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撤离方案
消息太震撼,需要时间消化。
黄亚生先把来自西堤的客人安排到后院休息,然后立即给驻守谅山的黄独清等人发电,让他们火速赶回芒街。同时挨个联系关系较好的法**官,旁敲侧击打探法越当局到底是怎么想的。
事实证明,李家大少爷并非危言耸听。
一个关系最铁的法国陆军上校透露,几个情报军官正与越盟秘密接触,私下里就战俘问题进行谈判。最让他无法容忍的是,河内至海防一线的法军,早在两天前就停止对越盟阵地的攻击,正在收缩兵力,显然不准备再打了。
黄昏时分,上校以上军官全部赶到指挥部。听完通报,一个个拍案而起,有的要去找法国人理论,有的要与越盟拼个你死我活。
黄独清少将是他最信任的部下,在侬区非常有威信,猛拍了下桌子,声色俱厉地问:“事已至此,找法国人理论管用吗?跟越盟拼个你死我活,拿什么拼,拼得过吗?”
说起来谅山和海宁有两个师,事实上加起来不足一万人。战死一个少一个,想补充都没法补。更何况法军一撤就不会再有后勤补给,弹药打一发少一发,弹尽粮绝后拿什么跟越盟拼。
黄亚生暗叹了一口气,面无表情地说:“诸位,在越盟眼里我们就是为虎作伥的法帝走狗,他们恨我们甚过恨法国人。西堤的客人说得对,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必须早作打算,不能坐以待毙。”
一个上校军官忍不住问:“司令,西堤客人可靠吗?”
“‘航运大王’李冠云的儿子,‘造船大王’吴达远的女婿,西堤巨富、越南侨领,要是他不可靠,这个世界上就没人可靠了。”
黄亚生点上根香烟,又补充道:“另外托西贡的朋友打听过,他确实是美国密西根大学政府研究署顾问,同正在河内考察的美国国际开发署使团同机回来的,美国大使给他们接过风。”
后院的客人什么身份不重要,重要的是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黄独清掐了掐太阳穴,沙哑着嗓子问:“司令,走肯定要走,关键往哪儿走,又能走多少人?”
事关几十万族人生死存亡,黄亚生如履薄冰,不想一个人做主,忧心忡忡地说:“李为民倒有一个计划,看得出他是有心帮我们,我把他们请过来,让他介绍介绍,有什么疑问可以当面问。”
不一会,李为民、钱新霖、王金贵、古建华和丁茂材出现在众人面前,相互介绍了一下,再次进入正题。
“下午我曾与黄将军说过血浓于水,在越盟眼里可没有潮州人、广府人、客家人、福建人、海南人和侬人之分,只有‘唐山佬’、‘明乡人’或中国人。事实上不止越盟,所有越南人几乎都是这么看的。”
“李先生所言极是,血浓于水,在越南我们全是中国人。”
看着众人深以为然的样子,李为民一脸诚恳地接着道:“北越同胞的处境危险,南越同胞的处境同样不妙。诸位或许不知道,保大已任命吴廷琰出任南越总理,他是什么人,他是一个极其强硬的民族主义者,既反法也反g。可以想象这么一个人,会对堤岸华侨持什么态度。”
黄独清少将疑惑问:“李先生的意思是?”
“黄将军千万别误会,我李为民可不是什么野心家,现在的越南也不存在滋生华人野心的土壤。我的想法很简单,尽一切努力把北越同胞撤到南越去,并想方设法安置好。人多力量大,只要我们团结,别人想动我们也得掂量掂量是不是?”
“确实是这个道理,再不团结真没活路了。”
“可是几十万人怎么撤,就算能撤到南越又怎么安置?”
李为民从阮明秀手中接过一张在巴黎时与吴廷琰的合影,胸有成竹地说:“实不相瞒,在下与吴廷琰是很好的朋友。他把我当晚辈,我对他也很尊重。当然,这仅限于私交。他不会因为我保留堤岸华侨特权,我更不会为了他出卖华侨利益。
但在眼下,我与他的利益是一致的。他需要我帮他在西贡站稳脚跟,我一样需要他的帮助,确切地说应该是默许。否则没法帮诸位把几十万同胞撤到南越,并全部安置好。”
这才是真正的底牌,黄亚生油然而生起一股希望,蓦地站起身道:“李先生,要是您能帮我们侬区几十万人安全撤到南方,您就是我们侬人的万家生佛!”
连称呼都用上了敬语,可见他有多激动。
李为民摇摇头:“黄将军言重了,晚辈刚才说过,南越同胞处境也不妙。帮人就是帮己,现在我们必须也只能抱团取暖。”
在抱团这方面,生活在北越的中国人真不如西堤华侨。
五帮会馆团结乡梓、扶危济困,其它不说,光潮州帮的义安中学和福建帮的福德中学,就招收了六七千名家境贫寒的潮州和闽南子弟,学费和食宿费全免,而这一大笔费用均来自帮众捐赠。
一个上校军官很直接地认为他现在代表着五帮会馆,越想越激动,连连点头道:“抱团取暖,李先生说得好,您继续。”
“西贡局势混乱不堪,吴廷琰正式上任后急需支持者,他们一家信奉天主教,他二哥吴廷俶更是教廷任命的主教,天主教徒显然会支持他。
众所周知,越南天主教徒大多居住在北越,所以美国政府尤其美国天主教会,会想方设法动员北越信众南下。在巴黎时我与吴廷琰聊过,他估计大概有五六万人,但我认为这一估计太保守,如果不出意外,届时会有几十乃至近百万难民南逃。”
黄独清反应过来,脱口而出道:“越盟在搞土改,杀那么多人,有机会走谁不走?”
“这就是我们的机会,一旦他们开始动员,不管撤离计划中有没有我们侬人,我们就往海防集结,占领难民营,要走大家一起走,要么大家一起留下。”
看着众人面面相窥的样子,李为民连忙解释道:“这只是计划的一部分,诸位别忘了我李家是干什么的。他们要是不让大家上船,就上我李家船队的船。之所以出此下策,完全是为了节约资源,是为了把撤离所需的经费、粮食及药品用在抵达南越之后的安置上。”
一想到几十万人撤到南方的场面,钱新霖便热血沸腾,情不自禁地说:“各位,李先生说过,血浓于水!我敢保证西堤百万华侨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北方同胞饿肚子。我们会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尽一切可能帮大家安顿下来,直至能够自食其力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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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杯酒释兵权(泣血求支持!)
“之所以要大家去海防,而不是在芒街直接登船有诸多考虑:一是资源有限,能占美国人和法国人的光就去沾;二是考虑到方方面面影响,要是搞得太张扬,必然会引起越南人反感,不利于之后的安置。
那么多人撤离,没有足够的交通工具,到海防这一路肯定不容易,需要诸位精心准备。当然,也不是一条船不能来。可以分开撤,老弱病残孕从芒街上船,我们会提前准备医护人员,确保她们一路上的安全。”
李为民在地图上标注了几个点,继续道:“鉴于大批人员抵达海防后,美国和法国慈善机构不一定能够提供那么多粮食,我们会提前准备一批。但到那会儿海防肯定很乱,需要各位派人看守好,并有计划的发放。
如果不出意外,岘港应该是南撤的主要中转站,我们在岘港也会有所准备。正如钱先生刚才所言,绝不会让同胞们饿肚子,更不会让同胞们日晒雨淋。”
西堤人有钱,并且眼前这位同美国人、同南越政府有关系。他们愿意伸出援助之手,确实能办到。
黄亚生感慨万千,不禁问道:“李先生,撤到南越之后呢?”
有些事有些人不得不防,尤其眼前这位。
后世他扔下几十万侬人,带着几千部下去投靠吴廷琰,在平定平川派时也确实发挥过一点作用。
吴廷琰是什么人,饱读中国诗书,知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道理。最后卸磨杀驴,给他晋升一级军衔,给了个有名无实的官,把侬族军队打散整编,全发配到最危险的前线,最后绝大数人战死沙场。连他自己在南越垮台,投奔怒海时都没能幸免,最终死在大海上。
在越南的华人太宝贵了,李为民显然不会让历史重演:“这正是我要跟大家说的,西贡很繁荣,高楼大厦,马路上不是汽车就是摩托车,所以被誉为‘小香港’、‘小巴黎’。但西贡也是一个是非之地,政府军、平川派、和好教、高台教、天主教民兵、郑明世武装……大小山头十几个。
政令要统一,军队要国家化,吴廷琰绝不会允许这种状况持续下去。如果诸位带着部队去西贡,是投靠政府还是投靠军阀?如果投奔政府,政府让诸位去平定军阀,诸位是服从不服从?总之,要么不去,去了就身不由己。
我知道诸位能征善战,可打仗会死人的。我知道诸位不怕死,可死要死得有价值,有意义。要是别人不给我们活路,我们就要跟他拼个鱼死网破,死在那样的战争中才有价值,因为那是为了生存,为了子孙后代。”
土皇帝当惯了,让他们放弃兵权不是一件容易事。
但这是原则性问题,必须跟他们说清楚,李为民干咳了两声,继续道:“我会想方设法把侬区同胞安置到相对安全的地方,毕竟南方一样有越盟。安顿下来之后就安心种地、做工、生孩子。主要是生孩子,只有人足够多我们才能发出自己的声音,才会有自保的可能。
打这么多年仗,估计诸位也累了。愿意静下心来和乡亲们一起过日子最好,如果不愿意可以去香港,甚至可以去法国探望探望老朋友。总而言之,他们打他们的,不关我们事。前车之鉴摆在这里,不能傻乎乎再给人当炮灰了。”
少爷这是杯酒释兵权!
古建华乐了,强忍着看他们一个比一个丰富的表情。
黄亚生意识到这是条件,事实上不仅他意识到,坐在这里的几乎全意识到了。一个个面面相窥,谁也不开口。
这么多人如果能安全逃脱越盟虎口,那么眼前这位年轻人真会成为几十万侬人的“万家生佛”。
现在被拥戴,不等于抵达南越后依然能够被拥戴。
况且正如眼前这位所说,南越山头林立,不管谁当政,不管怎么收编或整编,他这个北越的侬族将领根本不会受到重用。
经历过那么多事,沦落到如此田地,黄亚生心真淡了。
生怕李为民不信,他权衡了一番,毅然道:“李先生尽管放心,侬区乡亲安全抵达南越之日,就是我黄某去法国拜访令尊之时。”
拿得起放得下,李为民暗赞了一个,意味深长地说:“黄将军,相信家父一定会非常期待您的到访。”
识时务者为俊杰,他无疑做出了一个正确的抉择。
事实上也只能这么做,否则走出这扇门,他根本没法向几十万乡亲交代,更没法让自己心安。
黄独清暗叹了一口气,心照不宣地说:“打这么多年仗,我真累了。撤到南边之后想种种地,农人嘛,不种地做什么。李先生年少有为,侬区三十万乡亲就拜托李先生了。”
人家表了态,自己一样要表态,李为民脸色一正,异常严肃地保证道:“为民不敢说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但定当竭尽全力,绝不让三十多万侬区同胞颠沛流离,居无定所。”
“我去香港,前些年在那儿置了套房子还没住过,正好去住几天。”
“我去金边,不过去之前要跟法国人理论理论,他们不能就这么扔下我们不管。”
……
两个大佬带头,接下来一帆风顺,一个个相继表示要解甲归田,不管南越政府或军阀许什么高官厚禄,都不会再给他们当炮灰了。
接下来会有一段相对和平的时期,暂时放下武器没什么危险,李为民回到会议桌前,不无感激地说:“几十万人南撤不是一件容易事,还请诸位前辈多费点心,制定一套完善的动员和撤离方案。”
“李先生说得对,当务之急是制定方案,作撤离前的各项准备。”
随着黄亚生一声令下,一帮参谋涌了进来,在黄独清组织下你一言我一语研究撤离方案。
能带走的全带走,带不走的全部烧掉。地里的秋稻点不着也不能便宜越盟,走之前能毁多少毁多少。
包括卡车、吉普车、渔船在内的所有交通工具全部要利用起来,并利用日内瓦谈判结果公布之前的最后机会,派几个军官率领一个排去河内想方设法搞更多卡车。
重伤员乘李家船先去医疗条件较好的西堤,伤员全部撤完撤老弱病残孕。大队人马去海防,同时做好难民太多挤不上船,继续沿陆路往南撤的准备……
他们下定决心,李为民不能没点表示,当即让阿才从房间拿来早准备好的四百万皮阿斯特,让他们去采购撤离所需的各种物资。
走出指挥部,钱新霖热血沸腾,紧握着他手道:“李先生,这么大事不能没个联络人,你要回西贡做各种准备,让我留下来吧。”
“钱先生,你愿意跟我一起干?”
“就怕李先生不需要。”
“怎么可能呢,我现在就需要钱先生这样的高才帮忙。”
李为民笑了笑,拉着他手转身道:“不过留在芒街不合适,因为西堤更需要先生。由于种种原因,孩子们搞得那个联合会,我不能干涉太多,只有先生在我才能放心。”
吴廷瑈跟两个孩子说了许多,大有把联合会发展成特务组织之意,孩子们涉世未深,很容易被蛊惑,这个时候确实需要一个人帮着掌舵,而这个人非他莫属。
钱新霖微微点了下头,松开手道:“李先生深谋远虑,新霖留在这确实不合适。”
这是做大善事,阮明秀备受鼓舞,毛遂自荐地说:“我留下来吧,这儿我熟,我留下最合适。”
她留下确实最合适,李为民一脸感激地说:“那就辛苦表姐了。老王,老古,阿才,你们也留下,保护好阮秘书,同时与侬区同胞搞好关系。”
什么搞好关系,说白了就是收编!
