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执着与偏执
顾晚娘现在的装扮是进不了内院的院子的,于是顾晚娘便站在院门外,顶着日头候着郭夫人院子里的丫鬟婆子来传话,只是等了一刻钟,顾晚娘也未瞧见个传话的人影儿。
洗衣的婶子正拿着一些干了的衣裳走进内院,在院门口便瞧见了顾晚娘,见顾晚娘站着便道:“你可是来找郭夫人的?”
“是了婶子,我在等着郭夫人的丫鬟来传话。”
婶子见顾晚娘这般便笑道:“郭夫人跟前是没有丫鬟的,你小子若是想去寻郭夫人,直接进去寻便是。”
随后婶子见着顾晚娘拘谨着,不好踏出步子的样子,知晓了是些有钱人家的规矩,“你先在这处候着,我去给你传话。”
郭夫人不过三十而已,但是容貌却还如双十年华一样,不与郭庆父女一样,郭夫人只是坐在那便有一股气定神闲之色。容貌气质皆是上乘,穿着既不富贵也不失礼,难怪郭庆日日忙于自己的工作,这家中却还能打点的一丝不苟,想来顾晚娘不仅对眼前的郭夫人多了一层的看重。
顾晚娘与郭夫人服了个礼,“请郭夫人安。”
郭夫人轻轻点了点头,礼数也是不差的,看这神色竟有前朝氏族女子之遗风。
顾晚娘在打量郭夫人的时候,郭夫人也在静静的打量着眼前的顾晚娘。屋子里只有顾晚娘与郭夫人二人,郭莹不在,郭夫人端起来茶杯,抿了一口的茶,许是觉得茶水有些凉了,便放下了杯盏,“你可会沏茶?”
“读书的时候和先生学过一些,若是夫人不介意,我可在夫人面前露拙。”
郭夫人看着顾晚娘熟练沏茶的动作,“动作倒是好看的,你唤什么?”
“顾宛。”
“是个好名字,这姓氏也是个好的,教你的先生可是顾府的先生?”
这顾府有个惯例,会召集族中的适龄的小儿去顾府设立的学堂读书,这在长安城中也是有名的。
顾晚娘没有着急与顾府撇清关系,应了郭夫人的话,“便如夫人设立的学堂一样,我只是个得了姓氏侥幸之人。”
“嗯。”
闲谈之间顾晚娘已经温起来了茶,“为何不考取功名而来做学徒?”到顾晚娘这般年纪,明明是可以考取功名了,为何半途而废做这学徒,饶是谁想也也觉得冤枉。
“我虽是个读书的,但却不是个善于考的,曾经三年才考生童生,今年的秀才想是也考不上了。”顾晚娘说的认真,配上他坚定却又倔强的目光,真像个少年心性。
郭夫人没有责怪顾晚娘是个底气不足的,只道:“你想给郭大人做书童?”
顾晚娘没有明白说了自己是想来给郭大人做书童的,但是以郭夫人聪明才智自然一猜就知。
“是。”
“为何?”
“听说给郭大人做书童一月能有半两银子。”
“郭府一贯不请丫鬟婆子,便是书童管家也是月银给的极低的,你若是给大牛做学徒,做熟了如何怕一月不够一两银子?”
“且郭大人的杂事一贯都是多的,不是富贵人家公子哥的书童,只用负责跑腿和研磨。”
顾晚娘:“自是郭大人贤名在外,以我现在的年岁,能跟随一个这般的大人,是我三生有幸。”
这个理由倒是过得去,郭夫人算是应了顾晚娘的话,让她先去候着,日后便带她见见郭大人。
顾晚娘前脚刚离开,郭莹便跑进了屋子,见郭莹这般匆忙,额上还有汗,“为何跑得这般着急,日后可是有人在追?”
“母亲又打趣我了。”
“那小瓦匠呢?”
“走了。”郭莹听到顾晚娘来了郭夫人这里,便急忙从郭大人书房里跑了回来,结果还是扑了个空。
郭夫人见自己女儿小脸耷拉着,“不是要缠着你父亲吗?如何还记得我这个母亲了。”
“我明明前脚才从母亲这里离开,他后脚便来了,我再一来他又走了,他是不是躲着我?”郭莹好不生气,她突然想起来青城的手笔,在心中道:便是这小瓦匠躲着自己又如何?当初那程谕如何不是躲着青城公主的?若是下次小瓦匠再躲,她凑到小瓦匠跟前便是。
“母亲方才有见到那小瓦匠,可是有问道他姓甚名谁,家住哪里?”
郭夫人拿出来帕子替郭莹擦了额角的汗水,“这些倒是没有问,只是问了他是从何处,为何要来郭府。”
郭夫人没有告诉郭莹顾晚娘的姓氏和假名,因为郭府至少表面是秦王一党且是武将,而顾世子是秦王手下的文臣,文臣与武将惯来是不能联系过密的,且顾府早不如表面光鲜,如此种种,那小瓦匠姓什么并不重要。
见郭莹这般执着,郭夫人不经皱上眉头,“你不过瞧过他一面,有何这般执着的?”
第二百二十九章小猫一样
听郭莹有些赌气的说起来了范韶韶的下场,郭夫人的脸色十分不好看,低声训斥道:“日后不要再让我听到你说这些话了,你表姐的名讳也是你现在可以提的?”
一不能提,是范韶韶的死本就是长安城的禁忌,这第二于私,范韶韶是郭莹表姐,这第三自然是因为于公,郭大人因此一事而步步高升,实际上却也没有给范韶韶沉冤得雪。
郭莹被郭夫人呵斥得眼眶一红,没有理会母亲在后面的叫喊,而是转身跑出了屋子。范韶韶的死本就是那个叫做顾晚娘的人的错,为何要怪罪到她的身上,还她一提就被母亲责怪。
郭莹没有去找顾晚娘,但是却不巧撞上了顾晚娘,顾晚娘提了一桶茶水,方才她从郭夫人屋子里出来的时候,婶子叫了顺路的她去给做工的工人们送茶水,这顾晚娘刚去了茶房,出来便遇上了郭莹。
郭莹的眼眶的是红彤彤的,显然是委屈的刚才哭过的,有些委屈的郭莹就像是炸毛的小猫,见到顾晚娘的时候,就冲着顾晚娘挠了起来。
茶水正提在顾晚娘的手里,顾晚娘怕了手里的茶水洒了出来,刻意背对着郭莹,顾晚娘的背背郭莹挠了好几下,这丫头倒是个子不小,打人挺疼,生起气来的时候也挺骄纵的。也脑怪这郭莹能是青城的陪读的,与青城的习性还是有些许相同之处。
“那范韶韶的死与我何干?明明都是那个叫做顾晚娘的人之错。”郭莹开口的第一句话,便让顾晚娘心中警铃一响,为何要突然提到范韶韶之死?顾晚娘现在只幸亏这郭莹比自己小得了几岁,且二人的交际并不重叠,所以郭莹不认得自己的容貌。
但是顾晚娘还是有意无意的避开郭莹的目光,郭莹见母亲不让自己去见着小瓦匠,且小瓦匠也刻意躲避自己,郭莹便更生气了,一个闷锤打在顾晚娘的背上。郭莹打的不轻,顾晚娘差点说出了疼,“你这背怎么这么薄,且离得你近便感觉你身上香香的。”
怕被人瞧出来,顾晚娘身上是没有熏香的,只有简单的皂角的香气,但郭莹却从皂角中,似乎闻到了一些女儿家的香气。
“你身上怎么比我还要香?”郭莹故意往顾晚娘身上凑鼻子,顾晚娘往后连退了好几步,“郭姑娘。”
顾晚娘拒绝的姿势明显,虽郭莹是个大胆的,但是行为也不至于如此出阁,只是心里觉得奇怪而已,郭莹也不曾多想,只当小瓦匠是个爱干净的,一个比自己还爱干净的。
郭莹还想张口与顾晚娘说什么,顾晚娘便都陡然听到一阵脚步声,脚步声井然有序,声音轻轻的。
果然,顾晚娘低头余光看到了一行人的鞋靴,这些鞋靴证明这一行人是宫里的人,且不仅有宫女太监,身后还有一列官兵,只是官兵隔着距离候在院子外面,没有靠近郭莹。
郭莹抬头便道:“公主殿下怎么来了?”
青城公主来了,在一群宫女的太监簇拥之下,盛气凌人气势盖住了整个郭府。
青城是不喜欢来郭府的,要不是今日朝堂之上秦王想让郭庆进入内阁,但是被郭庆以自己的资历尚浅的缘由被拒,青城才不会在这看起来就低贱的郭府见郭夫人的。
郭大人拒绝的坚决,但是如果郭夫人开口提了,郭大人想是不会拒绝的。
青城是被秦王差遣着来寻郭夫人的,对于眼前这个郭莹,青城只记得自己是上一辈子的时候与这郭莹是自己的陪读,但是也没有陪读多少时间,毕竟是因为她见不得她的陪读被太傅夸赞,所以她的陪读都是没有些时日,都要被她赶走的。
自今生重生之后,因为青城想要缓和与郭大人的关系,所以特地没有赶走郭莹,不过自己也不曾与郭莹多熟悉。
顾晚娘自己是一定不能被青城认出来的,以她们二人之间的宿仇,她能认出来化成灰的青城,青城也一样能认出来打扮成小儿模样的自己。但是顾晚娘现在不能刻意的溜走,举动过于的明显,难免会被特地关注,现在青城还没有多关注到她的身上。
以青城的眼界,自然不会将自己的目光看到一个打扮并不明显,且还低着头的小厮一样的小儿身上,顾晚娘始终低着头,做着不算明显的作揖礼,不让青城看出错。
青城提步上了台阶,问郭莹道:“你母亲呢?”
“母亲在屋里呢,怎未曾宫中传话,说是公主今日要来郭府?”
青城明显的应付,“临时起意,想来拜访一下郭夫人。”
青城路过了顾晚娘,看到了郭莹身后的人,见着顾晚娘有些熟悉的身影,问道:“这是郭大人新收的书童?”
郭大人缺一个书童,秦王知道青城也知道,秦王今日便和郭大人推荐了几个适龄的勋贵府里的庶子和寒门子弟,都被郭大人拒绝了,郭大人理由是不要埋没了人。今日,秦王被郭庆拒绝了好几次,像是郭庆故意与秦王难堪一般,让秦王生了好大一通气,将郭庆赶回来沐修了。
青城的目光落在了顾晚娘的身上,“为何不抬起头来见我?”
