掉孩子，并且和他离婚……所以也不难想象，一个穷途末路的人，遇到了和他一样，对你有恨意的人，一拍即合，把这一切的仇恨都转移到你身上……但他和方平、张麻还是有区别的，他只想讹钱，不想把事情闹大，所以才和方平起了争执，给涂磊突破进来的机会……”
语罢，我愣住了很久很久，在脑海里逐渐串联起这些事的内在联系，也慢慢想明白了这些事，但周岩完全不值得同情，一个对爱情不忠、在齐羽怀孕期间出轨的男人不配被同情，这是他因有的报应......
也许，在某些方面看，我的结局也是我的报应......
面对着海面，我大口的深呼吸了好几下海风带来的空气，如果不是因为旁边有李胜男，我真想一头扎进湿冷的海水里，但我不是想不开，只是想通过这种方式，释放掉来自过往的不愉快，然后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沉默良久，我还是问及到了苏雅：“对了，苏雅最后怎么样了？她肯定也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吧……”
此时，我的脑海里又有了苏雅满脸决然说让我死的画面，她真是个傻姑娘，傻得够可以的……
“苏雅在局里做完笔录，就被家里人接走了......我想她应该也是要离开这里了吧……”
第三百二十九章流浪者归途
听完，我只默默地点了点头说：“应该......应该......”
李胜男看了我一眼又叹气说：“现在你真的如你所愿地成了一个孤家寡人，你开心吗？”
我苦笑一阵：“孤家寡人？我什么时候对你说过我想当个孤家寡人？现在在我身上发生过的一切都不是我所希望的，我也从来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一个结局……可事实已经如此，我又能怎么样呢？我没死，我还活着，所以我只能学着去慢慢适应、慢慢接受......说出来你可能不太相信，在病床上睁开眼的第一瞬间，我看着眼前纯净的世界，真的以为到了天堂，可下一秒我就被那盏节能灯击碎了幻想，带入到现实里......”
说到这里，我停了停，没有再往下说，因为我觉得我想表达的意思已经足够清楚了…....
李胜男显然没怎么懂我的意思，她皱了皱眉头疑惑不解道：“什么节能灯？乱七八糟的......”
继而，李胜男的神情发生了变化，她从疑惑不解变成了无比惊恐的样子，甚至用手拍了拍我的脑子说：“张扬......你不会真的脑子出了什么问题吧……说些什么乱七八糟、没头没脑的话？”
说着，她立刻从地上站起来，伸手打算把我拉起来：“走，跟我再去医院检查、检查！”
我微微用力挣开了她的手：“别胡闹了......我很确定我的精神没问题！”
“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我真的觉得你自从醒过来之后，就变得奇奇怪怪的......你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我感觉自己完全不认识你了，如果是以前的你，一定会在醒来的第一时间去打听白药的消息，可你没有，甚至白药留下来的那封信，你也不看......”
李胜男是个很懂交际的女人，我也几乎没见过她和别人说话带着明显的主观情绪，那种情绪交杂着不满、愤怒，甚至是恨铁不成钢.......我真没办法理解她这种情绪来源于何处，又处于什么立场？
所以我没说话，只安静地享受着从海面上吹过来的微风。
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之后，李胜男可能是觉得拿我没办法，只能又一屁股坐下来，长出了一口气……
沉默很久之后，那艘载满游客的邮轮已经驶离了我们的视野里，也许是在崇明岛的某个港口停泊，让船上的游客陆陆续续地登上这里，享受着来自旅途中各自的悲欢喜乐。
可就在那艘邮轮消失于我视野里的同时，又有一个玩水上摩托的外国友人从某个角落里出现，开着摩托肆意奔跑在无际的海平面上，尾部卷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浪花，在海面上荡漾起来......
在眼前场景不断交替的过程中，我似乎觉得世间的一切都是保持着奇怪平衡、稳定的，有失去就有得到，有往东走的轮船就有往西开的水上摩托，这一点也不矛盾，所以我借着这样的想法，就莫名地在心里升起一股期待，我不知道在我失去了这么多之后，上天会以什么样的形式给予我等价的馈赠？可说实话，我也不太寄希望于任何东西，那些都太过虚幻飘渺.......