王金贵与古建华相视一笑,毫不犹豫地答应道:“少爷放心,我们一定保护好阮秘书,一定同侬区兄弟搞好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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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秉烛夜谈(加更求票求支持)
夜已深,侬区自治政府后院里仍灯火通明。
潮人被称之为“东方犹太人”是有一定道理的,与生俱来做生意的基因,加之潮州帮重视教育,随大少爷一起来芒街的鹤山子弟全部念过书,个个会算账。
侬区行政官员送来的户籍资料和账册堆积如山,阿才和小林等人一边翻看着一边拨弄算盘,“噼里啪啦”的珠算声在宁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脆。
时间紧急,许多细节在刚才的见面会上没说清楚。
事关几十万乡亲生死存亡,黄亚生终究放心不下,让黄独清全权负责制定撤离计划,自己则带着刚从河内赶回来的张英贵少将,派人连夜请来的侬区小学王校长、《侬声报》许主编,以及德高望重的曹老先生、许老先生,来到后院同李为民、钱新霖二人秉烛夜谈。
“富国岛虽偏僻,但孤悬海外,可避开潜伏在南部的越盟分子,至少短时间内无需为安全担忧,又有黄杰兵团迁台前留下的营房及开垦的田地,安置五六万人应该不成问题。另外岛上土著极少,迄今为止不过两三百人,不用担心被当地人排挤。”
故土难离,曹老先生在芒街生活了一辈子,打心眼里不想走。
然而,他家拥有良田数百亩,如假包换的大地主,按照越盟的土改标准,枪毙他三次都够了,大难临头,不走不行。
曹老爷子长叹了一口气,戴上老花镜再次看了看地图上的富国岛,欲言又止地问:“李先生,岛上虽安全,交通终究不便。除了富国岛,您还能为我等找到哪些安身之地?”
李为民拿起笔在地图上一连标注了十几个地方,一脸诚恳地说:“曹老先生,晚辈以为安全是第一位的,同时要考虑到有无足够的土地,所以晚辈会想方设法把乡亲们从南往北安置到金鸥半岛至迪石至河仙一线。
全部在沿海,可开荒种地,可下海捕鱼,从南至北连成一片,各个安置村庄可相互照应。此外,晚辈会筹集足够资金重点发展富国岛,并把其作为新侬区的大本营。”
张英贵少将仔细研究了一会地图,不禁笑道:“沿海村庄作为屏障,重点发展富国岛。进可攻、退可守,若坚守不住亦可撤,磅逊港(西哈努克港)近在咫尺,可撤往柬埔寨,沿海路或陆路去泰国亦非难事,李先生用心良苦啊!”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至少接下来几年内不能瞎说,不然真会死人的。
李为民不想太早暴露意图,连连摇头道:“乱世求生,何谈攻守?张将军,为数十万乡亲计,这个玩笑万万不能开。”
南部一千多万越南人,华侨才多少?
再说强龙不压地头蛇,现在的侬人如丧家之犬,能找到个安身之地,能在乱世中活下去已经很不容易了。如果表现得野心勃勃,那就是自取灭亡。
张英贵醍醐灌顶般地反应过来,尴尬不已地说:“李先生所言极是,张某信口开河,让李先生见笑了。”
“张将军说哪里话,您是职业军人,您当然会从军事角度看问题。”
李为民摆了摆手,抬头看了一眼东厢房,继续道:“三十多万人撤离不易,安置更不易。对面正在细算,晚辈大概估算一下,想让三十多万乡亲初步安顿下来,至少需要投入6亿越币。按照现在的黑市汇率,至少需要3000万美元。黄将军、张将军,各位侬区前辈,这可不是一个小数字。
接下来一段时间,晚辈需要想方设法争取政府安置资金,需要多方募集善款,西堤肯定是要搞大规模募款活动的,国外也要搞,尤其香港、大马、泰国、菲律宾、新加坡、印尼等同胞较多的国家和地区,同时更需要各位前辈鼎力相助。”
人家是在为侬人,不是为他自己。
黄亚生磕了磕烟灰,沉吟道:“侬区这些年只征粮不征税,军饷和各项开支几乎全依赖法国人。公账上没多少钱,就算有也是杯水车薪。不过黄某这些年多少有一些积蓄,回头让贱内拿出来。另外我再去找找远征军司令部,为他们效力这么多年,死那么多人,他们必须给我一个说法。”
“黄将军,让您为难了。”
“不为难,这全是我应该做的。”
他们话音刚落,曹老爷子扶着拐杖道:“粮横竖带不走,老朽全拿出来给乡亲们路上吃。另外再捐黄金三百两,越币三万元。”
许老太爷更慷慨,黄金五百两,越币五万元,粮食全捐。同时让黄亚生派人去他家杀牛,把他家十二头耕牛全杀了,风干制成腊肉留着乡亲们路上吃。
李为民感动不已,接过话茬道:“各位前辈,除了政府资金和善款,晚辈打算让东亚银行参与进来。等乡亲们安全抵达各安置点之后,由银行给乡亲们发放低息贷款,确保每家每户都能熬过最困难的时期,绝不能饿死一个人。
另外各安置点的教育、医疗都要考虑到,侬区教师和医生肯定不够,我会想方设法动员义安中学、明道小学、南侨中学、福德中学等西堤华校的教师,以及义安医院、六邑医院等西堤医院的医生护士,去各安置点开设学校和诊所。
更重要的是,我会动员西堤华商投资搞实业,在各安置点开办工厂。到时候愿意种地的种地,愿意进厂做工的做工,孩子有书念,大人有钱赚,生病有地方医治。可以想象,用不了三五年,乡亲们在南方一样能活的有滋有味儿。”
别人说这话一定是吹牛,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但眼前这位不是别人,而是西堤华侨巨富李冠云的公子,“造船大王”吴达远的女婿,潮州帮长马国宣的外甥!有潮州帮和福建帮做后盾,这些并非难以实现,因为他们已经发展起一个异常繁荣的堤岸。
众人越聊越激动,越想越放心,意犹未尽走出房间时天色已大亮。
黄亚生、张英贵回到指挥部与黄独清等大佬商量了一番,一致作出一个决定,命令陈润威等二十八名少校以下军官向李大少爷报到,从今往后听李大少爷指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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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遭遇战
要在吴廷琰从法国回来上任之前赶回西贡,不能在芒街久留。
与侬区头头脑脑一达成共识,李为民就在陈润威等侬族军官和一个排战士护卫下,由陆路马不停蹄赶往海防。
之所以这么安排有好几原因,一是跟吴廷瑈说过此行是为了做美国国际开发署和经济技术使团官员的工作,帮他三哥争取美国人支持。如果不与美国人见一面,将来被他知道不太好。
二是想沿计划中的撤离路线实地走走,看看哪些地方需要设补给点,哪些桥梁和道路容易被越盟游击队破坏。在这个什么坏事都会发生的地方,不考虑周全点真不行。
再就是要利用最后一点时间动员海防华侨撤离,在北部做生意的潮人不多,该通知的五帮会馆已通知过,能走的早走了。找不到人帮忙,这些事只能亲力亲为。
侬区势力范围主要在芒街至谅山(东兴至友谊关)一线的中越边境,不是侬人就是逃过来的**溃兵和难民,同文同种,外部压力又那么大,可谓铁板一块,不会说客家话或国语的越盟很难渗透进来。
河桧距侬区不远,尚且安全。
越往南越盟游击队活动越频繁,驻守在同甘、安乐一线的法越军队,只能控制公路线上的几个据点,公路两侧的农村几乎全是越盟的解放区。
黄长官和张长官交待得很清楚,事关几十万乡亲生死存亡,所有人战死李先生都不能出任何意外。
一进入同甘地界,陈润威精神便高度紧张,让陈排长安排几个兄弟在前面探路,自己则同情报处韩参谋端着冲锋枪,一左一右坐在李为民两侧,准备随时为他挡子弹。
前面的吉普车上,一个二等兵全神贯注地扶着机枪。后面卡车上,二十多个兄弟高度警惕,草木皆兵,如临大敌。
从来没见过越盟游击队,李为民非但没一丝害怕,反而有些期待,想知道他们到底有多厉害。腰里别着一把手枪,手里抓着一杆卡宾枪,脚下还有几颗手雷,兴奋不已想大干一场。
林嘉生哪里见过这场面,忐忑不安地说:“少爷,要不……要不也给我一把枪。”
“你会打枪吗?”
“会,来时才哥在船上教过。”
“好吧,这把给你。”李为民拔出手枪往他手里一塞,又端着卡宾枪观察起路边的动静。
到底是富家大少爷,不知道战争有多么可怕,就在陈润威暗暗大发感慨之时,前面传了一声清脆的枪响。
怕什么来什么,不等他开口,陈排长便当机立断命令道:“敌袭,全部下车,准备战斗!”
这时候,前面枪声更密集了。
陈润威和韩参谋飞快地李为民二人拉下吉普车,探头看了看,用不容置疑地语气说:“李先生,跟在我身后,千万别露头。”
“嘭……!”
随着两声手雷爆炸的闷响,在前面开路的几个兄弟出现在陈排长视线里,他们一边还击一边相互掩护交替后撤,离得太远,看不清敌人,只能隐约看见几个黑色人影。
“机枪掩护,迫击炮准备!”
“是!”
哒哒哒……哒哒哒……
前面吉普车上的重机枪和刚在路边架起来的两挺轻机枪,顿时喷出三道火舌,一连来了好几个点射。
紧接着,迫击炮也响了。
两门60毫米口径迫击炮,将一枚枚炮弹倾泻到敌军所在的草丛里,把一片片草皮炸得满天飞。
与此同时,一班的几个兄弟躬身冲上前去,接应撤回来的自己人,其中一个腹部中弹,被拖到车边时鲜血留淌了一地。
在河桧吃饭还跟他开过玩笑,现在或许连命都保不住,李为民怒火中烧,起身一连扣动几下扳机。
韩参谋急忙拉下,死死揪住他道:“那帮混蛋不在射程内,打不到他们,别浪费子弹!”
他话音刚落,撤回来的一个兄弟便气喘吁吁地汇报道:“排长,他们人不多,火力不猛,不太像打埋伏。”
保护好客人是第一位的,陈排长不敢轻易出击,一边观察着周围地形,一边问:“不多是多少?”
“二十多个,十几条枪,几个人推着脚踏车,一看见我们就扔下车开火。”
狭路相逢勇者胜,如果不歼灭眼前之敌,他们必然会招来更多敌人。再说一个兄弟重伤,命能不能保住都不知道,侬区之所以能够坚持到今天,完全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打出来的。
陈润威与韩参谋对视了一眼,咬牙切齿地命令道:“陈排长,一班保护李先生,二班、三班左右包抄,其他人跟我上!”
“是!”
警卫排是侬区精锐中的精锐,三十几个战士在机枪和炮火掩护下,迅速消失在公路两侧的草丛里。陈润威更是身先士卒,带着十几个兄弟沿右侧水渠往前冲。李为民热血沸腾,刚想跟上去却又被韩参谋给拉住了,只能躲在车边干着急。
炮弹不能砸到自己人头上,炮击停了,枪声越来越密集,像炒黄豆般不绝于耳,时不时夹杂着一两声爆炸。
等了大约十几分钟,枪声渐渐平息,一阵轻风吹来,带着一股硝烟的味道。
当李为民和林嘉生在韩参谋等人的保护下赶到时,陈润威正在审问一个又瘦又黑的俘虏,他腿部中弹,血从伤口汩汩直流,一脸痛苦地咆哮着,骂陈润威是法帝走狗,是反动唐山佬。
审也审不出什么,陈润威冷哼一声,对着他脑袋就是一枪。林嘉生倒吸了一口凉气,急忙背过身去不敢再看。
“李先生,他们跑掉几个,此地不能久留,我们立即出发。”
“伤亡大不大?”
陈润威点上根香烟,看着正往卡车上抬的兄弟,面无表情地说:“两个挂彩,一个阵亡,不过他们损失更大。”
战场一片狼藉,被打死炸死的起码有二十个,其中包括几个年轻女人和几个半大孩子。直到这一刻,李为民才真正意识到战争的残酷,
自行车和自行车上的战利品全被扔上卡车,一台小汽油发电机,一部电影放映机,一面叠得整整齐齐的白布荧幕以及电线和一些铁盒子装的电影胶片。
从缴获的证件上看,这是一支隶属于越盟中央新闻通讯部的电影放映队,打算去附近解放区放映《木化大捷》和《高北谅战役》这两部无声电影,以及有声纪录片《第一届竞赛模范英雄大会》。
护送他们的游击队显然没什么战斗经验,一看见身穿法**服的部队就慌了神,不知道隐蔽反而先开火。但必须承认他们很英勇,在实力如此悬殊的情况下依然能坚持这么久,甚至给警卫排造成一死三伤。
李为民看了一下阵亡的士兵,安慰了一下受伤的兄弟,回到吉普车上低声道:“嘉生,立即给家里发报,让他们火速联系桑德森教授,就说我在同甘遭到越盟游击队袭击,有兄弟受伤,急需医疗支援;另外给香港发电,我要拍一部纪录片,请刘经理帮我请全香港最好的电影导演、电影编剧、摄影师、灯光师和化妆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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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兰斯代尔来了!
