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4章 我就是李刚
人民军在胶济线与日本人争勇斗狠,让日本上下大光其火,他们也连续采取很多手段来向中央政|府施压。
难得有中**人为国家争了光,让多年来被欺凌的国人大呼过瘾。很多绘声绘色的段子都在描述人民军是如何痛打小鬼子的,而小鬼子最后龟缩在两地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可不能再被政|府的软弱错过了,虽然这个政|府也要看奉系的脸色行事,但在日本人的压力下,保不住有人使坏呢。
所以北京城的学生们组织起来,开始对人民军在山东的行为声援。在这些人群中,可以看到很多熟悉的人们:于一凡、徐志摩、金岳霖、胡适、梁思成、林徽因…
这些文人们到日本驻华公使馆驻地流行示威是激于一腔热血,林徽因是冲着梁思成去的,金岳霖和徐志摩是冲着林徽因去的,于一凡则是因为日本人反对人民军、反对人民军就是反对张汉卿而去的…
众志成诚,越来越多的群众加入大军。看到民心所向,于一凡很高兴;学生们也很高兴:国家,就是我们这批人在,中国才有希望!
当转到南长街口时,突然变生不测。一辆黑色轿车不避人群,在队伍前头迅速驶过,将正转身向队伍大声喊话的梁思成撞飞出数步,他的弟弟梁思永也被蹭倒。
梁思成受伤很重,他歪倒在地,只觉得背后已经使不上力气。他的左腿上满是鲜血,一时挣扎着动弹不得,他疼得直咧嘴,估计是骨折了。
出了车祸,众人都围了上来。林徽因紧紧抱住梁思成大哭,徐志摩见状则大展血气之勇,横身到车头,用身体逼停住它。
轿车停了下来,却不见人出来,只有一人从后车座里慢慢摇下车窗。看了一眼人群,竟又缓缓地摇了上来。就在大家以为他必定要出来处理事故时,却见车门紧闭,半晌再无人露面,哪里又有向伤者半点关怀的意思?
这里临近中南海,本就是军警密布之地。片刻之后便有两名交通警察赶来,一边安排人将伤者送医院,一边简单地询问事情的经过。不过看到轿车的车牌后,两人的脸色就得非常不好看了。
学生们都是天大地大不如法大的理想主义者,见肇事者自出事后连起码的探视都不做,更是不满。他们围住警察:“他们开车撞人,要让他下车赔罪并承担后继费用!”
警察显得很为难:“这个事情我们会调查处理的。目前的当务之急是赶紧把伤者看好,其它的事情就交给我们了。”
便有学生大喊:“这车里坐得是何方神圣?为何出事之后连面都不露一下?!”
车窗再次摇下,那个人再次露面。警察一见,立刻“啪”地一齐敬礼。就是于一凡在财政部上了一段时间的班,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何方神圣。不过从警察们拘谨的神态可以得知,这个人一定是很有地位的。
那个人缓缓递出一张名片吩咐说:“善后事情就交给你了。”临近的警察双手捧着名片连声称是,并目送着轿车再度启动。从出事到离开,那个人始终没有挪动尊步一下,连看伤者的兴趣都没有。
于一凡从小都生活在于家为她打造的安乐窝里,稍大一点后随着张汉卿的权势越来越大而倍备尊重,何尝碰到过这种无天理无王法的事?印象中权力之大如姑爹张作霖、小姑父如张汉卿都从来没有这么摆谱过,这人又是谁了?还能让他跑了?她冲上前去,拦在车头。
肇事车司机见是一位花容月貌的女孩儿,看气质装束也是有底气的主,也没敢太放肆,紧急刹停。便听到后座传来一声怒斥:“你是谁家的女孩,不要命了吗!”
于一凡才不管他是谁,有什么背景,有张汉卿这个小姑父,全中国的背景都没她大!她也生气地说:“你这人怎么这样没道理,撞了人,至少赔礼道歉送医院,这是起码的道德。你看起来一把年纪了,怎么这个道理都不懂!?”
她是斯文人,翻来覆去都只是“道理、道德”,若是张汉卿在此,只怕是立刻要骂娘。人家撞人因为“他爸是李刚”,现在李刚亲自来撞人了!
那人轻噗一声:“道理?给你们名片便是道理!不就是医药费吗?尽管来拿便是!”吩咐一声:“开车!”车头硬从于一凡身边擦过,弄脏了张汉卿给她新买的裙子。若不是她反应快,一把捂住被轿车尾流卷起的裙子,只怕要当场春光外泄了。
见于一凡还不依不饶要追轿车,年长的警察拉了她一把,好心地说:“小姐先别追,你可知道这位是谁?”
于一凡火冒三丈,从小到大第一次气得发抖。她生气地说:“他难道还是总统不成!”心里想得却是:“就是总统,我也要小姑父把这个场子找回来!”
年长的警察叹了口气:“即使不是总统,那也差不多了。”扬一扬名片:“他是内阁陆军次长金永炎,是黎总统最信任的人!”
黎元洪长期跟随的有四大金刚:金永炎,时任陆军部次长;西世峄,时任秘书长;哈汉章,已去职;黎澍,湖北省参议员。这四个人参与了黎元洪的一切政治活动,被皖系称为“黎幕四凶”。
金永炎,就是黎元洪的擎天柱,不管他这个陆军次长到底能管多少兵,至少有他在,黎元洪还能镇得住场子。
不过于一凡却不是官场中人,再说她平时随便接触的基本上都不比金永炎的职位低。对这个职务的概念也仅在于部长的副手。
哦,陆军次长,了不起吗?连孙烈臣孙爷爷这位陆军部长见了他都要乐呵呵地问好,一个次长也敢吹大气!回去就告诉小姑父,免了他的职!
其实用不着她出面了,以梁家在民国政坛的地位,金永炎再嚣张,他的名气比梁启超差得远了。也是他该逢此劫,偏偏撞到了梁家的两位公子,而且还直接对上了。梁启超岂能不有所表示?
梁思永受了轻伤不谈,大儿子梁思成脊椎受伤,左腿骨折,医生已经紧急给他做了手术。虽然很成功,但是医生说还要再做几次手术,而且据经验,即使手术成功,他的左腿也将比右腿短一点…
第606章 有一种爱叫做放手
对于少帅和于一凡之间的关系,圈内人大都知道些,所以于一凡受到了相应的尊敬。即使对于圈外人,一向风流的少帅老是带着于一凡这样水灵灵的女孩,难免让人浮想连翩。去探望情敌,带上于一凡这样的美女是倍有面子的事。
梁家是书香世家,桃李满天下。梁思成受伤,那场面肯定是不差的,所以病房里外满满的都是人。这些人要么是故交,要么是执弟子礼,要么是文化界的名人,不一概而论。不过声望大如张汉卿者亲自探望,还是让梁家上下倍感有面子。
虽然肇事者金永炎已经给了梁家的面子,可是梁启超却知道,这面子一旦失去是挣不回来了,因为人家好好的坐在他的位置上,根本没有动分毫。现在张汉卿亲自探问病情,虽然只是礼节性的,但至少也表明了一种态度,整个梁家都倍感荣幸。
能在病房里待着的,一般都是主家最亲近的人,他们都对张汉卿相对熟悉了。见他进来,都点头致礼,只有一个青年军官“啪”地获了个礼,朗声说:“少帅!”