顾晚娘不敢抬头,也不敢拒绝,更不敢开口说话。
青城是没有什么耐心的,这一点比她的哥哥秦王更甚,郭莹却替顾晚娘抢先开口,“不过是一个府里修梁的瓦匠学徒,方才去茶房提些茶水。”
“你在这里待着干什么,还不快些走,不要碍了公主殿下的眼。”
顾晚娘听言,提着茶水低头快步的就走了。郭莹可不喜欢让青城看到顾晚娘的模样,长安城中青城的名声不好,自然还有一个最大的理由,就是青城故意赖着三榜高中状元郎程谕。
郭莹见过程谕,没觉得程谕有什么不一样的,只觉得容貌生的好些,郭莹不相信青城会喜欢一个长的不好的状元郎,小瓦匠也生的不差,要是青城瞧中了,强行带走了,郭莹可没地方申诉的。
第二百三十章落地生根
青城是个盛气凌人的,但朝中局势明显,青城显然是有求于郭庆的,郭莹自然没必要在青城面前退缩,郭莹可不是一个养在闺阁的弱女子,年纪虽小却也把握的准。
青城看了一眼的郭莹,没有去追问那小瓦匠的事情,提步就随着郭莹去拜访了郭夫人。
顾晚娘惊出一身的冷汗,心想在这郭府决不能久待,必要快些见到郭大人才是。
青城并未在郭府久待,不过短短二刻钟不到的时间里,青城便离开了,离开之后郭府管事的叫了人去清扫内院,想是青城摔了茶杯,聊得并不愉快。
是日傍晚,方才吃过晚饭,顾晚娘便被郭夫人叫去了,郭莹被郭夫人差走了,屋里还有郭庆正在坐着,他手里正拿着一卷的公文,而郭夫人在给郭庆揉肩。也许岁月不扰,恩爱不移便是如此。
“这便是我与你说过的书童,我瞧着是个知礼的,便叫来给你过过眼。”
“只要是夫人看重的便是好的,我看与不看都是一样的。”郭庆并未抬头看顾晚娘,他今日虽从刑部归了家,但是公文都差人送来了,在家办公,倒是可以重新查看所有积压的案件。
“小的顾宛见过大人。”
顾晚娘的声音虽有压低,但是以郭庆的耳力怎么听不出来?郭庆将手里的文书放在桌上,站起身来与顾晚娘对视,郭庆眼底有太多错综复杂的神色和情绪,郭夫人看出来,也猜到了顾晚娘是谁。其实郭夫人见到顾晚娘的第一眼,便有了猜测,毕竟她与那位故人太像太像了。
郭夫人并未说话,她未曾开口替他夫君做结论,而是避了出去。
“好久不见郭大人。”
郭庆:“姑娘还未曾离开长安城?”
“有些事情还没有办完,便不打算离开。”
四下寂静,没有声音,郭庆已经通过眼线知晓谢渊准备自认太子遗孤,且替先太子正名一事,明日一早大概就天下知了。顾晚娘现在出现在这里一切不言而喻,郭庆正了正自己的神色,道:“果然是灯下黑,大理寺与刑部差了许多人出去,都未曾找到顾姑娘的踪迹,不成想竟在我的府邸。”
“上次一别才多少时日,不成想郭大人如今不仅成为了最年轻的六部尚书之一,还兼任了大理寺卿的职位,如此整个长安城岂不是都在大人的掌控之中?”
大理寺与刑部的存在本就是为了相互制约,原本大理寺更多是先太后的人受太后管辖,如今先太后一死,秦王索性将大理寺的官员流放的流放,革职的革职,又换了些资质尚浅的官员,如此几乎等于架空大理寺。
今日秦王就是想要郭庆入内阁,然后将大理寺的职责所在都落到郭庆的手里,诏令还未颁布,顾晚娘竟然这么般了解朝政?
“现在你是越狱的死囚。”郭庆不需要和顾晚娘解释那么多,二人现下一个是主审的官员,一个是在逃的死囚。
“大人的侄女是怎么死的,想必大人比我清楚的很,还未曾三堂会审便认定我是死罪的,想必大人定比我更熟知本朝律法。更别说未曾定罪而被关押昭狱,未曾签字画押便有罪。”
“这于公背离高祖皇帝定下的律法初衷,于私有此一案大人清誉受损,更多的,大人瞧着自己的侄女从依依学语的小儿到豆蔻年华的妙龄女子,再到身死魂灭的一具尸身,大人夜里真的不会良心不安吗?”
眼前着男装的女子年岁也不小,但是言语中咄咄逼人,步步紧逼,将郭庆架在一个不仁不义的位置上。
郭庆面色不善,他是一个清官,但是他有自己的妻女,他也有朝堂利益,有些时候初衷不比牵盼重要。
“你速速离开郭府,我便当没见过你,我的府邸里,也不曾有过一个想要当书童的小瓦匠。”
郭庆拂袖拿起方才放置下的公文,赶人之意明显,顾晚娘也没有打算这次一来便能打动郭庆,顾晚娘此行的目的,只是为了在郭庆的心中生下一个根而已。
顾晚娘作揖准备离去,走前还多说了几句,“青城公主与皇后干政的心思大人大概知晓,皇帝怠慢政务被强做太上皇大人也知晓,可是大人真的认为秦王能是一个明君吗?”
“后戚干政,转善独权,严刑峻法,积案污吏,自古都是皇朝大忌,紫微星位东南。”
郭庆被顾晚娘的话震惊到了,手里拿着的公文都被握得紧紧的,大昭如今虽是大国,但国力早不如先帝在时强盛,且朝廷不安私下早已积贫积弱,若有战乱灾荒胡人南下,难免改朝换代名不聊生。
郭夫人到郭庆身侧,给郭庆添上一杯热茶的时候,郭庆还在顾晚娘给的震惊中为回过神来,他竟从未想到这么远,眼界心怀还不如一个十五岁的少女?
“再这般紧握着公文便皱得不能看了。”
“你怎么来了。”
“夫君怎么这么失神,我来了一会儿了都没有发现。”
“唉……”郭庆叹了一口气,孕育着想要和他夫人分享的话,但是开口又未曾说出来了。
郭夫人:“既是朝堂中的事情,夫君不想说那般不说,等夫君想与我分享了的时候便再告诉我。”
郭夫人一贯是这么体贴,郭庆握紧郭夫人的手,“得到你是我此生之幸。”
“本以为夫人这般聪明智慧的女子天下少有,但不曾想着半大的丫头竟然能远与我先看透朝堂局势。”
见自己被郭庆夸了,郭夫人笑着安慰郭庆,“这天底下聪明的女子多得是呢,是夫君浅薄了”。
“是是是,是我浅薄了,谁说女子不如男,只可惜大昭女子不能入仕。”郭庆是当真觉得惋惜,身为女子为何只能相夫教子?
郭夫人:“你不觉得这顾家的小姑子像极了一个故人吗?”
“谁?”
“对我有救命之恩,教我读书的那人。”郭夫人未曾提及那人的名讳,但是二人都已经了然于心。
“她们本是姑侄,像也是常理。”
郭夫人的思绪似乎被带到了很久很久之前,皱眉道:“姐姐怀过一个孩子。”
第二百三十一章做局
郭庆好不吃惊,顾琦玉竟然有孩子?若顾琦玉有孩子,那就只能是那个人的孩子了,也不知那人知不知晓?若是知道顾琦玉曾经有过一个那人的孩子,会不会后悔当年的决定。
只是那个孩子真的生下来了,倒也是与顾晚娘的年岁差不多了,到底是没有根据,又牵连颇深的事情,郭庆与妻子都不再多言。
郭庆:“今日青城公主来过了?”
“听阿莹说与顾晚娘见过了。”
知晓二人的纠葛,郭庆吩咐妻子道:“不论是谁将顾晚娘带入郭府的,都要将她的踪迹处理干净了。”
虽青城没有第一眼认出来顾晚娘,但是可不见得,青城日后会不会生疑。
郭夫人点头,的确该早作打算。
顾晚娘来郭府之前便和泥鳅商量好了,让泥鳅在郭府的柴房等着她,泥鳅等了一个大白日,瞌睡都是打了好几个,但是可不敢自己睡着了误了事。
顾晚娘并没有直接离开郭府,而是绕道进了郭府的柴房,泥鳅听到推门的动静,将自己藏得更深了,一直听到顾晚娘唤他的名字,才从堆着柴的柴房角落里冒出来头。
“姑娘,我在这里。”
泥鳅是张大花脸,一是因为本来就有大几日没有洗澡了,身上见不得干净,二是因为在柴堆里藏着,闷出了很多黑汗。顾晚娘离得泥鳅近了,不仅闻到泥鳅身上汗味,还闻到了一股子酸味。
见顾晚娘这样从上到下的打量自己,泥鳅的一张黑脸红了,“姑娘,我……”
“你回头洗个澡,我这里有香胰子,你把自己搓搓得干净些,换上我给你包裹里准备的衣裳。”
泥鳅以为是顾晚娘嫌弃自己邋遢了,不好意思的挠着头发,“姑娘,我是个乞儿来的。”言外之意一个乞儿脏是应该的,他不是个如顾晚娘一样的贵人。
顾晚娘见泥鳅手里没有提着包裹,问道:“包裹呢?”
“我藏在里面了,想着若是我被发现了,不至于影响了姑娘的东西。”
顾晚娘叫泥鳅提出来包裹,让泥鳅整个人也站到了她面前,顾晚娘打量的眼神更甚,仿佛要将泥鳅看穿了。“我的脸上有花吗?为何姑娘瞧得我这么认真。”
是有花,有朵黑花。
顾晚娘:“你想法子寻到你婶子给你烧桶热水,然后用香胰子洗干净,换好这衣裳。”
“从现在起,若有别人要问起来你,那便说你姓顾名叫宛,是南阳侯府老侯爷庶兄的曾孙,曾在南阳侯府的学堂上过几日学堂,但后来因为自己多次考试未中,母亲便送你来给你大牛哥当学徒,而现在你是郭尚书跟前的书童。”
泥鳅记着这绕绕的一段话,可是不明白这么做是为何,“姑娘可是让我假冒别人?”
“记住这本就是你的身份,是一个叫做泥鳅的小乞儿穿了你的衣裳招摇了大半日。”
“可是这郭府见过我的人不少,我岂不是会……”顾晚娘打断了泥鳅猜测,“你不用担心,你在外的家世自有人打点,而郭夫人既然这般得人心,自然不会有人拆你的身份,指鹿为马,你可是明白?”
泥鳅似懂非懂,却被顾晚娘推了出去,让他赶紧去做。
顾晚娘给自己换上了提前准备的小姑子的衣裳,还特地用易容粉给自己覆上了一层颜色,使得整个脸都是黄彤彤的,气色不佳面黄肌瘦,另还覆盖住了那颗眼角的红色泪痣。如此一来,顾晚娘的容貌竟然被遮盖住了七八分。
顾晚娘没有来得及离开郭府,郭府便被官兵给围起来了,理由是抓捕昭狱在逃犯嫌犯,郭庆是刑部尚书,便是他有罪也得是三堂会审,三道旨意才能关押。如此阵仗,顾晚娘不想也知道必定是青城先斩后奏,到不知重生后的青城,还压了秦王一头。
官兵来了近百人,势必要将郭府翻出来个底朝天。
顾晚娘平静的路过一列搜家的官兵,走到了厨房,轻轻的牵上了白日那个婶子的手,“娘,我们什么时候才可以回去啊,弟弟和爹在家里还等着我们回去呢。”
婶子微微张嘴看着眼前的便宜女儿,自然也认出来了是白日的小瓦匠,随后道:“是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放我们走。”
在郭府做工的人不少,但不如旁的勋贵府邸,家里的佣人不都是家奴,也不都是住在郭府的,如此青城一围,倒是围了很多普通百姓,甚至还有不少西街百姓。
为首的将军迫于压力,与青城禀报了此事,“公主殿下,嫌犯既是个女子,是装扮成男子容貌隐藏在郭府的,那与郭大人无关,如此抓了这么多人,难免会使殿下名声受损。”
青城眼神阴鸷,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既可以装扮成男子模样,便也可以装扮成别的模样,一个都不可以放过。”
“可是公主殿下,来之前秦王已经吩咐了,不可以动了郭大人。”青城才不这么想,郭庆今日朝中地位虽然重要,若是他敢窝藏顾晚娘,谁知他有没有生二心呢?