看着风景，过了不知道多久，可我知道我出来的时候太阳还在背后的，但现在已经升到了东边的半空中，大概算算，也许有两个小时了……
李胜男沉默很久之后问我：“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打算？你说的哪方面的打算？”
“任何方面，感情方面、生活方面、事业方面都可以跟我说说。”
“那我就逐个说说吧……感情方面我没有任何打算，我想明白了，这辈子我要么孤身一人过着；要么随便找个小镇姑娘结婚，组建一个轻轻松松的家庭，我们可以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情，但却要有足够温暖的家庭生活，我这辈子太缺失亲情了，这算是一种弥补吧……”
李胜男怔了怔，她的反应似乎说明她没能理解我的想法，她说：“你不觉得你这两种态度很矛盾吗？一个人过着和婚姻完全是两种极端，能告诉我在这两种极端之间，能起到关键性作用的是什么吗？”
“可能取决于我自己……也可能取决于某些人，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慢慢看吧……”
李胜男长出了一口气：“呼！好吧……那生活、事业呢？你有什么打算？”
我想到某些东西，便笑了笑说：“这两个方面都可以归结为工作，我暂时不想做任何事情，我大概会外出旅游一段时间，我会把这段日子称做：流浪者的归途......我想这段旅程一定很有意义，如果我在旅途中找到想做的事情，那我就用心做下去，反之，我就回到武汉，开一家早餐店......”
李胜男像是听到了笑话：“早餐店？你不是开玩笑吧……你心里能受得了这种落差感吗？你经验过一个有未来、有格调的书店，可这个品牌就这么被你放弃了？而去开一家早餐店？”
我摇了摇头：“不是放弃！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我理解不了你的道.....如果你不想一个人做事业，我举起双手欢迎你来到我的公司，我也可以用人格保证给你一个十分合适的职位，不论是薪资还是其他，都一定对你特别合适......”
这次，我没有说出肯定或否定的话，因为我也不清楚以后我到底会从事哪方面的事，一切都在这次旅行之后再说吧……
我点了点头说：“给我点时间好好想想......”
......
李胜男接到电话之后，因为公司有事处理，便离开了，离开之前帮我办了一个临时身份，还有新的手机号以及手机，又用微信转给了我两万块钱，一切安排妥当后，她才驱车离开这里，而我则选择留在这，再看看......
我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要往哪里去，而崇明岛显然是个合适旅游的地方，所以我便把这当作“流浪者的归途”第一站。
顺着沿海的路，我一直走走停停，然后驻足在了一家名叫“情深不寿”的特色酒馆前......
第三百三十章趣事
我之所以走了那么多路，也没有在一处地方停下来，就是因为那些地方没有足够吸引到我的特质，可这家名叫“情深不寿”的酒馆却格外引人注目……
因为店老板在酒馆外，用一张长宽都大概三米左右的巨型横幅写到：“本店老板芳龄二十八，年轻漂亮且多金，家境良好，结婚之后没有任何压力，而且丈母娘还会赠予女婿、女儿一套婚房，还有一辆三十万元的婚车，有意向的优质男士电话联系，可以随时约定见面！”
横幅上还有店老板的照片和联系方式，仅从照片上看起来人的确很漂亮，可让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这么优质的姑娘，还需要用这种迫切的方式寻找另一半？难道在这座岛上，男女比例严重失调，只不过女士居多，男士偏少？
想着我就笑了笑，这种想法也只是我的无端猜想，毕竟当今社会已四通八达，没有什么地方可以与世隔绝，所以这座岛也不是桃花源，只是城市的一角......
现在我不想喝酒，所以驻足了一会儿之后，我就打算往前再走走，看看前面的一处海湾。
当我准备转身离开时，身后一个声音叫住了我：“小伙子！等等！”
听声音就知道是个大妈，扭头一看还真是，我问道：“阿姨，怎么了？”
在我扭头后，她先是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然后啧啧赞叹道：“这身条子还真不错啊......”
“额......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她连忙往我前面走去，堵住了我的去路说：“别啊！你刚刚是不是在看这酒馆的相亲海报？”
没多想，我点了点头。
然后，她边笑边指着相亲海报说：“那上面是我女儿，叫尚美丽，我是她妈，姓胡，你可以叫我胡阿姨......怎么，小伙子是单身吗？在哪工作啊？做什么方面工作的？”
面对这位胡大妈，我有也不知所措，也实在有些难以招架，便随意找了个理由，装作接电话的样子，准备抽身而退......