张汉卿也注意到他,不是因为他认识,而是他旁边的那位女士。明艳的笑容、轻盈的体态让人顿生好感。不过也就一刹那的时间,长期养成的泡妞习惯使他迅速端正了态度,他微笑着回应说:“是受庆啊,你怎么在这里?”
受庆就是王庚,被张汉卿一手提拔的警界新秀。
他不过二十六、七岁的样子,却已经挂了少将军衔,一看就知道是少年得志。当然比起张汉卿的少年得志,他还略差着一点。
“报告少帅,思成是我恩师的长子,听说受了点伤,我特地过来看看。”他和身边的那位女郎说:“小曼,这位就是少帅。”又向张汉卿介绍说:“这是贱内陆小曼,您可以叫她小眉。”又向张汉卿解释说:“卑职来京城公干,正好碰到这个事,特来看望恩师和思成。”
哦,这一声陆小曼,张汉卿记起来了,他能记不起来吗?
南唐北陆,民国两大才女。在北京社交界,与林徽因并驾齐驱的京津双姝,都是博学多才、文字珠玑的。
不过,张汉卿仰慕林徽因,却对陆小曼并不感冒。无它,民国最多情的诗人徐志摩----就在她不远处溜着一副贼眼偷看的那位----在正史上就是毁在她手里。
一个已婚女人,和丈夫的朋友陷入情网,怎么说都不值得尊敬。再说,她比起林徽因,还是有那么一点逊色的,至少张汉卿这么认为----姑且认为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当年王、陆结婚可是轰动北京城呢。
陆小曼的父亲陆定是晚清举人,毕业于日本早稻田大学,是日本名相伊藤博文的得意弟子。历任财政部司长、参事、赋税司长二十余年;母亲吴曼华的祖上吴光悦做过清代江西巡抚,算得上是书香门第。
当极有自信和野心的王庚遇见当时北京城里极有声望的名媛淑女陆小曼后,一桩利益均等的婚姻诞生了。
妻子中西通融、娘家财力雄厚、社交网路广博;穷小子王庚前途无量,是梁启超的弟子、被东北少帅张汉卿极力看得的人物、在北京也吃得开。两人的婚姻,是当时上流社会典型的绅士配淑女的婚姻,看上去郎才女貌珠联璧合。
只是正处于鼎盛时期的陆家财大气粗,包办了婚礼的一切费用,也自然安排了婚礼的一切仪式。听说光女傧相就有九位之多,除曹汝霖的女儿、章宗祥的女儿、叶恭绰的女儿、赵椿年的女儿外,还有英国小姐数位。
这些小姐的衣服,也都由陆家订制。
这场轰动北京城的婚礼,张汉卿不但知道而且还是重要的参与者。当时为了给他的这位看好的属下积聚人气,他还特令在“海军联欢社”举行,在京的几位奉系官员都为王庚撑腰,免得被妻家比了下去不好看。
在这种情况下看到陆小曼,是他第一次见面,倒没什么波澜。不过他对徐志摩的在场很吃了一惊:这两个注定要搞出事来的冤家,可不要真的搞出点事来哦!
不过徐志摩似乎并不对陆小曼感冒,也许现在林徽因名花尚未定主吧,可是为什么他的脸是那么铁青的?顺着他的眼神望过去,张汉卿的脸一瞬间也觉得铁青起来。
因为那个最美人间四月天的才女、美女,正亲手给梁思成擦汗!
当时不像现在,基本上所有的医院病房里都有了空调。梁思成虽然家世优越,却仍然要承受天气的炎热。当时降温的办法是用冰块,只有皇室才能够享受到这种待遇了,梁思成所用的,是一般人都在用的土方法:水冷。
按说以梁家的条件不至于缺少仆人使唤,可是为什么非要林徽因动这个手呢?
男女之防,在古代是个很大的话题,可是在民风渐开的民国,西化的男女之间已经远远超越那种“授受不亲”的阶段。原本只是在私下里亲亲我我的梁、林二人,在医院里倒完全放开了。
张汉卿不是那种把妹不成就拔刀相向的心理鄙薄之人,但也不乐意见到这种场面,是个男人都会吃醋好不?
林徽因不避嫌在医院为之擦汗,让三个人大为不满:梁思成的母亲李夫人、她的倾慕者徐志摩、另外一个就是张汉卿了。
李夫人不满很正常,她是个传统人家的女儿,对于林徽因以恋人身份所做的事非常看不惯,因此连带着讨厌林徽因,以至于他们的婚事也直到李去世后订婚仪式才在北京举行。
徐志摩的不满是一种豁达的态度:即使林徽因开始对他爱理不理,我却为她肝脑涂地。不到最后一刻坚决不放弃,他用这种态度表达他的不满,很符合文人的气质。
张汉卿也很不满:对所有单相思的男女都一样,眼看着对方和异性有密切的关系,没有一点感觉倒奇怪了。也不知道他们私下里已经发展到什么阶段,张汉卿不吝想像最香艳的画面。
至于他自己在单相思期间还时常与谷瑞玉做做成人之间的游戏、也不妨碍他对于一凡有心有挑逗,直接无视了。在很多时候,男人既多情又痴情啊!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张汉卿决定放手了。正如“你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就像你永远也感动不了一个不爱你的人”一样,人家都到这种程度了,你再还掺和着有什么意思?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想想自己只所以喜欢林徽因,恐怕就是因为她骨子里装着的刺吧?一直被女人宠着,突然被遇到带刺的玫瑰难免觉得稀奇,也会激起男人天生的征服欲。但可能你得到后,发觉还要小心翼翼地捧着手中的玫瑰吧?
它是会扎人的!
正如梁思成在回忆中提到的:“林徽因是个很特别的人,她的才华是多方面的。不管是文学、艺术、建筑乃至哲学,她都有很深的修养。她能作为一人严谨的科学工作者,和我一起到村野僻壤去调查古建筑,又能和徐志摩一起用英语探讨英国古典文学或我国新诗创作。她具有哲学家的思维和高度概括事物的能力,所以做她丈夫很不容易…
我不否认和她在一起有时很累,因为她的思想太活跃,和她在一起必须和她同样地反应敏捷才行,不然就跟不上她。”
想想这样,还是任他行鱼水之欢的谷瑞玉及开始渐渐能够让他上下其手的于一凡更有意思。
“我和林徽因不是一类人,注定走不到一起去”,有一种爱叫做放手,既然她已找到自己认为的真爱,又何必强求呢?自己喜欢的,是她的那种要强和好胜之心,那就终其一生,自己努力给她营造一个良好的环境吧。
做出了这个决定,他甚至为自己的明智和看得开而感到敬佩,这才是男人!
在男女之事上,国人明显地偏袒男人,这倾向已经有两千年了…张汉卿是个很传统的男人。
这些心理活动只是一刹那的活动,一刹那间的疼痛,紧接着是一刹那间的轻松。张汉卿对林徽因的举动视而不见,却开始真正行起了他此来的目的:探望。
他向王庚夫妇致意,然后仔细地询问了梁思成的伤势,尽管瞎子也能看出来他目前已经没有大碍了。
一番没营养的寒喧后,张汉卿和梁启超聊起了这件事:“梁公,对这件事您有什么想法,尽管提出来。我张学良别的能耐没有,这件事还是能够负责到底的!拼势力拼影响,我不信他金永炎还能只手遮天!”