官差:“将军,找到了找到了,有一个叫做顾宛的书童。”
就是他!
青城提着衣摆,迈着大步便走过去了,将军对门口的守卫挥了挥手,示意让妇孺先行离开。
顾晚娘与婶子混在人群中离开了郭府,感觉到身后有人尾随,便一路与婶子装着母女,一直到婶子的家中。婶子家在西街一条民居的巷子里,小小的巷子住着上百户人家,好几百口人,如此一来人影嘈杂,也不知道进了哪家院子,绕进了哪条道。
跟踪的人离开了。
婶子在门口,“姑娘,那人已经离开了。”
“你家在这里?”顾晚娘指着眼前的小院子,推开门,先入为主的进去了,婶子也没有拦,只是进了屋子之后便落上了锁。
顾晚娘见到里屋里坐着的谢渊,还有身后跟着的花管事和范阁,“见过殿下。”
谢渊:“你如何知道这人是我藏在郭府的眼线,还知道我会在这里?”
“不管我成功或者失败,殿下都会在这里等消息不是吗?”成功了否极泰来,失败了便将顾晚娘的踪迹打扫干净,不能顺藤摸瓜出了自己。
第二百三十二章重新启程(一更)
谢渊并没有反驳顾晚娘话,便算是默认了,虽然现在是无可用人之境,但谢渊并没有那么信任顾晚娘。
花管事看到完好回来的顾晚娘,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谢渊:“那个小乞儿,这般的信任你,你将他留在郭府青城的手里,就不害怕有人会要了他的姓名?”
“殿下为什么觉得青城会要了他的性命?”
寻不到顾晚娘,青城自然会迁怒别人,而顶替顾晚娘的小泥鳅自然首当其冲。
“泥鳅的性命是他自己的,不是我的,保他的人不是还有郭夫人和殿下吗?”
“一个小乞儿而已,你为何断定我会冒险保他。”
顾晚娘:“他不是一个小乞儿,他即将是殿下安排在郭庆旁边的眼线。”顾晚娘神色定了定,看向了谢渊手里拿着的信件,“青城今日派兵围堵郭庆,郭庆怎会不知秦王对他不信任?既他无法说乞儿不是顾宛,他也无法将泥鳅推开,同样的他也只能效忠殿下。”
“可惜了,郭庆是个好官,只是秦王不知道君臣猜忌最失人心,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便是此理。”顾晚娘一语双关,目光对上了谢渊,一双清澈的眸子里映衬着谢渊的身影,谢渊一反常态的没有不喜也没有生气。
反倒是说:“花想容也不算是背叛了我选择了秦王了,不过是双面效忠唯利是从,嘉宛现在秦王府邸的地牢里,暂时无性命之虞,但是我曾派人去联系过嘉宛,他并未打算离开秦王地牢。”
梅淮陵有机会离开,只是他离开地牢之后,必定会引起秦王警惕,于大局不利。顾晚娘有私心,不希望梅淮陵的性命仍旧是把握在别人的手里,但是她未曾言语。
谢渊:“易安在岭南失踪了,生死不知。”这可不是个好消息,易安失踪,要是延期归来,谢渊无兵权必定稳不住人心。
“你与范阁今夜一起启程,前往岭南吧,沿水路日夜不休,必定可以七日之内赶到。”
顾晚娘拒绝了谢渊的提议,“我愿意前往岭南替殿下做事,但是范阁不行。”
范阁见自己被小姑娘拒之门外,瞪大眼睛吹着他的胡子,问道:“我为何不行?”
“其一是因为殿下身侧缺人需要能人打点左右,这其二自然是因为我与大人默契不佳,若是假扮父女难免露馅。”二人长得不像倒也是真的,但顾晚娘更想担心范阁离开,秦王会派遣高人暗中对谢渊下手。
谢渊:“那你心中何人最为合适?”
“我二哥顾璟。”顾晚娘看到了谢渊手里拿的信件,信件虽未署名,但是却是用的梅家书院独有的信纸,谢渊既带来那便是给自己的,现在这个时候会给顾晚娘写信的人,也只能是顾璟了。
谢渊将信件递给了顾晚娘,信件上果然是顾璟的字,顾璟絮絮叨叨写了很多,大概上就是说的,他与父亲顾世子观念十分不和,而他现在听顾晚娘的话,学了些兵书,但是还是觉得百无一用是书生,所以他要投笔从戎了。
有些东西是改变不了的,比如顾璟那心中难以掩盖的家国情怀和少年的壮志。
信封上的滴蜡被打开了,顾璟写给顾晚娘的信件自然也是谢渊早就看过了的。谢渊早就知晓顾小世子的名声,少年人对少年人总是惺惺相惜的,只是一旦将此事交给了顾璟,那便是全然信任了顾晚娘了。
谢渊还在犹豫,但起身便看到了花管事与范阁对顾晚娘全身心的信任,只道这顾晚娘看起来云淡风轻,倒是这收买人心的本事却是一流。
“明日天未亮你便与顾璟一道从城门离开。”
谢渊算是点头答应了。
谢渊看到顾晚娘微微松开的眉头,但是他的眉头可不曾松开,梅淮陵与易安是谢渊的左膀右臂,如今左膀被关押右臂生死未卜饶是谁也担心谢渊的境地。
总之,谢渊是不会离开长安城的,便是到了这种境地,谢渊也觉得最终自己会成为那九五之尊。
长安城的城郊有一个酒肆,酒肆外有一棵扬花树,七月底的杨树郁郁青青,杨树上悬着二匹马,树荫下站着一个少儿郎,这才几月未见,少儿郎便窜高了个子,容貌也更加的成熟了。
顾璟这些日子以来每日都担心顾晚娘的安危,可是独独联系不上她,知晓顾晚娘在长安城的窘迫,顾璟愈发觉得自己只有足够强大,才能保护自己的妹妹。
顾晚娘却来的大胆,未曾易容装扮,只是带着白色的面纱。顾璟见到眼前的妹妹,脸上笑开了花。
“这般傻笑作甚,最近又是摔到脑子了?”
顾璟笑着看着自己的妹妹,“晚娘不是不许哥哥说你摔了脑袋,如何倒是学哥哥胡言乱语起来了?”
最近这些日子并不仅仅是顾晚娘经历了不少事情,顾璟救顾晚娘不得,几经受挫,连带着性子沉稳了许多,但是嘴上逗趣顾晚娘的口吻还未曾变化。
顾晚娘牵过顾璟递来的缰绳,“哥哥可是怨我将你带去岭南,让哥哥无法投笔从戎前往关外?”
顾璟觉得顾晚娘的的话有些奇怪,费解的看着顾晚娘,“为何晚娘觉得我便一定会去西北塞外?从半年前便是这般说,二哥我只要能和晚娘在一起便够了。”少年的眸子里满是真诚,瞧得顾晚娘脸色有些发烫,明明她不是顾璟一母同胞的妹妹,怎么瞧得比亲妹子还亲。
“说的倒是比唱的还好听,不知道还以为你最近学曲去了呢。”从前顾晚娘是不会这么打趣自己的,今日随便一二句话,戏说的成分不少,顾璟想到最近发生的事,心中懊恼自己没本事的想法倒是更甚了。
顾璟看着顾晚娘上马的动作,小心的在后跟着,生怕顾晚娘不小心整个人给从马上摔了下去,但是顾晚娘的动作干净利落,“妹妹这骑术倒是愈发的厉害了,性子也变了,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顾晚娘驾马在前,“许是因为长大了呢?二哥也和从前不一样了。”
“长大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岭南(二更)
好几日的奔波下来且中途并无休息,顾璟都觉得有些疲惫的直不起腰来,但看到一个腰身儿都挺得老直的顾晚娘,顾璟又给自己提起来了神,让自己不至于给顾晚娘拉下了去。
岭南在南蛮之地,顾璟与顾晚娘走了二日的陆路,三日的水路,这才不眠不休的赶到岭南,五日的奔波下来,顾璟的胡茬都冒出来了好几头,眼底也有了一抹的青色。
岭南不比中原,一年四季都如春季,便是现在正值酷夏的时候,岭南也有些温暖的春意。
顾晚娘没有想到,在岭南见到了完全出乎意料的人,原本该是坐镇梅家书院的院长梅从嘉。顾晚娘与顾璟见到梅从嘉都是意外,且并不欢喜,顾璟是因为被梅从嘉罚的次数不少,顾晚娘却是因为对上梅从嘉,无法解释梅淮陵的险境。
三人站在一个客栈的门口,六目相对,竟然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认出来对方还是不该认出来对方。
三人僵持着,梅从嘉并未为难二人,梅从嘉只是简单的在客栈里与顾晚娘二人打了个招呼,并未说出二人身份,也并未说出自己的身份,顾晚娘看着梅从嘉的打扮也并不像中原人,而是一身岭南本地人的装扮。
岭南现在的衣服是岭南被高祖皇帝带兵讨伐之后,继而被汉化的,是岭南祖上的衣结合中原衣裳改良的。样式倒是与汉族无虞,但是衣裳上的样式却是花虫鸟兽,颜色也用的出挑,穿在身上看起来颇为的新颖靓丽。
梅从嘉的衣裳大概是选取的岭南衣裳中最为朴素简单的,但是一眼瞧来,还是有些扎眼。
顾璟倒是窘迫的很,一时没有动作却还挡住了梅从嘉的路,惹得顾晚娘咳嗽了一声,顾璟这才回应了梅从嘉,特地让了路。
顾晚娘与顾璟从客栈里租了房,从客栈窗口往外看到梅从嘉走进了一家书肆,顾璟:“院长为何要来岭南?瞧这个模样像是来办事的。”
“曾听闻梅先生成为大儒之前曾游历天下,便是在岭南有事有故人,也在意料之中。”
见着顾晚娘一点都不吃惊,顾璟也只得讪讪的闭嘴不再说话,不过有一句话他是憋了好几日都没问出来的,本来还想是顾晚娘会主动告诉自己,但是一路顾晚娘也未曾说。
“你想问什么?”
“三妹妹既然没说那我便不问。”
顾晚娘看着顾璟憋红的一张脸,忍了六日了,必定是想问的紧了,但是还偏偏装不想问的模样。见着顾璟这模样,顾晚娘忍不住笑出来了声,“二哥何必这样忍着呢?你若不问,我便不告诉你。”
“三妹妹你是故意的!”顾璟瞠了顾晚娘一眼,知道是顾晚娘故意说的,语音提高了几分道:“三妹妹差人来叫我一起去岭南,却还未曾告诉我来岭南做什么呢,如今到了妹妹还不告诉我,我如何替妹妹做事?”
“找一个人。”
“岭南人这般多人,寻个人如何容易?”
顾晚娘:“你可曾知道丞相府的小公子?”
易安算来也是顾璟的表兄,但是丞相府这个小公子顾璟从小便没怎么见过,只听闻身子骨不行,做不得一般男子的事情,例如骑射蹴鞠,所以自幼就不与同龄人一起玩闹。
“只知晓这丞相府小公子偶尔来顾府与老祖宗闲谈,但是我没怎么真的瞧见过这位表兄,我小时还为了特地去撞见他跑去过梅兰院,但是去的时候他便已经离开了。”
顾璟:“妹妹要寻到就是这易府的表兄?”