北边那么乱,让别人去不就行了,非要以身涉险!
接到航运公司紧急打来的电话,刘家昌吓出一身冷汗,得知李大少爷安然无恙,才稍稍松下口气。
他所在位置距海防尚有近两百公里,护送他的人又一死三伤,刘家昌一刻不敢耽误,立即找到刚好在堤岸考察的桑德森教授。
政府研究署的人绝不能出事,否则没法向远在美国的卫斯理-费舍教授及他的华盛顿高官朋友们交代。
桑德森教授搞清楚情况,立即向美国驻越南大使希思求助,在电话里再三重申李是密西根农业与应用科学大学政府研究署顾问,是密西根州农业委员会(相当于大学的校委会)雇员,合众国政府有责任有义务确保他在越南的安全。
生怕大使不重视,把支持吴廷琰的几位国会议员和主教大人都搬出来了。
希思大使不想得罪那么多高官,更不想得罪教会,当即拨通法国远征军司令部电话,以美国政府名义请法国空军派一架直升机前往救援,同时出动最近的地面部队去接应。
早在奠边府战役之前,法国在印度支那的军费就有60%来自美国援助。换言之,没有美国的支持,法国远征军一天都支撑不下去。
大使亲自打电话,法军司令只能立即与海防方面联系,命令当地法军立即组织救援。
当一架直升机掀起漫天尘土降落在马路上,几个法**医弯着腰跑过来时,陈润威才真正意识李大少爷是个大人物,否则法国人绝不会为几个侬族伤员出动直升机。
“感谢上帝,你还活着!”
刚把伤员七手八脚抬上飞机,一张熟悉的面孔突然出现在眼前。
usom使团的外交官肖恩,一起从美国坐飞机回越南的。李为民倍感意外,在震耳欲聋的飞机引擎声中,扯着嗓子喊道:“肖恩先生,您怎么来了?”
“奉命来拯救你!难以置信,你居然出现在这个鬼地方,不知道周围全是越盟吗?”
李为民把一个士兵推上直升机,让他上去照顾伤员,然后才转过身来故作轻松地笑道:“我想跟他们谈谈,告诉他们越盟是错的,跟着越盟没前途。”
地面部队马上就到,并且会把他们一路护送到海防,安全上没什么好担心的,肖恩一边示意飞机起飞,一边忍不住笑问道:“结果呢?”
“结果他们向我开枪,不愿意听忠告。”
“伙计,留着你的忠告吧。他们不是误入歧途的羔羊,他们已经彻底疯狂了,上帝也搭救不了他们。”
“也许吧,真是一场噩梦,肖恩先生,请允许我向您表示最衷心的感谢。”
“别这么客气,我们是朋友。”
直升机走了,由两辆装甲车、四辆载满德国雇佣兵的卡车以及三辆吉普车构成的援兵到了,在一个法军少校指挥下车队再次出发,浩浩荡荡往海防驶去。
连年战乱,为躲避战火,北越人一再迁移,海防郊外自发建成了许多难民营。
一辆辆插有国际红十字会和天主教会旗帜的卡车迎面而来,成千上万难民潮水般地涌上去,把路堵的水泄不通,把车围得严严实实,以至于协助押运人道主义物资的法军不得不鸣枪警告。
到了这里,法军的任务完成了。
肖恩跟一路护送的指挥官道完别,回到车上善意提醒道:“李,作为朋友,我必须给你一个忠告,这里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安全。这个省368个村庄,只有靠近市区的16个村庄白天是安全的。这里的十几万难民,很大一部分也是从附近村庄逃过来的。
另外这里(难民营)的情况很不好,粮食紧缺,卫生设施严重不足,并且非常拥挤,天知道会不会爆发传染性疾病”
农村包围城市,这是人家的战略。
李为民暗叹了一口气,若有所思地说:“肖恩先生,要不是亲眼所见,不是亲身经历,我真不相信局势糟糕到如此地步。”
“比你想象中更糟糕,sTem去广平省考察,不得不要求法军派一个营护送。因为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么幸运,就在昨天,那里死了一个记者,美国记者!”
“我们的法国朋友难道视而不见?”
“别提他们了,他们现在就知道抱怨。”
肖恩冷哼了一声,绘声绘色地说:“昨天晚宴上,这里的最高指挥官竟然直言不讳地声称:你们美国人在物质上帮助我们,但在精神上却反对我们。你们一方面尽量利用我们的‘拳头’,并且把这看作是你们反对苏俄阵营计划中所必需的。另一方面,你们进行破坏行动,甚至损害我们的利益。”
他点上香烟猛吸了一口,又补充道:“他们对我们一直保持高度猜疑,所以采取一切手段阻止美军与他们的远征军协同作战。”
李为民感觉很是好笑,禁不住问:“肖恩先生,难道华盛顿有参战打算?”
“别开玩笑了,我们刚从朝鲜半岛撤出来。相信除了我们和五角大楼那帮疯子,全美几乎没人知道越南,没人知道这个鬼地方。”
“疯子?”
“这不是什么秘密,他们制定了一个什么‘秃鹫计划’,打算采用包括战术原子弹在内的武器,把越盟占据的地区炸回石器时代。坐在带空调的办公室里制定作战计划,却不知道这里就是石器时代,我实在想象不出越盟有什么具备轰炸价值的目标。”
“他们应该过来实地看看。”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肖恩笑了笑,用毛茸茸的胳膊搂着他肩膀,神秘兮兮地问:“伙计,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我消息灵通,你瞒不了我,我知道你和教授到底想做什么。事实上持同样想法的不光你们,兰斯代尔,爱德华-g-兰斯代尔听说过没有,他已经到了西贡。”
一个享有盛名的传奇式人物,曾协助雷蒙-马格赛赛总统平息了菲律宾的民抗军暴乱,以反游击专家而著称。
后世有两本极为畅销的小说以他为原型,格莱姆-格林写的《沉静的美国人》,威廉-莱德勒与尤金-柏迪克合著的《丑恶的美国人》,人们都认为他就是前一本书中的“皮利”和后一本书中的“希兰达利上校”。
李为民不仅听说过,而且看过他本人写的自传,轻描淡写地说:“如雷贯耳,不过越南不是菲律宾,我想他会遇到一系列全新的挑战。”
肖恩似笑非笑地问:“你对他没信心?”
“我对他有信心,但对我们的法国朋友和西贡那些实权人物没信心。”
“确实如此,对了,你还没说你的打算。”
“我来实地了解一下局势,顺便探望一下生活在这个城市的老朋友,然后就回西贡。鉴于时间比较紧,机场又非常忙,如果您能帮我搞一架运输机,我和我那些希望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的朋友们会不胜感激。”
河内机场跑道上的运输机几乎全是美国支援的,由于法国空军缺少地勤人员,美国海军和空军还派来一批人员负责维护保养。
肖恩消息不是一点两点灵通,知道眼前这位msu顾问其实是一位千万富翁,况且对他而言管法国人借一架运输机并非难事,毫不犹豫答应道:“没问题,我给远征军司令部打电话,不过要记住你欠我一个人情。”
“到西贡请你吃饭。”
“一言为定。”肖恩会心的笑了笑,接着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海防他不熟,但陈润威等侬族军官熟,再说华人圈就那么大,一天时间应该足够了,李为民盘算了一番,低声道:“后天下午吧,后天下午三点我准时去机场。”
第三十六章 潜伏计划(泣血求推荐票)
移居越南的潮人,绝大多数原来是潮汕地区的贫苦民众。
他们在越南艰苦创业,很希望自己的子孙能获得文化科学知识,能传承中华和乡邦文化,永远不要忘记故国故乡。因此,潮人很热心在居住地创办华文学校,发展华文教育。
早在1913年,堤岸潮人就集资创办义安学校,渐渐发展成现在的义安中学。此外又先后创办明道小学、南侨中学等华文学校。
由于西堤义安中学和华侨中学重视对学生进行进步思想教育,教学质量高,校风良好,办学声誉高,到这两所华校就读的不仅有堤岸、西贡和南方各省的华人子女,泰国、柬埔寨、老寮(老挝)不少华人子女也慕名就读。
李家几代积极参与各校创办,慷慨捐赠。
李冠云去法国之后,李为民便自动成为义安中学、华侨中学、明道小学等十六所华校的校董。
潮人办学不仅限于西堤,在蓄臻、芹苴、薄寮、坚江、金瓯、茶荣、朱笃和中部的会安等地生活的潮州人,在也先后创办华文学校。
比如会安市潮籍侨领、实业家许渭滨,在该市带头捐资创办培英小学和树人中学;蓄臻市潮人创办蓄臻中学、中华公学和新中学校;芹苴市潮人创办兴中学校,薄寮市潮人创办新华中学,迪石市潮人创办明德学校,朱洋市潮人社团创办培青学校,并且全是越南南方比较为闻名的中学和小学。
据李为民所知,迄今为止越南潮人创办的华文学校达到100多所。
一些潮人比较少的地方,则与其他各帮华人共同创办。比如居住在河内的潮人,与福建帮共同创办河内中华中学。岘港市潮人与广府帮和海南帮华人,合作创办岘港市树人中学。
芹苴市丐冷镇、迪石市迪吹镇和坚江省周城县叻港华人区,虽然当地所居住的华人大多是潮人,但为了增进当地华人团结,与当地所有华人共同创办。
海防是越南北部第二大城市,自然少不了潮人参与创办的学校。
去美国国际开发署使团驻地感谢了一番,李为民便带着众人来到海防华侨中学,同校长及十几位校董关门谈了近两个小时,才来到陈润威等官兵临时休息的教师宿舍。
陈润威也是刚从外面回来,一见面就起身汇报道:“李先生,医生说因为抢救及时,三个弟兄没生命危险,并且没伤到骨头,只要伤口不感染,应该没什么大碍。”
一切因自己而起,李为民很是内疚,一边示意他们坐下,一边低声问:“牺牲的那个兄弟呢?”
“葬在城外军人公墓,外面乱成一团,到处挤满没地方住的难民,时不时能听到有人打冷枪,店铺全关门了,后事只能从简。”
“他成家了吗,有没有孩子?”
陈润威与韩参谋对视一眼,凝重地说:“上有老下有小,好在有两个弟弟,不然这个家就完了。”
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死了,李为民心如刀绞,沉默好一会儿才低声道:“抚恤金不能少,等他们一家全部撤到南边,我亲自登门送去。”
“有李先生帮着照料家人,他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陈润威知道他心情不好,因为他连午饭都没吃,连忙岔开话题:“李先生,我们准备好了,明天一早兵分两路,韩参谋留在海防,我去河内。想方设法动员,能撤走一个是一个。”
死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还要活,更何况河内、海防及周边有数以万计华侨。
该怎么做路上已经交待过,李为民微微点了下头,再次叮嘱道:“河内两所华校的校长我刚联系过,他们会全力协助。工作一定要细,一定要有耐心,毕竟故土难离,说走就走不是所有人能做到的。”
商人、医生、教师、工人……只要有文化、有一技之长的华侨,都在必须南撤的范围之内。这个任务不是一点两点重,好在有足够时间和足够的人力财力。
陈润威再次保证了一下,韩参谋则流露出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李为民拍了拍他胳膊:“少校,有什么话直说,这里又没外人。”
他明天就回西贡,再不说就没机会了。
韩烁深吸了一口气,直言不讳地说:“李先生,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内地和朝鲜的前车之鉴摆在那里,卑职以为一些事情不能不防,不能不未雨绸缪地做一些准备。”
他是搞情报的,据说很厉害,在侬区抓过不少渗透进去的越盟分子,其中包括替越盟做事的华人。
李为民依稀猜到他到底想做什么,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李先生,跟越盟交这么多年手,卑职对他们非常了解。他们不会满足于半壁江山,要么乘胜追击,要么休养一段时间再挥师南下。这次有您提醒,我们能逃过一劫,下次呢,下次谁提醒?”
韩烁摸了摸鼻子,接着道:“他们组织严密,我们撤走容易,想回来就难了。如果您没意见,如果您能提供一点经费,我就能在撤走之前做一些准备……”
这件事太敏感,知道太多没好处,陈润威立马干咳了两声,拉开门道:“李先生,韩参谋,我去隔壁看看弟兄们,你们谈。”
“去吧。”
“是!”
陈润威走出房间,韩烁顺手带上门,继续道:“人不是问题,侬区有许多孤儿,侬人、客家人连越南人都有,他们跟越盟有血海深仇,肯定愿意留下。只要有足够时间培训,足够时间安排,就可以编织一张情报网。有自己的情报网,越盟一有风吹草动,我们就可以早做准备。”
有点意思,缺得就是他这样的人才。
李为民并没有一口答应,而是紧盯着他双眼问:“少校,你在越盟那边是不是已经安排了人?”