这不是张狂,说实话,只要张汉卿正式表态说要追究金永炎的责任,民国的法院还不得屁颠屁颠地夸他有法制精神。至于大总统那边,黎元洪有什么实力敢和他叫板?
只是梁启超根本不让张汉卿有发挥的余地,他是看出来了,张汉卿是在作秀给人看呢。示好梁家,没必要啊?梁家在文化界影响力是不错,但在军政两界完全是虚高的人脉,自己是知道的。
借梁家打击黎元洪?也不太像。自己虽然心不在政界,这北京的局势还是看得很清楚的。黎元洪夹在直奉两系当中,完全是个傀儡。金永炎虽说是他的四大金刚之一,却只是看着庄|严实际上是泥菩萨,一泡尿就能蹋了他。
想不清楚就不要想了,这些政治人物的心思都是极深的,连这位年轻的少帅都是。搞不清楚就不要掺合,所以这件事就当做一件纯粹的交通事故放手吧,这也是给梁家在变幻的世道积福、给子女一点爱:“到此为止吧,少帅,就只是一起车祸。”
第607章 阴风
梁启超的目光透着睿智,他的话语深沉有力。张汉卿蓦然明白他的想法,也微微一笑说:“既然梁公希望和解,我又岂会画蛇添足?”
他转向梁思成:“只希望世兄能够早日康复,我们再一起谈天说地。”
讲到这里,一直不作声的陆小曼忽然展颜笑说:“一直听说少帅才思敏捷,对新旧文化的研究很有见地,连胡适之都敬佩不已呢。如果少帅不弃,小曼自作主张,特请少帅和几位朋友有机会到我家做客----不知少帅能否赏脸呢?”
作为曾经名满北京城的双姝之一,陆小曼婚后已经离开外交部,学也不上了,在家专职做一个贤妻良母。因为按照这时的传统,如果她还抛头露面在外头做事,那还像什么样子,丈夫的面子往哪里搁?有本事的男人当然要让妻子待在家中,受着供养,也受着约束。
她不甘心这样的生活,她也不甘心看着曾经同为京城双姝的林徽因在社交界大放异彩。在京城,因为少帅在林家的沙龙上所作的言论和诗,尽管其言论引起了各方争论,但林徽因成功地吸引了大众的眼球。
现在少帅就在旁边,这个机会不容错过。
陆小曼的话很柔美,让人不忍拒绝,民国才女,自有其出奇之处。不过张汉卿还没说什么,那边徐志摩就兴冲冲地回应了:“很好,陆小眉的文采,我已经仰慕许久了。能有这个机会一起切磋,真乃人生美事啊!”
做电灯泡时间久了也会觉得烫啊,眼睁睁地看着意中人与别的男人亲近,年轻的诗人的心里不知起了多少涟漪。也许是自己太过痴情,从而让对方有一种轻看自己的心态。现在,有名满京城的陆小曼介入,也可以借此打击一下她的锐气。
不过从来没有发觉,陆小曼竟然有另一种夺人心魄的美啊?
这时候,被陆小曼扯了一下衣服的王庚也明白过来,这是一次亲近少帅的好机会啊,陆小曼已经牵起了头,他再不接上岂不是蠢?他也殷勤地招呼说:“王庚诚蒙少帅多次提携,正感无可为报。如果少帅肯屈尊寒舍,让王庚尽一次地主之谊,将不胜欣慰之至。”
就冲着王庚的面子,尽管她可能动机不纯,张汉卿也不能拒绝。不过这家伙,让徐志摩去你家,这不是引狼入室吗?
“王夫人发话,敢不从命!”张汉卿笑着应允。他故意说出“王夫人”三个字,就是想提醒几人:陆小曼是名花有主,意图不轨的男人应当有自知之明。
抱着趁热打铁的心态,不久后王庚就代陆小曼张罗了此事。本来,他对这些似乎可以算得上风花雪月的事并不感冒,可是妻子喜欢,加上自己正好在京,又有少帅在彼,也就随兴做了一次。
在陆小曼的指点下,他不但邀请到了与林家上次同级别的文化界名流,还拉了几个在京中的军中好友。当然,这些好友哪些是因为感兴趣哪些是因为张汉卿的双重关系应邀而来就不做深究了。
这是陆小曼在婚后最开心的一晚。她已不是母亲辈的名媛淑女,她接受了现代的西式教育,受到西风的长久薰染,又涉及交际界多年,过惯了明星一样被捧追的生活,懂得什么是快乐和飞扬,也有了自我的启蒙,让她再回到家中,像笼中鸟一样生活,已经不可能。
望见妻子的笑容,王庚欣慰的笑了。只是,他没有看出,在他旁边,徐志摩射出的欣赏羡艳的目光,和另一边张汉卿满是担忧的心情。
他们会一如历史上碰出爱情的火花吗?作为清醒的场中人,我是该设法打断这段孽缘还是听容历史的召唤?王、陆配真的幸福吗?没有了徐志摩,难道不会有李志摩、张志摩?
穿越以来我不止一次要打破历史的发展,但在大局上,我不是仍然遵从着历史的大势?感情的事,谁又能说得对呢?
怀着这种困惑,张汉卿度过了难忘的一夜。不过,没等他想明白该如何做,自己的屁股已经不干净了。
只是礼貌性地看望梁思成一次,接下来的动静却很大。报纸上说他发怒了----“冲冠一怒为红颜”,派人去“指示”黎总统说不会善罢甘休了,金永炎星夜赴帅府赔罪吃了闭门羹了…绘声绘色的,这都是哪儿的事啊?怎么说人家黎元洪也是总统,这个向他“指示”一词用得妙啊!
一些报纸放着梁家公子车祸的大新闻不管,偏紧紧抓住“穿裙子的小姑娘”和金永炎的冲突不放。由于当天游行的人相当之多,圈子里都知道这个“小姑娘”是谁。而政治上的人物,如果不知道于一凡和他的关系,那简直是失职。
倒是金永炎从报纸上看到和他顶撞的小姑娘竟然是于一凡时,连忙托人向他表达歉意并致意于一凡,后来又亲自登门赔礼,自己当时还豁达地表示不追究。
报纸的时效性还是很惊人的,这不,才不过一天的事,他的种种劣迹就传到上海了。著名的报人张季鸾在《大公报》上讽张汉卿说:“兵士殉生,将帅谈爱;人生不平,至此而极”!
张季鸾是陈布雷的好友,见少帅受围攻,作为人民党中宣部部长的陈布雷深感不安,他亲自发电张张季鸾,极力地赞扬了张汉卿的高大形象,并告诫他不要为人作嫁衣裳,要求他为张汉卿正名。
可是张季鸾认为陈布雷已经失去了立场,他要坚持“客观立场”不动摇,认为“记者应是一等的政治家”。
上海不在人民军的辖区,陈布雷只能磨破嘴唇让他用“客观”的立场动笔墨,张汉卿对此也只能呵呵。
当年皖系搞“安福国会”,上海的报业不吝讽刺,徐世昌总统也不是拿他们一点办法也没?记得当时自己还洋洋洒洒地鼓励这种“报道自由”呢,想不到时过境迁,这股风竟然吹到自己身上。
然后有京中小报对他和于一凡的亲密不吝以黄色小调调侃:“湖上有园,园中有风景。同昏官,景色宜人喜洋洋。一夫两妻同枕共床,姑侄成双效鸳鸯,高谈旧道德礼义廉耻,历行新生活男盗女娼。”
政治人物的花边新闻是极吸引人的,尽管里面有许多不实之事,但圈内人都知道,于一凡与于凤至的关系,人家这影射不无道理啊。只是文笔太难堪了些!
