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为了部落
牧野说的朋友,原来是他姑姑。
徐老六跟着走进谷里,凑上前问道:“牧老弟,你姑姑是哪方前辈?初次打交道,我们总得稍微了解一下,免得礼数不周,惹她老人家生气。”
说这话时,他目光扫视着四周。
山谷内不算宽阔,刚走进谷口,就能一眼望见最里面的几座木屋,应该是牧野姑姑的住所。
而周围的悬崖峭壁上,被人楔进数排木桩,搭成整齐的架子,用以晾晒物品。徐老六目力极佳,能清晰看见,架上摆放的既有獐鹿等野味,也有诸多花草药材,五花八门。
看情形,主人是位医道大家。
听到他的询问,牧野犹豫不决,想了一会儿,无奈地道:“好吧,都已经把你们带来了,再隐瞒也不合适。我姑姑名叫……”
话没说完,一道凶狠的话音骤然响起,在山谷里震荡。
“小混蛋,谁叫你带外人来的!”
听这嗓门,是个脾气暴躁的中年妇女。
牧野脸色一僵,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鼻尖渗出汗水。他一直惧怕姑姑,若非救人要紧,他自己都不想来这里。
徐老六神情凛然,跪在脚底的硬石板上,朝远处的木屋稽首,恭敬说道:“晚辈徐凤年,冒昧前来拜见,只因我家主人身中剧毒,无人能医,恳求前辈施展回春妙手,帮我家……”
谷里那妇人很不耐烦,冷冷打断他,“想让我治病,是吧?”
徐老六抬头,眼眸一亮,“不错,只要您能……”
“滚滚滚!”
妇人的态度愈发暴躁,丝毫不留商量的余地,骂道:“老娘又不是郎中,给你们治狗屁的病!瞪大眼睛看清楚,谷口写的是绝情谷,不是回春堂!”
绝情谷,住的自然是绝情人。悬壶济世,救死扶伤,是医者才有的仁心,这位姑姑嗤之以鼻。
徐老六跪在那里,表情很难堪,抬头望向牧野,懊恼地道:“老弟,你姑姑难道不是神医?”
牧野说有人能救任真,他和杨健便默认为,那人应该是医道圣手,有起死回生的高明医术。然而,此刻听这位姑姑怒骂,他才明白过来,原来对方并不是医者。
这还看哪门子病?
牧野挠了挠头,苦笑道:“我姑姑不学医术,她精通的是丹药之道。我以为她尝遍百草,炼成无数灵丹妙药,手里会有救活侯爷的神丹……”
医道重在治病疗伤,祛除各类顽疾,丹道则旨在助人强健体魄,提升境界修为,一为民生,一为修行,是不啻天渊的两回事。
徐老六哑然无语,心底顿时冰凉。
辛苦折腾了半天,原来只是场误会,先前无限憧憬的希望瞬间破灭。
他默默起身,从杨健怀里接过昏迷的任真,准备背着离开。
杨健眼珠转动着,若有所思,忽然问道:“小兄弟姓牧,你姑姑应该也姓牧,对吧?”
牧野嗯了一声。
父亲的姐妹叫姑姑,谷里那位对他很凶,却是他的亲姑姑。
杨健的眉头微微舒展,“你姑姑精通丹道,又姓牧,莫非是大名鼎鼎的丹绝?”
他见识渊博,猜出了绝情谷主的身份。
牧野感到诧异,准备答话,这时,谷里传出冷笑声,“你眼睛虽瞎,心思倒是挺通透。没错,老娘正是牧云!”
丹青城有双绝,丹绝牧云,丹青绝吴道梓。吴道梓已叛唐,想不到,牧云竟隐居在这里。
杨健和徐老六不知情,但任真很清楚,这双绝是青梅竹马,年轻时籍籍无名,就厮守在一起。后来吴道梓遵从父母之命,跟外族女子联姻,违背了海誓山盟,牧云一气之下,不辞而别。
吴道梓难舍旧情,举家搬迁到她居住的地方,也就是如今的丹青城,两人藕断丝连。可惜,吴道梓畏妻如虎,始终不敢将牧云娶进门,所以这段孽缘藏在阴暗里,不为人知。(第8章)
前不久,吴道梓献城投敌,卖国求荣,令牧云大失所望,对他深恶痛绝。在大是大非面前,她立场分明,不肯同流合污,毅然跟吴道梓划清界限,归隐于北唐山林。
若非亲侄子牧野引路,没人能深入巫山,找到她的住处。
而在大朝试上,任真曾怀疑牧野的身份,通过翻阅密档,将注意力转移到丹青城牧家头上。(第287章)
当时他还困惑,丹青城已叛变,为何牧野敢堂而皇之应试,原来投敌的只是吴家为首的丹青道,牧家和丹道并未参与其中。
可惜,知情的牧野虽在场,却昏迷不醒。清醒的杨徐二人,偏偏又不知牧云的软肋。
杨健踏前数步,侧首对着前方,说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早就听说,你脾气暴躁,极难相处,今日一见,传闻果然不虚。哀求你行不通,那咱们谈谈筹码,如何?”
“筹码?”
牧云仿佛听到笑话一般,隔空大笑,笑声比很多男子还豪放,“我隐居世外,无欲无求,你有何筹码能打动我?我若贪恋富贵,凭炼丹手艺,天下道门都会抢着供奉我!”
丹药是武道最稀缺的资源之一。牧云尊为丹绝,有足够资本蔑视功利,不为所动。她肯趋炎附势的话,早就随吴道梓降晋了,根本不会在此隐居。
杨健眉尖猛挑,情知她说的是实话,便不再交涉。
他从后背取下剑匣,缓缓向前。
牧野神情剧变,意识到他要干什么,连忙跑过去,一把拉住杨健。
“先生,你不能这样!”
他脸色涨红,急得不知说啥好。
杨健漠然不语。为了救任真,他连自身修为都愿耗费,又岂会不敢杀人越货?牧云敬酒不吃,那他就只好撕破脸皮了。
这时候,牧云的笑声愈发刺耳,丝毫听不出惧意,“瞎子,我知道你道行极高,我不是对手。但是,你以为我会屈服于你的淫威?别忘了,这里是我的地盘!”
她冷哼一声,隔空威胁道:“再敢放肆,不仅救不了朋友,你们谁都别想活着离开!”
为了防备强敌来犯,她早在谷里布下机关陷阱无数,一旦全部启动,就算杨健自恃修为,能全身而退,徐老六等人也无法逃脱,更别提威胁到牧云。
杨健沉默一会儿,转身说道:“你们先出谷。”
他依然停在那里,铁了心要跟牧云斗上一斗。
徐老六会意,背着任真往外走。
眼见气氛剑拔弩张,牧野被夹在中间,急得直跳脚,“都是自家人,有话好好说,你们别动手啊!”
虚空中,牧云的话音冷漠,“小混蛋,亏你还知道是自家人!看在你父亲份上,我饶你一命,滚吧!”
“我父亲……”
情急之下,牧野脑海里灵光乍现,想起关键事情,急忙喊道:“为了部落,你得救他!”
第346章 血统
部落,是一个很古怪的称呼。
无论南晋还是北唐,以血缘关系凝聚和生活在一起的群体,通常被称作某某家族,历史悠久的家族叫做世家。
相对于农耕文明,部落一词广泛用于原始社会。在偏僻落后的草原、荒山等地带,原始民众因氏族、信仰而群居,带有很强的原始色彩。
牧云所在的牧家,明明是丹青城的豪族,此时却被牧野称作部落,不得不说,这很古怪。
牧云听懂了他的意思,开始沉默。封闭的山谷里,“为了部落”的话音还在回荡。
片刻后,她隔空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牧野听得出,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解释道:“我已经跟他们达成协议,只要救活侯爷,他们就愿意帮助咱们,出兵平息部落的危机!”
徐老六顿时怔住。什么出兵?什么危机?什么时候达成协议过?
杨健侧着头,脸上浮出异样神色。
他虽然也没听懂话意,但有点明白了,牧野所说,应该就是没有透露的第二个条件,需要任真亲自兑现。
山谷里的牧云同样一怔,问道:“出兵?这些是什么人?”
这时她才意识到,一直忽略了病人的身份。
牧野答道:“需要救治的那位,是吹水侯本人。他执掌北唐大权,最近又带兵打仗,能做得了主。姑姑若能救醒他,他知恩图报,肯定会答应出兵支援!”
山谷深处传来一声嘲讽的冷笑。
“知恩图报?小混蛋,你太幼稚天真,低估人类厚颜无耻的程度了。他们蔑视咱们已久,怎么可能会以身犯险,插手咱们的部落纷争?”
徐杨二人越听越糊涂。
牧家不就是在丹青城么,什么叫以身犯险,什么是部落纷争?
他们隐隐预感到,这对姑侄的身份很不简单,背后肯定藏着巨大的秘密。
“不会的!”牧野情绪激动,立即反驳道:“我这次出来,好不容易接触到北唐权臣,无论如何,总得试一次才行!姑姑,为了部落,你一定要救醒他!”
原来他参加朝试,进入军营,一直都抱有秘不示人的野心,而非表面看起来那样单纯。
牧云闻言,淡漠道:“我离开部落多年,早就跟你们断绝关系,看在你爹的情分上,才破例帮你混进朝试。部落存亡,与我何干?我隐居此地,心灰意冷,不想再理会外界纷争。”
话虽如此,她的嗓音比刚才缓和许多,听到部落,明显有所触动。
牧野情绪急躁,苦着脸说道:“姑姑,血统这种东西,与生俱来,哪能说断就断?无论走到何方,咱们骨子里流淌的,都是荒族的热血,永远不会改变!”
杨健反应极快,脸色霎时剧变。
这对姑侄,竟然来自荒族!
西域有八百里荒川,与世隔绝。古代的罪犯流放到这里,定居繁衍后代,容貌和血统野蛮化,为人类所不齿,被称作荒族。
想不到,竟有荒族女子混进中原,而且顺风顺水,完美融入社会,成为地位尊崇的丹绝。
而少年牧野入世,是想请求北唐派兵支援,平定荒族内部纷争!
难怪他目不识丁,无法参加文试,原来他并不是中原人。若非亲口道破,谁能猜到这个惊人的事实。
为了救任真,牧野情急之下,只能说出荒族身份,打动牧云。而牧云还不知情,以为他们真的达成协议,沉默一会儿,终于松口。
“用不着你提醒,老娘不会忘记祖宗!既然这人能帮部落,我救他一命便是。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你们若敢泄露我的底细,就算是天王老子,我也不会饶过你们!”
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虽然荒人容貌丑陋,血统卑贱,饱受人族鄙夷嘲讽,但他们自身不以此为耻,相反,骨子里有极强的荣耀感。
荒人与天地争斗,从不退缩,牧野提到血统,牧云骄傲至极,自然不会再撇清干系,拯救部落就成了义不容辞的事。
徐老六狂喜,拜谢道:“前辈请放心,我等若泄露半字,定当五雷轰顶,死无全尸!”
杨健也松了口气,将剑匣重新挂在背后。
牧云隔空说道:“小混蛋背人进来,你俩留在原地。”
杨健修为高深,她心存忌惮,不敢让他近前。于是,牧野连忙把任真背进木屋,徐杨二人则停在谷里等候。
趁着这功夫,徐老六凑上前问道:“杨先生,你是否熟悉那神秘的荒族?”
枯等无趣,闲着也是闲着,杨健罕见地多话,讲解道:“荒族人数稀少,居住在残酷恶劣的环境里,受毒气影响,身体大都发生异变。他们的生活很原始,茹毛饮血,每天都在跟野兽搏斗。”
秋暝剑渊的剑客们,也过着类似的生活,所以意志力极其顽强,但跟荒族相比,他们还差得远。
“荒人是天生的战士,他们亲近自然,体魄健壮。据说,他们世代以兽血浴身,汲取精血淬炼修行,甚至能促成血脉异变。万人之中,偶尔有一两人,得此异变机缘,觉醒出强大的兽力!”
徐老六目瞪口呆,“兽力?”