顾晚娘点头。
“为何我都只瞧见过背影的易家表兄,却被你认得了。”
顾璟第一感觉是不满,后细细想来还是不满,“为何妹妹要对一个表兄这般关切,对二哥我都没有这般亲真意切,莫不是三妹妹……”
“二哥想什么呢,我的亲事老祖宗已经替我定下了。”
顾璟又不满了,瞪着他的大眼瞧着顾晚娘,顾晚娘的婚事已经定下,为何他不知道?
顾璟的话被顾晚娘塞在了嘴里,“吃饱了,快些出去探听,看是否有从长安来的商队逗留在岭南多日,且与岭南王关系过密的。”
顾璟一个劲的点头,说是自己知晓了,等顾晚娘问起来如何去探听的时候,顾璟只道:“即是商队,那去票号问便是了,他总是要取银票的。”
“易安不是普通的商队,他来岭南是借商队之名,来与岭南王联系的。”
“如此便是去岭南王府邸的家奴处问可是了?”
顾晚娘点头便是与顾璟说定了,顾璟从明面上问,而顾晚娘从私下问。易安起身前往岭南,并不是只身前来的,他还带了不少心腹,只是那些人与易安一道在岭南此地失去踪迹,失踪已有八日,又不是水珠子,哪里来的人间蒸发这个说法?
必定是被人扣押了。只是不知道易安得罪了谁,而谁又有这么大的胆子和本事。
顾晚娘与顾璟分头行事,正准备直接出客栈,打开的门却被顾璟给关上了,“脚踝好了吗?几日都不曾休息好,再好的金疮药也只能治标不治本。”
顾晚娘不曾想顾璟知道了自己脚踝上的伤,脚踝虽伤的不重,但是并未修养好,如此反复的发作难免会成旧疾。顾晚娘的确是靠金疮药隐藏伤口的,但是顾晚娘平日是没有表露出来脚踝有伤的,顾璟如何知道了?
“你这金疮药乃是长安城最好的金疮药之一,这么好的东西,你哥哥我怎么会没有见过呢,再说了,这金疮药为了你的脚踝镇痛之用,特地加重了薄荷叶的使用,如此大的味道,我怎么会闻不出来。”
顾璟:“便是你有什么天大的事情,今日夜里你都给我好好在客栈休息,我夜里去岭南侯府前后问些消息,你便好好在这里休息等,等到我回来将消息告诉了你,你我再做别的打算。”
“你若是还当我是你的二哥,你便听我的。”续着胡茬的顾璟看起来成熟了不少,顾晚娘点了点头,“自是相信二哥。”
第二百三十三章易安的消息(三更)
顾璟离开之后,顾晚娘的确睡了一会,不过是睡得极浅,也醒的很早。
岭南的月亮挂的高些,夜色从窗户照进来,顾晚娘看着日晷上的时辰,大概是过了二个时辰了,顾璟还没有回来。
顾晚娘是被脚踝的疼给疼醒来的,不过这岭南的春意正好,寻到药敷上之后就不怎么疼了,顾晚娘也不需要特地的故作正常。
推开房门,夜已深,客栈里住着的人大都已经休息了,顾晚娘轻声关上门,本想去外等候顾璟。
岭南客栈的夜里是不关门的,有账房和小二的轮流守着,顾晚娘听到有人上楼的脚步声,这个脚步声平稳中有些轻,像是整个脚的力,未曾全部落到地上一样。这个脚步声,顾晚娘知道不是顾璟。
来人的脚步声停在顾晚娘的身后,顾晚娘的手放在自己的珠钗上,没有动也没有回头,顾晚娘与身后的人僵持着,二人都在等彼此的下一个动作。
“我是岭南王跟前的将军,我姓冷,姑娘可以叫我冷副将。”
顾晚娘回头对上冷副将的脸,此人穿着打扮是个少年将军,但是气势却全然不像。且容貌生的虽然俊朗,但是有些白面,倒是也不出奇,中原尚有白面覆脸,岭南更是有女子主外之名。
顾晚娘:“我不认得将军。”
“但是我家主子认得姑娘,姑娘是来寻易先生的,还是来寻顾公子的?”
易安到了他的手里,顾璟也到了他家主子的手里?虽在意料之中,但是情况实在不妙。
“你家主子想要与我做什么交易?”顾晚娘的手里可没有什么能让岭南王低头的交易。
冷副将:“是易先生未曾完成的交易,我家主子很感兴趣,既姑娘是从长安城来的,必定是长安城中贵人所派之人不是吗?”
“从姑娘与姑娘兄长进城开始,我家主子便知晓了你们二人来的目的,此处不便说话,还请姑娘移步岭南王府。”
岭南王府在整个城的最中心位置,在岭南未效忠大昭之前,这宫殿便是原来的岭南王宫。
岭南比起来中原虽然地偏,但却屡在疆域之内发现金矿,是整个大昭官银的主要产地。
毕竟是富可敌国的一地藩王,岭南王府自然是一片气派,甚至比皇家行宫更为富丽堂皇。
王府垂带的踏跺有七阶,二丈高的朱门上刻满了岭南的雕花神兽,廊上的花窗千奇百怪,屋梁上立着高祖皇帝特赦的十二方位脊兽,且在这夜里,岭南王府里十步远,便点着一盏夜灯。
只可惜岭南王府虽然富丽堂皇,但人丁却不兴盛,岭南王到这代是单传,听说现在的岭南王更是年过及冠尚未娶妻也膝下并无子嗣,不过府邸中却养着天南海北的门客近百人。
四处的殿宇都像是空的,只有主位上的宫殿点了灯,顾晚娘要去的,自然就是那主殿。主殿挂着的牌匾上写着凰鸾殿三字,牌匾的字体是行体的汉字笔走龙凤,竟与谢渊写的檄文有七分相似。
主殿的灯虽亮着,但是岭南王已经就寝,冷副将传来了顾晚娘来的消息之后,殿内便走出来一个穿着寝衣的男子。
这男子与顾晚娘见到的冷副将一般,生的十分的俊朗,瞧来走出来的男子并不是岭南王,他冷冷的目光扫了一眼的顾晚娘,只是传话让顾晚娘进殿。
岭南王召见的顾晚娘,顾晚娘没有在门口站着不见的理。
顾晚娘站在岭南王的宫殿的厅里,与岭南王隔着一个珠帘的位置,看着屋内榻上坐着的人。看身影,岭南王的个子在男子中并不算粗犷的,甚至有些娇小,顾晚娘是假扮过顾宛的人,如何不知道这岭南王如此是何原因。
竟不知这岭南王是这样胆大妄为之人。
岭南王祖上是母系为尊,后来虽然汉化,但也难免是女的做的岭南王,一直到先帝禁止了岭南王女子承袭爵位一事,岭南王的爵位才继承到男子的身上。不过看来只是先帝的一厢情愿罢了,岭南王就算是让女儿女扮男装,也未曾将爵位世袭到男子的身上。
“顾晚娘见过岭南王。”
顾晚娘行的是男子的礼,这让岭南王想来心情不错,特地是撩开来珠帘,站到顾晚娘跟前与顾晚娘说话。
“你倒是比以往从长安城来的人都要聪明。”岭南王是个年过双十年华的女子,不过生的娇俏可爱,看起来不过二八年纪而已,更是性子活泼,尤其一双狐眼皎洁灵动。
“既然王爷深夜召见,不是就未曾想要瞒着晚娘身份不是吗?”
岭南王笑着,“想来你家主子也不错,不算是个只瞧中男子,不将女子当做一回事的人。”
“我不喜欢从中原来的男子,因为他们往往只将女子当做物品,我更不喜欢从中原来的女子,因为是她们自甘堕落相夫教子居于内院,这才让中原的男子瞧不起她们。不过你不一样,你不卑不亢,瞧来倒像是我岭南的女子。”
顾晚娘:“王爷说错了,晚娘是个中原人,行的说的做的,都是从小学的听闻的,我与那些普通的中原女子并无什么不同。”
“你既敢反驳我,那你便是不同的了。”岭南王认定的事情便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王爷既不喜欢中原的男子,为何要留下我的二位哥哥,还将他们的踪迹全部隐藏?”不用问也知晓,既然是隐藏了踪迹,自然是要将人留在岭南,效忠岭南,最好是永远都别回到中原。
“不仅那你的二位哥哥,连你的踪迹我也一道隐藏了。”不过却是请顾晚娘在岭南女扮男装入仕,而易安与顾璟却是别的用途。
顾晚娘:“承蒙岭南王抬举了,晚娘只是个闺阁女子,情况所迫这才被奔走岭南,长安城还有人等我回去呢。”说道最后这句话的时候,顾晚娘的声音很轻很轻,想到回到长安那日,连带着几日奔波的疲倦都一扫而尽了。
顾晚娘眼中的情谊让岭南王不喜,她算是认同了顾晚娘不过是一个普通女子的话,早前觅得知己的轻快语调不见了,剩下的是冷漠的语气道:“既如此,那我们便来谈正事。”
第二百三十五章看上的就得留下(补四)
岭南王开口直言不讳,“你家主子的身份地位我知晓,如果你能将我岭南世袭的爵位还到岭南,而不是任由你中原皇室选定,我可以考虑支持你们主子起兵。”
顾晚娘但笑不语,虽人在屋檐下,可见不得一定要低头,“我记得王爷的祖辈曾试图起兵,后兵败才被先帝下了三道旨意,这其中最后一道便是如果岭南王一族无嫡系男子,爵位则会被褫夺。”
最后这道旨意还是前世顾晚娘在易安跟前,替易安打点消息的时候才知晓的,详情顾晚娘不曾知晓,只知道易安后来恨岭南的紧,谢渊登基之后不仅是废了岭南世袭的爵位,更是将岭南变成大昭的一个郡,从此再无封土之说。
岭南王被要挟了,一张俊脸的神色并不好看,“你在我岭南居然敢要挟我?”天高皇帝远,顾晚娘即便是谢渊派来的人,也未免过于张狂。
“不是要挟王爷,只是想告诉大王,这岭南金矿可是大昭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王爷觉得新皇登基岭南不上供金矿,新皇会罢休?若不王爷就弃车保帅,留的爵位在,要不王爷就光明正大的反新王。”
“你们的主子就不惦记我岭南的金矿?”执政者当然要将地方财政收归于朝堂所有,不过这些都与顾晚娘无关。
“我只知道我家主子仁义,而易先生不仅仅是我家主子的手下,更情同兄弟,若是王爷完好无损的交出来易先生,都才有旁的可商量的余地。若是不交,王爷可是与我家主子还要大昭都是为敌了。易安可是大昭的宰相之子,丞相如何会放过岭南?”
岭南王冷笑一声,“你如何断定我不会效忠秦王成新王,而是要效忠你家拿名不正言不顺的主子?”
“若是王爷有这个心思,又何必等到今日?”
效忠新皇,不过是一章上供奏折便行了。
岭南王的确动过效忠秦王的心思,不过秦王人心不足蛇吞象,这般一年的上供下来,岭南怕是民不聊生。
岭南王半月前便是私下与秦王的亲信闹掰了,只是秦王现在根基不稳,更因为钦天监的算出近半月不便于登基大典,秦王忙的焦头烂额,没空处理这远在南蛮的岭南。
在秦王想起来岭南之前,岭南需要一个更可靠的靠山。
心思被顾晚娘看透了,岭南王倒是愈发生了要将顾晚娘,留在岭南的为臣的心思。岭南王的话锋一转,“方才的提议顾姑娘不考虑一下吗?”