看来这段期间光顾了军事上刷存在感,对于舆论的把握没有跟上呢。奉军进京不久,他曾亲自安排人民党的喉舌《人民党报》在秦皇岛和天津创办了分社。现在看来,这还远远不够,思想的阵地如果不能占领,怎么堵住悠悠之口?党的声音进北京要提上日程了。
怀着超出常人百人的“历史学识”穿越而来,经过几年的吹打,张汉卿的政治手段已经相当高超,他对于突然而来的舆论风向感到疑惑:政治上讲究无风不起浪,有浪必有风。他指示人民党中央调查部北京分部详细调查来源,却发现吹风的是直系人马。
联想到近期直系政策动向和历史上发生的事,他了然了。
好个借刀杀人啊!
不过杀就杀吧,闹腾起来对奉系也有利好不是?现在是直奉共管北京,但由于北京是直系老窝,自己偶尔待在北京还要整天担心哪一天直系突然来个袭击把自己端了。按照历史演变,最终把直系打垮也从此少些内斗也好。若直系真的表示同意建立联合政|府,自己还不好向他们下手呢。
阴风起,搅乱了陆小曼因成功的沙龙座谈而带来的幸福感。作为名门闺秀,别的事情可以忽略,但这次有人是专门把少帅往男女情|色上带,这就不得不让她三思而行了。她本来想借机炒热,超越林徽因成为京中最负盛名的女主人呢。
倒是王庚决定应变了。他本是军人出身,做事雷厉风行,认为对这些无中生有的污蔑,最好的反击就是你讲你的,我做我的。这个沙龙,他本来只是为了取悦于妻子的,现在觉得,继续举办有了浓厚的政治意味,那是一种无声的抵抗和立场的坚强。
所以人们惊讶地看到,应该恼羞成怒的少帅,根本不为这股歪风所动,恍作没事人一般,每日里照常带着已经成为万众瞩目中心的于一凡悠闲地参加他的沙龙。
现在中国这种局面是他不想看到的,直系想呼风唤雨那就尽情地闹吧,打倒了黎元洪,曹锟就会赤膊上阵了。现在,直奉之间完全可以一战,只是挑起战端的不要是奉系就好。不打,长期看来稳赢的是奉系;打,一点儿也不怵他们。
若是能够顺利演变到打垮直系,对国家民族也是幸事一件呢。他决心推波助澜,方法是不理不问,这样就足够了。
因为爱国,所以放手,这与因为喜爱林徽因而放弃与梁思成的竞争不同。前者,会因为舍而得;而后者,将会永远失去了。
至于徐志摩,在被林徽因拒绝后,已经迅速地调整好状态,倒让张汉卿刮目相看。天涯何处无芳草,这哥们看得很开啊。只是,兔子不食窝边草,他老往陆小曼身边凑是什么意思?
第608章 闲得蛋疼
少帅系的不闻不问似乎也在纵容直系的动作,在观望一段时间后他们毅然吹响了冲锋号,这次的对象已经是针对行政中枢了。
6月6日,拥曹派直系阁员、曹锟的同乡高凌蔚等以黎元洪侵越内阁职权为名,逼迫总理张绍增带领内阁集体辞职,使黎难以发布政令,这是直系倒阁的前奏。
由于当初直、奉共管北京时,权力集中在靳云鹏内阁手里,而靳总理是服从于奉系需要的,他的阁员也大部分倾向于奉系。等双方共驱徐世昌后,换黎元洪上台是权宜之计,张汉卿同意他也只是认为他能够为各方所接受,能够和平联合各方以使成立统一中央政|府。
但孙逸仙政|府失势后,中枢仍旧是直、奉共管北京的局面,黎这个总统就没什么作用了。而且他故态复萌,当初被段祺瑞赶走的教训仍未吸取,大肆更换内阁成员。
虽然奉系人物均未变化,但他为了提拔自己人,和直系达成了一些意见,把阁员中一些社会贤达人士、中立人士换成双方的人,让内阁变成非你即我,多了些争斗,少了些缓冲,导致政局不稳。
若不是还顾忌到奉系对这个内阁有“一票否决”能力,黎元洪、张绍曾还想拿下孙烈臣的陆军总长之位呢。
其实他们大可不必:孙烈臣做这个总长,只是张汉卿担心他在历史上的病逝重演、而让他暂时离开人民党中央军事委员会副主席的繁重事务到北京养老来了。这个总长,要人没人,要钱没钱,整天搞些编制、筹划等形而上学的东西,做起来根本没什么滋味,亏他们还以为是香饽饽!
所以张汉卿断定他们难成大器,也就专心耕耘自己的治下17省,对中枢政权已经完全不感兴趣了----要不然黎张二人不可能在内阁搞出这么大的声势。不过奉系纵然默不作声,他们最终也没敢这样做,只是让金永炎担任了陆军次长,好歹算是在军界有了点存在的名声。
既然连做傀儡都没有这份觉悟,所以直系先起来倒阁,张汉卿是乐见其成的,也知道他们的心思,这就好办多了。反正再度组阁,没有奉系首肯,不管提名谁来组阁和担任总长都是白提。
内阁总理辞职,在民国已不鲜见,不过张作霖还是派人询问张汉卿的意思。这个长子兼首席智囊,有乱中取胜的深厚功底,在政治上已经让张作霖从相信到迷信。既然他在北京,那就全权委托他处理北京方面的事好了,就近也更方便嘛,关键是事急从权时不会耽误事。
直系催得急,黎元洪只得请奉系帮忙,他请求顾维钧组阁。因为顾维钧是少帅的盟兄兼密友,又时任外交总长,深孚重望。他若肯出来,直系是不敢再搞什么倒阁的,危机自然可以化解,这叫“以夷制夷”。
顾维钧颇有点动心。
要说民国总理要做也好做:几位总长各管一摊子事,重大决定由总统授权,平时接受下国会的质询,主要是耍嘴皮子的功夫。
顾维钧那是外交界的一哥,应付这些纸上谈兵的家伙不成问题。奉系是大老板,只要他不逾矩,以他和少帅的关系,只要重大问题不跑偏,有滋有味地坐实一届总理是没问题的。
这种大事当然要询问下少帅的意见。没有他首肯,那总理的位置就是火山口。可是张汉卿只是很笑笑和他谈天说地,就是不讲正题。
按顾维钧的聪明劲,他该明白少帅的意思了,可是他还是忍不住这种能够“名传后世”的事,一国总理哎!
他仍然挑明了问张汉卿----他们私下里也是很熟的:“少帅,宋卿(黎元洪的字)建议由我组阁,我觉得这也是好事。我可以借此机会换掉一些直系的人,把我们的人放上去。如果完全控制了内阁,再有少帅和老帅们在外围使力,整个北京就都是我们的了。”
他也聪明,首先表明立场:我是为奉系着想的。
张汉卿倒不怀疑这点,顾维钧不在奉系核心,不了解他的核心政策是正常的,再说一些隐秘的安排他也无从知晓,能看到的无非是名面上的东西。看着他满脸期望,突然想耍耍他:这小子年纪不大,野心还不小!三十郎当岁还想做总理咧!