“不错,这是一种极罕见的能力,相当于把通过血液,把野兽的部分特性附加到荒族体内,可以说是近乎妖孽。”
“比如,自幼沐浴鱼类精血的天才,会拥有鱼的本领,能在水底自由生活,就算蛰伏长达数月,也不用出水换息。”
“再比如,汲取牛血精华的荒人,可能获得蛮牛的凶猛力量;汲取昆虫精血的荒人,甚至能令百虫臣服,成为名副其实的虫类之王!”
“这些都是兽力,经过千百年的积累,荒人的血统愈发强大。好在这是可遇不可求的天赐机缘,万中无一,往往一辈人里都出不了一个,所以,他们无法对人族构成威胁。”
徐老六听得血脉贲张。
当听到万中无一时,他开始庆幸,还好这种妖孽不世出,否则,他们混进人族,利用兽力作乱,局面容易不可收拾。
杨健最后说道:“南晋有位大宗师,极擅巫蛊之术,饲养无数奇异蛊虫。我一直怀疑,他可能就是拥有兽力的荒人,才能驾驭那些毒物。”
第347章 又是毒蛊
徐老六知道,杨健说的这位大宗师,就是国舅曹春风。
他感慨道:“这种拥有兽力的妖孽人物,最好别出现在两国战场上。不然的话,咱们就要吃大亏了……”
杨健没再说话。
徐老六忽有所思,打趣道:“既然荒人的身躯异化,多奇士怪客,那有没有可能,他们长着四条腿,或者三只眼?”
杨健侧首,仿佛在盯着他,幽幽道:“不排除这种可能。我听说,八百里荒川异兽横行,有种百兽霸主浑身都长着眼睛,好像是叫……”
徐老六神色诧异,他只是随口说说,还真有这种可能性啊。
异兽身上长着无数眼睛,要是淬取它们的精血,幸运地觉醒先天兽力,令荒人生出更多眼睛,也是有可能的。
他紧盯着杨健的面容,期待这种浑身长眼的异兽名号,然而,杨健话音戛然中止,猝然转过身,仰头“看”向那面悬崖。
瞎子的听力往往极佳,尤其他这种顶尖强者,更是洞察入微,连细小的动静都能捕捉到。这一刻,他耳廓微动,忽然清晰听到,那处有某种事物在蠢蠢欲动。
徐老六见状,望向他所对的悬崖上方,只见那排木架上摆着几个箱子,被黑布包裹着,密不透风。
“怎么了?”
杨健皱眉,凝神捕捉着箱子里的动静,说道:“里面有名堂。我能听到沙沙的声音,像是无数蚕虫在食桑,但它们气息诡异,应该是某种极稀有的生灵。”
徐老六哑然。
杨健眼珠转动,“你帮我搬只箱子下来。”
徐老六有些为难,说道:“咱们有求于人,未经允许,擅自翻动主人的物品,这不礼貌吧?”
“你懂什么?”杨健性子怪僻,冷哼一声,“我叫你搬来,自有我的用意。”
徐老六微僵,碍于他是任真的救命恩人,不好意思违拗,只好飞身跃上崖壁,取回一只木箱,准备打开看看。
“且慢。”
杨健迅速阻止他,表情凝重,如临大敌一般。
这时,前方木屋里飘出牧云的讥笑声,“好奇心害死猫,你们想求死,我不会拦着,稍后更不会出手相救。”
听这话意,木箱里藏着极大的凶险。她是不是危言耸听,凭杨健这等人物,会害怕区区一只箱子?
杨健闻言,神情愈发凛冽,他果然没猜错,恐怕箱子里真是那东西。
徐老六惊疑不定,想劝说杨健收手,却见他摘下剑匣,从匣里取出一柄宝剑,不由怔住。
此剑三尺有余,样式普通,但是颜色很醒目,剑身殷红如血,萦绕着一股血腥的煞气,令人心悸,一看就是杀戮过不少人的大凶之器。
难怪初见杨健时,他便感知到剑匣里的杀机,此刻亲眼得见,它比想象中还要阴森恐怖。
在他的注视下,杨健轻盈举剑,以剑身按在木箱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紧接着,一道血色剑气倏然涤荡而出,化作无数条纤细红蛇,透过遮盖表面的漆黑毡布,钻进木箱里。
啪。
一声轻响过后,木箱微颤,便再无动静。
杨健有所感知,松了口气,用剑挑起厚厚毡布,然后打开木箱的盖子。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宽大肥嫩的芭蕉叶,铺在箱底,除此之外,再无它物。至于杨健所说的稀有生灵,更是不见踪影。
徐老六看着绿叶,哭笑不得。
冒着得罪丹绝的风险,就是为了看一片树叶?这算闹哪样?
他看向脸色阴沉的杨健,准备出言安慰,这时牧云暴跳如雷,隔空怒吼道:“瞎子,老娘好心替你们看病,你为何要下狠手,毁掉我的蛊虫!”
蛊虫?
徐老六踉跄倒退,仓皇远离面前的木箱,脸色比芭蕉叶还绿。
这片叶子表面,原来养着无数毒蛊,细微不可见。刚才开箱前,杨健绽放猩红剑气,将里面所有毒蛊都扼杀,才放心打开箱子。
徐老六战战兢兢,远远望着杨健,对这人既惊且佩。看来他早就猜到了,这是只养蛊箱。
杨健提剑,以剑刃轻刮绿叶表层,沾染上死掉的毒蛊,然后拿到鼻旁嗅闻,仿佛是在辨认什么。
他脸色冷峻,隔空答道:“巫蛊阴鸷狠毒,害人不浅,本就不该存于世间。谷里没有旁人,夫人平时饲养它们,这倒也罢,然而,今日我等前来,惧怕染上毒蛊,不得不出此下策。”
他已经猜到,先前牧云有恃无恐,敢跟强大的自己叫板,底气应该就来自这些蛊箱。
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蛊箱一旦被打开,整座绝情谷毒蛊弥漫,无孔不入,他们根本没法招架,只会中毒身亡,休想威胁到牧云。
“而且,你看过我家侯爷的病,想必看得出来,他之所以不省人事,大概也是毒蛊所致。我担心他再沾染此地的毒蛊,雪上加霜,故而出剑毁掉它们,恳请夫人见谅。”
徐老六闻言,大惊失色。
这个瞎子竟早就知道,任真的病是毒蛊所致!
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不止是徐老六,牧云也有同样的困惑,惊讶道:“巫蛊之术,乃我荒族秘技,中原人闻所未闻。你到底是什么人,竟然知道箱里养着毒蛊!”
跟细菌相似,很多毒蛊极其微小,肉眼无法辨识,别说隔着箱子,即使它出现在面前,常人也难以察觉。这位盲眼剑客,却神乎其技,隔空感知到了毒蛊的存在。
他虽双目失明,洞察力远比俗世众生强出太多。
杨健撩起袍角,擦拭着血色剑锋,淡淡说道:“夫人出自荒族,精通巫蛊,这在情理之中,不足为怪。既然确认这点,我想,我们算是找对人了。”
据他判断,任真中的是蛊毒,那么,应当找精通巫蛊的荒人来解。荒族远在万里之外,难得遇到牧氏姑侄,又不乏灵丹妙药,这趟绝情谷之行,算是来对了。
牧云沉默片刻,语气沉重,“没你说得那么轻巧。我主修丹道,对于蛊术,只是略通皮毛。而这位吹水侯,问题非常棘手,如果我没猜错,他体内同时存在两种毒蛊!”
第348章 阴谋浮出水面
两种毒蛊,相当于两种疾病。徐老六虽不通医道,也能听得出,任真陷入最麻烦的困境中。
杨健眉头皱得更深。他对毒蛊略有了解,所以清楚,两种毒物同时存在,绝非一加一等于二这么简单。
毒蛊对异类的排斥性极强,一旦让两种群体相遇,它们会发生激烈争斗,抢夺食物,任真的身体就成了战场,势必遭受严重损伤。
更可怕的是,毒蛊混合在一起,相互刺激下,往往容易诱发变异,令它们改变最初的形态,进化得更强大,而且变异难以预料,让养蛊师无法辨识其本来面目。
可以说,任真的状况糟糕到极点。
杨健面对前方木屋,沉声说道:“反正侯爷在你手上,咱们见面详谈,行吗?”
他想先听完她的详细诊断,再商量下一步决定。
牧云犹豫片刻,答道:“必须把剑留在外面。”
杨健毫不犹豫,将剑匣放在地上,也不用徐老六引路,径直大步走向木屋。徐老六见状,跟了上去。
木屋里光线昏暗,沉浸着一股古怪的草药气味,浓郁刺鼻。
任真平躺在竹藤编制的凉席上,依然不省人事,牧野正陪在床边,用湿热毛巾替他擦拭脸部汗水。
窗边的木桌前,一名麻衣妇人借着外面照进来的天光,正端详着一只白瓷碗,注意力高度集中,仿佛没察觉到两人已经进来。
看到这一幕,徐老六始料未及。
走进绝情谷后,牧云未曾露面,一直都是隔空传音,话音粗糙且暴躁,不免让徐老六误以为,她是那种街头悍妇,姿色平平,缺少女人味。
而且,听杨健先前的描述,荒族生活在毒雾深处,身体发生异变,应该丑陋怪异才对。
但是,眼前这妇人明眸皓齿,皮肤白嫩细腻,体态丰腴有致,透过贴在身上的麻衣,散发着独有的风韵,足以让不少男子**。
徐老六看得目光僵直,想不到,荒族女子也生得如此妩媚动人。
可惜杨健没这眼福,踱步走到牧云对面,坐下来直奔主题,“我查验过侯爷的身体,只知他中了毒蛊,却没看出名堂。夫人如何得知,是有两种毒蛊在作祟?”
牧云没有抬头,依然紧盯着瓷碗,圆润指腹间捏一根纤细的银针,轻轻搅动着碗里的清水。
“事情原本挺简单。现在正占据病人体内的这种毒蛊,我以前曾听说过,所以认得出来。但是,它跟最初的形态大相径庭,很明显,是受到其它毒蛊刺激,发生了异变。”
杨健身躯一颤,果然,他最担心的状况还是发生了。
这时,牧云眼眸微眯,从瓷碗里抽出银针,凝视一会儿,拿给杨健看,忽然意识到对方眼盲,这是徒劳,又把手缩了回来。
“这根银针,叫归明针,是养蛊师必备的工具,能让毒蛊现形。现在针的表面泛起一层幽绿色粘液,这就是第一种毒蛊,叫入帘青。”
徐老六走上前,仔细看着归明针,“侯爷面部呈幽绿色,难道就是入帘青侵蚀所致?”
牧云斜靠在竹椅上,神态慵懒,“碗里的清水,沾有侯爷的汗水,想辨别出入帘青的存在,并不困难。”
杨健表情沉凝,问道:“入帘青的毒性有何威力?你能不能化解它?”
牧云眨了眨眼,细长睫毛微颤,极富有美感,可惜在场的男人们都没心情欣赏。
“入帘青的潜伏期很长,中了这种蛊后,病人不会立即发作,初期也没有异常反应。随着时间推移,它会渐渐侵蚀人的神志,使人精神萎靡,消极不振,慢慢衰颓下去。”
“它的优点是不易察觉,当毒素积累到一定程度后,就能杀人于无形。吹水侯体内的入帘青很少,应该是临时摄入,本来远没到爆发的程度。”
听到这里,杨健不由一怔,既然它毒性微弱,不会立即发作,任真为何会突然暴病,昏迷到现在?
牧云看出他的疑惑,继续说道:“然而,他体内还蛰伏另外一种毒蛊,更加隐秘,而且非常敏感,只要察觉到异类入侵,就会立即发作。在它的刺激下,入帘青愈演愈烈,也跟着爆发了。”
她的话说完,屋里陷入寂静。
杨徐二人脸色变幻不定,都在思忖她刚才的分析。
按照她的推理,入帘青本身不算可怕,至少不会迅速致命,只是在另外一种毒素搅局下,才激变成这样子。
静默之中,徐老六灵光一现,猛然抬头盯着牧云,“你刚才说,侯爷体内的入帘青很少,应该是临时摄入进去的,对吧?”