长官们说了,今后全听他的,韩烁坦诚相告道:“确实有几个,但全在侬区周边,并且在越盟内部地位不高。”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侬区四面受敌,如果不在敌方安插几个探子那才怪呢。
从内心来讲,李为民不认为像军统在解放军攻占前那样安排几个特务潜伏能起多大作用,不过这种事做肯定比不做好。毕竟正如他所说,撤容易,想派人回来就难了。
他略作权衡了一番,沉吟道:“少校,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经费不是问题。但我认为短时间内不会发生大战,至少短时间内不会威胁到我们华人,所以留下的兄弟要做长期潜伏准备。归纳起来十二个字:只潜伏,不联络,待战事,起奇效!”
建议能被采纳,并且能看这么远,韩烁真有些刮目相看,不无兴奋地说:“李先生放心,卑职一定安排好,一定不让您失望。”
越盟杀起人来可不管你到底是不是特务,手里有没有掌握证据,留下的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李为民还是有些不放心,低声叮嘱道:“考虑周密点,尽可能让留下来的兄弟单线联系,绝不能暴露一个牵出一群。”
“我会注意的。”
李为民顿了顿,接着道:“千万别设什么地下电台,太容易暴露,就算设也只能作为万不得已的应急联络方式。往往最笨的办法反而是最好的办法,可以把香港作为联络点,成立一家公司,扶持一个爱国越侨。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多捐点钱,打造一个红色资本家,能跟越盟高层说上话的那种。光明正大来,带着情报走,顺便帮助越盟走私一些紧缺的战略物资,甚至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或许连经费都能帮你赚回来。”
有钱人搞情报就是不一样,真大气!
韩烁越想越有道理,由衷地说:“李先生,您这个主意太好了,我们可以做几手准备。比如爱国越侨不碰情报,让随从或伙计去取,这么一来就算暴露了也可以推脱。”
“你是专业人士,你看着安排。总之,要想方设法控制风险,要对潜伏下来的兄弟负责。”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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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安全归来
c-47运输机安全降落在跑道上,大少爷安全归来,刘家昌终于松下口气。
桑德森教授一起来接机,同机乘客又多是从海防来的潮州老乡,他不好多说什么,只能简单打了个招呼,把一起转运来的三个伤员搀上车,然后带潮州老乡回堤岸安顿。
带去的保镖全留在侬区,黄亚生将军安排的护卫又全留在河内和海防,他身边只剩下林嘉生一个文弱书生。西贡一样不安全,刘家昌自然不会视而不见,走之前把阿成留了下来,同时给他留下一辆车。
桑德森四十多岁,并且是一位教授,在他眼里身边这位有钱的越南小伙子就是一个学生,一上车就一脸不快地说:“天啦,你怎么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我居然对此一无所知。”
“抱歉,我只是去处理一点私事,生意上的事。”
“生意上的事,那鬼地方有生意吗?”
桑德森教授冷哼了一声,摘下极具越南特色的“绿帽子”,没好气地说:“李,别忘了我们是搭档,我向驻扎在那里的使团打听过,你去的是侬族武装聚居区,护送你回海防的也是侬族军队。而琰先生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军队支持,你此行的目的不言而喻。”
真会联想,李为民装出一副尴尬的样子问:“教授,您猜到了?”
“不光我,全使馆的人几乎都猜到。为此,我受到大使先生近半个小时责难,他大发雷霆,不断重申他才是合众国在越南的最高首长。未经他允许,我们不得从事任何与政治或军事有关的活动。并警告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如果再发生类似事件,使馆将不再提供领事保护。”
“我本来就不是美国公民,他确实没这个义务。”
“这一点他提到了,就差开记者会发公告,告诉所有人你不是美国公民,今后不管你遇到什么麻烦,都与合众国政府无关。”
李为民耸了耸肩,不无自嘲地苦笑道:“记得在那天的招待会上,他还说过遇到什么麻烦尽管去找他。翻脸比翻书还快,难怪人家总说政客的话不能信。”
桑德森教授忍俊不禁地笑道:“才知道?”
“亨利先生没教过这些,其他教授也没有给过类似忠告。”
“显而易见,他们只教你怎么赚钱,没教你怎么理解外交官的话。不过我对你此行的经历更感兴趣,说说吧,有什么进展,有没有收获?”
看着他满是期待的样子,李为民摇了摇头:“很遗憾,除了在遭遇袭击时缴获到一批战利品之外,这趟侬族聚居区之行没取到任何成果。从日军入侵越南到现在,他们一直在作战,同日本人战斗,同越盟战斗,族人伤亡惨重,再打下去就剩下老弱妇孺了。”
桑德森教授显然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感同身受地说:“对一个部族而言确实不容易,可以想象他们的处境有多艰难。”
“是啊,为了保护我,他们又牺牲了一个勇士。”
“上帝保佑,一切总会好起来的。”
“但愿吧。”
李为民微微点了下头,岔开话题问:“教授,琰先生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费舍先生上午发来一封电报,他在电文上说琰先生与保大元首在军事指挥权问题上依然没能达成共识,可能要顺延几天,让我们不要着急,再等等。”
桑德森教授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接着道:“对了,你刚才提到的那些战利品有人感兴趣。前几天刚上任的助理空军武官兰斯代尔上校想看看,越盟拍摄的电影实属罕见,事实上我也想看看。”
三部电影胶片没什么军事价值,但对急于了解越南尤其越盟的情报官员却非常有价值,毕竟越盟组织严密,像这样的电影拷贝真不容易缴获到。
那家伙未来几年内将会是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这几天正琢磨怎么与他搞好关系,李为民自然不会拒绝:“没问题,就在后备箱,他打算什么时候看。”
“当然越快越好。”
“我们现在就去使馆?”
“如果你不怕见到大使。”
“我怕他,开什么玩笑?不过我确实不想见到那个口是心非的官僚,想起来了,使馆附近我正好有一栋房子,放映机现成的,您可以请上校去我那儿看。”
桑德森教授乐了,似笑非笑地说:“好主意,既能看电影,又能拜访你家。有没有女主人,要不要准备一份小礼物?”
“您又不是不知道,我明年才结婚。”
“哦,想起来了,希望到时候我仍然在这里,可以参加你们的婚礼。”
“谢谢。”
刘家昌为李大少爷找的房子环境确实不错,距使馆大约200米,在一栋五层建筑后面,不临街,有一个近两百平米的院子,院子左侧是草坪,右侧是花园,闹中取静,周围住户全是殖民地政府高官。
陈妈早搬过来了,里里外外、楼上楼下,打扫得干干净净。一见大少爷带着客人回来,急忙去煮咖啡。
客厅里有电话,桑德森教授一边拨着使馆号码,一边半开玩笑地说:“李,这里才是人住的地方,我可以搬过来吗?放心,我不会白住的,我可以支付租金。”
这个要求很难拒绝,因为就在三十秒前,才把林嘉生安排到一楼最里边的客房,把保镖兼司机阿成安排在林嘉生隔壁。
李为民放下刚取出来的电影胶片,指着另外几个房间笑道:“教授,您能搬进来一起住是我的荣幸,房间随便挑,只要您喜欢。至于租金就不用提了,哪有管老师、朋友兼搭档收房租的?”
“我没跟你开玩笑。”
“我也没有。”
“亨利真走运,能有你这么一个既慷慨又好客的学生。恭敬不如从命,看完电影就搬来,不过这玩意你会放吗?”
老式放映机,小时候看露天电影时见人放过,真要是自己放真放不起来。李为民摊开双臂,桑德森教授哈哈大笑道:“看来我们需要多请一位客人,使馆有放映厅,肯定有人会摆弄这玩意儿。”
第三十八章 危机四伏
“忠哥,在看什么?”
咸宜大道3号警察岗亭外,潘行桂一脸疑惑地朝美国大使馆方向张望,他才看了几眼,从堤岸调来的新上司范清忠已经皱着眉头看了近十分钟,刚才甚至走过去转了一圈。
皇帝虽然把西贡警察大权卖给了七哥,但口服心不服的大有人在,比如第二郡警局那个不长眼的局长,居然敢阳奉阴违,不做掉他全家谁会把平川派,把七哥放在眼里?
知人知面不知心,范清忠打心眼里不相信这个油腔滑调的手下,心不在焉地敷衍道:“没什么,别傻看了,指挥交通,我去趟总部,一会儿回来。”
一个打家劫舍的地-痞流-氓,穿上警服真当自己是警官了,潘行桂暗骂了一句,夹着警棍敬礼道:“是!”
防人之心不可无,刚才看到的事情太诡异,范清忠越想越有道理,一刻不敢耽误,跨上摩托车一路摁着喇叭火急火燎赶到堤岸总部。
阮山刚从大世界赌场拿钱回来,正在账房交账。
本应该坐镇市区的平川派二号人物、西贡警察总监赖文才正同公安总监赖文灿一起和七哥说话,三位大佬坐在大堂里,范清忠不敢往前凑,只能在门口焦急地等待。
法国那边有消息,吴廷琰这次真要回来,并且有美国人支持。
一山难容二虎,黎文远正心烦,见他鬼鬼祟祟一个劲朝里面张望,一脸不快地问:“阿忠,不在市区好好当班,跑回来做什么?”
手下不长脸,黎文才很没面子,声色俱厉地呵斥道:“没听见七哥问话,给我滚进来!”
“七……七哥,才哥,灿哥,我……我是想找山哥汇报点事。”
“什么事?”
七哥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搞不好真会被扔进后院笼子里喂虎,范清忠忐忑不安地回道:“七哥,我刚才看见李冠云的儿子跟美国人在一起,他们去了大使馆。”
黎文远糊涂了,一脸不解地问:“李冠云的儿子?”
“上次他不把七哥放在眼里,敢带人打阿举他们,下手还挺狠。山哥火了,带弟兄们把他抓回来教训了一顿,后来潮州帮长出面说好话,就让他家把人给赎回去了。”
教训一个不长眼的小子,管他家勒索点钱财,对平川派而言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实上弟兄们就是靠这个吃饭。只不过绑的人比较特殊,他老子不仅有钱,在西贡还有点势力。
黎文远丝毫不担心有没有得罪李冠云,而是冷冷地问:“钱呢?”
“交……交……交账了,七哥立下的规矩,谁敢不从。”
“既然交账了怕什么?”
范清忠擦了一把汗,小心翼翼地说:“李冠云跑了,去了法国,带着老婆和女儿一起跑的。另外我听说他家米厂关了,银行也在撤股,连经常运私货的那个伙计阿才都失踪了。”
黎文远猛然反应过来,晃着二郎腿自言自语地说:“他想报复?”
“我感觉是,不然他们一家不会走。”
人和生意在堤岸多少要给他点面子,毕竟他是要给平川派交税的。
人跑了,生意不做了,税收不到,为什么要再给他李冠云面子?何况他儿子现在能跟美国人搞一块,将来就能同吴廷琰穿一条裤子。
黎文远的逻辑是危险必须消灭在萌芽阶段,至于李家到底想不想报复并不重要。做掉一个人而已,西贡天天死人,不在乎多他一个。
不过李冠云那么有钱,就这么做掉他儿子未免太可惜。
黎文远权衡了一番,面无表情地说:“阿灿,安排几弟兄把他抓回来。能教训第一次就能教训第二次,不过这次想脱身就没那么容易了。”
绑个票而已,确实算不上什么事。
赖文灿应了一声,又举一反三地问:“七哥,他家其它生意要不要动?”
“既然他李冠云下决心走,账上肯定不会留钱,抓那些伙计有什么用,暂时不动。”
赖文才附和道:“七哥说得对,只要他儿子在我们手上,要多少钱没有?”
“行,我这就去安排。”
………
与此同时,李为民正在西贡河边花园洋房里,招待赫赫有名的反叛乱专家兰斯代尔上校。
他三十五六岁,身材魁梧,轮廓分明,长得很帅,能去当电影明星。并且幽默风趣,跟谁都谈得来,从进门到现在一直笑声不断。
他确实是中情局官员,但在西贡的官方身份不是间谍,而是具有外交豁免权的美国驻越南大使馆助理空军武官。
他享受着李家的咖啡,半靠在沙发上,看着无声电影,不无嘲讽地说:“从艺术角度看,这部电影毫无品味可言。从宣传蛊惑角度衡量,必须承认拍得不错,无可挑剔的广告片,在消息闭塞的北部农村无疑有市场。”
李为民抱着双臂,微笑着补充道:“他们还能通过这种方式极大满足那些农民的好奇心,因为据我所知,很多边远地区农民一辈子都没看过电影,或许都没拍过照片。”
“毫无疑问,他们知道农民需要什么。”
桑德森教授很受启发,掏出笔记本,一边凑到投影的光柱下做记录,一边深以为然地说:“他们能给的我们一样能给,甚至更多。”
李为民端着咖啡杯笑而不语,兰斯代尔示意使馆放映员关掉放映机,意味深长地笑道:“教授,我认为相比电影,农民更需要土地。”
能坐在这里消息都很灵通,桑德森教授显然知道日内瓦谈判进展,放下钢笔沉吟道:“先生们,这意味着南方一样要搞土地改革。但要温和,比如采取政府赎买的方式。”
来之前国务卿在电文中说得很清楚,让他来越南做在菲律宾同样的事。
更重要的是,现在的中情局不是之前的战略情报局。
大多职位几乎全被常春藤盟校毕业生所占据,像他这种前广告公司职员出身的“老前辈”,想受到应有的尊重必须干得更漂亮,否则很难让那帮眼高于顶的毛头小子信服。
兰斯代尔野心勃勃,想干一番大事。
但不管在哪个国家,不管想干什么事,都离不开当地最高官员支持,不然意见再好也不会被采纳,更不会被付诸实施。
他是菲律宾总统马格塞塞的顾问,与马格塞塞配合得非常默契。而现在,他非常想成为吴廷琰的顾问,非常想在未来的越南总理那里获得菲律宾总统对他同样的信任甚至友谊。
希思大使不看好吴廷琰,事实上使馆里没人看好吴廷琰。整个西贡能跟吴廷琰说上话,能够获得吴廷琰信任的除了他那些兄弟,好像就身边这位刚去北部转了一圈的年轻人。
李为民想跟他搞好关系,他一样想跟李为民搞好关系,紧盯着他双眼,似笑非笑地问:“李先生,你怎么看?”