顾维钧比他大十二岁,现在也有三十五岁了,嫌人家小,他怎么就没想到自己才二十三岁,就已经在民国政坛上呼风唤雨“天子呼来不上船”的人物了呢?
张汉卿不安份地坐在椅子上屁股扭来扭去,顾维钧当然要表示关心:“怎么了少帅?是身体不舒服吗?”
张汉卿笑笑说:“不碍事,坐久了,两股间落体老悬着,产生让人不愉悦的的感觉。”
“什么意思?”
“闲得蛋疼!”
两人相视哈哈大笑,这是男人间的玩笑,顾维钧也是明白人,便不再提这事。
倒是张汉卿认真地对他说:“直系突然倒阁用意已很明显,他们是要用合法的手段来达成军事上做不到的目的,所以他们志在必得,我不想你现在掺和进这块污水中。这个位置,奉系人做不得,和奉系关系好的人也做不得。
直系在京津冀一带的实力太强了,我已经决定全力守住天津,让他们在北京蹦得欢吧。不久后北京必有大变,如果可能,我希望你低调做事,不出头,或者干脆和我一道去天津----反正内阁也解散了,你这个外交总长也当不成了。”
对张汉卿来说,顾维钧才思敏捷、能力卓著,在巴黎的山东问题谈判中有极出采表现,后来在一系列的对外交往中均有优异成绩,被公认为民国第一流的外交家,连**对他也极为推崇,毛爷爷在建国后曾托付联大代表团章含之邀请其访华,在他死后还派驻联合国代表李鹿野亲自吊唁,极说明他的能力为各党派所认可。
奉系在军事、政治、战略、经济各领域都有出色人才,倒是在外交战线,缺少一个顶梁柱的人物。历史上毛爷爷之所以伟大,是因为有外交界的翘楚周总理相辅相成;自己已经站在时代的顶峰(虽然不是最高峰,那是因为怕风大闪了腰),需要有人辅佐。
顾维钧还是第一次听张汉卿推心置腹地谈及政局,知道形势不像自己想像得那样简单。少帅的政治智慧他一向是深信不疑的,也没必要向自己撒谎。如果他只是单纯的不想让自己组阁,大可直接对他说:“我已经属意某某了”,不需要绕这么大弯子。
不过看不出来风平浪静的北京政坛,竟会有这种隐含的风险,竟会让少帅也要退避三舍?是留是走,他陷入沉思。
凭心而论,他不是一个忠诚的男人,无论是对婚姻还是对事业。他之前因为要娶唐绍仪总理的女儿唐宝钥气死了慧眼识人、恩同再造的“婚约岳父”张衡山,并因此让自幼定亲的对象成了尼姑;他为了事业的成功,毅然在接受“一磅缘”后续娶了英伦第一华侨巨富的丑女黄蕙兰。
当然他的眼光是很犀利的,依赖金钱的力量、当然还有他本人真正的能力,回国不久后就成了民国的外交总长。
北京政坛此起彼落,而顾维钧则在各方面都有拉扯:一时失败者,顾维钧给予接济,来个“烧冷灶”,如失败者重新上台,顾当然就更红了。以致于历史上顾维钧在后来一次组阁前有人问章士钊:“顾少川要组阁,你认为可能成为事实吗?”章士钊很痛快地回答:“以顾夫人的多金,少川要当总统也不难,岂止一个国务总理!”
未几,他果然成为国务总理。
就是在历史上北洋政|府垮台后,那么多的名人退出历史舞台,他还是能够通过夫人路线重礼敲开宋子文的门,从部长到大使,又一次成为中国政界的红人。
美国学者唐德刚先生认为他是中国自有近代外交以来“两个半外交家”中的半个,因为他职业外交家的身份,他比不上缔造强国的周恩来、甚至比不上同样生不逢时弱国外交的李鸿章。
张汉卿静静地等待他的决定,这是大是大非的问题,不是私交可以代替的。如果他继续在大方向上无进退,估计等到人民党完全控制中国之日,便是他卸下外交官职业之时。
而表面上看,他在民国政坛上如鱼得水。实际上他明白,也就在外交领域他还能够凭借资历、英语背景和出色的言谈有一席之地,但对于制定国家的政策及走向等核心问题,他是被排斥在外的…
在这短短半刻钟的考虑中,他想到了几年前在巴黎和会上的悲惨,想到签署山东问题的艰辛,想到军阀纷争带给中国外交上的掣肘。而后人民党、人民军异军突起后在对日、对俄问题上的强硬和在国内巨大的影响力,是有机会实现他大国抱负的。
跟着少帅,凭着公私交的关系,他完全可以实现胸中抱负,既如此,保持与他的同进退是应有之义。他想明白此事,抬起头来,微微一笑说:“去天津是个好主意,在这里都闲得蛋疼了!”
两人相视一笑,通过心照不宣,遂成终生莫逆之交。
第610章 孙文北上(上)
对此,张作霖很认可,小六子求稳的心态甚至比他这中老年大叔还要迫切,对政治家来说,这是件好事。
所以以张作霖为首的“国家统一委员会”率先通电全国,以“和平统一”为目标,要求孙逸仙、各地方势力、各党派停止纷争,齐集北京共襄国事。以期待建立一个统一军政、民政、财政与外交的联合政|府。
正史上本来第一次直奉战争后,奉系战败并退出关内。接着直系首领曹锟贿选总统,奉系人马主动进行了第二次直奉战争,直系手下高级将领冯玉祥趁机发动“北京政变”赶曹下台。在1925年元旦孙逸仙在冯、张的联合邀请下赴北京共襄国事。
但是因健康原因,他在3月25日病逝,从此国民党群龙无首,分裂为“西山会议派”、胡汉民派、汪精卫派、孙科派、两广军人陈济棠、李宗仁等地方势力。然后拥蒋的冯玉祥、阎锡山等或分或合,各地方实力派与中央又是一番龙争虎斗,让日本人趁机占了个便宜。
历史的滚滚车轮在张汉卿的努力下,终于按照他的努力有了些变化。这一时空,没有发生直奉战争,而奉系的旁支人民军反夺旗斩旌,在政坛有极大的发语权。
在张汉卿盛情邀请下,到上海后“专理党务”、致力于中华革命党的改组工作、并和廖仲恺、朱执信等筹办理论刊物《建设》的孙逸仙欣然离沪赴京,筹开国民会议。
正憧憬于力排各派系(尤其是奉系)、保持对北方局势的影响的曹锟与吴佩孚两位直系首领被张作霖的通电打了个措手不及。虽然对孙逸仙的到来有一丝敌意和慌乱,但是也不得不做出一种姿态,通电表示欢迎孙逸仙北上。
面对党内各种各样的猜测和怀疑,以及对他北上安全的考虑的质疑,孙逸仙以一个革命者的伟大气魄,坦然面对,置生死于度外,于1923年6月10日携夫人宋庆龄乘专列北上。
11年前的1912年,他以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的身份,依“颠覆满洲**政|府,巩固中华民国,图谋民生幸福……至**政|府既倒,民国卓立于世界,即当解临时大总统之职”的誓约,亲赴北京,与袁世凯面谈,向袁表示,退出政界,建设中国铁道。
就在那一年的8月,经宋教仁从中斡旋,同盟会与统一共和党、国民共进会、国民公党合并,改组为国民党。