牧云诧异点头,不明白他的反应为何这么激烈。
徐老六倒吸一口冷气,拿起牧野身旁的行囊,从里面取出一个纸包,颤巍巍地递给牧云。
“这里面装的是茶叶。病发当晚,侯爷跟我们一起谈笑风生,就是喝了这种茶后,突然毒发倒地!麻烦您确认一下,茶叶是否含有入帘青……”
说这话时,他脸色苍白,话音也在颤抖。
他总算明白,为何那晚喝同一壶茶,只有任真一人毒发,他们安然无恙。原本,并非他们没有中毒,只是毒量较少,还没到激发的程度罢了。任真体内另有毒蛊,两种相互刺激,才会同时发作。
牧云接过纸包,从里面取出几片茶叶,放进另一只瓷碗冲泡,片刻后再用归明针测试。
果然,云烟茶真的有毒。
望着针上绿油油的毒素,徐老六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那晚在南溪山顶,茶农王云曾亲口说过,云烟茶是钦定贡茶,不会随意卖给普通人。能喝到云烟茶的,都是京城的王公贵族,乃至女帝本人。
在他们监视下,王云并非临时下毒,也就是说,所有进贡的云烟茶都含有毒蛊入帘青。这是在毒害整个北唐朝廷!
据牧云刚才介绍,入帘青的毒素长期积累,能侵蚀人的神志,使人精神萎靡,消极不振。而云烟茶每年都会进贡,进入群臣府中,毒蛊不被察觉,他们恐怕中毒已深。
云烟茶的幕后主使只要略做手脚,突然加大毒蛊用量,届时,上自女帝武清仪,下至朝堂群臣,同时毒发昏迷,北唐朝廷将彻底崩溃。
这是个惊天的阴谋。
见徐老六反应过度,徐云自以为猜到他的顾虑,淡淡说道:“放心,你没长期喝这种茶,体内的毒蛊很微少,不会致命。我给你配点汤药,就能杀死它。”
徐老六神情紧张,压根没把她的话听进去,凝重地道:“必须尽快把侯爷救醒,不然北唐就完了!”
第349章 蛊种何在
这十七年里,徐老六亲眼见证任真的长大,对这小子的性情再熟悉不过。虽然身为绣衣坊主,为复仇而来北唐,任真骨子里的善意,始终未曾泯灭。
冤有头债有主,他复仇的对象是那些参与冤案的元凶,但并不意味着,整个北唐朝廷都有罪,所有喝下云烟茶的豪门亲属也该死。哪怕女帝本人,也得死在他手里,才算复仇。
尤其在这节骨眼上,如果毒蛊爆发,先从内部崩溃,北唐就彻底完了。大好江山,千万黎民,都将被蹂躏在南晋的铁骑之下。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徐老六确信,任真醒来后,知道云烟茶幕后的阴谋,肯定会力挽狂澜,挽救中毒蛊的京城臣民。
当然前提是,先要将任真抢救过来。
他心里的这些忧虑,杨健并不清楚,听牧云说可以配药,连忙问道:“徐兄弟的毒能解,那侯爷呢?能不能先把入帘青消除掉?”
牧云摇头,凝望着碗里的云烟茶。有些失神。
“我刚才说过,他体内的入帘青毒量,本不致人丧失意识,但是有另一种毒蛊搅局,入帘青已然变异,不再保持应有的特性。我迟迟不敢用药,就是因为不确定,它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
如果是常态下的入帘青,她有把握可以破解。然而,毒蛊异变难以判断,没人知道,除了形态以外,它的毒性和效力又产生怎样的变数。
这种状况下,再按常规方法配药,可能会适得其反,不仅无法解毒,反而让病情进一步恶化。
所以,牧云没敢贸然尝试。
徐老六闻言,沮丧之情溢于言表。敢情折腾了半天,纵然知道病因,还是束手无策,并没取得实质性进展。
杨健脸色阴沉,也对这个结果失望。
无人说话,屋里的气氛很沉闷。
过了一会儿,杨健开口问道:“入帘青的情况不明,只能先放在一边。另一种毒蛊又是什么情况?夫人有没有把握破解?”
牧云侧坐在桌旁,打量着杨健,说道:“关于另一种毒蛊,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这真是个亘古不变的卖关子说法。
杨健黯然道:“坏消息已经够多了,你还是先说点好的吧。”
牧云说道:“好消息是,那种毒蛊没在侯爷体内发作,咱们不用为破解它而烦恼。”
杨健一怔,有点不敢相信,“它怎么会自行平息?”
牧云摇头,“我也不清楚,但这是事实。它消失得太干净,毫无痕迹,若非它诱发入帘青变异,可能我都不会察觉到,它曾经存在过。”
这时,徐老六眼眸豁亮,“我知道原因。”
他想起了关键的线索。那时候,杨健还没赶到乌巢城。
“侯爷刚中毒时,脸色乌黑,身体状况极度糟糕,险些就要丧命。多亏林公子找到一位名医,配置药丸让侯爷服下,才缓解病情,撑过最危急的关头。”
杨健若有所思,“那个林清吟?”
徐老六点头,“没错,为了救侯爷,他来回奔波两趟,可惜,后来连那位名医也无计可施,他只能空手而回。”
杨健脱口而出,“来回奔波,何必这么麻烦?直接把名医请到乌巢,当面诊治岂非更好?”
寥寥一语,说中问题关键。
徐老六无言以对。
关心则乱,杨健没心情就此深想,分析道:“这么说来,是有人先杀死了那种黑色的毒蛊,除掉一大患,咱们只需专心对付入帘青即可。”
“不,”牧云否定了他的看法,纠正道:“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这恰恰是我要说的那个坏消息。”
“什么意思?”
徐杨二人都没听懂,把毒蛊杀死,这还是坏消息?
在他们的注视下,牧云解释道:“那种毒蛊被杀死,本是好事,我可以利用它的遗骸来做实验,借以分析入帘青的变异。然而诡异的是,在侯爷体内,没能发现半点它的尸体。”
没有毒蛊尸体,她便无法研究入帘青变异的可能性。
这才是最棘手的难题。
杨健仿佛在看她,问道:“你的意思是,找到那种毒蛊,你才有希望破解入帘青?”
之所以形成现在的病状,是两种毒蛊共同作用下的结果。如果找不到因,就没法解开果。
直到现在,他们甚至连那种毒蛊是什么都不知道。
牧云说道:“你了解毒蛊,应该知道,蛊虫看似无形,其实只是藏匿起来,肉眼无法辨识罢了,它在临死前,一定会显出原形。而我刚才说过,它消失得太干净,这说明什么?”
杨健琢磨着话意,思忖片刻,豁然道:“这说明,那些毒蛊并非被杀死,而是被驱走了!”
牧云不置可否,转头看向徐老六。
徐老六一直守在任真身旁,任真服下解药后,有没有大量虫子从体内爬出,他应该最清楚。
徐老六明白她眼神的含义,坚定地道:“我寸步不离,当时没看到虫子爬出来。”
杨健皱眉,诧异道:“这就奇怪了。它既没被杀死,也没逃出体外,却又不再发作,究竟去了哪里?”
在他们进屋前,牧云就思考过这个问题,给出了自己的看法。
“依我看,蛊虫还藏在侯爷体内,准确地说,它又恢复休眠,潜伏在以前滋养它的部位,也就是蛊种所在。我没能找到它,是因为蛊种的位置很隐蔽。”
种蛊跟种地一样,需要种子和土壤。
曹春风要想在任真体内种蛊,其实并不复杂,只需事先培育好蛊种,趁任真不注意时,将蛊种放进任真身体某处,让它落地生根,从那个部位开始萌发扩散。
最初那块土壤,就是毒蛊的根基所在。挖出蛊种,才能将毒蛊连根拔起,真正痊愈。
按照牧云的推理,毒蛊并没被杀死,而是全都退缩到蛊种里,再次潜藏起来。只要找到那个蛊种,就能斩草除根。
徐老六听得一头雾水,杨健见识渊博,却是听懂了,“那粒药丸并没根治蛊毒,只是暂时压制住它的发作,对吧?”
南晋苦心布局,怎会轻易取出活饵腹中的鱼钩。
牧云点头,嗓音沙哑,“在你面前,我不敢自称道行高深,但多少有些实力。我用神识搜遍他的全身,查了不下十遍,始终没能发现蛊种。要不你来试试?”
话没说完,杨健已经起身,“正合我意。”
第350章 瞎子
杨健的道行高深莫测,连七境巅峰的猫首都不是对手,更何况,他的感知力出神入化,能隔空捕捉到木箱里的毒蛊,由他查验任真的身体,再合适不过。
杨健坐到榻旁,伸手按在任真胸前,没有立即催动内力,而是转头说道:“你们都出去。”
牧云不明所以,表情古怪,“不就是运神内观吗,用得着这么神秘?”
徐老六见状,朝她尴尬一笑,“想必杨先生有难言之隐。密宗法门,是修行者最大的秘密,被咱们窥探到,也不太好。”
说罢,他拍了拍牧野的肩膀,两人走向屋外。
牧云站起身,警惕地道:“我提醒你,只要确认蛊种位置就行。至于其他的事,你可别乱来。”
杨健没搭腔。
牧云无奈,将一包归明针放在床边,旋即走了出去。
屋里寂静无声。
杨健低头对着任真,坏死的眼珠转动着,仿佛在凝视任真,脸色变幻不定。
过了一会儿,他喃喃地道:“我没猜错,你真的是诱饵……”
他抬起手,催动内力,黑白两股真气从掌间流出,化作一道太极阴阳鱼,缓缓旋转着,没入任真体内。
这位盲眼剑客,此刻施展的,分明是阴阳家绝学。
……
……
屋外。
徐老六坐立不安,望着门口来回踱步,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牧野蹲在地上,百无聊赖地抠着草鞋,这副姿势,跟任真初次看见他时如出一辙。
葡萄架下,牧云躺在藤椅上,闭目养神,姿态慵懒,极尽妩媚。
或许是被徐老六的长吁短叹吵到,她淡淡地道:“你急什么?人的身体总共就那么大,八境大宗师亲自出手,毒蛊应该无处遁藏,这是早晚的事。”
她相信,凭那瞎子的本事,找出蛊种不算难事。
徐老六闻言,陡然停步,一脸愕然,“你说什么?杨先生是八境大宗师?”
牧云睁眼看着他,有些意外,“怎么,你们是一起来的,你居然连他的境界都不知道?”
为了救任真,他们跋山涉水,来到巫山深处,吃了不少苦。在她看来,若非知根知底的挚友,不可能甘愿遭这份罪。
而且,先前在屋外,遭到她的拒绝后,杨健毅然拔剑相向,试图以武力硬拼,这份决绝和关切,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陌生人的作为。
徐老六惊疑不定,说道:“其实我们才相识不久。不过,他为了救侯爷,不惜付出惨重的代价,仅凭这点,就值得我们信赖。至于他的底细,我也不知情。”
他说得没错,如果杨健心存歹意,想害他们,根本没必要自损修为,强行延长任真的时限。以他的强悍实力,更无需在这些人面前扮猪吃虎。
杨健很神秘,没人知道,他为何甘愿对任真这么好。
牧云哑然一笑,“这年头,主动送上门的大好人可不多了。奉劝你一句,最好还是留点心眼吧!”
徐老六拱手致谢,请教道:“如果杨先生能找到蛊种,供您研究入帘青的异变,您有多大把握破解?”
牧云重新闭眼,一副漠不关心的表情,“两成。”
“才两成?”徐老六脸色骤沉,失望地道:“这希望太小了,无异于拿侯爷的性命当赌注!如果你的破解出现失误,岂不是会雪上加霜?”
牧云哼了一声,悠闲地道:“那你可以不赌,我无所谓。”
徐老六语塞。
牧野见状,急忙走到藤椅旁,哀求道:“姑姑,就算为了部落着想,您也一定要救醒他!”
牧云蛾眉轻皱,瞟了牧野一眼,不悦地道:“就这两成,你知道要耗费老娘多少家底?你这小笨蛋,找谁搬救兵不好,偏偏找了个倒霉蛋!”