这次顾晚娘没有拒绝,而是答应了岭南王暂且为府中的幕僚,不过要先见到易安和顾璟。
“今夜已然夜深,顾公子想必已经睡了,顾姑娘若是想要见,不妨明日一早再见。”见顾璟岭南王答应了,但是见易安岭南王未曾答应,借口措辞易安身体不适,不能见客。
“既是长安来的远客,顾姑娘宿在客栈自然有违我岭南的待客之道,客房已经收拾好了,还请顾姑娘留宿岭南王府。”
岭南的虫鸟是不分四季的,每夜里都是鸣叫着,顾晚娘离开岭南王的宫殿的时候后背有些发凉,那般自以为是运筹帷幄的嚣张,自然是假装的。顾晚娘的性命都是岭南王的一句话,不怕是不可能的,只是不嚣张些,是试探不出岭南王的心思的。
但是赌对了,岭南王从一开始就想和谢渊结盟,所以才能忍受顾晚娘的言语。只是不知道原本商量好的事情,如何易安就被绑在岭南王府,还踪迹全无了。
第二日比前一日微凉一些,岭南的天气四季变幅小,但是还是能从风中感受到一二的变化。
顾璟刚从客栈离开,到了岭南王府周边徘徊,想要蹲一个岭南王府里出来的婆子小厮问话,结果人未等到,就这个功夫竟被人打晕了绑起来了。
顾璟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藏在一个屋子里,屋子里没有人,门口有个丫鬟唤了他的名讳,顾璟。可见绑架自己的人是认识自己的,那人没说几句话,总归就是让顾璟老老实实的呆在屋子里不要闹腾。
但是顾璟竟然睡着了,顾璟醒来的时候都有些恼意自己昨夜里睡的太香,一点都不像是被抓的人。
枝头几只翠鸟叫喳喳的,扰人清梦,顾璟打了个哈欠,还在犯困中。
可能是这几日未曾休息好,不休息的时候倒也不嗜睡,但是这一旦开始睡起来,就犯困的厉害,仿佛晕天黑地,要睡个一天一夜。
顾晚娘被丫鬟带着进了院子,顾璟那时候刚才醒来,睡眼惺忪,靠在床边打着哈欠。想来顾晚娘是个女子,原本困的迷糊的眼睛在看到顾晚娘之后整的大大的了,“他们抓我就算了,为何还抓了三妹妹你。”
“我是被请来的,不是被抓来的。”
顾璟看了看,发现顾晚娘真的是行踪自由,一惊,“三妹妹如何做到的,如今三妹妹都已经这么厉害了?”眼神中,倒是愈发崇拜自己的三妹妹了。
的确是行踪自由,不过是在岭南王府内行踪自由。
“你这院子周遭还要好几个院子,你可是知晓这周边是住着些什么,做着些什么事?”
顾璟倒也曾竖起来耳朵听过周边动静,像是周遭住了些人,但是因为顾璟犯困的厉害,身子软,所以没有感觉得太清楚。
看到顾璟这般不精神,哪里像从前那个健朗的少年?
打开门窗,让院里的风吹到顾璟的身上,吹散了些困意。顾晚娘:“现在你可觉得好些了?”
顾璟点了点头,不知晓自己这是怎么了,虽然感觉清爽些了,但是还是没有足够的力气。
“我方才推门进来的时候便发现有股香味,虽然很淡,但是若有若无还是能够闻到,本以为是这岭南的花香,后发现许是有人特地在你屋子里放的熏香。”
想来睡着之前的确闻见过刺鼻的异香,但是现在拿味道散的却也差不多了。顾璟再蠢钝也明白有人设计他,“是谁?”
屋子里没有熏炉,“许是拿走了,但是这熏香的余劲也不小。”
第一百三十六章王府的秘密(补五)
能在王府里面设计顾璟的,自然是岭南王,可是岭南王是因为什么设计顾璟?
顾璟不知晓,但是顾晚娘想来自己的猜测,竟有些惊了。这般女子圈养男子的事情,在中原连是话本子里都不敢写的,竟然在岭南是风俗?
顾晚娘现在是当真后悔让了顾璟前来,若是当真听谢渊的,让范阁跟着自己前来,想必顾璟是逃过一劫了。
看到顾晚娘的脸色时而一青一白,时而一红一紫,还有些吃惊和红润,顾璟猜到了。
“此有此理。”顾璟挣扎着站起身想要冲出去要个是非,但是是忘却是自己是中了迷香了,顾璟一个踉跄差点摔在地上,不过是拉着顾晚娘一起摔。
顾晚娘搀住了顾璟,自己变成了顾璟的人形拐杖,搀着顾璟往榻上去做。顾璟闻到顾晚娘身上与平素有些不同的香味,该是岭南的香胰子,味道比中原浓郁的许多,闻得人人心思不宁的,还有些心间的旖旎。
这奇怪的心情让顾璟十分不安,其一是顾晚娘是自己的三妹妹,其二是顾晚娘已经定亲,是自己龌龊不堪了,竟然生了什么样的心思。
还未曾坐到榻上,顾晚娘就被顾璟一个大力推开了,还踉跄了二步,顾璟感觉到自己的失态,急忙与顾晚娘道歉,“三妹妹我不是故意的。”
感觉到顾璟的异常,顾晚娘知晓是拿昨夜的熏香惹的事,岭南最爱在所有的香料里都添加一一味迷迭的香草,这香草的确能够增强香料的香味,但是却也有助情的作用。顾璟昨夜迷香的剂量不小,难免迷迭的味道也加重了。
“你恐是被这熏香熏得脚软了,但是手上的力气倒是不小。”
顾晚娘的打趣让顾璟紧缩的眉头心间舒畅了不少,仿佛刚才的事情未曾发生过一样。
顾璟:“接下来,三妹妹可有什么主意?”
本想是让顾璟半推半就探探王府的秘密的,但这岭南王府的手段,倒是让顾晚娘更害怕别是顾璟被失了清白。想来男子失去清白虽不是什么大事,但是顾晚娘可不愿意让顾璟变得像从前的易安一样,有一个心间无法言语的怨恨。
如此种种,顾晚娘便是有主意也憋着,就是不说了。
顾晚娘临走的时候,给顾璟的手里塞了一盒金疮药,顾璟疑惑的看着这金疮药,他身上是没有伤的,他三妹妹才需要这东西。
下一刻,顾璟便感觉到自己的鼻尖一凉,整个鼻头都充斥着薄荷叶的味道,让顾璟整个脑袋都一下凉飕飕的了。
是清醒了不少,但这金疮药涂鼻尖也是后劲不少,凉意过了之后,顾璟感觉自己的整个鼻子都是火辣辣的。
顾璟这下是半点都不觉得有什么旖旎了,还是自己的三妹妹聪明,顾璟咧着笑满意的收下这金创药,最后还咧着嘴问了句,“二妹妹的脚踝可好些了?这带的金疮药可是够用?”
“这你便放心吧,够是必定够了的,我总不能这脚踝一直不好了。”
顾晚娘走了,顾璟看到顾晚娘离开的背影,少女的身姿已经在衣裳下若隐若现,顾璟想到方才那种奇怪的感觉,还有以前逛花柳巷子的时候朋友的打趣。
顾璟从前只是是狐朋狗友们喜欢聚在花柳巷,所以他便也一道去了,他从未深究过什么男女之情,现在他倒是明白了老祖宗说的,男女大妨几个字。倒是有些舍不得与自己从小便喜欢黏着的三妹妹隔着些距离了……
不能依靠顾璟,那顾晚娘只能自己去找补找补。
幸亏岭南王对顾晚娘算是大度,并未限制顾晚娘在岭南王府的行踪,半点不设防,难道易安真的不在岭南王府。
顾晚娘算是记性不错的,王府除了几个主殿和偏殿之外,竟有大半个占地是一个个曲径绕成的后院,后院的院子大都四散林立,若是记性不好的,必定如何走出来的都不知晓。顾晚娘先是故意借口自己迷路,往王府更深处走去,后顾晚娘发觉自己是真的迷路了。
正巧撞见了人,是昨夜里那个穿着寝衣在岭南王主殿就寝的男子。
那男子有些高冷,见到顾晚娘也不说话,直到顾晚娘先开口:“我在这处迷路了,你可否带我去我休息的客房?”
男子没有与顾晚娘说话,但是却在与顾晚娘带路。顾晚娘跟着身后,“公子既在这岭南王府,想必是岭南王的幕僚之一吧,昨夜见公子半夜在岭南王的偏殿里,还是着的寝衣,不曾想到岭南王竟是这般廉政爱民之人,与臣子秉烛夜谈。”
听到顾晚娘的话,那男子回过头来,狠戾的眼睛紧盯着顾晚娘,随即扭头就走,不给顾晚娘带路了。
倒是小气,经不得一句讽刺,不像是真心喜欢那岭南王的人。
顾晚娘也不留那男子,让那男子拂袖离去,只是自个儿又要迷路了。
其实岭南王府的景色不错,尤其是这曲径和花园相衬,赏赏景也是不错的,就像顾府未曾衰败过的西花园,花朵争奇斗艳一切都生意盎然。
顾晚娘也未曾迷路,呆在院子里很久,不过一会便有人寻来了,是冷副将。听闻这冷副将是岭南王手下的副将,管的是岭南王府的安全一差。
冷副将可以自由出入在后院,倒是更确定了顾晚娘心中的想法。
第二百三十七章迫在眉睫
顾晚娘跟着冷副将的身后,踩着冷副将的影子,离得冷副将进了二步,问道:“冷副将喜欢王爷吗?”
声音不小,冷副将猛的回头怕顾晚娘暴露了事情,紧紧地盯着她,“冷副将觉得,在这岭南王府,有谁不知道吗?”
“就想岭南王府的秘密众人皆知一样,副将喜欢王爷也是众人皆知。但是我想,王爷应该不喜欢副将这样的男子吧。”
“她为何不喜欢这样的男子,她喜欢的便是这样的男子。”是冷副将一心变成了岭南王喜欢的样子,顾晚娘怎么可以说,岭南王不喜欢这样的男子。
顾晚娘:“你又何必欺骗你自己呢,她若是喜欢你,又何必你悉心装扮成她喜欢的样子还得不到她的垂帘,想必她若是喜欢,会竭尽全力的将人留在身边不是吗?”
“且岭南之地没有一妻多妾之说,也没有说过一女不适二夫,若是喜欢何必会等到今日呢?”
顾晚娘的话字字诛心,让冷副将的脸顿时煞白,仿佛他就被顾晚娘当众凌迟了,也是了,是众人都知晓的事情,只有他才不知晓,一直都在自欺欺人,“可是这有什么重要的,重要的是比便是如此,我还是会守护王爷,从我出生起我就是为守护王室而存的。”
她笑了,她咧嘴的笑虽然没有笑出声来,但是也让人觉得务必的讽刺,冷副将的卿筋显露,双手握拳,只听到顾晚娘突然又说:“喜欢一个人并无什么错误,想要得到拥有也更无错,所以我与副将做个交易怎么样?”
冷副将抬起来眸子看着顾晚娘,陡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竟然自己第一反应不是反驳,而是看向顾晚娘希望能得到她的答案,也许她同为女子,能够比他更懂女子。
“将军知道什么才是将军吗?保家卫国铮铮铁骨才是将军,粉面书生穿上军装拿着令牌不过西施效颦贻笑大方罢了。”
“你……”冷副将没有反驳顾晚娘的机会,这军装还是他从他兄长那里要来的,谁人都知他是个粉面书生,可他偏偏就是要当一个将军,一切都只因为岭南王曾有的未婚夫是个将军罢了。只可惜那人死的过早,不过是南柯一梦,却也让王爷始终未曾放下。
“我这话且说的直接了些,还请将军不要介意。我只想问将军如何就认为王爷只喜欢将军?”