就在那一月的25日,孙逸仙在北京举行的国民党成立大会中被选为理事长,但孙逸仙以“决不愿居政界,惟愿作自由国民”,即委宋教仁为代理理事长而自己出任总部于中国铁路总公司经理。从此再未踏足北京。
而今重游故土,物是人非,前生往事如梦般在眼前影现。
由于恰逢张绍曾内阁总辞职,他的意外北上还被一些别有用心的报刊说是“有接掌内阁之意图”。以讹传讹,倒让很多人信以为真。
以他的威望,做总理也不是什么难事。有直、奉控制大局,由他出掌内阁,让中国最大的三股势力“统合”在一起,倒真是一个稳定中国政坛的好搭配,亏他们想象得出来。
政治斗争是残酷无情的,在多年的政治生涯中他已经深深地印证了这个真理。直系不会傻到为他作嫁衣裳,而以奉系小子张汉卿的精明,岂能让他顺利做大?思想感情是一回事,政治是另一回事,有时不是以本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自己注意到张汉卿还是在民国6年,这个时年17岁的人称“少帅”的公子哥儿,虽然出身大军阀家庭,却思想新潮,身体力行鼓吹皿煮。在自己革命的低潮时,高举“三皿煮义”大旗,让他欣慰不已。
作为东北王张作霖的长公子,他的影响力非常巨大,自己在东北的国民党干部们所传来的消息都是正面褒扬张汉卿,东北新政已经显现出来的巨大成就和发展潜力常常让他心慕不已。他也曾指派李章达经黑龙江前往苏俄考察,以切身调查真正的状况,亦得到了正面的评价。
暨张汉卿为国家计,毅然出兵收复蒙古,解决了影响国家统一的大祸患,更是显示出他忠心为国的责任感和爱国之情。再后来的表现更让时人大跌眼镜,张汉卿竟然先得甘肃,而后乘直皖战争之际,果断取陕西,而后又以自治为幌子在短短数月内克湖北、湖南、安徽,接连得手。
而后才以直系江西作为胜负手,逼直系应对。然而此时大势已去,除非直系挑起战争。但是刚刚吞并皖系的势力,尚在消化中,而且奉系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所以连吴佩孚这政治老手也在这种局势下乖乖束手,听任人民军逐走陈调元。
这对直系的威信的打击是沉重的,甚至连吴佩孚这种的铁汉子的美誉都黯然无光。
不料还未等到他笑话他人,自己也逢难,竟然被人民军乘势占了他的老巢广东。而后他竟敢和自己针锋相对地炮击,且赢得个“真大炮”的美誉。当舆论并没有如自己所料一边倒地谴责对方时,他就知道,人民党的地位已经很稳固了。
国民党在军事上已无片瓦,不得已走上“文斗”的阶段,这是它的强项,也是目前唯一的手段。
也是这个少帅,不畏日本强敌,敢于言战,无论动机为何,其全面战争、人民战争的思路却是非常正确的。人民军辖下政|府已完成从军政到训政的转变,照此趋势,他也预见到人民党将会在未来毫无悬念地执政----这是确定无疑的。
真到那一天,就没国民党什么事了。
至于人民军在一党专政后是否能够勇于放下手中的权力,达到他的另一个理想“宪政”阶段,以彻底实现全民选举,他无法预料。人民党能不能按照他的理念领导中国的革命?他也不敢奢望。
所以他想借着各方谈和平的契机,利用国民党在国会席位居支配地位的好时机,有所作为。
所以对张氏父子抛出来的橄榄枝,他迅速地抓住了。
第611章 孙文北上(下)
尽管他和张汉卿之间有过那么一点龌龊,但在历史的长河中,这么一点理念的争执是多么自然而渺小!都是一切向前看的政治人物,他决定,只要少帅不说,他是绝对不会旧事重提的。
也是在列车上,他决定今后国民党的路是联合人民党,而绝不能与人民党分裂。
作为忧国忧民、以“天下为公”为重要的政治理念之一的大思想家革命家,年届57的他,在感慨国民党内部人才凋零的同时,多么希望能有一个合格的国民党人来继承他未竞的革命事业啊!那个素未谋面却又神交已久的年轻人能做他的接班人吗?
当然,前提是他能够在思想上影响到他。
列车徐徐停下来。宋庆龄掀起车帘,望了望窗外台潮的欢迎人群,轻轻说:“先生,到站了。”
此时的北京城,晴空当日,万里无云。数十万民众奔走相告,皆云国家统一在即,从此可以告别军阀纷争、建设一个强大的国家了。无数人怀着期待和憧憬,把建立一个和平强大的民国押在这位即将露面的传奇人物身上。
从这一点来说,此时由奉系掌权直接走奉系的道路,也许确实并不明智呢。从民心上讲,尽管国民党同样没有掌权,但影响力不弱,绝对比后世蜗居宝岛上的那一撮强太多:在宣传、组织能力上,完全甩后者十几条街。
列车未稳,忠心耿耿的孙大元帅贴身卫兵范良率先走出车厢,身后跟着十几个同样忠诚的士兵。他们一字儿排开,两眼警惕地观察着欢呼的人群,准备随时用身体挡向未测的变故。
张汉卿对孙逸仙可谓敬仰已久,正所谓不打不成交。他一早就命令驻廊坊的二十八师副师长扈先梅亲率1个团在北京车站周边戒严,又安排自己的卫队营穿便衣在人群中穿插。另外暗中联络直系担任陆军检阅使兼11师师长的冯玉祥,请他设法保护孙先生。
此前炮轰孙大炮,如果不幸把他炸死了也就算了。现在他来到自己的地盘(严格地讲是直、奉双方共管并以直系的人为主,但是他本能地有种主人翁的责任感),出了任何差错都是不能原谅的。
并且,奉系的头头脑脑可都在这里呢,别让人一窝端了!
有心思的人绝对不仅仅直系一家,理论上所有想让天下大乱的势力都会有这个想法,特别是那些有可能被迫着退出历史舞台的个人或势力。
冯玉祥本来驻在皖北,在此扩充兵力,短短数月,竟也让他新增了1个步兵旅,也与人民军相安无事一段时间了。但是吴佩孚认为长此以往有失去控制的危险,于是想着给他再挪个地方。只要他不得安生,这蛟龙出海便跟泥鳅无异了。
冯玉祥知道吴佩孚的缓兵之计,为了安身,便走了曹锟的门路。总算总理张绍曾和张廷锷当时对冯玉祥印象不错,联合拍电向首领曹锟陈情,曹乃打电报给吴着令冯玉祥进京。
曹锟的面子要给,吴佩孚无法,便决定让他担任有名无实的陆军检阅使职务。可是冯玉祥也不是简单人,老吴想将其架空当然不行,乱世谁有兵谁就是草头王。他死死抓住11师师长的职务不放,表示京城米贵不易居,还是在皖地好。他还暗示,如果吴佩孚逼人太甚,他的屁股可能跟人民军走!
好歹他也算直系的一分子,若真的被逼到这一步,对曹锟、对吴佩孚、对整个直系的影响都是很恶劣的:前有王占元、后有冯玉祥,老吴是不能容人咋地?