徐老六攥着拳头,沉默不言。
这时,屋里传出杨健的话音,“夫人,你进来一下。”
被这么呼来喝去,牧云更加不爽,用力敲了下牧野的脑袋,冲进木屋。
床榻前,杨健脸色苍白,大汗淋漓。
牧云看得出,他精力消耗极大,表情复杂,“先生有何收获?”
她有点心疼杨健,同时愈发不理解,他为何如此拼命。
杨健深吸一口气,话音沙哑无力,“还没找到。”
说完,他倚靠在床榻旁,神情落寞。
牧云坐到对面,盯着昏迷很久的任真,困惑不解,“连你都找不到,看来毒蛊确实已不存在。这就奇怪了,它既没逃走,又没被杀死,难道凭空蒸发了?”
杨健沉默很久,忽然问道:“如果确认蛊种的位置,你又该如何处理?以粗暴手法取出蛊种,还是用草药杀死它?”
牧云不假思索,“只能用前者。蛊种陷入休眠,警惕性下降,我用金针破脉,封住它所有退路,可以瓮中捉鳖。这种毒蛊太隐秘,我闻所未闻,根本无法配出压制它的解药,更别想杀死它。”
杨健摇头,“有一处要害部位,咱们都没搜到。无论金针,还是猛药,都使不得,那会要了他的命。”
牧云误解了他的意思,轻佻一笑,伸手拨弄任真裆部,调戏道:“谁说的?老娘认真搜查了好几遍!”
见她想歪了,杨健感到无奈,“如果是眼睛,你还有没有办法?”
牧云醒悟过来,也不害臊,笑道:“不可能。他的眼珠子,我也检查过,没有毒蛊的踪迹。”
杨健不置可否,不想解释,“你只管告诉我,如果在眼睛里,又该怎么办?”
牧云收敛笑意,沉声道:“如果真是这样,种蛊的人也太阴毒了。要想活命,他就得跟你一样。”
杨健是瞎子,跟他一样,就意味着要移除任真的眼睛。
虽然早想过这种答案,杨健听到后,身躯还是猛然一颤,不愿接受这个现实。
那只眼睛,对任真太重要了。
他心有不甘,确认道:“咱们把话说透彻。先不管那种毒蛊,以后是否危及他的性命。就眼前而论,为了破解入帘青,你有没有办法,从他的眼睛里弄出一丁点毒蛊,同时保住眼睛?”
他身躯前倾,离牧云很近,仿佛在死死瞪视着她,面目更显狰狞。
第351章 任真醒来
牧云感受到巨大的压迫力,脑海里飞速思索着,急忙应承道:“有!”
听到这个字,杨健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彷如卸下千斤重的担子,“你教我,我来撷取毒蛊。”
牧云擦拭着额头的汗水,犹有心悸,“荒川有种珍稀植物,叫失魂引,它的花香馥郁,对蛊虫有致命诱惑力,每次开花时,都能将森林里的天然蛊虫吸引到一起。所以,养蛊师将其视为诱蛊至宝。”
这种节骨眼上,她没敢再跟杨健抱怨,失魂引几乎绝迹,每十年才开一次花,很多幼株还没成长到花期,便已夭折,故而它的花瓣只存在于荒族典籍里,无人知晓它的下落。
“那年有人登门找我求丹,作为交换,赠给我一片失魂引花瓣。只要拿着它,轻轻按在侯爷的眼睛上,过会儿时间,毒蛊就会被引诱出来,依附在花瓣表面。”
杨健闻言,眉尖一挑,“既有此宝物,你为何早不拿出来,害我苦苦搜寻半天?”
见识到他刚才的狰狞面目,牧云异常惶恐,解释道:“我只有一片花瓣,而且经过不少年月,香气早就消散。指望它把深藏肺腑的蛊虫引出来,是不可能的事情。”
眼睛就在体表,把花瓣按在上面,简单易行,不像身体内部那么麻烦,所以,失魂引才能派上用场。
杨健嗯了一声,表情微松,说道:“好,你把失魂引拿来,让我引诱毒蛊。”
牧云不敢多嘴,立即走到墙边的高大药柜前,踩着凳子,从最上层的抽屉里取出一个木盒,小心翼翼地送到杨健面前。
木盒打开,一片暗黄色花瓣躺在里面,早已枯萎,果然不复有丝毫香味。
杨健接过来,放在面前仔细嗅着,说道:“请你到外面稍候。弄好后,我再叫你进来。”
牧云目光一僵,心道,你真爱装神弄鬼,这么简单的操作,没有任何秘密可言,你还信不过我?
心里这么想,她嘴上却不敢说出来,悻悻地再次离开。
她自然不知,藏匿蛊种的那只眼,不是普通的肉眼,而是任真手心的天眼。为了任真着想,杨健怎可能让她窥测到这惊人的秘密?
由于某些未知的原因,杨健知道天眼的秘密,所以,他屡次搜查无果后,渐渐猜测到,毒蛊或许就藏在这第三只眼里。
那么,只要将天眼唤醒,再以失魂引诱导即可。至于如何唤醒它,杨健自有主意,当然更不能让任何人看到。
可惜,此时的任真昏迷不醒,对外界发生的一切浑然不觉,只能错过某个更惊人的秘密。
上次他收到李凤首打探出的消息,当时不确定具体所指,所以跟玄悲小和尚联手,搜索无果后,便怀疑这名堂是否存在,指的又是什么。
经过这次阴差阳错的中毒,等他醒来,听完牧云的详细论述,他就能真正意识到,自己体内潜伏着多么可怕的威胁。
而且,这个威胁还潜伏在最要命的部位里。
半个时辰后,杨健开口呼唤,牧云三人返回屋里。
接过失魂引,她小心地把花瓣放进碗里,用清水浸泡片刻,使表面的毒蛊沾染到水里。
然后,她再将归明针插进碗内,等候毒蛊显形。
徐老六和牧野趴在桌旁,瞪大眼睛盯着瓷碗,屏住呼吸,生怕错过任何细节。杨健也坐在一边,紧张之情溢于言表。
屋里静得出奇。
渐渐地,归明针泡在水里的部分开始变黑。看到这一幕,徐老六长吐一口浊气,激动得眼泪快流出来。
针上发黑,第二种毒蛊终于找到了。
难得看到希望,杨健嘴角一扬,微笑道:“夫人可认得此蛊?”
牧云也如释重负,答道:“不认识,此蛊隐秘至极,必是高手所养。不过眼前,这一点倒无所谓,我只需还原入帘青的变异过程,配制出相应解药,侯爷就能醒过来。”
杨健用力点头,凛然道:“那就有劳夫人了。只要能救醒侯爷,从此以后,杨某这条命就是您的,任凭您驱使!”
牧云笑容苦涩,驱使八境大宗师?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
她侧身对牧野说道:“研制解药需要时间,急不得,你先带两位去厢房住下,等大功告成后,我再通知你们。”
于是,徐杨二人行礼告退。
走到院子里,两人呼吸着新鲜空气,神清气爽。
徐老六笑道:“不管怎么说,至少已经找到对的门路了。来日方长,只要能救醒侯爷,以后该如何化解黑色毒蛊,咱们可以从长计议。”
杨健点头,欣然道:“关于那种毒蛊,我心里大概有了答案。等他醒来后,自己也会猜出元凶。”
徐老六喜形于色,追问道:“你知道是谁干的?”
杨健不想细说,迈步走向一侧的木屋。
“现在还斗不过那人。”
……
……
三日后。
正屋传出喜讯,牧云配制解药成功。
又半日,任真醒来。
掐指一算,那夜喝茶后,他已经昏迷了大半个月。
当他睁开眼的那一刻,徐老六热泪横流。
本就不聪明的牧野,笑得像个傻子。
杨健神采奕奕,朝牧云恭谨一揖。
牧云微微昂首,高耸的胸脯兴奋跃动。
任真嘴唇干裂,嗓音沙哑,说出的第一句话就是,“茶里有毒……”
徐老六握住他的手,擦着眼泪,哽咽道:“没事,都过去了,咱们现在安全得很。”
任真勉强一笑,笑容很难看,本来有很多话要说,视线移向牧云和杨健时,本能地警醒起来,问道:“这两位是……”
徐老六热情介绍道:“这位是牧云,牧野兄弟的姑姑。你体内的毒,就是她帮忙化解的!”
任真眼眸微眯,话音虚弱无力,“丹绝?”
牧云倍感讶异,想不到这年轻人的见识如此渊博,仅凭一个名字,就能猜出她的底细。
“你如何知晓我的身份?”
任真看着牧野,说道:“我看过他的朝试档案,知道他跟丹青城有渊源。谁能想到,有朝一日,还要托二位的福,我才能死里逃生,捡回这条性命。”
牧云感到不安,暗道,此人早已看破,却没说破,看来心机很深。
任真扫视着屋里,思绪转得很快,随口说道:“前辈没有随他而去,足见气节坚贞,是非分明。不必再躲进深山里,有我在,朝廷就不会误解你的忠心。”
牧云心脏怦然收缩。这几句话像手术刀一样,精准无比,刺中了她内心最深处的秘密。
敬畏之情油然而生,她温婉行礼,“谢过侯爷庇佑。”
任真目光微移,打量着杨健,继续问道:“这位又是……”
话音刚落,他感知到杨健身旁剑匣里的气机,脸上顿时涌起一抹不健康的红晕。
它怎么会在这里!
第352章 地戮剑出
此剑久未入世,当世极少有人认识。
然而,任真隔着剑匣,就一下子辨认出来。它的气息太熟悉了。
它的名字叫地戮。
它曾是任天行的本命剑,十七年前,春秋大乱战结束,鸟尽弓藏,这把杀戮神兵无用武之地,于是,任天行将它藏匿在云遥宗里,化作归云阁,镇守着地戮剑阵。(第39章)
去年秋天,任真伪装成剑圣,重回归云阁,在承剑大典上,他高呼一声剑来,召唤出埋没多年的地戮,号令万千飞剑来朝。它虽非任真的本命,却被那一夜流星征服,甘愿追随。
其后,任真游历北唐江湖,进入西陵书院前,为了跟李慕白保持联系,他将此剑交给对方。一直到斜谷会战,在赵大江铸造**剑时,李慕白还曾凭它,顽强挡住萧铁伞的猛攻。
斜谷会战结束,众人分别前,李慕白完璧归赵,将它还给任真,却被杨玄机夺走,声称是请他助阵的酬劳,强行霸占。当时任真还很无语,不明白阴阳家的人抢剑有何用。(第151章)
从那以后,地戮剑随杨玄机隐遁,再未重出江湖。想不到,任真再次看见它时,竟落在了一个盲眼剑客手里。
杨玄机处在八境上品,道法诡谲难测,世间几乎无人能从他手里夺剑。那么,这个中年瞎子是如何得到的?他跟那个老瞎子又有何关系?
任真感知着地戮剑的气息,惊异地道:“你是……”
他猜不出其中关联,而且,他现在的身份是蔡酒诗,从没跟杨玄机当面打过交道,所以,他无法把话说破。
徐老六把他的反应看在眼里,不由一怔,“怎么,你俩以前不认识?”
任真中毒后,杨健匆匆赶来,为了救人,不惜折损自身修为。所以,徐老六想当然地以为,这俩人必定交情极深,才令杨健义无反顾,倾力相助。
但是,任真此时一脸愕然,惊问对方是哪位,分明素不相识,这真是奇哉怪也!
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杨健献了这么大的殷勤,究竟图些什么?
徐老六感到困惑不解,介绍道:“这位叫杨健,他……”
他一时语塞,挠了挠头,这才意识到,自己跟杨健同行大半个月,为了共同目标努力,内心早已认可对方,却对他的身份一无所知,思来想去,原来也只知名讳而已。
“他是名八境大宗师。”
说完这句,他悻悻地闭上嘴。
他其实有一肚子的话想告诉任真,然而身旁都是外人,有太多顾忌,他不得不先咽下。
任真闻言,狐疑地打量着杨健,“如果我没记错,当今天下只有十二位八境吧?这位杨先生,莫非是新晋强者?”
就算是新晋入八境,先前也应该已到七境巅峰,不会横空出世,一步登天。作为绣衣坊主,任真尽知天下豪杰,为何从未听过杨健这号人物?