“上校,您指什么?”
“土地改革。”
李为民故作沉思了片刻,放下杯子道:“坦率地说我不太懂政治,但我想治理一个国家和管理一间公司应该没多大区别。不管要推行什么计划,不管要实施什么战略,都需要一个强有力的总裁,以及一支能协助总裁组织实施的管理团队。”
兰斯代尔岂能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心照不宣地笑道:“一位强有力的总裁,一支具有执行力的团队,无疑是推行土地改革的先决条件。”
桑德森教授来西贡不是旅游的,这些天的所见所闻让他非常悲观,不禁摇头道:“说起来轻松,做起来非常难,形势太混乱了,能够想象到总理先生接下来要面临一系列什么样的困难。”
他俩是吴廷琰的美国支持者们派来的马前卒,不是使馆那些瞻前顾后的官僚,某种意义上而言是一伙儿的。
兰斯代尔不再绕圈子,直言不讳地笑道:“先生们,不是有我们吗,我们可以帮他。”
反正他早晚会成为吴廷琰的座上宾,顺水人情不做白不做,李为民故作权衡了一番,起身道:“上校,如果您愿意,您有时间,我想给您介绍几位朋友,相信他们会非常高兴认识您。”
不用问便知道是吴廷俶、吴廷瑾、吴廷瑈和吴廷练四兄弟,大使不待见人家,甚至不允许官方人员与他们接触。并且贸然跑过去不仅有失-身份,人家也不一定会相信。
兰斯代尔自然不会拒绝,事实上这才是他来看电影的真正目的,举起杯子笑道:“李先生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当然愿意,当然有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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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夫人路线”
既然要把兰斯代尔介绍给吴廷瑈、吴廷练,那就没有不介绍桑德森教授的道理。或许在他们几兄弟心目中,桑德森教授才是真正的“自己人”。
新家距吴家几兄弟“据点”不远,三人选择步行。
战局不利,为防止越盟分子搞破坏,法越当局对西贡实施宵禁。路灯昏暗,大街上冷冷清清,只有执勤的军警和穿便衣的特务。
别人晚上不能到处乱转,兰斯代尔不存在这个问题。
如果他那张白人面孔是通行证,那他这身合体帅气的军服就是特别通行证。况且他不是一个人来越南的,除了几个美国部下之外,还带来好几个菲律宾护卫,其中包括一个特种部队中尉。
山姆大叔威名远扬,法国人不敢得罪,听命于法国人的越南军警更不敢。
一路畅通无阻,快到时先进教堂坐了大约十几分钟,确认身后没人跟踪,才在吴廷瑈事先通过气的神父帮助下,从后门赶到见面地点。
不太懂政治不能挂在嘴上,要付诸于行动。
李为民把二人介绍给吴廷瑈、吴廷练,就找了个借口跑到楼上跟孩子玩。
又带这么多礼物,吴丽水和吴廷绰姐弟相信眼前这位是全世界最好的叔叔,小丫头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他,满是期待地问:“民叔叔,妈妈说您以后不会经常过来,是不是真的?”
孩子天真无邪,那么可爱,不管中国小孩还是越南小孩。
李为民没去纠正她称呼中存在的问题,把她弟弟抱到大腿上,慢声细语地笑道:“叔叔有一间很大的公司需要打理,工作比较忙,时间比较少,不过一有空我就会来的。另外想要什么礼物,想吃什么零食,尽管跟叔叔说。就算叔叔没时间,也会让别人送来。”
“妈妈不许我们要别人东西。”
“我是民叔叔,不是别人。”
……
跟俩小孩玩得不亦乐乎,刚从楼下上来的陈丽春被搞得啼笑皆非,一边示意佣人带孩子们去休息,一边笑问道:“为民,你喜欢孩子?”
“她们那么可爱,谁见到不喜欢。”
“那就早点结婚。”
李为民很乐意跟她拉家常,装出一副沮丧的样子,可怜兮兮地解释道:“瑈夫人,我当然没问题,恨不得明天就结婚,但莉君才十七岁。要是现在结婚,现在让她生孩子,我真种强烈的负疚感。”
“爱情无关年龄。”
陈丽春款款坐到他身边,不无得意地笑道:“我就是十八岁结婚的,并且是在家人一致反对的情况下。丽水爸爸当时只是一个普通的图书管理员,她们确实有理由反对,不过我还是嫁了,而且现在很幸福。”
她出生名门,血统高贵。
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特别擅长芭蕾和钢琴,曾在河内国家剧院表演过独舞。人又漂亮,参加过选美,嫁给其貌不扬甚至比她大十几岁的吴廷瑈,简直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别说她家人反对,连李为民都想反对。
“图书管理员不普通,越盟最强有力的支持者不也干过吗,事实证明这是一个非常有前途的职业。”
她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掩嘴轻笑道:“越南可没台湾那么大岛屿,中国也没美国那么强大的海军,看来越盟高层只能逃到国外去组建个什么流亡政府了。”
“前提是他们跑得够快。”
李为民笑了笑,鬼鬼祟祟朝楼下看了一眼,随即凑到她耳边神神叨叨地问:“瑈夫人,千万别生气,我只是好奇。当时……当时您是怎么想的,瑈先生到底什么地方那么吸引您。”
陈丽春感觉很好笑,故意板起脸,气呼呼地问:“为民,难道我丈夫不够出色?”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对瑈先生很尊敬。您知道的,我和莉君是包办婚姻,我和她都没有选择的权利。看到您和瑈先生,就不由自主想到你们那么浪漫、那么罗曼蒂克的爱情。”
他和吴莉君很般配,但终究是家人安排的。
陈丽春从小就叛逆,最不喜欢被人安排,能够理解他的感受,一脸同情地说:“真可伶,不过我认为只要真心相爱,包办婚姻一样能够很浪漫,很罗曼蒂克。”
“我以为您会鼓励我去寻找更罗曼蒂克的爱情。”
“你敢!”
陈丽春是一个极其狂热的女权主义者,哪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对婚姻充满憧憬的花季女孩被伤害,瞪着大眼睛声色俱厉地说:“全世界都知道莉君是你未婚妻,不能让她名誉受损,不能伤害她,什么更罗曼蒂克的爱情,想都不能想!”
李大少爷一脸悻悻地嘀咕道:“我只是随便说说。”
“爱情和道德同等重要,为民,你真应该跟我多去几次教堂。”
这是拉近关系的一种方式,再扯下去就过犹不及了。
李为民敷衍了几句,立即岔开话题:“瑈夫人,我在北边看到许多人间悲剧,在遇袭时缴获到一些电影胶片,让我意识到应该用影像把那些悲剧记录下来,作为反击和控诉他们的证据。刚开始打算从香港请导演过来拍一部纪录片,但他们干的坏事罄竹难书,一部纪录片远远不够。”
陈丽春好奇地问:“你打算成立一家电影制片公司?”
“必须成立一家,我还打算在全世界范围内高薪聘请最出色的导演,拍各种类型、各种题材的电影,发展乃至振兴我们越南电影工业,在丰富人民文化娱乐生活的同时,揭露和批判他们的丑恶嘴脸。”
“好主意,我支持,跟成立制衣工厂一样支持。”
“那我就不跟瑈先生说了,他那么忙。”
“跟我说就行。”
陈丽春大包大揽一口答应下来,又举一反三地说:“不仅要拍电影,还要培养我们自己的表演和制作人才,最好能够成立一家电影学院。”
拍电影并非心血来潮,接下来的百万难民大撤离,完全可以大做特做一番文章。
“自由之路”行动,多好的题材。
只要拍煽情点、悲壮点,再带点“出埃及记”的宗教元素,再来两段史诗般雄壮的片头和片尾曲,不仅能够骗到西方尤其美国天主教徒的眼泪,而且能骗到他们的钱。
我拍那么好的电影,在那么恰当的时机公映。与教会合作,多骗点善款,立那么大功劳,三十万侬区乡亲没个多也有个少吧?
更何况有她支持,以后再拍其它电影,想调动军队搞个大场面,想借几架飞机或几艘军舰,还不是她一句话的事?
吴廷琰即将成为这个国家的总理,而她会随之而成为这个家的“总理”。
李大少爷铁了心把她拉到自己的贼船上,满是期待地说:“瑈夫人,电影学院那么大事我就不掺和了,只想请您出任我们电影公司艺术总监。另外想请您兼任我们服装公司形象代言人。您身材、气质这么好,又那么有品位,穿上我们设计的衣服在国际上走一圈,肯定会特别好卖。”
陈丽春不管多精明,终究是个生活在象牙塔里的女人。
很天真,很容易哄,被夸得心花怒放,不禁笑靥如花地问:“为民,这两份工作有没有薪水,尤其服装公司那一份。”
吴廷瑈没什么钱,但她家有,根本不缺钱花。
李大少爷摇摇头,振振有词地说:“事实上我非常想支付薪水,但又不想让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招来非议,影响到瑈先生乃至琰先生的声誉,所以不打算支付,只为您全家提供出席各种场合所需的服装。”
不出他所料,陈丽春笑了笑,很认真地说:“给我也不会要,我只希望衣服能够畅销,也只有畅销了女工们才会有工作,才能赚到钱,才能在家庭里和社会上有地位。”
李为民流露出一脸敬佩无比的表情,不失时机地恭维道:“瑈夫人,您是一位伟大的女性,和征氏姐妹一样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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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越南没第二人称,不用“你”或“您”真不太好描述,各位书友阅读起来也会不习惯,只能这么写,请各位兄弟姐妹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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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混乱的西贡(求收藏、推荐)
吴廷瑈、吴廷练与兰斯代尔及桑德森教授显然谈得很投机,一直谈到深夜十一点。他们一家无疑是烟草公司最忠实的客户,一根接着一根,几乎烟不离手,楼下客厅烟雾缭绕,味道呛得令人窒息。
吸了一晚二手烟,兰斯代尔心有余悸,一走出大门便半开玩笑地说:“感谢上帝,终于能够离开那个蓝色房间。”
才知道啊,所以本少爷能躲则躲。
李为民很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不无幸灾乐祸地笑道:“上校,琰先生烟瘾更大,并且喜欢安静,喜欢呆在一个小房间里工作。”
“看来我有必要准备一个防毒面具。”
………
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使馆大门前。
市区虽然实施宵禁,但治安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事实上很糟糕很混乱。李为民和桑德森教授正准备同他道别,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枪声。
紧接着,一个负责使馆安全的海军陆战队中尉,一边手忙脚乱穿着衣服,一边大呼小叫着从里面冲了出来。
“贝尔,快去开车!里森,集合你的人!”
大半夜紧急集合,使馆门口乱成一团,兰斯代尔面无表情地问:“中尉,出什么事了?”
“报告长官,刚接到求救电话,住在附近街区的三位秘书打来的。她们那栋楼被包围了,外面正在交火,她们躲在床底下,急需救援。”
兰斯代尔对从菲律宾带来的护卫非常有信心,大手一挥,爬上吉普车喊道:“上来一个认识路的,立即出发!”
“是!”
谁敢在闹市区惹事,李为民倍感好奇,同安德森教授一起上了最后一辆车。
女秘书们所住的楼距使馆确实不远,拐了两个弯就到了,只见一群头戴绿色贝雷帽的平川派军人,正在一个军官模样的人指挥下攻击。
他们把楼围的水泄不通,时不时朝二楼窗户打几枪。楼道左侧躺着一个伤员,正痛苦的**,看样子伤得不轻。
身后来了一帮荷枪实弹的美国大兵,军官显得有些慌乱。
兰斯代尔跳下吉普车,一边示意陆战队员和菲律宾特种兵保持冷静,一边像牛仔似地按着枪迎上去问:“先生们,你们在做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平川派军官不懂英语,来得匆匆又没带翻译,李为民只能代劳。
军官不认识他,以为只是一个普通翻译,听完来意振振有词地说:“我们正在围捕一个匪徒,他有武器,非常危险,请你们退后。”
“李先生,告诉他,楼里住着美国公民,让他们立即撤离!”