吴佩孚无法,只得表示允许冯玉祥兼任11师师长职务,但表示京皖两地甚远,冯玉祥可先期就职,其部可缓步北上。但冯玉祥也是人才,竟然将其麾下4个混成旅全部以列车装运北上!足足两万多人的军队啊,光列车跑了好几趟。
冯玉祥入京后,曹遂发表其为陆军检阅使,仍兼十一师师长。冯玉祥虽失了皖北镇守使,却换了一个检阅使。皖北镇守使名义上虽然远比不上陆军检阅使,但职称一虚一实,相差可不止一点。好在冯玉祥兼任了师长,大权倒没旁落,但是因为此事,冯对吴的观感极差。
吴佩孚一来碍于面子,二来外有奉系压力在彼,三则冯部水米不进,军权在手,暂无可奈何,只得权且容忍之。
冯玉祥因为曹锟的收留之恩,本来游离于直系之外的,却对曹锟驱黎总统的政策极为卖力,在某种程度上算作直系的外围力量。就因为冯玉祥突然进京,打破了原本在此地“不独不武”的相持状态,张汉卿才萌生离京之意。
在目前没有多余力量绝对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退守奉军关外老巢天津是必要之举,否则无论是直系也好、冯玉祥也罢,一个不爽拿自己做人质了,那可是很不好玩滴!
冯玉祥与孙逸仙早有联系。早在年前冯玉祥驻湖南谌家矶时,孙逸仙就派徐谦、钮惕生带着他的亲笔信来见冯玉祥。徐、钮二人与冯玉祥是旧识,大家也都信奉基督教,二人劝冯玉祥和孙逸仙一致从事革命工作。
冯玉祥对孙逸仙十分钦佩,也认为北方大都受清廷遗毒,误国害民,全国民众和有志气的将领都仰望孙逸仙。后来冯又派秘书任佑民到广州拜访孙逸仙,表示只要孙逸仙用得着他,他无不尽力以赴。此时正是用的着的时候,自然格外尽心。
此际站台上迎接的都是中国北方的巨头:
北洋元老在任总统黎元洪、离任总理张绍曾,以及(看守)内阁的大批官员;
奉系的张作霖、张汉卿父子,担任陆军总长的元老孙烈臣及与孙逸仙有数面之缘的郭松龄,此时郭已是关外奉军总司令、署上将衔了;
直系的首领曹锟、吴佩孚都亲到了;山西督理阎锡山也来了;参议院院长王家襄,众议院秘书长郑林皋,国民党籍众议长吴景濂及南方的老革命党员,如黄郛、王正廷、李书城、李烈钧等林林总总数百位军政大员。
除此之外,上百位中外记者齐聚京师,镁光灯闪个不停。
第612章 逼宫
黎元洪此际心内苦涩。段祺瑞倒台,作为北洋系的残留人物,他的处境非常尴尬:
一方面,京城最大的实力派直、奉两系都逼迫他离职另立傀儡。自民国首任大总统袁世凯弃世以来,他临危上马,却又草草下台。待直系总统冯国璋、皖系总统徐世昌先后打马灯转过,再一次轮到他上马,也是民国一大奇事。
这次诸方面势力齐聚北京共襄所谓“国事”,摆明了要在明面上免了他的总统位置,还要冠以法统的名义,但他却无能为力。
直系是要迫自己下台的,拥曹派中积极分子由冯玉祥打第一阵,指使陆军军官天天包围总统府、包围国务院索讨军饷。
他已渐渐受不了军队逼宫。在前一天,他已向国会递交了辞职请求,但直系控制下的国会以事出非常为由,延后表决。实际上是因为孙逸仙北上事出突然,直系人马尚未做好准备。
本来他的上台就是一个大阴谋,或者说是阳谋。作为所谓“法统重光”的核心人物,黎元洪是袁世凯死后合法的总统,是袁世凯根据《中华民国国会组织法》组建的第一届国会选举出来的合法总统,只是因为在张勋复辟时被逼解散,而段祺瑞上台后拒绝恢复,才有“护法运动”。
中国人讲究个“正统”。赶走徐世昌、迎回黎元洪,以恢复中断的民国法统并实现“法统重光”,黎元洪这个“承上启下”的人物必不可少。
本来按照吴佩孚的规划,自然等到9月份的总统任期结束,然后通过国会选举,合法地把曹锟“选”上去。
他算准了奉系虽大,但在北京国会议员群中还没有影响力。只要曹锟合法了,再有相当实力的直系作后盾,以“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气魄未始不能与奉系相抗衡。
只是黎元洪不甘心任人摆弄,今年开始他力挺张绍增组阁,企图府院联手“先统一再大选”,并让保黎派的国会议员放风称“按法律规定,总统任期要延长到1925年才结束…”风向不对,让曹锟急心,准备提前让他下台,这才搞出了不太光彩的事来。
在请求顾维钧组阁被拒后,另一属意的颜庆惠也看清形势,委婉拒绝,以至于几天来陷入无政|府状态。北京军警代表在旃檀寺陆军检阅使署举行会议,“激愤”地说:“总统有权养活议员、政客,而我们拼命、流血、卫国、卫民的军人反而几个月领不到薪水,害得我们穷得连饭都没法吃,只好找他算账!”
明眼人都知道,陆军使署冯玉祥是曹锟的铁杆,他手下官兵的“民意”,能有多少是真的?而张汉卿为了达到“锦上添花”的效果,是真的下令断了直系官兵的薪水----陆军总长孙烈臣、财政总长潘复都是人民党的政治局委员呢。
这一拨人联合了北京驻军第9、第11、第13师和步兵统领、毅军、警察厅的代表们共500多人身穿制服,腰佩军刀到公府要求总统发欠薪。
8日,一千多流民组成“公民团”集会要求黎元洪辞职。
9日,北京警察宣布罢岗,陆军检阅使冯玉祥、京畿卫戍司令王怀庆联名分函国会和外交团(外国驻华公使团),表示愿用军人维持秩序。
这实质是直系军人单独控制北京的开始。
对此,黎元洪很期待奉系能够断然反对。根据之前的商定,南苑、北苑分别是直、奉系军队的驻地,非特别商定,双方不得进驻北京,只留下少量政治图块持中立的卫戍部队及警察维持治安。对于双方高层,允许其卫队进驻,但不得超过300人。
如果奉系以此反对,直系也应该会担心反目的。
很奇怪地,一向强硬的张汉卿放弃了和直系顶真的打算,他还准备搬出北京帅府的物品去天津。在奉系中枢重要人物孙烈臣、潘复、刘尚清等三位人民党中央政治局委员加上王乃斌共四总长辞职后均离京返津时,他们的举动特别让人产生怀疑。
这是要撤退的前奏啊,可是完全没必要啊!
不过当传出少帅准备在天津与谷家小姐结婚的消息后,大家都释然了。不是少帅对北京政局无心,而是他太多情啊。
外交团因为就是否组织一个“国际委员会”协助北京政|府“整理”财政没能形成统一意见,便派了公使团的领袖、葡萄牙驻华公使符礼德去安慰呆在东厂胡同的中国元首黎元洪,并直截了当地告诉他:“在外国发生了这种情况,就叫政变…外交团愿意尽力维护黎总统的安全。”
事情闹得很大,公使团用正式的公函通知北京外交部,对军警罢岗表示关切,因此为了外侨安全,“拟派洋兵巡街。”这才让拥曹派慌了手脚,遂让警察于晚上“自动复岗”。
若是让洋人维持了秩序,他还怎么对黎总统进行“兵谏”?