在四人注视下,杨健干咳一声,面无表情地道:“来日方长,必要之时,我自会告诉你我的渊源。”
任真无奈,说道:“也别来日了。我看得出来,你们都有话对我说,又不想让其他人听到。你们挨个来,如何?”
“好!”徐老六爽快应承,坐到任真身旁,“我先来!”
牧云见状,嘲弄一笑,走向屋外。
杨健和牧野也随后离开。
等他们走远后,任真苦笑道:“不用想也知道,我昏迷这些日子,一定会发生不少事。你还是从头回忆吧!”
徐老六点头,神态凝重,从南溪山喝茶开始讲起,用了大半个时辰,才全部讲完。他害怕忽略重点,所以讲得非常细致,供任真分析推敲。
任真闭着眼靠在床头,一边听他讲述,一边在脑海中梳理思路,随着事情的发展,脸色阴晴变幻不定。
当徐老六讲完时,任真也豁然开朗,大致弄清了来龙去脉。
徐老六咽了口唾沫,“要是有含糊不清的地方,你可以挑出来问我。”
任真嗯了一声,拍了拍微痛的脑袋,说道:“还是从头问吧。中毒的原委,我已经听懂了,是云烟茶里有蛊毒的缘故。那对王氏兄弟,你们有没有收押?”
徐老六答道:“当然!他们是罪魁祸首,怎么可能放走他们!”
任真欠了欠身子,“那就好。那晚咱们刚进门,我就觉得,那个王云似乎有些眼熟。现在想起来了,我去云烟坊喝茶时,跟他有过一面之缘。”
那日,他坐在云烟坊里,正好看见庸王高瞻上楼,便指示李凤首行刺,引蛇出洞,想让云烟坊露出破绽。
当时,地字房里人影攒动,死士们即将中计,冲出来护驾。在千钧一发间,天字房走出一名中年书生,凭栏而立,阻止了死士们的行动。
那名书生,正是王云。(第217章)
那时形势瞬息万变,任真目睹了这一幕,也只是想到,云烟坊有名堂,并未太在意王云的容貌,绝对预想不到,在数月之后,在万里之外的深山,两人还会相遇。
现在再琢磨这件事,真相便水落石出。
“云烟坊的幕后主人,是庸王高瞻。王云是他的手下,又扮成茶农,出现在南溪山,这便足以证明,所有茶园都是高瞻的。一边在山里种茶下毒,一边通过云烟坊售卖,是个很完美的计划。”
任真眯着眼,继续说道:“高瞻逃离京城前,他在云烟坊的亲信肯定也会撤走,只留下不明真相的生意人,现在再去查封,不会有收获。”
“而南溪山的茶农,为何没有随主力撤离?以前我想不通这点,现在总算明白了,其他人种不出上好的云烟茶,并非茶树和水土的问题,而是高瞻掺加了东西,才变得与众不同,博得京城贵族的喜爱。”
“如果把茶农撤走,让别人接手茶园,炒不出同样的云烟茶,从此断货,就会引起别人怀疑。而且,他还需要经营云烟茶,等时机成熟时,让京城毒蛊爆发,配合他出兵起事。”
徐老六听着他的分析,点头说道:“没错,对高瞻来说,云烟茶这条线不能断,否则功亏一篑。所以,他冒险留下王云等人,继续种茶,若非被咱们撞上,恐怕万事休矣。”
任真心有余悸,苦笑道:“我总算体会到,什么叫祸福相依。茶叶里的毒蛊很隐秘,不易察觉,如果我体内没有别的毒蛊,机缘巧合,就算被咱们撞上,也无法识破他们的阴谋啊!”
徐老六深以为然,问道:“既然如此,咱们该怎么办?”
任真沉声答道:“把王氏兄弟押回京城,交给朝廷审理,真相自会大白。虽说权贵阶层昏庸腐朽,但是无辜的人太多,不能让他们受牵连而死。最重要的,京城绝不能乱。”
京城生乱,北唐就彻底乱了。
乱,是南晋最期待看到的局面,却不是他的真实心愿。
徐老六默然,心道,你果然还是心慈手软,想当北唐的救世主。
任真继续交代道:“我中毒的事,京城肯定早就获知。现在我醒了,他们就会意识到,我已经找到解药,想不管都不行。解毒的事,还得跟牧云商量一下。”
徐老六问道:“也只好如此。我刚才说过,牧云肯帮你解毒,是因为有个前提条件。你确定要出兵荒川?”
任真闻言,眉头深深皱起来。
原谅我的自不量力
开个单章,说件事。
上午在读者群里,有位朋友说,看到最近好多书都在众筹白银盟,倡议咱们也搞一个众筹。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凡是涉及到钱,无论对待亲人还是朋友,我都一向坦诚布公,把话说得透彻,这样大家心里都舒服。我不想隐藏任何想法,专门开单章来说清它。
先说白银盟本身。
白银盟主,是起点设置的一项打赏头衔,需要打赏1万元才能得到。之所以土豪朋友们一掷万金,众多书友热衷募集,是因为它有一项福利。
一次性打赏白银盟后,系统会在起点客户端界面上发出跑马灯,让打开app的所有人都能看见,是xx大佬打赏了哪本书100万点起点币。所以说,这是广告效果极强悍的一种手段,能让所有人知道我这本书,是哪位土豪大佬打赏的。
好,再说回到钱上。
我不虚伪,实话实说,作者当然喜欢有读者打赏,这样有钱赚,我欢迎大家踊跃打赏。1万块钱,不是小数目,对我这个穷逼来说,这本书到现在,总共都没赚到这么多钱。
说出这句话时,我很心酸。原因不止是钱少,还因为我心里不甘,很不甘。
我认识的作者里、我看过的其他书里,我认为一些比我写得差的、乃至公认是垃圾的书,他们都得到了大批宣传机会,赚到了更多钱,而我,不敢说写得多好,最起码在认认真真构思,努力想与众不同的非套路剧情,却是这么个结果。
从元旦写到现在,我在书评里看到不少评论,认为这本书埋没了,成绩跟质量不匹配等等,替我感到惋惜。说实话,我每次看到这种评论,心里最难受,就跟扎了刀子似的。
我很委屈。
我以前一直以为,只要默默把故事写好,就会有好成绩。但是我打开客户端,看到很多渣渣脑残文高高挂在推荐位上,我的却无人问津时,我无数次想要放弃,离开写书这件我热爱的事。
这也是我为啥很期待大家众筹白银盟。不止是为了那一万块钱,只想扬眉吐气一把,让更多的人能看到这本书。哪怕他们都不喜欢,至少他们都看过了,我就算扑街,也是水准问题,没有遗憾。
我不想矫情,也不想煽情地让大家以为我在忽悠骗钱,但是想着这些心酸委屈,我就想哭。
只要你们愿意,我甚至都可以承诺,打完广告之后,再把钱退给你们。
我只想凭借你们的支持,上一次。
我知道,这是个不切实际的奢望。
就我现在的读者基础,难以实现白银大盟的目标。但是,如果不试试,我怎么知道,还有真正忠实的读者在支持我?
就算没有实现,能看到你们的身影出现,拿出1块钱说,兄弟手头紧,只能这么顶你,我也心满意足,跪谢大恩了。
所以,原谅我的自不量力。
我不怕众筹失败,不怕被人嘲笑,我只是想勇敢尝试一次,看看还有多少人真心喜欢这本书,愿意将它捧上巅峰。
巅峰在哪里?就目前的现实而言,让起点的大部分人知道,有暗形这个作者,有《手眼通天》这本书,就是我的巅峰了。
以上,是我对众筹白银盟的全部想法。
想法归想法,现实归现实,所以接下来谈谈现实的众筹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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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众筹成功与否,最终我都会单开一个账号,以“暗形书友众筹”的名义,把它打赏出来,永远地定格在本书粉丝榜的首位。
这是大家的力量,也是我的荣耀。
最后要强调的一点是,心意不在多少,一分都很重要。就像我刚才说的,即使朋友们说,暗形,我最近钱都让二奶花光了,只能赞助你一块钱,那也ok,我完全没问题,更没人笑话您。
我念着诸位的好,祝大家心想事成,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最后的最后,更新在老时间。
暗形敬致。
第353章 定计入川
牧氏姑侄救了他,这份大恩自然得报。但是,出兵荒川,插手荒族内部的纷乱,这不是儿戏。
荒族一直独立于西方,跟人族互不来往。
二十年前,春秋十国乱战结束,南北各自一统,隔着骊江对峙。荒川处在骊江源头,跟南北两朝均有接壤,作为第三方,荒族保持中立,两不相帮,整体格局才保持平衡。
换句话说,南晋北唐,谁都不愿得罪荒族。一旦将荒族推到对立面,让他们决意跟自身为敌,那么,他们就可能打开西境大门,引狼驱虎,为另一朝军队借道,从荒川突袭进本朝腹地。
当然,想拉拢这群世外流民,也很困难。他们排斥人类,性情孤僻而自卑,甘愿保持这种井水不犯河水的默契。
任真出兵,贸然插手荒族内斗,就会打破大陆格局。内斗胜负难料,若能赢得获胜者的支持,倒是好事,但是失败的话,树立一大强敌,等于偷鸡不成蚀把米。
对于八百里荒川内的情形,中原鲜有耳闻,连任真也不知情。若非牧野混进朝廷搬救兵,他甚至都不知道,荒族已经陷入内乱,更别说弄清争斗双方的实力高下。
在这种情况下,不辨黑白,就贸然出兵荒川,绝对是不明智的决定。
入险境作战,关系到无数将士的性命,任真不能为了报恩,而草率应允。况且,北唐如今势危,捉襟见肘,自顾尚且不及,哪有多余兵力去管邻居的闲事?
他沉思一会儿,说道:“你去叫牧家二人进来吧,我得跟他们说清楚。”
徐老六点头,起身离开。
轮到牧云和牧野进屋密谈。
任真从床上坐起,倚着靠枕,说道:“刚才部下跟我说了,他们答应出兵,援助你们平乱。不过,兹事体大,我一个人做不了主,必须弄清详情,才好向朝廷请示。”
牧云坐在板凳上,轻笑一声,眼神微嘲。
她看得出,这是冠冕堂皇的客套话,任真态度模棱两可,并没打算立即兑现承诺,而是拿请示朝廷来搪塞。
这正应了她先前对牧野的训诫。跟人族打交道,绝不能太天真忠厚,否则只会被欺骗。
牧野脸色骤变,慌忙拉住任真的手,哀求道:“千万别说出去!我临行前,族里有交代,说让我找到有决定权的重臣,再开口求援,不能走漏风声。你们朝廷内部,早就混进了南晋的奸细!”
让南晋知道,北唐插手荒族内斗,试图掌控荒川,那么,南晋绝不会袖手旁观,势必也主动入局。到时候,荒族的情形只可能更混乱。
任真哑然,腹诽道,你算找对人了,我就是你说的南晋奸细。
“牧野兄弟,你跟我一起从长安出来,对于大唐的军情,应该心里有数。眼前南晋大军压境,我们疲于应付,一时半会儿,恐怕抽不出兵力救援。你看,等战事过后再出兵,如何?”
牧云闻言,在旁冷哼道:“这算过河拆桥,还是缓兵之计?”
任真认真地道:“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我说的也都是实话,牧野很清楚。而且,有一点我不理解,你们部落为何要选择北唐求援,而不是国力更强的南晋?”
他担心,这有可能是南晋设下的圈套,引诱唐军陷入绝境。
牧野神色一黯,答道:“我们战歌部,是荒川最强大的部落,原本占据统治地位。然而,最近一两年,霜狼部和龙喉部突然崛起,我们怀疑,他们可能跟人族有勾结,暗中得到南晋的支持……”
任真恍然醒悟,难怪牧野来北唐搬救兵,原来南晋的势力已经渗透进去,站在了他们的对立面。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北唐援救战歌部,等于是在捍卫西南边境。
牧野见他沉默,解释道:“我们战歌部最强,只是猛虎架不过群狼罢了。北唐不用抽出太多兵力,我们酋长说了,只需三万精兵,足够帮我们打赢翻身仗!”