兰斯代尔话音刚落,楼上突然丢下一颗手榴弹,平川派士兵四散趴在地上,紧接着就是一声轰响。
李为民吓了一跳,急忙躲到车后面,兰斯代尔同样被搞得灰头土脸,扶着车喊道:“楼上的人请冷静,我是美国使馆官员,正在与楼下军队交涉,你已经被包围了,请不要做同样的蠢事,更不要误伤楼里的其他人。”
说得是英语,楼下有许多美国大兵。
楼上的人似乎看到一点希望,用一口生硬的英语回道:“我要见法国人,我只向法国人投降。”
兰斯代尔四处看了看,找不到法国人,于是从车头上拔出星条旗,小心翼翼往前走了几步,一边挥舞着旗子一边喊道:“这里没法国人,只有我和追捕你的军队。请给我几分钟时间,在此期间,我以美国政府名义确保你的安全。”
他是这里的最高长官,他的话就是命令。
海军陆战队和菲律宾特种兵的枪口全部转向平川派军人,他们敢不听招呼,敢轻举妄动,就毫不手软绝不留情。
平川派军人不懂英语,太容易擦枪走火,李为民急忙把他的话翻译了一遍,同时警告平川派军人这不是开玩笑。
兰斯代尔名不虚传,果然有那么股大无畏的勇气,确认平川派军人不会再发起攻击,竟举着旗子一边喊话一边走进楼道,走上二楼。
李为民真为他捏把汗,等了大约三分钟,他安然无恙回到吉普车边,放下旗子道:“伙计们,他不会向你们投降的,我建议这件事交给我们来处理。”
“不行,他是我们追捕的匪徒。”
“楼里有美国公民,我要对她们的安全负责,如果不想我找你的上司或上司的上司,那就请带着你的人立即撤离。”
李为民一字一句的翻译完,兰斯代尔抬起胳膊看了一眼手表,冷冷地提醒道:“给你两分钟时间,否则接下来与你对话的就是法国远征军司令部长官!”
法国人都不敢得罪美国人,连法国人都不敢得罪的平川派又怎么敢得罪美国人,平川派军官本来就很心虚,在兰斯代尔的最后通牒下只能挥挥手,让手下抬起伤员悻悻离去。
他们走后不一会儿,从楼上下来四个人,夫妻俩带着两个小孩。
听完解释才知道平川派军队追捕的“匪徒”原来是西贡警察局高级警探,由于他不愿意同掌管警察系统的黎文远合作,所以被追杀,带着家人一路逃到这栋楼里。
看着他们千恩万谢的样子,李为民摇头苦笑道:“上校,别说越盟要清洗他们,连我清洗他们的心都有了。”
警察局高官被黑帮追杀,洛杉矶最黑暗的时期都不可能发生。
兰斯代尔暗叹了一口气,扶着方向盘哭笑不得地说:“不管怎么样,我们的人没被误伤。至于他们,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安排。”
希思大使一直不想卷入西贡各山头之间的纷争,如果把这一家人带到使馆,他肯定会大发雷霆;如果不闻不问,扔下不管,估计这一家四口活不到明天。毕竟平川派的军队虽然走了,平川派的警察还在周围。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更何况像这样的人能够熬到平川派完蛋,肯定会被吴廷琰委以重任。
李为民权衡了一番,若无其事地说:“交给我吧,我把他们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哪里?”桑德森教授回头看了一眼,接着道:“除了使馆,这个城市有安全的地方吗?”
“总参谋部,交给阮文馨将军照看。”
兰斯代尔眼前一亮,点着引擎笑道:“见过他两次,在菲律宾,一起去吧,希望他还能记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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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李为民的偶像
黎文远再厉害,手下的人和枪也没政府军多,没有政府军训练有素,更没政府军那么多精良装备。
在西贡,别人怕平川派,阮文馨可不怕。
他出身名门,在法国上过军校,二战时参加盟军,在欧洲战场上打过仗,曾在戴高乐将军领导下收复过马赛。不仅不怕黎文远,而且打心眼里瞧不起。在公开和非公开场合,不止一次当面奚落过,累累把黎文远搞得下不了台。
可以说黎文远总窝在堤岸,一直不怎么来市区,与不愿意看见他有很大关系。
兰斯代尔并非信口开河,他们在菲律宾真见过两次面。
阮文馨整个一公子哥脾气,非常讲义气,搞清来龙去脉,当即表示老朋友和老朋友儿子送来的人,到他这儿就安全了。信誓旦旦声称,借黎文远八个胆,他也不敢来参谋总部杀人。
折腾大半夜,凌晨才回新家休息。
这些天跑那么多地方,办那么多事,李为民真累了,躺下就呼呼酣睡,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上午十点多。
睁开惺忪的双眼,赫然发现房间里多了一个人。本应该在堤岸福德中学上课的未婚妻,居然静静地坐在写字台前看书。听到身后的动静,她转过身来。转身时秀发轻轻甩动,细密柔顺,如波浪般在肩头流动。
才在梦里梦到,眼睛一睁就在眼前,梦想成真,李为民不禁流露出会心的笑容。
吴莉君俏脸一红,像是为了掩饰什么一般,信手撩拨着挺直的秀发。五根白皙如玉的手指从秀发中抽出一缕,轻轻地在指尖缠绕着,低着头用一双明眸含情脉脉的偷看他。
“莉君,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来的?”
“不……不是你让我来的吗?”吴莉君越想越委屈,连声音都带着几分哽咽。
刚起床,不清醒,许多事情没想起来。
昨晚回来时确实给她家打过电话,在平川派军人面前露了脸,坏了黎文远的事,那帮家伙什么都干得出来,要是被认出身份,天知道他们会不会伤害他身边最亲近的人。
在电话里只是说让她找地方避避风头,没说让来这儿。难道表达错误,或者接电话的人理解错误。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很安全,而且就在身边。
李为民猛拍了下额头,拉着她一双白皙细腻的小手,一脸歉意地笑道:“对不起,我睡糊涂了。”
小丫头很好哄,嫣然一笑道:“没关系,起这么晚,肚子饿不饿?”
“昨晚在馨将军那儿吃过夜宵,不饿。”
她挣开双手,“哗”一声把床帘拉开,大片光线从窗外涌入,李为民下意识抬手挡住眼睛,过了半晌,才把手慢慢移开。
今天是个好天气,阳光灿烂而瑰丽,她穿着洁白色a字裙,就这么静静站在窗前,一动不动沐浴在阳光里。显得那么清纯、那么圣洁,画面唯美得令人窒息。
李为民一阵悸动,相信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男人,情不自禁揽住她的纤腰,贪婪地闻着她的发香,发自肺腑地轻声道:“莉君,我爱你。”
我爱你,他说“我爱你”!
吴莉君心旌摇动,激动地想哭。钻在他怀里,被他紧紧搂着,闻着他身上的味道,她三魂六魄像被突然抽走一般整个人都软了,一点力气都没有,只有紧搂着才不致摔倒。
她吐气如兰,一股幽香钻进鼻中,令人熏然欲醉。
李为民再也忍不住了,猛地托起她秀丽的脸庞,细细密密吻了起来。
她俏脸红得娇艳欲滴,贴在他怀里意乱情迷地说:“为……为民,别……别这样,大哥在楼下呢,教授也在,被……被人看见不好。”
这可不是开放的后世,没过门不能太亲密。
李为民缓过神来,意犹未尽的摸了摸嘴,嘿嘿笑道:“对不起,我没控制住,大哥来了是吧,我下去跟他打个招呼。”
“家里有客人,你还没洗脸呢!”
吴莉君嗔怪了一句,飞快跑过去推开洗手间门,拿起牙缸接上一杯水,往牙刷上小心翼翼挤牙膏,贤惠得像一个小媳妇。
家有贤妻,李为民乐得心花怒放,一边哼着小调一边刷牙洗漱,拖拖拉拉磨蹭了好一会儿才换上干净衣服下楼。
吴静晨英语不错,正夹着香烟同安德森教授聊得眉飞色舞。
“大哥,”李为民先打了个招呼,随即侧身笑问道:“教授,聊什么呢,这么投机?”
“我们在聊亨利-凯泽,非常了不起的一个企业家,你哥哥知道他,并且把他作为偶像。对了,你听说过没有?”
那个人太有名了,李为民当然听说过,如数家珍地笑道:“1942年,轴心国击毁盟国一千六百多艘船只,总吨位超过七百万吨。德国海军上将卡尔-邓尼茨和德国工业家计算,照盟国当时的生产能力,不用多久,盟国船只就会被‘狼群’战术潜艇突袭小队打光。
危急关头,勇于创新的亨利-凯泽先生站了出来,他收购加州和俄州的造船厂,并革新技术,用预制构件和装配的方法大规模生产船只。一艘万吨级自由轮从安装龙骨到交货,原来需要200多天,凯泽先生一开始就把生产时间缩减为40天,且质量上乘。
半年之后,万吨自由轮‘约翰-菲奇’号创下24天下水的世界纪录。至此,凯泽已经建造了100艘轮船,美国人造船的吨位首次超过被德国人击沉的船舶吨位。”
吴家祖祖辈辈都是造船的,吴静晨对那位美国同行不是一点两点崇拜,接过话茬补充道:“到1944年,每一个星期就有一艘护航航母下水。凯泽先生和他的同行们在17天内便把整条船造出来了。
1945年的头212天,他们完成247艘,平均一天超过一艘。‘罗伯特-皮尔里’号油漆未干就下水,从铺龙骨到下水仅用了4天零15个小时,这个纪录至今保持,不得不令人惊叹。”
“优秀的企业家和商人无疑是一个国家最宝贵的财富!”
桑德森教授由衷感叹了一下,抬头笑道:“先生们,我发现你们对美国的了解远多于我对越南。对了,李,你有没有偶像?”
“当然有,并且也是一个美国人。”
“谁?”
“罗伯特-莱托约翰少将,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说过。”
“军人?”桑德森教授显然没听说过,流露出一脸不解的表情。
李为民坐到二人对面,从未婚妻手中接过咖啡,一边搅动着小勺子,一边微笑着介绍道:“莱托约翰少将确实是一位军人,但他从未带兵打过仗。教授或许听说过,战后五角大楼建立了一个战争财产管理机构,简称waa,莱托约翰少将就是这一机构的主管。
据我所知,waa负责管理美国政府天文数字般庞大的战争剩余物资,粗略估计约值340亿美元。所以那位57岁的少将,可以称之为美国乃至全球历史上最大的ceo,每天过手的物资及交易均在4千万美元以上,每月至少有价值10亿美元的物资被他用红笔划掉。他对军用物资统辖权之大,超过了美国历史上任何一位统帅,即使那些比他军衔高的四星、五星上将。”
由于传媒手段落后,多数美国民众并不知晓这样一个机构。
桑德森教授真头一次听说,不无好奇地问:“把他作为偶像,就因为他掌管大笔战争物资?”
“当然不是。”
李为民放下杯子,耐心地解释道:“我敬佩他处理那些物资的手法,说他是商业天才,不如说他是一个推销天才,世界上最伟大的推销天才。电视并未普及,报纸杂志号召力难于满足要求,于是他想出一个鬼主意:在国会大厦前开一个促销会。
他把那些些硕大无比的防空气球染上颜色,全部放到天上,下面附带一个布条,上面写着大气球物美价廉,放气后便于携带,每个仅售104美元!所以现在很多重大商业活动都要用大气球。”
“难以置信,原来商业活动放大气球是从他开始的!”
“不仅仅如此,他负责打发400万种各类军用物资,据说光商品目录就有两大堆。上面登载的东西,从给驻格陵兰观测部队配发的狗拉雪橇,一直到南太平洋作战士兵的蚊帐,没有相当文化程度,别说卖,或许连目录也难看懂。
但对他来说不是问题,他把钢盔改成洗脸盆,一天能卖出10万个;把教练弹改成台灯座,一个纽约商人就拉走两卡车;他把履带弹药搬运车改成拖拉机,既便宜质量又好,很快就全部打发掉了。
他把三万多医用小药瓶变成射击场的靶子;防毒面具上边有蛇形软管,于是他把防毒面具变成了孩子们喜欢的毒蛇玩具;他把大量医用绷带变成服装厂填充西服垫肩的好东西;把50万用于雷达干扰的铝带,变成全美圣诞树上时髦的装饰品。
6万具火箭发射器在纽约成了高雅的台灯柱;450万条有羊毛内衬的飞行裤被改成手套和拖鞋……总之,山一样海一般的剩余军用物资,就这么在他手上慢慢从军方仓库走进民间,走进了千家万户。”
难怪能让一个千万富翁崇拜,原来这么厉害。
桑德森教授哈哈大笑道:“鬼点子这么多,他无疑是最顶尖的推销人才,最精明的变废为宝创意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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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有兵的好处
聊了一会儿,安德森教授似乎知道他们一家有事要说,提起公文包叫上刘家昌为他安排的向导去了西贡大学。
送走妹夫家的房客,吴静晨忍不住笑问道:“为民,你真崇拜那个处理二手物资的美国佬?”
“真崇拜,确实很厉害。事实上我正托人想办法,打算邀请他出任我李氏企业美国公司总裁。”
“人家是将军,能给你打工?”
“将军也是人,只要是人谁会嫌钱多。再说他那个少将是临时军衔,好像是以上校军衔退役的,享受不到少将待遇。”
想起此行的来意,吴静晨不再开玩笑:“为民,说正事,到底怎么了,非要莉君出去避风头?”