这个问题让冷副将哑言,他只是一直都这样认为的,细细说来,王爷留下过的门客不少,但是许多都有曾经那个将军的影子,可是却也都是这种模样的,他们的相似之处大概都是性子犟?
顾晚娘不知道那岭南王喜欢的人是什么模样,但是她却知道易安被岭南王扣押在岭南,绝对丢不了这干系。顾璟怎么说也是易安的表弟,二人虽然是远亲,容貌倒也是有些相似之处的,另让顾晚娘更加这般认定的,是因为昨夜的岭南王殿里的男人,那个男人那双冷眸在生气的时候,与前世的易安太像了。
而眼前的冷副将,说来在阳光下的侧脸也有些相似,“那位王爷的故人,是副将的什么人?”
“是我的兄长,死在我岭南的大巫师手里。”
岭南大都以南地的民族构成,偏远地区汉化程度底,而这些地区大都是不认这个被朝堂钦点过的岭南王的,他们只认他们的大巫师。
终于问出来了,前世让易安变得嗜血成性的原因。顾晚娘的脸色不好看,想来前世的种种血腥场面早就散去的对易安的恐惧又重新记上心头。一阵恶寒在心中翻滚,是对于改变人心性的岭南大巫师的恐惧。
见到那原本张牙舞爪气势逼人的顾晚娘突然便像小猫一样,又耸着汗毛感到害怕,这让冷副将感觉奇怪,便问道:“姑娘怎么了?”
“你们这大巫师,可是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巫蛊,可以控制人的心性?”
原本的岭南是疆族人的地盘,最为巫蛊盛行,不过是汉化之后这些规矩都不兴盛了,但是若真的细说起来,私下巫蛊必定还是有的。可是当朝是禁巫蛊的,便在岭南也不会随便有人敢提到巫蛊之术。
冷副将如何都是不可能给岭南招来把柄的,可是顾晚娘却并不在乎是否在冷副将的口中问道答案,因为真正的答案,顾晚娘早就知道了。从冷副将的神色中,也的确可以看出来,猜测的事情便是真相。
顾晚娘知道,救出来易安迫在眉睫。
“不瞒冷副将,我来岭南此行的目的,便是为了救出来易安,易安是谁是和模样与谁相似,想必将军早就知晓。逆天而行,有些事情是坐不得的,会得到天谴,将军可知?”
“换言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不求副将告诉我王爷私下在密谋什么,也不需要知道到底是何等的巫蛊邪术,我只要知晓易安身在何处,是否安全,我只需要将他平安的带回去长安城变好。”
顾晚娘到最后的口吻柔和到已经在恳求冷副将了,冷副将迟疑了,在他那稍有停顿的拒绝中,顾晚娘听到了机会。
“不知道姑娘在说些什么,易安公子自然是安全的,不过是王爷心悦他,若是能成一段佳话,我便再身后拒绝,也是满心欢喜。”若是当真只是心悦而已,易安如何会有那般结局。
程谕曾在南地周游回来之后,与顾晚娘讲过一桩奇人异事,说是蜀地的一个富商死了心爱的妻子,然而妻子有一个与她长得七八分像的妹妹,于是那男子未曾续弦那个妻妹,也未曾将妻妹当做妻子的替代品。
而是轻信了一个来自岭南的祝巫的说法,说是只要是他的妻妹吃下一个巫蛊的雌雄蛊的雌蛊,而在已死的妻子棺材里放进去一个雄蛊,便可以让妻子的灵魂借着巫蛊还魂到妻妹的身体上。如期无稽之谈,居然有人相信,还白白害了妻妹的少女性命。
第二百三十八章玉碎
顾晚娘并未当真在岭南王府待上很久,因为她很快便遇到了传说中的岭南一族的疆节。
疆节是岭南最重要的节日,其目的是为了祭祀先祖,凡是这一日岭南要出动上百名的巫师一同出席祭祀礼,便是为了祈求祖先庇护后代。
为众巫师之首的大巫师,自然会出席这次的并且组织这次的祭祀礼。
这祭祀礼是在夜里举行的,顾晚娘身着一身黑色的斗篷,混在了那数百名巫师之中。所有的巫师都是裹住面容的,凡是露在外面的皮肤都被画上了颜料,倒也是看不出来谁人的容貌。
顾晚娘站在后面的位置,看着祭祀台上站着的大巫师和岭南王,二人之间并不像隔着一个人死的深仇大恨,反倒是颇有默契,难道冷副将与自己说的事情,有所偏差?
祭祀礼一直进行的大半夜,足足到了子时,这才堪堪散去民众。不过众多的巫师却将与大巫师一起进到岭南的祖宗山里,要在满是蛇虫的祖宗山里呆过下半夜,是为岭南的守灵。
一行人浩浩荡荡。
冷副将全程护送着岭南王,只是送了一众巫师到了山关的门口,便已经返回。
为首的大巫师是个看不出年纪的女人,满脸画满了手纹看不出样貌,只知晓动作灵活,看起来不至晚年。
顾晚娘环顾着四周的山土,这乃是一个树木极为茂密的森林,往里看去乃是看不见前路的根深错节,仿佛还听见了野兽的啼叫声。
到了祖宗山,大巫师是不会再与众人同行的,因为在祖宗山的祭祀礼,乃是疆族一个选出优秀巫师的选拔仪式。
大巫师扫过这站着的巫师们道,“祭祀日乃是我们疆族最为盛大的日子,凡是进到这祖宗山的巫师们,都是被天神选中的,若是能够存活下来,你们在各自族中的威望自然会更甚,若是存活不下来,是天神收回了你的职责。”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顾晚娘仿佛感觉到大巫师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的确顾晚娘有些格格不入,许是因为那祝巫的衣裳穿在身上,显得顾晚娘比旁人小了许多。
大巫师离开了,顾晚娘看着大巫师离开的方向,稍有停顿,但是随即还是跟了上去。
才走了三步路,顾晚娘便被人拦住了,是个年纪不小的男子,“小姑娘是哪个部族今年新选出来的小巫师吗?”
“大巫师去的地方是野兽谷,只有天神选中的巫师才能平安的通过野兽谷,其他的巫师都会成为野兽的腹中之餐的。你若是想平安的活过下半夜,就好好的呆在着山门口,这处的野兽多,众人多,生火之后也可平安度过今夜。”
老巫师的话被另外一个年轻的巫师打断了,“你别听他的,既然都成为了巫师,谁会像他一样一辈子当个最低阶的巫医?”
“如果你想成为大巫师那样的人,你便前去野兽谷,通过了你就会成为下一任巫师的备选之人。”
老巫师:“不知者无畏啊,不知者无畏,天神息怒。”
年轻的巫师伙同几个伙伴,准备一闯野兽谷,他们都是各自族中选出来的翘楚,自然不会害怕野兽谷的传闻。
顾晚娘摇头,“我便是一辈子坐个小小的巫医也是好的。”
顾晚娘发觉这数百名巫师中,凡是年纪稍大的,或者是胆子小的都会老老实实的站在山门口,簇拥着刚刚生起来的火堆。但是那些胆子更大的年轻一辈,却都跃跃欲试。
不动,不仅是不想成为野兽的盘中餐,更是因为现在时机不对。
半个时辰的时间过去了,留在山门口的巫师们将火堆生的更大了,耳旁屡屡传来野兽的啼叫与人的叫喊声。
坐在这里的巫师们大都垂着头,对于山谷的惨状充耳不闻,老巫师:“你不用害怕,这里生了火,等到明日天一亮我们便可以回去了。”
顾晚娘也随着众人闭上了眼睛假寐,一直等到第二天的天色初晓的时候,趁着众人未曾醒来便一个人往野兽谷走去了。
破晓时分山间满是露水,昨夜里只有月色对着眼前的景色还看不真切,到了这天亮了,往里走去,顾晚娘只道这祖宗山乃是一个一个穷山恶水的深山老林。
沿着地上人踩出来的路走去,路上时而会瞧见在土里和落叶里埋着的白骨,漏出来一节,不知晓是人骨还是兽骨,也不知经年累月过去了多少时日。
地上还有几摊血迹,顾晚娘只道自己是见过血腥场面的,却也对眼前的场景感到有些发憷,这毫无人性的岭南巫师的陋习,竟然还延续至今。
幸亏是没有还新鲜的残骸的。
日出的时候是鲜少有野兽冒头的,但是野兽谷却也很不好行走,因为它是一个狭长的山谷,山谷间还有一条涧溪,地上泥泞又多时滑土。
顾晚娘滑到在地上好几次,有一次还险些摔进了一个坑里,坑上堆满落叶,看着像是人为的野兽陷阱,但是大概荒废了很久,因为坑已经看不出来人为挖掘的痕迹了。
这坑是有规律的,大部分都是朝着同一个方向延伸而去的,延伸到的尽头是一个山洞。
山洞外面被藤蔓盖住了,顾晚娘撩起来藤蔓往洞内看去,洞内早已经满是灰尘,但是却还有一件外衫掉在地上,也还有一些腐烂了的野兽肉和野果子。
捡起来那件衣裳,没有意外,是易安最喜欢的白色长衫。
顾晚娘在山洞里还发现了一些现磨的草药,易安负伤了?