任真依然沉默。
他只是运粮官,而非三路兵马统帅,手里总共只有三万虎卫,连护送粮草都捉襟见肘,从哪里再凑出三万人,去掺和荒族的战事。
牧野看在眼里,神色焦急,又不知如何是好,扯着牧云的衣襟,说道:“姑姑,我嘴笨,你帮我求求他!”
牧云皱了皱眉,不耐其烦,只好说道:“侯爷,别怪我乌鸦嘴,如果我没猜错,那种茶叶是奸人所种,意欲图谋不轨,中蛊的人应该不在少数。”
她点到即止,知道任真聪明绝顶,听得懂她的话意。
果然,任真说道:“你是想说,你替朝廷解蛊,朝廷帮战歌部出兵?这笔买卖听起来不错,不过,荒族的事不可声张,只能由我决定。要不你给我个人一点好处?”
牧云不动声色,“刚才你的下属应该告诉过你,你体内还有一道毒蛊未解。要想保住性命,永除后患,你只能求助荒族,所以,跟战歌部交朋友不是坏事。”
任真淡淡一笑,“夫人果然聪颖,那就劳烦你,再透露一下毒蛊的情况吧。”
刚才徐老六说过,牧云只是帮忙化解了入帘青,对于更神秘的那种,她没透露只言片语。此刻看来,应该是留了一手,用以要挟任真兑现承诺。
她翻了翻眼皮,神情淡漠,“你先出兵再说。事成之后,战歌部自有高人,替你祛除毒蛊。”
任真说道:“病急乱投医,我虽然知道,那种毒蛊独步天下,几乎无解,还是愿意信你一回。然而,即便我愿意出兵,还有个难题无法解决。”
牧云没有说话。
“八百里荒川,湿瘴沼泽密布,令人窒息,普通人类难以在里面生存。我的士兵进入荒川,又该如何抵抗这些毒雾?恐怕还没遇见对手,就先全军覆没了。”
牧野答道:“侯爷无需多虑。我们部落早有应对之策,已经为你们备下抵御毒雾的手段,你们只需如约达到接头地点就行。”
任真眼眸微亮,“好,既然如此,我同意出兵入川。不过,南北战事紧急,咱们一个月后再动身。除此之外,用不着三万人,一万虎卫精锐就够了。”
牧野神情骤僵,失望地道:“才一万?这肯定不够,您千万别低估我们荒人的战斗力!”
任真不慌不忙,补充道:“准确地说,是一万人,再加三千名武修。”
其实他心里早有计划,即使没有牧野的请求,他也会派三千名修行者,偷渡荒川入侵南境,偷袭敌军后方。如今答应援助战歌部,虽然多了项任务,同时也多出帮手,借道荒川就更轻松了。
牧云大吃一惊,难以置信地道:“三千名武修?你从哪里聚齐这么多强者?难道是整个儒家出动?”
任真胸有成竹,笑道:“那些人意志顽强,吃苦耐劳,本就习惯在蛮荒里战斗。进了荒川,他们可比儒家强多了!”
第354章 玄机暗藏
牧云盯着任真,一脸不信。
“当今北唐,儒家一家独大,如果不是他们,你如何能聚齐这么多武修?除了儒家,其他流派都被排挤在外,那些人根本不会替朝廷卖命。”
蔡酒诗是吹水侯,吹水侯身后是女帝,是北唐朝廷。所以,牧云的看法没错,遭到朝廷镇压的诸子百家,确实不会遵从朝廷号令,甘愿去凶险的荒川里冒险。
可惜她不明白的是,眼前这位身份异常复杂,早已赢得那些人的信任。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国难当前,真正的仁人志士,都懂得暂时放下个人恩怨,共同驱除外敌,守护疆土。
就像牧云为了部落兴亡,愿意尽力医治任真一样,人族强者同样不缺乏这种民族荣耀感。
如果连这点大义都没有,墨家还谈什么兼爱非攻,兵家还谈什么保家卫国,纵横家还谈什么纵横捭阖。他们之所以成为一家流派,被无数人信仰,本身的立场就在于兴盛家国,造福万民。
只要能匡扶社稷,救万民于水火之中,他们义不容辞,绝不会拒绝任真的提议。
任真不打算跟她解释,凛然道:“我是否说谎,到时你们自会知晓。至于眼前,得麻烦你尽快配制解药,赶在奸佞动手前祛毒。”
牧云眨了眨眼,笑容玩味,“入帘青并非剧毒,要在毒发前驱虫,容易得很。只不过,京城那些权贵大臣们,要丑态毕露了。”
“什么意思?”
“解毒的配方里,有一味必不可少的材料,童子尿。”
任真哑然一笑。
昔日朝臣们耗费千金喝茶,这下又要纷纷喝尿求生,用儒生惯用的话说,简直有辱斯文。只有少数清正廉明的官员,洁身自好,才能逃过此劫。
“如果两位没有异议,就请让杨先生进来吧。”
他迫不及待想见杨健。此人身上,藏着太多破朔迷离的谜团。
牧云冷哼一声,起身说道:“不出意外,你的身体很快就回恢复,早点离开此地吧!”
说罢,她大步离开。
望着她的背影,任真苦笑。他何尝不想早点回去,这段日子里,北唐战场必定发生不少剧变。
杨健走了进来,坐到任真面前,一言不发。
任真仔细端详着他,看了半天,才悠悠问道:“先生不打算说些什么吗?”
杨健表情古井无波,“有什么好说的。”
任真眼眸微眯,盯着放在边上的剑匣,说道:“这把地戮剑,为何会出现在你手上?”
杨健反问道:“它应该出现在谁手上?你又如何知道?”
如果任真回答,它应该在杨玄机那里,就等于先承认,吹水侯跟假剑圣是同一人,否则,他不可能知道它的去向。
要逼对方坦露身份,自己就得先露出身份。任真该如何回答?
任真不上这当,直接跳过话题,转而问道:“我很确定,当今天下只有十二位八境,即使是风云二十强里,也只有一名盲眼强者。玄机先生,你还不想承认吗?”
从地戮,到修为,足以证明,杨健就是杨玄机本人。
杨健冷笑,“我为什么要承认?”
这怪倔脾气,一点都没变,总是摆出一副欠揍的姿态。
任真无语,沉默一会儿,答道:“虽然你护送我来求医,于我有大恩,但是,我不敢让来历不明的人在我身边。如果你不承认,那咱们只能分道扬镳。”
杨玄机脸色骤僵,睫毛一直颤动着,显然很生气。
“蠢货,这是生死战场,不是小孩儿玩过家家,再没有李慕白在暗中保护,稍不留神,你就会尸首异处,你懂吗!要不是我及时出现,此时你已经死了!”
这话的用意,并非在向任真邀功,而是爱之深责之切,恨不能让任真意识到,战争只凭武力说话,敌人可不管什么吹水侯,什么小先生,在他们眼里,任真只是个五境的弱者。
上次闯荡江湖,有李慕白在暗中保护,任真敢混进西陵书院。即便如此,杨玄机还是不放心,亲上桃山,试图将他带走,结果就撞见了董仲舒。
而这次出征,他身边连一位强大帮手都没有,反倒蛰伏着深不可测的紫衣猫首,更有曹春风暗中操控毒蛊,这是真正的凶险。他以前所谓的身份和靠山,在强大的南晋对手面前,根本毫无用处。
正因如此,杨玄机放心不下,这才选择现身相护。
被骂作蠢货,任真毫不生气,听出杨老头的关切之意,若有所思,“我果然没猜错,那日在云遥宗外,你就已经看破我的身份。”
杨玄机面露讥讽,“绣衣坊主?你有什么好神气的?当初我警告过你,好好活着,这最重要,你为什么还是自作聪明,非要当别人手里的搅屎棍!”
这个比喻非常恰当。北唐朝局昏庸,上下沆瀣一气,说穿了,就是一滩屎坑。南晋利用任真来搅乱北唐,不是搅屎棍,又是什么?
从一开始,杨玄机就看透全局,所以在云遥宗外现身相见,规劝任真放下仇怨,隐遁江湖。可惜任真置若罔闻,执意要进长安复仇,才有了如今的局面。
杨玄机板着脸,教训道:“我如果没猜错,接下来,你是不是还要夺取北唐军权,收拢军心,赶走南晋后,再回师去攻打京城,杀死你最大的仇家?”
任真默然。
这个瞎子,眼光太毒辣了,既知晓自己的秘密,又推测出全盘计划,俨然把一切都看穿。
杨玄机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明知自己是别人手里的刀,为何还要按照他的步骤走下去?这盘棋,你赢不了他的……”
任真默默听完,终于开口,望着杨瞎子的面容,说道:“我承认,我心怀愤恨,想报血海深仇,所以把武清仪当成敌人,顺了南晋的意。但是,你说让我隐遁江湖,不涉世事,这可能吗?”
他攥着拳头,脸色阴森可怕,嘶吼道:“你最清楚,我的体内被种下毒蛊,还是在最关键的部位,迟早都会爆发!隐遁江湖?天下虽大,你让我逃到哪里!”
杨玄机无言以对。
他仰起头,翻动着眼皮,于是,任真生平第一次看到,他睁开那双被刺瞎的眼眸,异常狰狞。
他知道,任真说的很对,鱼饵从被穿上鱼钩的那一刻,所有命运皆已注定,随着乱世狂澜而漂泊,无法挣脱。
争论到这里,已成死结,任真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眼神里透着悲伤。
房间沉寂许久,他再次开口,说道:“杨老先生,我知道,你担心我的安危,才现身相助。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既然你相信我,那就一一解释清楚吧!”
杨玄机沉着脸,下意识想去抓鬼神幡,忽然意识到,这次没带在身边。
任真盯着他的脸庞,好奇地问道:“我记得,以前你的面容很苍老,白发凌乱,怎么一转眼,年轻了这么多?”
杨玄机嗤然一笑,“就只许你易容打扮,不准我改头换面?”
第355章 天眼
任真不相信这个解释,“说换面就换面,哪有这么容易?”
他手心有天眼,易容起来不费工夫,毫无破绽,能千人千面。但据他了解,在这个世界上,易容还是一项几乎绝迹的高端技术,并不像前世小说里写得那样烂大街。
截至目前为止,除了死去的父亲任天行,他从未听说过,世间还有其他人掌握易容改面的手段。就凭眼前这瞎子,可能吗?
杨玄机答道:“你那是改变脸型五官,随意变换面容。我只不过利用一些材料,修改皱纹和皮肤,让自己的年纪看起来不同罢了,并没有修改轮廓。”
任真半信半疑,凑近盯着杨玄机的脸庞,果然发现,他的眉眼鼻型还跟以前相似,但皮肤明显细腻,暗黄斑点消失,更不像以前那样皱纹密布,老脸沧桑。
杨玄机行踪飘忽,认识他的人本就不多,更谈不上熟悉容貌。经过他这番修整,要看出他的端倪,还真不容易。
任真好奇地问道:“我想知道,哪副面目符合你的真实年纪?你究竟贵庚几何?”
既然杨玄机擅长这种手法,就不排除,以前的苍老面容才是假的。中年剑客,老年瞎子,两者真假难辨。
杨玄机想到什么,模棱两可地答道:“没你想得那么老!”
任真作醒悟状,“这么说来,现在才是你的真面目。”
杨玄机冷哼一声,也没否认。
面目的疑惑解开,任真继续问道:“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刚才我听徐老六说,你的剑法出神入化,只用几招,就将我身边的林清吟打败了,对吧?”
杨玄机眉头一皱,不喜欢这种被审问的情形,反感道:“你最应该关心的,难道不应该是那女子道行高深,都能跟我一战?”