在我快步离开时，还听见后面胡大妈喊道：“唉！小伙子先别急着走啊，要是单身可以留个联系方式的，我们家美丽很懂事、也讨人喜欢的.......”
.......
莫名其妙看了两眼海报，又莫名其妙和一个大妈聊了几句，然后又莫名其妙地落荒而逃.......
今天还真是个莫名其妙的一天。
坐在一家靠着海的奶茶店后，我点了一杯经典港式奶茶，猛喝两口才平复心情，我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会有这么愁自己女儿嫁不出去的母亲，连大街上看了两眼海报的路人都要追上去盘问两句......
这时，奶茶店的老板在我喝了两口之后，从收银台的位置走了过来，指向那家斜对面的酒馆笑着说：“兄弟，我刚刚在店里看见你被胡大妈追了快两条街，估计累得够呛吧……”
我点头叹息称：“真挺呛的......”
稍作停留，我想奶茶店老板应该知道一点内情，为什么这位胡大妈如此急切地想把女儿嫁出去，按理说，二十八岁虽然勉强算是大龄女青年，但也不应该拉个路人就开始盘问吧……
于是，我问出了心里的疑惑：“唉，你知道为什么那个胡大妈那么着急吗？我看那酒馆老板长得真挺好看的，不应该愁嫁才对啊……”
聊到这，奶茶店的老板怔了一下，然后变了变颜色，叹气道：“害！说来也话长.......兄弟，我看你面生，应该不是岛内人吧？”
“嗯，我是武汉人，来这里做治疗，出院之后，就想随便转转，没成想遇到这样的事了……我还以为是这里的风情民俗呢……”
“那我就不告诉你原因了，保持心情，好好游玩一圈。我在这住了三十年，哪里的海滩有什么样的石头我都知道，我给你推荐几个风景好的地方，保证你不虚此行......”
应下之后，我心里却还在想那对奇葩母女的事情，奶茶店老板似乎深知内幕，可却不愿意透露给我，这一点也没抑制住我的好奇心，反而激起我的兴趣起来......
......
离开奶茶店后，我顺着奶茶店老板指引的地方，步行前进到东滩候鸟保护区，据说那里南北面接近长江入海口，所以形成了独特的湿地环境，每年春秋两季都可以看见成群的候鸟迁徙，而且还是多种生物周年性溯河和降河洄游的必经通道。
没用多久，我便到了东滩。
这时恰好是晚上六点，夕阳余晖下，映照出了一大片深红色的云彩，呈现阶梯形的画面挂满了整个天空，如果再把视线向更远的地方移去，我可以在天边看见成片的候鸟自由飞翔，它们飞行的姿态并不像传统意义上人们理解的形式，成一字或者是成人字，虽然有些散乱，可那种数量级的候鸟还是给我带来了视觉上的震撼与冲击……
好的景色真的可以带来更多好心情，此时有不少和我一样，来这里看候鸟南迁的，几乎每个人看到这么壮观的景象，都不由自主地发出惊呼，这就是自然的力量！
找了一处较为干燥的草地，我盘腿席地而坐，半分钟过后，我又觉得坐着不舒服，继而直接躺在草地上，这时按照月份来算，虽然已经秋季，可夏天的余热还没完全过去，所以我还是只穿着短袖，当细小的草地绒毛透过短袖接触到我皮肤时，完全没有扎痛感，或者任何不舒服的感觉，反而那种小小的感官刺激让我更加觉得这里是一片没被污染过的净土，一块足矣慰藉心灵的净土……
恍惚之间，听着鸟类的叫声，再伴着日暮夕阳，我感觉自己像是躺在草地上睡着了，可还有一点点意识，那种应该算是半梦半醒的状态，但却很舒服，我已经没有这么舒适、放松过，一直以来都带着各种压力、负担生活、工作，我渐渐的被高压的日子压得喘不过气，可这里却让我彻底放空自己……
我大概已经不需此行了，奶茶店老板诚不欺我！
当我困意绵绵时，有个不和谐的声音打破了我的平静：“喂！你有没有点素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