也不知道现在被带到了哪里去了。
顾晚娘正准备离开山洞,低头发现石门口的藤蔓下,有一块青色的小碧玉,碧玉被掉在了土里,有些时日了。
从土里刨出来碧玉,是个玉扳指,玉扳指上有一条碎痕,许是因为碎掉的时候掉进去血迹,血迹演着碎痕蔓延,仿佛像是这玉扳指天生的纹路一般。
前世的时候易安指上的玉扳指也是有这条痕迹的的,原来是在这里有的。
第二百三十九章易安的踪迹
“这个地方什么时候有一个山洞了?昨夜里要是发现这里,躲在这里就好了。”
“看这个藤蔓像是刚才被人拉开的,许是从前没有这个洞穴吧”
山洞外的草丛有悉悉索索的声音,有人路过,顾晚娘将自己的身子在山洞里躲的更深了。
“祖宗山马上就要封山了,大家快些出山吧。”
幸亏没有人停留,大家都相继的从山间离开,顾晚娘又在洞穴里多待了半个时辰,一直等到太阳更大,山里少听到有行人的声音,这才从山洞里出来。
只是可惜,这地上早已经被众多的脚步印盖住了,瞧不见原本是通向何处了。不过好似有一列脚步,是沿着涧溪行走的。
顾晚娘沿着山间涧溪的水流方向走去,只知道是走向了更为茂盛的山林里,阳光被一层层的树叶遮盖,只能看到山间里几缕漏出来的阳光,四周逐渐开始变得生冷。
已经不记得多久没有听见过虫鸣鸟叫了,仿佛越往着山涧的源头走去,四周的草木便更加的繁盛,繁盛的草木之下,好似毫无动物的踪影。
眼前一片巨大的藤蔓林,褐色的藤蔓缠绕着一棵棵的参天古树,仿佛像是蜘蛛编织的网,将整个森林都给包裹了起来。藤蔓林的根系是需要水的,众多的藤蔓好似都是从山间的那一洞的小泉眼周围长起来的。
藤蔓上有刺,顾晚娘不小心给藤蔓刮了一下皮肤,血迹落在藤蔓上,藤蔓便变成了红色,焕发出强烈的生机,藤蔓上密密麻麻的花纹好像是要长出新叶。
不,不是新叶,是虫子。
长出来的不是新叶,而是藏在藤蔓里的寄生虫子,藤蔓寄生在树干上,而这些虫子又寄生在藤蔓上。
虫子开始沿着顾晚娘刮破的藤蔓密密麻麻的往外爬,好像天生就对血液敏感。
顾晚娘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拿出来从一开始就准备的火石,藤蔓早就干脆了,若是一点火必定是可以烧起来的。可是一旦烧了这藤蔓,整个祖宗山必定是一场大火,别说是其他人,连是顾晚娘都从这山里出不去。
虽不怕死,但是这么一死却又可惜了些。
顾晚娘开始被虫子逼得往后退,一直退到泉眼的地方。
只有泉眼位置的藤蔓是绿色的,大概是还没有被那褐色的小虫子寄生,但是越来越多的小虫子开始密密麻麻。
顾晚娘感觉到自己的身子一轻,仿佛被人拽了起来,然后顾晚娘跌落到了泉眼里面。
泉眼并不大,左右不过二十尺的大小,但是足以容纳进去二个人。
顾晚娘感觉到放在自己手腕上的手,可是她不会泅水,她一下失去了重心,开始在泉眼里扑腾起来,可是泉眼方寸虽然不大,但是却十分的深。
四周没有助力,顾晚娘也踩不到底。
有一双手放在了顾晚娘的腰间上,轻轻的搂住了顾晚娘的腰身,稳住了她扑腾的动作,让她安静了下来。
易安将顾晚娘托出水面,让她呼吸了一口气,“等下下水你便与我一起憋气,我们只有在这水里憋上半盏茶的功夫,那些虫子便会自己散去。”
短暂的闭气,已经让原本密密麻麻的虫子散去了一半,但是又因为顾晚娘的突然冒出来头,让有些虫子又开始重新聚集。
见顾晚娘点头,易安便又将顾晚娘拉进水中。
让从不会泅水的人憋上半盏茶的时间并不容易,顾晚娘起初是可以自己让自己的冷静的,但是随后感觉到呼吸的不畅与无力感,让顾晚娘皱着眉,感觉要窒息了过去。
冰冷的唇,在着有些温暖的泉水中显得更为的没有温度,顾晚娘被这冷冷的感觉惊到,又逐渐的恢复了知觉,她的一双手抵在易安与她之间,而易安却搂住了她。
这陌生的感觉让顾晚娘感到害怕,她害怕与易安的接触,更害怕这些接触会造成一些不好的后果,即便现在只是情况使然而已。
顾晚娘在吃惊中都是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到了易安将她重新托出水面,还是垂着眸子,没有与易安对视。
这次出水面的时候,四周已经只有寥寥几只虫子了,易安将那些不舍散去的虫子,挨个用匕首解决了,回头看着浑身湿透的顾晚娘,像是灼目一般的必看了。不仅仅是易安不敢去看顾晚娘,且更是因为易安只觉得现在自己像是一个怪物一样,不该被顾晚娘看到。
二人都是默契的,完全没有提到方才在水里发生过的事情。
易安担心的回头,却让顾晚娘看到了易安身上的不一样,易安身上遍布着满是青色的血丝,原本该是隐藏在皮肤下的血管开始浮现在皮肤的表面上,显得整个人身上像是开满了诡异的花。
这个样子,是前世易安病情发作的时候,才会有的模样……原来自己还是迟了一步。
感觉到顾晚娘的失落,竟然还有自责,易安感觉到奇怪,明明这一切该是与顾晚娘没有关系才是,可是她托梅淮陵告诉自己,让自己小心,仿佛像是早就知道自己会经历这些事情一样。
若是旁人易安必定会怀疑此人是卧底,但是若是顾晚娘,易安并没有说话,只是静悄悄的将顾晚娘往藤蔓林外带路。
脚步踩在地上有细小的声音,但是二人之间也只有这种声音和剩下的心跳声,好像是易安的心跳声,这心跳声十分的有力,比普通人更加的有力。顾晚娘觉得奇怪,易安身上的确是有生下来便有的旧疾的,就算是后天了,心跳也不会比正常人更有力才是。
易安突然停住了脚步,顾晚娘也感觉到前人停了脚步,也一道停止了脚步,不再往里走去。
易安没有回头,背对着顾晚娘道:“嘉宛与我说的我都记着呢,你且放心,我无事的,是我自己知晓这岭南有一种虫蛊可以延长人的寿命,治疗我的咳症,这才一试的。”
“嘉宛与谢渊都是不同意的,所以我避开了他们,是我不曾想在这段时日里,出了这么大的岔子。”
第二百四十章易安的身世之谜
就算是祝巫的队伍明显少了人,大巫师也不会再回来寻人的,顾晚娘穿过林间的小道,与易安去了他现在的安身之处。
易安现在安身的地方,也在一个洞穴,不过这个洞穴在森林的更深处,丛林愈发的茂密便更加的隐蔽。
洞穴里,除了易安还有易安的二个亲信,他们见到易安带回来了人,不由的觉得疑惑,大概没有看出来顾晚娘是谁。
顾晚娘的脸原本是画满了祝巫图的,现在过了一趟水之后,脸上的祝巫图花了,满是奇怪的颜色糊在一起,饶是谁看谁也觉得奇怪。
易安与顾晚娘二人倒是像极了二个奇奇怪怪的人,是易安身边的阿夏先认出来了顾晚娘,阿夏那双异色的眸子紧盯着顾晚娘,然后道:“原来是顾姑娘。”
除阿夏之外的人,还有一个长得颇为健硕的汉子,与阿夏的容貌有三分相似,但是却没有一双异色的眸子,倒是不知道阿夏还有一个兄长,那兄长穿着岭南本地人的衣裳,有些黝黑的脸色看起来像是岭南本地人。
“姑娘是来寻公子的?”
顾晚娘点头,“长安城发生了一些事情,殿下让我来请易先生出山。”
易安虽然躲在这祖宗山里,没有通晓外面的消息,但是谢渊都已经派顾晚娘来了岭南,自然知道发生了大变故。只是自从易安服用了续命的蛊,便有半月是见不了人的,现在已经过去了将近十日的时间,还有五日的时间易安不能见光。
但是这五日迫在眉睫,耽误不得。
易安回到洞穴之后便忘洞穴里的石头上坐下了,他的脸在火光的照耀下,仿佛青色的血丝在跳动。
阿夏:“想必姑娘也知道了,公子现在不能出山,但是不知发生了如何的变故,竟然殿下派了姑娘过来?”
易安进山,自然在山外是留了人的,也不至于失联联系不上。
“是岭南王将公子留下的暗桩都给关押了起来,殿下那里失去了公子的消息,殿下难免担心公子安慰。”顾晚娘又继续将长安城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易安,易安思考着长安城的现状,没有说话。
顾晚娘在易安的身侧坐下,二人烤着火,顾晚娘感觉到自己的身上微微一暖,被阿夏盖上了衣裳。
顾晚娘拿出来自己捡来的玉扳指,玉扳指上的血痕已经嵌的太深了,洗不掉了。
易安接过来顾晚娘手心的玉扳指,玉扳指上还有方才顾晚娘身上的温热,易安看见顾晚娘湿透的发丝,发丝上甚至还有水珠没有干掉,幸亏是在岭南的夏日,才不会冻着。
“这山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顾晚娘:“你为何刚巧会在那里?还刚好遇见了我?”
易安与顾晚娘几乎是同时说出来的。
易安:“你进山的时候我便发现你了。”不过易安没有打算被顾晚娘找到,一直到顾晚娘陷入危险之中。
感觉到顾晚娘的眼光落在自己的脸上,易安只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怪物一样无法见人,别过了脸去不正视顾晚娘的目光。
“我从小便被告知体子弱,若不好好养着是活不过及冠的,好不容易请了天下神医多挨几年,我又贪心着,想要多活几年,现在变成了这般的怪物,倒是吓坏你了。”
顾晚娘摇头,“我从前也并无一定要活下去的念头。”
甚至连仇恨也并不甚,只想让顾府好好的保全下去,顾璟好好的活下去,直到遇见了梅淮陵。
“后来我便想好好的活下去,不仅好好的活下去,而且还要过成自己想要成为的模样。”
顾晚娘在火前烤着手,黑色的眸子里印着眼前乱舞的火焰。
易安看着眼前的少女,自己都不曾发觉自己竟然的心跳的这般悦动过,只可惜自己更想要活下去的原因,是因为眼前的她,而她更想要好好活下去的原因,却不是因为自己。
易安握紧了手里的玉扳指,没有将玉扳指戴在手上,而是将它揣进了怀里。
想来自己也是与老祖宗有意无意的提过顾晚娘的事的,许是顾老祖宗发觉了与顾晚娘提了一嘴,但是却碍于易安的身子,顾晚娘也不曾中意易安,便没有下定一个主意,毕竟一个是自己的侄曾孙,一个是自己的曾孙女,手心手背都是肉。
顾老祖宗也私心,不想要顾晚娘跟了一个没有未来的人,匆匆定下了顾晚娘与梅淮陵的亲事。
一个是自己从小到大的好友,一个是注定会辜负的人,易安倒是没有过多的干预,有些东西是梅淮陵能给她,而自己不能给她的。
但是易安还是想好好的活下来,便是远远的看着她也好。
顾晚娘却是如何都想不到易安的这些心思。
“你且不用担心,大巫师是我们的人,阿夏与阿祝都是岭南疆族的人,大巫师是阿夏的长姐。”
“那岭南王那里?”
顾晚娘还不知道易安知不知晓,易安像极了岭南王曾经喜欢的男子,且岭南王还有所图谋一事。
顾晚娘决定疑惑,易安没有与顾晚娘提及半点岭南王的事情,凡是顾晚娘想要带到岭南王的事情上,易安也是匆匆带过,或者转移到别的事情上,好似在刻意的隐藏着易安与岭南王的关系。
衣服倒是干的快,不过顾晚娘没有继续穿祝巫的衣裳,而是洗干净了脸,换上了阿夏准备的衣裳。
易安虽是找到了,但是易安不一定会愿意与自己离开祖宗山,顾晚娘到了傍晚,这是她与冷副将约定的时间,冷副将会在山门口等她。
山路并不好走,易安没有来送顾晚娘,易安躲在山里,见不得日光,是易安身侧的阿祝来送的顾晚娘。
阿祝像是在宗祖山里长大的孩子,不仅对着祖宗山的山路极为的熟悉,甚至是拿处有危险都一清二楚。
“阿夏是从小都跟在公子身边的?”
阿祝:“是,我妹子从知事起,就被族里选来服侍公子了。”
族里选来服侍公子的?这话讲得倒像是易安本就是岭南族里的人一般。
第二百四十一章顾二太爷
冷副将小心的站在一棵树下,树遮住一半的身子,看不清楚容貌,顾晚娘直觉停住脚步没有靠近。树下的人果然不是冷副将,而是穿着冷副将衣裳的岭南王,岭南王没有带人,是一个人来的祖宗山。
“不曾想顾姑娘这般会笼络人心。”
“是冷副将对王爷一片忠心,不论什么条件都是一心向着王爷的。”
岭南王:“他与你说了多少关于冷将军的事情?”