事关未婚妻安危,李为民不敢有哪怕一丝隐瞒,将昨晚的事一五一十介绍了一遍。同时把自己与吴廷琰的关系,以及接下来要做的部分事,简单介绍了一下。
难怪他爸他妈和他妹妹要去法国呢,原来他卷入进眼前最危险的政治斗争。
吴静晨越想越害怕,同时又有那么几分兴奋,富贵险中求,吴廷琰真要是能够站稳脚跟,能够扫平军阀,那么以妹夫与吴廷琰的关系,吴记船厂就算吃不上肉也能跟着喝口汤。
他沉思了片刻,忧心忡忡地说:“七远心狠手辣,不得不防。你说得对,莉君不能再抛头露面。你爸你妈走了,现在关系最近的就是我们,不但莉君要避风头,我们一样要避。回去就跟老爷子说,让他们去头顿住一段时间。”
吴记船厂在头顿港有一个分厂,平川派的势力范围就在西堤,出了西堤什么都不是,去那边倒是个稳妥的办法。
李为民微微点了下头,一脸歉疚地说:“大哥,对不起,我连累你们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什么连累不连累的。”
吴静晨轻描淡写地摆了摆手,看着欲言又止地妹妹笑道:“头顿那边条件远不如西贡,莉君就不用去了。你俩聚少离多,正好在一起说说话。”
吴莉君打心眼里不想走,又实在不好意思留,红着脸支支吾吾地说:“哥,我……我……我住这儿不方便。”
“迟早要进李家门,有什么不方便的。再说正值多事之秋,顾不上那么多了。回头让人帮你把衣服什么的送来,这么多房间,又不是没地方住。”
大哥一锤定音,吴莉君乐得心花怒放。不知道是担心他反悔,还是感觉太难为情,跑到房间里“嘭”一声关上门再也没出来。
女大不中留,吴静晨暗笑了一下,点上烟紧盯着他双眼问:“为民,吴廷琰的事你有几分把握?”
“有美国支持,站稳脚跟应该没什么问题。”
李为民深吸了一口气,微皱着眉头说:“不过他这个人很守旧、很固执,别看精通法语,别看在国外流亡这么久,事实上与外界接触很少,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又不愿意听别人的意见,他当政之后可能会遇到很多问题,可能会被很多人反对。”
“那你还把注压在他身上?”
“两码事,他听不进别人意见,不等于听不进我的意见。只是我身份特殊,在一些国家大事上,不会发表任何观点,也不能发表观点。所以我与他的关系是该合作的时候合作,该切割的时候就要当机立断切割。”
“切割?为民,这种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
“确实不容易,但我会处理好的。”
点到为止即可,再说就泄露天机了,李为民换了个话题:“大哥,堤岸这段时间有什么动静,从北边逃过来的人多不多?”
“多!”
乱世求生真不容易,想到那些拖家带口涌过来的人,吴静晨凝重地说:“投奔五帮会馆的就超过三万,实在没地方安置,只能在第十郡找了块地方,提供一些锌铁和木头之类的材料让他们自己搭棚。人太多,之前准备又不够充分,早来的能分到一些,这几天来的只能搭茅寮。
生火做饭,又那么拥挤,难免走水(失火),几乎天天发生火警。卫生更差,一早上通街都是一包包污秽的东西。寂人小巷,人狗拉屎是常见的事。五帮下午开会,我们这些理事全要去,估计就是一家再捐点钱粮,先确保不饿死人,然后再想其它办法。”
投奔五帮会馆的潮州人、广府人、客家人、福建人和海南人都安置不了,何谈安置三十多万侬人?
李为民沉思了片刻,低声问:“大哥,有没有简单统计过,他们在北边大多是以什么为生的?”
“这用得着统计吗?”
吴静晨磕了磕烟灰,倍感无奈地苦笑道:“北边的人主要靠纺织业和家具木业为生,纺织厂老板们虽然全过来了,但机器带不过来,工厂带不过来。损失本来就很大,想重操旧业没那么容易。
相比之下,那些有手艺的木匠稍好一些,他们在永远街和陈仁宗街附近自发成立了几家木器厂,几位帮长打算把六岔路至七岔路一带空地利用起来,搞个家具市场,让他们生意好做点。”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个想法不错。”
李为民微微点了下头,沉吟道:“从事纺织的人不能总这么闲着,大哥,要不问问那几位纺织厂老板,如果能帮他们把机器拆运过来,再提供些贷款供他们采购原料,他们愿不愿意继续干?”
吴静晨摇摇头:“为民,不是他们不想搬,是搬不成。在北边除了用自己人,他们也用了很多本地人。那些本地人才不管机器谁买的,属于谁。他们就知道机器一搬走就没饭吃,于是成立了什么工人护厂队,谁去搬机器跟谁玩命。”
日内瓦谈判还没结果,河内海防还在法国人控制下就这么嚣张,要是法国人一撤想搬更不可能了,肯定是越盟搞得鬼。
李为民冷哼了一声,面无表情地说:“他们不让搬就不搬,还有没有王法了,我就不信这个邪。大哥,帮我给那几位老板捎句话,河内海防我们有兵,只要他们愿意继续干,我就能帮他们把机器全拆运过来。”
“有兵?”
“侬族兵团两个师,反正那边乱成一团,开进城武装拆运没任何问题。”
想到表妹一起跟他去北边却没回来,吴静晨恍然大悟:“为民,你同黄将军接上头了,明秀就在他们那儿?”
李为民重重点了下头,不无得意地笑道:“不仅表姐在,除了义安中学钱先生,跟我一起去的人全在黄将军那儿。另外黄将军给了我一排,我把他们安排在河内海防协助老乡撤离。”
吴静晨将信将疑地问:“黄将军为什么帮你?”
“不是他帮我,是我帮他,确切地说是我帮他们。”
第四十三章 姜是老的辣
除了堤岸之外,西贡市中心的第一、第二郡也是众多来自福建、广东、客家及海南华侨聚居的地方,这两个郡区的华侨大多能说流利的越语,家境较好的能说流利的法语,兼受华文、法文和越文教育。著名的新街市及周围数条洋楼街段,几乎全是闽侨巨富黄仁轩先生的产业。
吴静晨是福建帮出任中华理事会的五位代表之一,与黄家关系非同一般,一个电话就盘下妹夫新居对面那栋属于黄家的二层法式洋楼。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这栋房子不是他住的,也不是给妹妹住的,更是不给妹妹提前添置的嫁妆,而是给妹夫的“新卫队”特别准备的。
他担心妹妹和妹夫的安全,刘家昌更担心,得知大少爷在平川派军队面前露过脸,坏了“七远”的好事,当即让林嘉生给远在侬区的王金贵和丁茂材发电。
收编工作刚开始,王金贵回不来,于是发回一份滞留在越南的老兄弟名单,让他尽快派人去联系。丁茂材一样回不来,建议他去精武会馆请几个艺高胆大的师傅。
他们回电要用侬区电台,为增强互信,密码本交给侬区的报务人员。
这么大事自然瞒不过黄亚生、张清贵和黄独清等侬区大佬,一听说李先生有危险,立即挑选十二个精锐,由一个身经百战的上尉率领,搭乘过去接伤员的第二条船赶到西贡。
精武会馆两个师傅,王金贵的六个**老兄弟,算上刚抵达的十三名侬族官兵,“新卫队”多达二十一人。
新家自然住不下,就算能住下也不方便,吴静晨干脆把他们安排到对面,就隔一条五米宽的马路,既能确保妹妹和妹夫的安全,同时又不张扬,不那么显眼。
阿成没回堤岸,摇身一变为“安全主管”。
为确保万无一失,他安排四个兄弟伪装成小贩,在周边路口摆摊望风。其他人三班倒,一班在对面悄无声息警戒,剩下两班休息。
装备精良,弹药充足,且控制着几个制高点,就算黎文远派一个营来也能坚守到法军、**(越南**)或驻守在美国大使馆的海军陆战队过来救援。毕竟这里住着一个美国公民,使馆有义务确保安德森教授安全。
一切走上正轨,暂时不用再东奔西跑,李为民深居简出,同未婚妻过起了梁山伯与祝英台那种相敬如宾、绝不越雷池半步的浪漫生活。
前房主留下一架钢琴,现在成了吴莉君的最爱。
与远在巴黎的李为青一样,很小的时家里就请法国老师教她弹钢琴、跳舞、画画同时兼教法语,试图把她培养成一个贵族淑女。
十根雪白的手指惊人灵活,弹奏时全身心投入,包含深情。
这一曲《卡农》李为民百听不厌,喜欢它的旋律,每次听到时总是能联想到一些很美的画面,比如两人一起看流星雨,一起坐观光大巴,一起淋雨,甚至婚礼。
更喜欢它优美、浪漫又纯净的意境,每当心烦时听一听,总是能慢慢沉静下来,然后心平气和想办法解决那些头疼的问题,一些看似不可能解决的问题就这么迎刃而解了。
阿成知道他这时候不喜欢被打扰,小心翼翼爬上楼梯,凑到耳边低语道:“少爷,钱先生到了,正在楼下。弟兄们留意过,没人跟踪。”
李为民从空灵境界一下子回到现实,朝弹得正投入、正陶醉的未婚妻笑了笑,起身道:“这么快就到了,请,快请钱先生上来。”
“是。”
这地方真难找,在美国使馆附近转了好几圈才找到进来的路口。
钱新霖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大门,在阿成示意下提着公文包快步跑上二楼,李为民一边招呼他坐,一边笑问道:“钱先生,考察团出发了?”
“出发了,早上从码头出发的,不把他们送走我能过来?”
安置几十万北方同胞,要做的准备工作太多,第一个就是为几十个安置点选址。李为民不可能亲力亲为,钱新霖要掌好西堤华侨青年联合会的舵,一样不能轻易离开,只能委托给信得过的人。
他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叠夹着照片的材料,介绍道:“李先生,这几位全是当年同我一起给党部、军统或战略情报局做事的人。跟你二叔、小姑全认识,老姜和老云跟你二叔是同学。知根知底,又是生死交情,非常可靠,由他们带队没什么不放心的。”
一个华文报纸编辑,一个记者,一个医生,四个老师,一个开书店的,全知识分子,全文化人。也只有他们才能跟学生打成一团,同样的事让自己个富家大少做,真不如他们来得方便。
李为民一份一份认真看完,放下材料问:“钱先生,他们认不认同我们的主张?”
钱新霖微微点了下头,感慨万千地说:“曾经沧海难为水,他们和我一样经历过那么多事,参加过那么多次运动,从事过那么危险的活动。一次次油然而生起希望,又一次次失望,都很迷茫,比学生们更容易接受新主张。毕竟年龄大了,经历和阅历在那儿,想稳妥一点,温和一点,不想再死那么多人。”
当年那帮热血青年能活到现在几乎都是人精,有他们照看,联合会既不会被哪一边拉拢,更不会被吴廷瑈发展成特务组织。
李为民终于放下心,陈妈沏完茶走出客厅,他若有所思地问:“钱先生,你对我们帮几位纺织厂老板从北边拆运机器怎么看?”
这件事在电话里征求过意见,事实上钱新霖就是为此来的,他喝了一小口茶,抽丝剥茧地分析道:“从关于日内瓦谈判进展的新闻上看,法军撤出北边已成定居,他们现在最关心的是战俘问题,估计越盟会以此提出一系列条件。其中肯定包括保持几个大城市公共设施完好,撤离之前不许搞破坏。”
“谁都希望接受一个完好无损的城市,换作我也会提出同样要求。”
“所以这件事没想象中那么简单,搞不好会引起法方干预。我认为应该在法律上做做文章,当局有保护个人财产的法律条款。我们可以请几个法国律师,就这一问题先与法方沟通,以其之矛攻其之盾,甚至可以请**官界定一下哪些是个人财产,哪些属于公共设施。”
个人花钱买的不就是受法律保护的个人财产吗?
姜终究是老的辣,他考虑得显然不仅仅是稳妥,而是想拆运更多机器,利用最后一点时间往南边搬更多工厂。
李为民越想越有道理,越想越有意思,不禁笑道:“钱先生,看来我们应该跟那些在北边投资实业的法国朋友谈谈,他们的工厂既带不走,又不知道该往哪儿搬,与其让之前的投资打水漂,不如便宜点卖给我们。”
那么多人失业,接下来会有更多人需要工作,钱新霖就是这么想的,心照不宣地笑道:“这么一来法官那边就更好说话了。”
法国人当然会帮法国人,涉及那么多本国商人利益,远征军司令部必须有所考虑。
李为民笑了笑,端起杯子道:“光有机器没人也不行,谈的时候要把人算进去,尤其那些法国技术和管理人员,至少要等新厂投产运营后才能回欧洲。”
“当务之急是有没有人愿意接手。”
逃到西贡的不仅有穷人,同样有很多找不到投资机会的富人,更不用说还有中华理事会那些一个比一个精明的理事了。
富贵险中求,只要有人带头,接下来就好办。
李为民再次权衡了一番,胸有成竹地笑道:“有便宜不占王八蛋,钱先生,你放心吧,只要我们能保证把机器拆运过来,有的是人愿意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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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工业村计划
现在最没安全感的不是李为民,而是在越南有投资的法国商人。
在城市里搞实业的尚好,在乡下搞种植园、开矿的法国人就没那么幸运了。能跑的几乎全跑回城市,在城外的投资全打了水漂。那些不走运没跑掉的,由曾经的人上人变成了越盟和各大小军阀的阶下囚,有的被虐待致死,有的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
这也是一种报应,他们风光时从未把本地人当人看,只给一点微薄的薪水,甚至都不保证人身安全。
之前那个李为民小时候曾随父亲去郊外探望过一个法国矿主,那家伙把本地女工视为猴子一样的奴隶,从中选出十几个较为标致的,让她们冲洗干净,每天轮流为他拔腋-毛和胡须,并做一些杂务。
当然,除了做上述事情之外,最重要的是充当他发-泄-兽-欲的工具。
煤矿看守大多是从非洲殖民地来的黑人雇佣兵,尽管他们自己被矿主所歧视,但他们对于越南女人却表现出极为强烈的优越感。常利用女工下班回家或在溪间洗澡的时候把她们捉住强-奸。
报纸上曾报道过,一个煤矿的十几个黑人雇佣兵在法籍警长纵容下,捉住一个正在溪间洗澡的女工。在溪边把她轮-奸之后,又用绳索反绑起双手,牵着她赤身**地跑回矿井,然后继续折磨。
最后,他们把奄奄一息的女工丢进一个小斗车滑入坑道。
还有一个煤矿的黑人看守命令工人在选煤车间修筑一个地下室,四壁围以木板,地上铺席子。每当他们要发泄兽欲时,便从女工中任意挑选一个带到地下室去强-奸,反抗会遭到毒打以至解雇——因为他知道这两种惩罚都是那些女工所惧怕的。
总之,在北边有实业的法国商人现在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一个个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白菜价收购一家工厂,这种好事去哪儿找?