乔装打扮,永远骗不过瞎子,以他的感知力,自然能轻松识破,绣绣是女扮男装。天底下强大如斯的女子,着实罕见,对任真而言,这绝不是好事。
任真连底细都被看透,这些小事也懒得隐瞒,随口答道:“她是绣衣坊的紫衣猫首,被南晋安插在我身边,是想窃取军情。那个女人骄傲自负,我可以将计就计,反过来利用她。”
“骄傲自负……”杨玄机讥讽道:“你也是这样的人,五十步笑百步罢了。她再愚蠢,身后有曹春风操控,就能变成厉害的杀招。”
任真眯着眼,凛然道:“徐老六跟我说了,我体内的毒蛊被压制,是因为她弄来了解药。由此可见,曹春风也在北境,离咱们不远,这是真正的大患。”
杨玄机沉着脸,训斥道:“既然知道,就别再玩火**。你想将计就计,你以为曹春风就不知道,你怀有二心,准备反水?哼,到时候谁利用谁,还不一定呢!”
兵法看似复杂,诸多计谋精妙,说穿了都很简单,无非是从“我知道”到“我知道你知道”,再到“我知道你知道我知道”,如此循环往复下去,最终的胜者,就是知道最多的那个人。
就像杨玄机说的,任真要利用猫首,坑害晋军,凭曹春风的狡诈,未必不知道这点,他如果再将计就计,最后,任真就会跳进自己挖的坑。
任真微笑着,不想把计划和盘托出,只是说道:“那女人是个祸害,日后我自有办法除掉她。到时候,还需要你出手相助。”
杨玄机嗯了一声。
任真回过味来,察觉到话题被带跑偏了,再次问道:“先生,你不是阴阳家的首领么?为何会有高深的剑道造诣?”
杨玄机哂笑道:“只许你儒剑双修,不准别人博学众长?谁说阴阳家就不能修剑?”
他的话音还是这么刺耳,让人恼火。
任真说道:“打败七境巅峰的猫首,岂是寻常造诣所能做到?我也修剑,对此再清楚不过,就算你一心二用,没有几十年苦修,也不可能练成这么强的剑!”
“不,”杨玄机反驳道:“你低估了那女人,她已经迈进八境。”
任真闻言,脸色剧变。他发现绣绣的破绽,从而猜出她的身份,便以为对她了如指掌,没想到,她的修为精进,已今非昔比。
先前她那句戏谑之言,原来是真的。(第337章)
更让他震惊的是,才过半年时间,南晋便相继涌现出曹春风、玄悲、袁猫首三位新晋八境,如雨后春笋一般,气运强盛。相比之下,北唐的巅峰强者却纷纷走下坡路。
再这样下去,形势岌岌可危。
任真沉声道:“既然这样,就更不能让她活着了。杀死她,就代表跟南晋彻底翻脸。若非形势所逼,我也不想这么早出手。”
杨玄机干咳一声,说道:“木已成舟,走到今天这一步,再想收手回头,已经晚了。你不是早有计划么?先按部就班地来吧,一旦势头不对,我会带你离开。”
他没有劝任真顺从南晋,攻陷北唐以换取解药。
任真嗯了一声,见杨玄机再次打岔,始终不愿提起修剑的事,只好作罢。
他眼眸微眯,幽幽地道:“徐老六告诉我,牧云查遍我的身体,没有找到蛊种,最终被你找到了,说是藏在眼里。”
那只眼,并非普通肉眼,而是手心天眼,平时不会显现出来,仿佛不存在。所以,牧云和玄悲都没能察觉到,连任真也忽略了这一层。
杨玄机能找到蛊种,说明他不仅知晓天眼的秘密,而且能在任真昏迷时,有办法唤出天眼。对任真来说,这个事实太可怕了。
任天行死后,他一直以为,世间无人知道天眼所在,这个秘密没有泄露出去。
但现在看来,曹春风应该猜到了,他跟任真相伴多年,有看破玄机的可能性。而这杨玄机,跟他只见过几面,可以说是陌生人,如何能知晓这桩秘闻?
手眼通天,这只是个词语,是个绰号,形容任真的通天手段,谁敢相信手里长眼这种无稽怪谈?
杨玄机居然会信,而且开启了天眼。
任真觉得太不可思议,很想听听杨玄机的解释。
杨玄机沉默一会儿,说道:“我跟你父亲……很熟,对天眼略有了解。检查你的身体无果,我意识到,毒蛊可能藏在天眼里,于是按照他教的方法,唤醒了你的天眼。”
“很熟?”任真哑然一笑,岂会信这么荒诞的解释。
“天眼是我们父子的立命之本,他又不是傻子,绝不会把它的秘密告诉别人。你跟他有多熟,以至于他连开启之法都教给你?他教你这个有何意义?”
他死死盯着杨玄机,绝不放过对方的丝毫情绪变化。
他强烈预感到,自己即将揭开一个天大的谜团。
杨玄机回忆着旧事,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良久才平复下来,喘息着道:“我只能告诉你,这涉及到天眼的渊源。”
第356章 另起炉灶(感谢书友回忆成殇)
听到这话,任真陷入前所未有的迷惘。
十岁那年,他手心里的天眼初次显露,赋予他一系列通天手段。当时他欣喜若狂,并没有太多类似震惊的情绪,因为他早有心理准备。
在他八岁时,某天夜里,他收到一封飞射进屋里的信。看信中口吻,似乎是任天行的遗书,里面记载着不少惊天秘密。
正是通过这封信,他知晓了自己的身世、北唐的血海深仇、烟雨剑藏的钥匙,以及他将会苏醒的天眼。
按信里的说法,任天行长着天眼,父子血脉相承,那么,他也会生出天眼才对。龙生龙,凤生凤,任真认为是这么回事,任天行的儿子就应该有第三只眼。
所以,从天眼觉醒的那一刻起,他就从未考虑过,天眼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为何世人都没有,他们父子却拥有这种强大神通。他只是单纯地理解为,这是上天对他们的恩赐。
直到刚才,通过杨玄机这句话,他才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天眼并非凭空而来,它似乎有着极深的渊源。
“什么渊源?你把话说清楚!”
杨玄机听出他话音里的急切之情,淡淡说道:“你生有天眼,是因为幸运地继承你父亲的血统。但你父亲的天眼,不是与生俱来,他通过绝世机缘,才艰难获得天眼,当时,我便是唯一见证者。”
他干咳一声,继续说道:“所以,我知道天眼的秘密,一点都不奇怪。作为他曾经的同伴,如今我愿意出面帮你,正是基于故友交情。”
轻描淡写,一语带过,他完全没有透露半点天眼渊源。
任真早就从床上坐起,面色焦急,哀求道:“先生,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一些?天眼到底是怎么来的?”
杨玄机答道:“你父亲的真实身份是荒人,荒人历来有用兽血浴身的传统,以此强健体魄,希望能得上天恩赐,获取强大的兽力。你们的天眼,就是由兽力而来。我只能说这么多了。”
荒人?
任真怔住,原来父亲去云遥宗前,一直生活在荒川里。而自己体内流淌的,是荒族的血脉!
这真相太过惊人了。
他傻傻愣了半天,才缓过神,追问道:“先生,是何种凶兽的精血,让我们拥有这种能力?我父亲出自荒族哪个部落?这天眼……”
他脑海里一下子涌出无数疑团,等着杨玄机解答。
没等他说完,杨玄机冷冷打断,“不用再问了,我不会再透露半字。之所以说出这些,只是想让你明白,我跟你父亲交情极深,完全不会害你,你没必要再对我戒备和试探。”
连天眼的渊源都说得出,他跟任天行交往多年,知根知底,这点已经毋庸置疑。
他脸色一沉,态度坚决,没给任真留下商量的余地。
任真心乱如麻,好不容易知道一点当年的真相,把胃口吊起来,杨玄机又缄默不言,这让他特别难受。
他叹了口气,心道,要想知道更多秘密,为今之计,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杨玄机带在身边,日后慢慢套出实情。
“好吧,我信任先生,不会再试探你的底细了。能得到你的鼎力相助,我感激不尽。”
任真面色真诚,对杨玄机充满敬意。
他以前只知道,李慕白是父亲的故友,可以放心倚仗,想不到这个性情古怪的瞎子,也是当年故人。难怪在云遥宗外,他会替自己复盘全局,原来是不忍让自己陷得太深。
他并不知道,徐老六信守承诺,没把杨玄机自耗修为的事告诉他。
杨玄机面无表情,说道:“你要是真的感激,以后就按我的话做,别再自作聪明!”
任真讪讪一笑,忽然想起一事,“先生,我托墨雨晴去秋暝山带口信,墨家的人告诉我,你早就下山了。这些日子,难道你一直在暗中保护我?”
倒不是他自作多情,他刚中毒倒下,杨玄机就立即现身乌巢,未免太及时了。若非尾随于他,不可能这样从天而降。
杨玄机没搭腔。
任真有些尴尬,转而说道:“我请先生进长安,是有件要事想拜托你。你精通阴阳五行,奇门遁甲,能否帮我画一幅阵图?”
“阵图?”杨玄机有些意外,“你要它何用?”
任真答道:“我要借用一方地脉,布下一座大阵,靠它镇守城池。”
杨玄机说道:“不同的地形,气运分布也不同,并非适合所有阵图。我得亲自考察一番,根据地脉走势和气眼位置,才能确定最适合采用哪种大阵。”
任真凝眉说道:“我怕来不及。选址和布阵都需要时间,而且,你恐怕无法自由进出那里。这样吧,你只管提供威力最大的一种,我想办法解决气运问题。”
杨玄机不明所以,问道:“我得知道,你要拿这座大阵,对付何等境界的人物?”
任真脱口而出,“风云十强。”
杨玄机神情骤凛,震惊于任真的胃口如此之大,竟想拿一座阵道,匹敌天下最巅峰的强者。
他思索良久,才开口答复,“你应该明白,阵道的威力,不止取决于它的自身构造,很大程度上,还受到复杂的因素影响。就怕你挑选的地方,没有足够强的地脉人气,能支撑起大阵的运行。”
云遥宗的地戮剑阵之所以强悍,连八境强者都无法摧毁,不仅因为剑阵本身极其精妙,有地戮杀剑镇守,更因为它依托云遥七峰的强大地脉而建,又凝聚宗门的人气,才能将威力发挥到极致。
如果没有牢固坚实的根基,再玄妙的阵道也是空中楼阁,不堪一击,休想困住大陆顶级强者。
任真深谙此理,没有过多解释,只说了俩字。
“长安。”
杨玄机表情凝固。
任真的野心太大了,竟想瞒天过海,在北唐京城布下属于自己的阵道。这样做,就等于将长安城握在手里。
京城强者云集,又有萧铁伞坐镇,他如何能做到?
杨玄机深吸一口气,凝重地道:“长安城的风水气运,足够支撑所有阵道运行,问题是,它已经被朱雀大阵占据,不可能外泄,你凭什么另起炉灶,在它的地盘上再布一阵?”
任真的想法固然很好,但在他看来,太不切实际。
世间没有比朱雀阵更强大的阵道了。如果不摧毁它,夺取京城气运,就想另布阵道,无异于痴人说梦。
任真明白他的意思,沉默一会儿,说道:“我怀疑,南晋的人暗中做了手脚,已经悄然毁坏朱雀阵。”
杨玄机哑然一笑,“不可能,你当萧铁伞是瞎子吗?”
“你不明白,”任真摇头,幽幽地道:“他们最擅长见不得光的旁门左道。”
第357章 三线崩溃,打野背锅
在绝情谷休养了两日,任真恢复体力后,带着牧云写好的解蛊药方,离开偏远的巫山。
中毒前,还是六月中旬,刚刚步入初夏,天气不算太炎热,现在走出山林时,已是七月初,烈日炎炎,空气滚烫,让人喘不过气来。
任真返回乌巢城。
见他重病痊愈,虎卫上下无不振奋,暗形等人出门迎接时,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走进议事堂,任真跟众人简单寒暄过后,屏退左右,只留下杨玄机、暗形和梅琅三人。久别重逢,他有很多话要问,很多事要安排,尤其不能让南晋卧底听见。
他环顾一眼房间里熟悉的布置,对暗形说道:“关于我中毒的始末,我已经写成奏章,你派人把它传回京城。切记,十万火急!”
此事涉及高瞻的巨大阴谋,关系到众多臣属的生命,他怕走漏风声,不敢跟梅琅这些人解释。
他掏出一份奏折,递给暗形,里面还夹杂着破解入帘青的药方。
暗形看得出,任真的表情凝重,此事必定很重要,于是谨慎收好奏折。
“跟我说说军情吧。来的路上,我也听到一些消息,最近形势似乎很严峻,对吧?”