“略有耳闻不知详细。”
“也是,不过是一个故去之人,不必多谈及。”
岭南王没有将顾晚娘带回岭南王府邸,而是带去了一个岭南的汉籍的府邸,府邸上写着的顾府二个大字,顾晚娘知晓是远在岭南的顾府二太爷一家。
二太爷本是顾府的一脉,但是因为常年在岭南做官,便在岭南安了家,后虽二太爷年迈辞了官,也因为爵位一事闹了不快,而最终没有回到长安城。
这二太爷,顾晚娘只在老祖宗的口吻里听到过,知道还尚未过世,并且身子骨硬朗,常年会客做宴是个爱客惜才之人。另外顾晚娘对二太爷,便只有二个二太爷府邸里的小子,他层被送到长安城顾府借读一些时日,与顾晚娘也是相熟的,不过倒是有很多时日没有见过了。
顾珏蹿高了不少的个子,人变得愈发的机灵,瞧见顾晚娘时那个转眼珠子的模样,像极了小时候的顾璟。
顾珏与岭南王的关系很好,先是叫了岭南王哥哥,再是叫了顾晚娘三姐姐。
“三姐姐来了岭南为何不告诉我,二哥哥也是,你们二人害得我好一顿想,反倒是到了我的地盘也不许我做东。”
“你这般大的小子,倒是知道请客做东了?”顾晚娘不是不来这同是族亲的顾二太爷府邸,而是怕了连累了二太爷,继而连累了顾珏。
人小鬼大的顾珏自是知道,招着顾晚娘便往屋内送,“曾祖父在屋里等着二姐姐呢,二姐姐不知道吧,二哥哥也住到府里了,还是曾祖父从王爷哥哥府邸里请来的。”
不知道顾二太爷从哪里得知了顾晚娘与顾璟到了岭南王手里的消息,盘算着与岭南王聊了半日,岭南王便乖乖的将二人送到了府上。
这顾府的二太爷不仅年轻的时候在岭南做了大半辈子的官,家中后辈单薄,只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二个孙子一个外孙,除去嫁在岭南本地的女儿,其余的后辈大都在各地做地方官。
只有得了假期省亲的时候才会回府,且是难聚齐的。
二太夫人早逝,除了一个自小养在二太爷跟前的顾珏,偌大的顾府的二府邸是没有其他人的,四处倒是冷清,只有偶尔借宿在顾府的门客。
顾二太爷的身子骨硬朗? 比起来顾老太君年轻了不少? 毕竟顾二太爷是老来子? 的确又比得顾老侯爷年轻许多岁。
今日的顾府并无门客,只有顾二太爷在会客厅里等着顾晚娘,顾晚娘环顾四周,没有看到顾璟。
顾珏:“三姐姐在找二哥吧? 二哥他休息去了。”
大白日的休息?
顾二太爷:“顾璟他水土不服? 我给他请了大夫? 需要好好休息几日。”顾璟可不是水土不服? 而是那夜的熏香? 惹到顾璟好几日都是精神不佳,原是烧大了分量,顾二太爷给顾璟请了大夫? 调养排毒去了。
“晚娘见过二太爷,晚娘曾听老祖宗多次提及过二太爷的事迹为人? 今日一见,果然是所言不虚。”
顾二太爷看着顾晚娘却像是在看着另外一个人? 谁叫顾晚娘实在是太像了,太像顾琦玉了。
“也是老嫂子抬举。”
岭南王对顾二太爷十分的恭敬,顾二太爷却十分不待见岭南王,差着小顾珏照顾岭南王,显然是一副赶客的模样。
岭南王也没有不识趣,拒了顾二太爷的话,接口还有政务便先离开了,岭南王亲自将顾晚娘送到顾二太爷的府邸,像是给顾二太爷认错的,但是在顾二太爷眼中却还是远远不够。
顾二太爷一点都不害怕岭南王,顾二太爷是朝廷派在岭南的官员,着实算来,也是跟了三代岭南王了,虽然顾二太爷如今已经走马下任了,但是在岭南这点话语权还是有的。顾二太爷如何不怒,顾晚娘与顾璟虽然是长安城顾府的子嗣,好歹同姓一个顾,虽来岭南的目的不知,但她岭南王竟敢私下看押人。
顾二太爷铁着一张脸,就差吹胡子瞪眼了。
见到二太爷这般模样,倒是像极了一个老顽童了,也难怪可以将顾珏养着那般灵巧的性子。
“长安城的事情我听说了,若是想要住在岭南,这岭南的顾府也是顾府,也是你的家。”
原来顾二太爷以为顾晚娘是来岭南躲罪名的,二太爷就是敢将顾晚娘藏起来,饶是谁也不相信闺阁女子做得出杀人的事情,此事必定是诬陷。
顾晚娘领了顾二太爷的好意,这般护犊子的模样,倒是像极了顾老祖宗了。
“二太爷可曾听到长安城的消息……”也不知道有没有家书传到二太爷的手里,老祖宗的身体是否安好,到底是自己不懂事,最后还是害得老祖宗与顾三爷担心了。
“顾府的事情自有大人把持,你不用担心,老嫂子前几日还写信与我说起来你小时候得事情,说你自小聪明,风筝挂到树上了也会借大人之手用竹篙绑着棉布支棱下来,不会伤了自己也不会伤了风筝。”顾老祖宗一语双关,自是相信顾晚娘会乘风破浪也会破除陷境的。
顾晚娘近几日都不曾安下来的心终于有了可以松口气的地方,“只要老祖宗身子好,晚娘便是知足了。”
“有些事情不惹我们的时候,我们便敬他一丈,但若是冒犯了我们,自然是还他十丈的,姓顾的,如何是好欺负的?”
顾二太爷虽管不到长安城的事情,但是也不会随便放过了岭南王要挟顾晚娘与顾璟一事的。
第二百四十二章伪装躲藏
“晚娘多谢二太爷庇护了。”
顾二太爷只是淡淡的摇头,说是应该的,还与顾晚娘说起来了好几句闲话,最后看着顾晚娘手上戴着的翠玉手镯子问顾晚娘有没有见过点翠珠。
这时顾珏进来了,顾珏送岭南王到门口,虽然他还年纪小,但是大人之间的暗波汹涌他也隐约察觉了。
“曾祖父说什么点翠珠呢?那是个什么东西,为何我没有听说过?”
顾二太爷:“你这般小子知道与不知道又有什么重要的。”
顾珏不开心了,攀着坐在高椅上,“曾祖父这话可不是这般说的,你送我去长安城的时候,说要我人小鬼大,行事如大人般谨慎,如何到了家中便又说我是个小孩了?”
“就你聪明,知晓举一反三。”顾二太爷被顾珏打断了之后便没有再问起来点翠珠的事情了,顾晚娘知道点翠珠,并且她的手里还有二颗点翠珠,一颗是她的,一颗是梅淮陵的。点翠珠原有四颗,出去本就在梅从嘉手里的那一颗,谢渊手里的那一颗。
梅从嘉与梅淮陵之所以有,那是因为是从梅老夫人处得来的,但是至于顾晚娘与谢渊手里的,想必也是一对,必定是先太子妃手里的。
顾二太爷不说了,顾晚娘自然没有再问的理,但是不代表顾晚娘便就此不探究了,还有那日范阁说的那些某明奇妙的话,自己不是顾府的孙女而是顾府的外孙,这事且存疑,但是顾晚娘倒是断定了一点,顾琦玉许是曾经生过一个孩子。
夜里,顾珏朝着要与顾晚娘下棋博弈,这博弈倒是奇了怪了,因为不仅顾晚娘不擅长,顾珏这半大的小孩更是不擅长,二人昏昏欲睡,硬生生的下了二个时辰,直到顾珏趴着睡在了顾晚娘的屋子里。
顾珏的奶妈想来抱走顾珏,但是睡梦中的顾珏并不好惹,张牙舞爪的怎么也不让奶妈着手,奶妈无奈:“三姑娘勿怪,我家这五哥儿一直就这个秉性,只要是家中哪位亲人回来了,便缠人的紧,五哥儿又这般喜欢他的三姐姐,自然难免粘的厉害。”
每每顾晚娘看到顾珏,都难掩眼中的母爱? 顾珏的身上总是能看到顾晚娘的遗憾,那是阿仁长大了的样子。
“便让他在这里睡吧? 我去别的客房便是。”都是顾府的客房,顾晚娘睡哪一间? 都是一样的。
虽然顾珏年纪小? 却也有男女大防,顾晚娘与顾珏虽是同性,毕竟是堂姐弟是不可以同屋而眠的。
奶妈高兴的应了,还是让顾晚娘扶着顾珏去了床榻上,毕竟顾珏那个小祖宗睡着了的时候? 可是只喜欢自己喜欢的人靠近自己。
顾晚娘安顿好了顾珏,出了客房? 看着月光下自己的影子? 顾二太爷一脉实在是后辈单薄? 所以在家中其实是种了很多多子的石榴树的,顾晚娘看着石榴树新枝上长出来的数刺? 回头看到了顾二太爷。
顾二太爷知道顾珏死活不愿意回房睡? 便来瞧瞧二个小辈,见到顾晚娘穿着单薄的站在院子里,又叫了丫鬟给顾晚娘寻了一件衣裳。
“是顾珏吵得你说不着了?”
“换了间客房? 丫鬟婆子还在收拾屋子? 我便在这院里看看月色。岭南的月色独美? 但是像这般有意境的中原院子却是少有的,离家有些时日了,倒是有些想家了。”
顾晚娘在顾二太爷的眼中还是个没脱奶的小孩子,看到顾晚娘这般触景伤情,“你个小丫头,我这般年纪都没有如此伤怀悲秋,你倒是日日悲天悯人了。”
顾晚娘被顾二太爷逗笑了,“是,是晚娘胡言乱语了。”
“今日白天,二太爷与岭南王做了什么交易,让岭南王如愿的交出来顾璟与我?”
二太爷:“靠着个念想过活,心中存着不该有的执念本就是错的,我只是告诉她,冷家的那个大小子没有死。”
死了是心中的执念,活着不见那就更是心痛了。
顾晚娘垂着眼帘子,有些事情不必明说。顾晚娘:“琦玉姑姑曾有过孩子吗?”
顾二太爷:“哪个混小子说的乱七八糟的话,你姑姑云英未嫁,如何有的孩子?”
“那……”范阁说的。
顾二太爷摇摇头,道:“理解错了,你姑姑从未曾怀过孩子,但她却假装怀过孩子,故意的假装怀过孩子吸引旁人注意,不过是伪装而已,便如梅淮陵放出消息,自己可能是太子遗孤一般。只是有时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只有骗得过身边人,你的敌人才会相信。”
所以孙莫与范阁都是被顾琦玉骗了,如此顾琦玉那是为了隐藏什么?
顾晚娘倒是松了一口气,母亲还是自己的母亲,父亲还是自己的父亲。顾二太爷:“不过你母亲曾差点将你流掉了倒是真的,当时我正巧在长安城省亲,不曾想你母亲见红了,九死一生,大家都以为你流掉了,结果过了几月你母亲居然生下来了你。”
好一招釜底抽薪才躲过多人的陷害,生下来的顾晚娘。
看到顾晚娘对自己的出身存疑,顾二太爷叹息了一口气,有些事情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可知道你母亲得出身?”
如果那日发现的信件是真的,那么顾晚娘的母亲便是先太后与旁人所生的孩子,是个另皇室蒙羞的孩子。
不说话便是默认。
可见这孩子远比自己想象中知道的多,也在顾二太爷的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