李为民一提出设想,马安易、吴常明等堤岸大少就表现出极大兴趣。经他们家眼光更毒的老头子同意,跑到运动俱乐部同那些正不知道该何去何从的法国商人接触了一下,结果一拍即合。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先把机器拆运回来进仓库,至于工厂开哪儿将来再说,实在不行可以当废铁卖,反正是以白菜价收购的。
接下来几天,运动俱乐部、帆船酒店、皇后酒店,接二连三上演公司收购或股权转让仪式。为确保拆运过程中不被干扰,每次签约都会邀请法国高官作证,连远征军司令部都收到一张张带有香水味的烫金请柬。
大哥都趁机收购了一家机械厂,打算把那些车床拉到船厂用。
主意是未婚夫出的,能不能安全拆运回来是他担保的,他却一家没收购,一次仪式没出席,便宜全给人家占了。
吴莉君百思不得其解,翻看着大哥让人秘密送来的请柬,噘着小嘴嘀咕道:“为民,大哥说还有几个法国人打算出手,我们是不是也……也收一家?”
李为民不是不想搞实业,只是对那些没什么技术含量的工厂不感兴趣。并且手上资金有大用,不能拿去买一堆废铜烂铁。
“挑剩下来的没好东西。”
他在地图上画完上午最后一个圈,放下铅笔诡秘一笑道:“再说格局有多大,生意才能做多大。你老公我是做大生意的,用不着跟他们争。”
老公老婆,这么称呼想想就让人脸红,不过叫习惯了倒挺亲切。
吴莉君心里甜滋滋的,一脸不解地问:“在地图上画圈圈,这就是你的大生意?”
“老婆,你真聪明。”
李为民从背后搂着她的小蛮腰,一边摇晃着一边闻着她身上淡淡的清香,慢声细语地解释道:“这就是我的大生意,不久的将来它会有一个响亮的官方名称,叫‘工业振兴计划’或‘工业村计划’。一个圈代表一个工业村,这上面十二个小圈和一个大圈全我们的。
看见没有,这是平东,我们在这儿开发一个工业村,主要发展与纺织有关的轻工业。马安易、吴常明他们那帮臭小子如果不想卖废铁,就得买或租咱家地,把工厂建在我们工业村。完了还得给我们交电费、水费、治安管理费、卫生管理费。总之,我吃定他们了。”
工厂建哪儿要政府批准,想到未婚夫与吴廷琰的关系,小丫头醍醐灌顶般地反应过来:“老公,咱家要建发电厂和自来水厂?”
李大少爷早把南越当自己的了,理所当然地补充道:“还有污水处理厂和垃圾填埋场。”
“可是……可是……可是这么多工业村,我们有那么多钱吗?”
“所以东亚银行要发售基金产品、要销售公司债券。另外刚注册的保险公司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融资渠道。更重要的是该计划会获得政府支持,不仅会免费划拨土地、免收工业村投资公司简称‘工投公司’税费,并且要在未来的美援中划拨一部分作为无息贷款给我们使用。”
“真的?”
这些事在巴黎时就跟吴廷琰说好了,吴廷俶、吴廷瑾、吴廷瑈、吴廷练四兄弟,包括陈丽春都非常支持。并把“工业村计划”作为吴廷琰上任后振兴经济的重大举措,事实上该计划铺开之后确实能够带动经济,解决一大批人就业。
华侨资本要利用,李为民又是密西根农业与应用科学大学毕业生,并且得到了吴廷琰的充分信任,是执行该计划的当然人选。
费舍教授对“工业村计划”非常感兴趣,正以政府研究署名义邀请经济、金融和工业发展专家,对该计划进行不断完善。所以就算吴廷琰之前没同意,未来的美援都会有一部分划入“工投公司”作为种子基金。
以至于在给李为民和安德森教授践行的晚宴上,费舍教授半开玩笑地同亨利教授说:“伙计,你即将出任的不只是东亚银行总裁,还是未来的越南证券交易所主席!”
投资基金、企业债券,全在东亚银行发行。如果允许客户交易,不就是一个融资平台,一个证券交易所吗?
事实上也正因为如此,亨利教授才欣然接受邀请。否则光出任一家总资本不过几百万美元的小银行总裁,他才不会从美国万里迢迢跑亚洲来呢。
想到美好的前景,李为民咧着嘴嘿嘿笑道:“老婆,你老公我上次去美国不是玩的,就是为这事。再透露点消息吧,我的美国朋友正在与几家美国电力和供水设备生产商谈判,为拿到这份大订单,他们现在反过来帮我们游说国会。”
“为什么?”小丫头一脸疑惑地问。
“因为国会不通过对越援助案吴廷琰就没钱,他没钱我更不会有,我要是没钱拿什么管他们买设备?”
第四十五章 安全撤离
西贡-堤岸双联市十几个郡,总人口超过三百万,全市警察不过几千名,其中很多人对平川派敢怒不敢言、口服心不服。想在茫茫人海中找到李冠云的儿子就很难,指望他们一心一意帮着查找更不可能。
人第一次是阮山抓的,赖文灿很自然地把任务交给了阮山。
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
换作平时,他会毫不犹豫抓一个李家伙计,带到总部里拷问一番,看他是愿意交待李家大少下落,还是想被扔进笼子喂虎。但现在不是平时,李冠云带着老婆女儿跑了,如果打草惊蛇,他儿子肯定也会跑。要是让他跑了,抓不着人,七哥管谁要钱?
阮山不敢轻举妄动,甚至没让市区警察参与,而是安排几个可靠的兄弟去美国大使馆附近蹲守,看人是不是在大使馆。同时带着另一帮弟兄,秘密监视李家大总管刘家昌。
又是一天过去了,姓李的那小子始终没露头。姓刘的不是坐在办公室,就是去木厂、货仓或会馆开会。
随他一起监视的范清忠坐得有些不耐烦,掐灭烟头道:“山哥,要是能去电话公司监听电话就好了。”
电话公司是法国人的,法国人才不会买平川派的账。
阮山冷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废话,要是能去我早去了。”
与此同时,刘家昌忙了半天腰有些酸,起身绕过办公桌走到窗边,把帘子拉开一道小缝,遥看着斜对过的茶楼,若无其事地问:“阿盛,他们就这么干坐着?”
已经被监视三天了,天知道他们会不会用强,大少爷一天几个电话让撤,他却像没事人一样仍留在这么危险的地方。
阿盛赶紧把窗帘拉好,生怕引起对方注意刻意扶了一下,确认不再晃动才转身道:“刘经理,这里真不能久留。少爷交待了,今天绑也要把您绑走。”
该处理的事基本上全处理完了,刘家昌不想让李为民再担心,一边收拾起账簿一边笑道:“听你的,三十六计走为上,用不着绑。”
阿盛终于松下口气,立即抓起电话联系接应的兄弟。
五分钟之后,刘家昌像往常一样提着公文包走到门口,一辆黑色轿车从院里开出来,他拉开车门钻进后排,轿车喷出一股黑烟往大中华酒楼方向驶去。
阮山岂能让他消失在视线里,早有所准备。
李家车刚开出几十米,三辆摩托车和一辆轿车跟了上去,他不慌不忙付完茶钱,带着范清忠下楼钻进另一辆轿车。
当他们追上前面一辆轿车时,只见李家车停在“新上海贸易公司”门口,司机正在对面炒粉店吃炒米粉,姓的刘应该在里面跟人谈什么生意。生怕惊动目标,他朝前面的兄弟使了个眼色。不一会儿,跟踪监视的人全散开了。
这一等,等了近二十分钟。
范清忠感觉不太对劲,回头一看,赫然发现本应该在米粉店里的李家司机竟消失得无影无踪。
阮山也意识到上当了,拔出手枪,冲下去一脚踹开新上海贸易公司大门,用枪顶着被吓了一跳正傻看着他们的一个职员额头,气急败坏地问:“人呢,刚才进来的人呢!”
“什……什么人,先生,您……您找谁?”
“刚才进来的那个,白衬衫,打领带,提一个黑色皮包,老实交代,小心老子嘣了你!”
他凶神恶煞般地质问,范清忠则带着人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搜查。
职员吓得瑟瑟发抖,哭丧着脸哀求道:“别……别开枪,我……我想起来,刚才是进来个人,说……说是借厕所,我们……我们在算账,我们没注意,应该早走了。”
这时候,范清忠从里面走出来,愁眉苦脸地汇报:“山哥,有后门,姓刘的早跑了。”
怕什么来什么,搞到最后还是打草惊蛇。阮山怒火中烧,打开枪保险咆哮道:“你们一伙儿的,老实交待,他去哪儿了?”
七哥有交待,在堤岸不能随便开枪。就算要干掉这个家伙,也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做。
范清忠急忙提醒道:“山哥,他不是潮州帮的。”
很多人知道五帮会馆,以为堤岸华侨都是广府人、潮州人、客家人、福建人和海南人,其实不然。
这要从1807年说起,当时在越华侨众多,语言不通,不好管理,嘉隆王便准允按籍贯、语言由华侨自己分帮管理。
于是产生了漳、泉、潮、广、惠、琼、徽七府,以及福建、广肇、潮州、客家、海南五帮,俗称七府五帮;1834年又准允每帮设正副帮长,管理华侨内外事务。直到二战结束后法越当局才要求成立中华理事会,试图通过一个半官方的社团管理堤岸华侨。
漳、泉、潮、广、惠、琼、徽七府早并入五帮,但由于历史原因和中国连年战乱,一些不隶属于五帮的华侨陆续成立各自的乡帮。
明朝之前来越的华侨与本地人通婚,几代传承下来与本地人已经没什么区别,本地人叫他们“明乡人”,五帮由于其没能保持传统又不接纳,他们便自发成立了“明乡会馆”。
一些来自上海、江苏和浙江的华侨,因为语言习俗等原因无法融入五帮,于是抱团取暖,自发成立“三江帮”。
平川派是通过各帮帮长收税的,哪个店面、哪家公司属于哪个帮,阮山一清二楚。
想到三江帮的人比海南帮更少,属于华侨区的边缘人群,与潮州帮没什么来往,只能放下枪头也不回地走出贸易公司。
就在他气冲冲带着人准备去抄李家木厂和货仓之时,逃出虎口的刘家昌正坐在一条小渔船里,同接应他的王康复、王晋鹏、顾平春、顾采莲等人说说笑笑。
“不用问,他们肯定奔木厂和货栈去了,可惜晚了一步。不想搞得天怒人怨,只有老老实实鸣金收兵。”
大少爷当家之后不是“转型”,而是“大收缩”。
能卖、能转让、能脱手的产业全部出售、转让、脱手,这些天看上去风平浪静,事实上木厂、货栈和堤岸的几十个铺面全部卖给了感兴趣或急需的人,李家在堤岸的产业只剩下一套五进大宅和秘密盘下来打算开银行的房产。
王康复越想越可惜,靠在舱边唉声叹气地说:“木材一下子变得这么好销,如果能缓几天就好了。剩下一万多方,全便宜了王老抠。”
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刘家昌忍不住笑道:“康复,知道木材为什么那么好销吗?告诉你吧,是少爷想的办法。那些人把木头买去不是做家具,是做木箱,专门打包装运机器的木箱,就跟出口包装箱差不多。这边下好料,打铁街那边采购点铁皮,带上钉子,运到河内海防就能用。”
“刘先生,这与我们有什么关系?”顾采莲疑惑地问。
“当然有,一是积压木材脱手了,并且没亏;二是河内海防那些机器需要我们帮着拆,我们帮着运。人工费、船运费、装卸费,一分不会少。我家老头子这些天就忙这个,要拆运的机器太多,连大中华客货轮去新加坡的班次都取消了。”
生意全没了,一下子变成闲人,顾采莲真有些不习惯,低声问:“那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刘家昌点上根香烟,优哉游哉地笑道:“去头顿,吴家帮我们在那边盘下一栋大房子,原来是法国人的度假村。在海边,出门就是沙滩,听说风景非常好。先去休息几天,等香港的老师一到就参加培训。”
“培训多长时间?”
“培训到能通过考试为止,不光你,我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