暗形点头,神色郁闷,“自从你们走后,上中下三路兵线都遭受猛攻,桐城、濮阳、长平三大重镇,皆已沦陷,连连败退。我军主力损伤惨重,形势已经非常危急。”
任真闻言,起身走到沙盘桌旁,眯眼凝视着各处地形,说道:“把情况说具体一些。”
暗形答道:“中路方向,晋军主力锐不可当,夏侯主帅苦守十天,濮阳终究还是被攻破。面对陈庆之的一路穷追,现在,他已经退进庐江城里。”
循着他所指,任真看向庐江所在,大吃一惊,“他败得也太快了!”
从濮阳到庐江,沿线不下五座城池,这就意味着,夏侯淳屡战屡败,将这些疆土拱手送给南晋。
更致命的是,庐江位置已经很靠北,距离乌巢颇近,粮仓大营岌岌可危。夏侯淳很可能会再败,如此一来,粮草必须及早北撤,搬往更深的腹地。
暗形黯然道:“千军万马避白袍,早听说陈庆之很可怕,没想到真是百战百胜,罕逢敌手……”
任真皱眉深皱起来。连暗形都这么想,恐怕前线将士都被白袍震慑住,闻风丧胆,无心恋战。军心动摇,这才是最危险的迹象。
别说作战,就连打游戏,最怕的也是中路崩溃,敌方长驱直入,一路碾压向前,这太伤士气,让人有种大势已去的既视感。
在这种情况下,一味收缩并不是办法,太过被动,需要从其他兵线打开局面,尽力弥补中路的劣势,同时也能让陈白袍感到威胁,不敢再肆无忌惮地冲锋。
他盯着暗形,问道:“上路呢?闵染是干什么吃的!”
当初在宫里开作战会议时,元本溪等人定下的初步计划是,让夏侯淳率主力军拖住陈庆之,尽量缓败,为上路的血侯军争取时间。
血侯闵染擅长进攻,攻城拔寨,锐不可当,被誉为北唐的最强之矛。所以,元本溪派他去迎战白启,指望他死死压制晋军,利用优势兵力,为北唐打开突破口,从而带动起反攻节奏。
上路桐城方向,原先就有十万守军,跟血侯的亲军会合一处,共计二十五万人,兵力非常雄厚,绝不弱于白启。
所以,任真想不通,为何桐城一路也会失守,明明他们兵多将广,却被不擅进攻的白启攻破城池。
暗形闻言,跟梅琅对视一眼,苦笑道:“此事说起来,还跟咱们有关。自从虎卫运粮后,不知为何,总会遭到小股敌军骚扰。他们绕道抄袭,能精准地拦截咱们的粮队,屡屡得手。”
任真脸色阴沉,默默看着沙盘,眼眸里噙着精湛的寒光。
不用想也能猜到,这肯定是绣绣在作祟。他中毒离开后,军营里无人知晓她的底细,再加上她掌管文书,对各条粮道了如指掌。由她做内应,提供情报,敌军劫不到粮草才怪。
他最初是想,利用绣绣设伏,引诱陈白袍上钩。没想到,他在南溪山离奇中毒,还没来得及定计,就先昏迷过去,才让绣绣得逞,损失掉不少物资。
暗形继续说道:“我们怀疑,内部有奸细,但迟迟挖不出来,于是决定,减少运粮次数,派出两万虎卫,一次性押送十万石前去桐城,同时提前通知血侯,让他派兵接应。”
梅琅接过话茬,惋惜道:“此事重大,为了防止消息走漏,知道详情的人,只有我、统领和血侯三人。我们本以为万无一失,谁想到,临时确定的路线还是泄露出去了!”
任真心里冷笑,你有什么好难过的?我一猜就知道,肯定是你经不住枕边风,为了讨好绣绣,无意间把此事说出去。
暗形怅然道:“路线泄露,原本安稳妥当的计划,反倒成了陷阱。我们运粮快到桐城时,血侯派一支兵马接应,中了对方的埋伏,发生激战。他正准备出城援救,这时候……”
“这时候,敌军主力突然攻城,”任真板着脸,替他说出结果,“闵染措手不及,顾此失彼,一时慌乱下,不仅没能抢回粮草,还丢掉了桐城!”
很明显,这是一招引蛇出洞,表面针对粮草,实际则图谋桐城。绣绣暗中提供情报,让此计得以成行。
暗形叹了口气,懊恼之情溢于言表,“所以说,桐城失守,咱们有很大的责任。若非有内奸出卖,十万石粮草便不会被劫,血侯军也不会折损过半!”
“行了,”任真冷冷打断,“咱们固然有责任,闵染也难辞其咎。他是久经沙场的人,应变能力如此之差,不吃败仗才怪!他守城不利,这口黑锅,不能让咱们虎卫来背!”
如果按游戏分工来算,任真提供运粮补给,自然是负责打野。就算被对方偷走野怪,损失的也只有十万粮草,而非兵线。血侯军负责守城,没必要因小失大,贸然被引诱出来,结果赔了夫人又折兵。
暗形连连苦笑,“事已至此,陛下自有定夺,再说这些也没有意义。咱们本就粮草紧缺,遭受这次重创后,形势更加严峻。必须尽快补充粮草,最关键的是,必须要挖出内奸!”
第358章 迟早相见(感谢书友老毕)
听到要除内奸,始终沉默的杨玄机嗯了一声。
任真置若罔闻,问道:“现在城里还有多少粮食?”
暗形伸出三根手指,忧虑地道:“再这样下去,我担心熬不过这个夏天。看来得通知朝廷,再想办法筹措粮草。”
古往今来,战争拼的就是双方国力,往往谁的后勤供给跟不上,谁就会被战争拖垮,败下阵来。战事漫长,不知何时平息,指望一次性筹足粮草,是不可能的事。
三军主力开拔时,朝廷迫于粮荒严重,将京城最大的粮商叶家抄没,全部囤粮充公。抄家前,在任真指点下,崔家事先悄悄放粮,让叶家吞掉大部分粮食。
所以,朝廷共得到六十万石,稍解燃眉之急。
而在前往乌巢途中,粮队碰上难民暴动,任真慷慨放出十万石救济,早早耗掉一部分。紧接着,由于内奸作祟,粮草屡屡被劫,损失惨重,以至于才过一个月,就已折损过半。
粮草危机远比预想中来得更早,除了向朝廷求援,没有别的办法。
此时没有外人,任真坦然道:“全国各地都闹粮荒,你就算上报京城,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朝廷也没法立即变出粮食。现在又没到秋收季节,咱们自己要想办法才行。”
暗形猛然醒悟,“对了,在救济难民前,你曾经告诉我,你有办法补充军粮,不会只是句玩笑话吧?”
任真不想过多解释,说道:“此事我有计较,你就放心吧。这样,咱们划清分工,你留在乌巢,守护粮仓,我负责前去筹粮,如何?”
暗形微怔,“还留守乌巢?陈白袍的精锐打到庐江,已经距离此地不远,难道咱们不应该火速后撤,将粮草转运到北方?”
梅琅闻言,同样感到困惑。
夏侯淳敌不过陈白袍,这是明摆着的事,指望他守住庐江城,未免太不切实际。早撤不如晚撤,现在及早运粮后撤,还能更从容一些,总比仓皇逃难要强。
任真摇头,望着沙盘说道:“不是我不想撤,而是不能撤。你们且看地形,乌巢和庐江都位于两界山区,易守难攻,一旦咱们撤退,后方千里之内,全是平原地带,将再无险地可守!”
选择粮仓地址,首要的考虑因素就是地形,只有坚城要塞,最适合囤粮,无需太多精兵,就能把守住。平原坦荡,城池暴露在敌人面前,无险可依,不能当粮仓。
“而且,你得考虑到,三军还在前线,跟敌军相持,咱们如果早早撤到大后方,运粮路途更远不说,你让将士们如何看待?仗还没打,粮草先运离,绝对会军心涣散,不攻自败。”
梅琅听懂利害关系,问道:“那该怎么办?恕我直言,夏侯淳溃败是早晚的事,乌巢肯定也会失守。”
言外之意,想战胜陈庆之,是绝对不可能的。
任真瞥了他一眼,目光冷冽,“下次再让我听到这种话,动摇军心,就以军法论处!”
梅琅心脏猛颤,噤若寒蝉。
任真指着沙盘,分析道:“跨过两界山,后方都是开阔平原,一旦让敌军入侵,再难阻挡,后果将不堪设想。所以说,庐江已是中路最后一座屏障,绝不容有失,夏侯淳不能再败了!”
两界山的战略意义太重,夏侯淳退无可退,已经到了誓死决战的地步。哪怕陈庆之是神仙,北唐不想亡国,就得死守两界山,打崩那位白袍神仙的门牙!
暗形和梅琅面面相觑。
纸上谈兵谁不会?谁不知道两界山的重要性?问题是,你说不败就不败?打仗靠的是本事,不是意念。夏侯淳一败涂地,并非他不想赢,而是对面有攻无不克的战神啊!
你要是不服,你去守守试试!
两人都暗暗腹诽着,没敢当面对任真说这话。
然而,任真猜到了他们的心思,寒声道:“事已至此,我也没法安心缩在后方。我带一万虎卫,前往庐江城,会会陈白袍!”
陈庆之的名气太盛,是北唐的头等威胁,要想击溃晋军,迟早都得战胜他才行。在这危急关头,他不敢再作壁上观,而且对夏侯淳很不放心,只好亲自去稳住阵脚。
他跟陈庆之迟早都会相见,索性就在庐江吧。
包括杨玄机在内,在场三人听到这话,心头俱一震,吹水侯真是血气方刚,悍不畏死呐!
沉默半晌,暗形才回答道:“好,既然你亲自出马,我把十万石军粮分给你,一并带到中军。”
任真转头看向梅琅,淡淡问道:“你不是声称要追随我吗?敢不敢跟我同去?”
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大敌当前时,最能检验一个人的胆识和气魄。
梅琅脸色难堪,讪笑道:“算了。粮仓重地,容不得闪失,这些日子,我和暗形统领搭档,颇有默契,还是留下来协助他为好。”
任真并不意外,暗骂一声怂包。
先前在平原上,他以同样的题目考验范东流,范东流欣然应允,答了一句“义不容辞”。
前后相较,高下立判。
询问完情况,任真转身,正要离开议事堂,这时,暗形恍然记起一事,说道:“侯爷,尊师此时也在城里。”
任真骤然停步,心脏砰砰直跳,回身问道:“夫子来了?”
暗形笑着点头,“不错,你们离开当天,他就降临乌巢,一直在等你回来。”
这下不止任真,杨玄机的脸色也变了。
如今局势已经够乱了,在这节骨眼上,董仲舒这个大麻烦居然又找上门来。乱上添乱,这可如何是好?
虽然暗暗叫苦,任真很清楚,董仲舒前来,多半还是为了春秋真解。
自从关系决裂后,二圣之间的追逐厮杀便未停止。受斜谷会战的伤势影响,董仲舒落在下风,无力匹敌颜渊,只有四处逃跑的份儿,伤情再没痊愈过。
上次他赶到京城,想找任真索要真解,没想到颜渊敢进朱雀阵,更没想到,南晋强者偷袭而至,玄悲小和尚又重挫于他,雪上加霜。
好在经过这次偷袭,北唐女帝感受到危机,请求颜渊暂时坐镇京城,董仲舒才有喘息之机,离开京城养伤,不必再疲于奔命。
听说任真率军出征,他喜出望外,兴冲冲来到乌巢城,却扑了个空,得到任真中毒求医的消息,好生懊恼,只能守株待兔。
现在,任真回来了,这对师徒即将重逢。
他心里叹息着,对暗形说道:“劳烦你带我去见他。”
于是,两人走出议事堂。
杨玄机默默跟在身后。
任真反应过来,停步说道:“先生请回吧,我独自去见老师就行。”
他有点担心,这二圣相见,一旦识破彼此底细,势必会爆发一场大战。
杨玄机背着剑匣,答道:“同在屋檐下,迟早都会相见,不如就现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