张汉卿冷眼旁观这一闹剧,不就是想逼黎元洪辞职么,老子把一切障碍都帮你除去了,怎么还乱成这个样子?
曹锟的想法他一清二楚,历史已经告诉他了吗,不就是自己想做总统吗?黎元洪还有三个月才到期,你急个逑吗?他的哀求:“依法而来,依法而去。”已经让京津等地许多人对直系看不下去了。
人家都一再表示到期绝不再言连任了,何必要做这个恶人!
直系也有明白人,吴佩孚到底是一代枭雄,他派代表李倬章代表自己表明态度,向王怀庆、冯玉祥郑重声明:“一切活动要在轨道以内行之,不要一时冲动,让‘老帅’赢得千秋的骂名”,吴佩孚并表示自己不参加这次的政潮。
不过等到孙逸仙北上的消息一发出,黎元洪的情况立刻见好:也没人催他离职了,军警也不叫嚣着要军饷了,请愿团也闭口了。
实际上若非张汉卿轻轻的一摆手,扰乱了时空,两天后他就该卷起铺盖滚蛋了。孙逸仙来京,对他来说既是催命符,也是救命符。
撵走黎元洪,如此直奉就代理人选达不成一致意见,极有可能便宜了孙逸仙。而以孙逸仙的名望,一旦代理几个月的总统职务,搞不好以他之能和国民党之利害,会让他顺势而上。他可不是有职无权的黎元洪好唬弄,到时候尾大不掉就遭了。
是以才有驱黎行动被紧急叫停之事。
第613章 和谈
孙逸仙一身中山装,缓缓走出车厢,他在车站即席发表了简短的声明。
他说:“孙文此次北上,是怀着结束分裂与内战,建立一个统一与皿煮之共和国的愿望而来的。我相信当政诸公及各位民国的元勋们都有一颗安民保国的心。中华民族已经遭受过巨大苦难,是时候结束了。此次总统选举,期待着能有一个公平、公正、公开的环境,褒扬民意,实现天下大同。”
奉系领袖张作霖言之凿凿地表示要尊重选票、合力组建一个融合主要三方力量的统一政|府;而曹锟也假惺惺地对孙逸仙表示欢迎,并表示原则上同意由三方代表组成的选举委员会筹备总统选举事宜。
当天晚上,张作霖父子与郭松龄相偕拜访北京铁狮子胡同孙文行辕。
孙逸仙的秘书李是男迎接3人入内,宋庆龄亲自奉茶。她笑着说:“大帅、少帅和一个上将军(郭松龄)亲自上门,先生欢喜都不禁,还用的着带这么厚的礼吗?”
张作霖大笑着说:“按照中国人的习俗,首次登门当然要送点礼。作霖好歹也是东北的主席,只要夫人不嫌礼轻才好啊。”
张汉卿送的是一本《中国人民党党章》和《东北发展十年纲要》,及两只野人参。另有两件貂皮大衣,一件黑裘,声明敬献孙先生。一件紫色,显是为宋庆龄量身定做的。张汉卿说:“北京的冬天很冷,我特意询问了先生和夫人的尺码做了这两件外套,希望能合适。”
孙逸仙十分高兴,倒不是这份礼如何珍贵。他一生建党为革命,却屡屡被实力派军阀所掣肘,到现在也没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地盘。张作霖父子分别是东北旧派、新派的领袖,对自己却都非常尊敬,张汉卿更打着“三皿煮义”的旗号。
虽然这位少帅自行成立了人民党,但自己所描述的初级理想,人民军麾下政|府正在实现中。对于信奉“天下为公”的孙逸仙来说,这比什么礼品都要合他的心意。他笑着说:“东北有俗语说,‘关东山,三件宝,人蔘、貂皮、鹿茸角。’关外一共三件宝贝,少帅倒送给孙文两件了。”
他看着那两只拳头粗的人参又说:“东北有句话‘七两为参,八两为宝’,这些东西,孙文心领了。”
“不过”,他指着那两本书:“这才真正是关东出来的宝贝啊!”
闲话一过,双方着重就此次选举交换了意见。
张汉卿深切表达了对孙逸仙的尊重和支持之意,他说:“奉系17省坚决支持先生选举,学良已要求人民党推举先生为唯一候选人,郭秘书长全权负责组织工作。学良只希望先生和夫人在有空的时候到东北去走一走,看一看。‘东北新政’已进行了5年多,我们还有很多不足的地方,请先生和夫人指点。”
孙逸仙的到来,严重冲击了直系高层的应对计划。孙、直一直存在矛盾,和奉系也曾经发生孙大炮遭遇真大炮的战事,本以为他的到来只是稍稍搅乱了局势而已,却没料到他和奉系这么快就化敌为友了。
以孙逸仙的巨大威望,整合奉系势力作支持,万一此次选举得利,对直系的势力不啻是重大打击!可是以现在国民的心态,任何的阻挡和反对在政治上就是大失民心、自掘坟墓。
张汉卿正是看出这点才力促孙文北上的。张汉卿不用说,张作霖自己对孙逸仙也是非常钦佩的。既然大家都叫嚣着皿煮选举,不如让孙文来搅一下。
败选,则对国民党是一大打击,也会让奉军内一部分有国民革命倾向的官兵死心,从此安稳后方;
胜选,则大大打击直系,而没有军事、财力支持的孙文必然要借重奉系,奉系可不战而达扩充之目的。
且无论胜选败选,东北联省自治政|府在优势条件下不惜自限手脚维护国家统一,一心为国为民的形象都大入人心,可谓一石数鸟。
不过张汉卿还是为孙文选举进行了卓有成效的努力。在他看来,孙逸仙如果成功,则极有可能在不久后完成真正统一之大业。
中国或许有机会至少有一个为期10年的发展强国步伐,面对一个稳定、统一、蒸蒸日上的中国,日本是否有胆量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发动那两场旷日持久、一再阻碍中国强大的战争尚在五五之数。为国为家为民族计,他都要努力。
按照之前的要求,张汉卿电告在沈阳留守并代理人民党中央委员会主席的副主席王永江,鼓动全部东北籍及奉系所控制地方议员投票于孙逸仙。
直系也召开大会,共推首领曹锟为总统候选人。吴佩孚本来就不赞成直系冯、王怂恿曹锟鼓捣出来的所谓选举,可是局势已经被他们走成这样,也只得硬着头皮走下去了。
在吴佩孚看来,如果不能在这场总统选举中险中求胜,将来奉系上台,则会明言正顺地以统一军令政令的口号剥去直系的军权,从而使直系彻底在民国政界消失。而一旦选举成功,则可以在法理上占有优势,再徐图发展则胜负未可定也。
一时各路人马口沫纷飞,各拥其主,各逞其能,各个军阀元老口必称皿煮,言必讲人权,仿佛一夜之间中国走完了欧美各国积累多年的过程。各省均选出民意代表赴京议政,国际上英美日各国使领馆人员电报频仍,频繁与国内政|府探讨中华民国大选局势。
总统大选宣传如火如荼,国民党和直系人马都开足了马力,为自己的候选人大造舆论。孙逸仙也发动中国国民党,全力宣扬三皿煮义观点,立誓要第二次引导国家步入皿煮程阶。
而直系推曹锟为首,依托在京城及北方的绝对势力,层层游说各方参、政议员。竞选虽无硝烟,但方方面面都是“心事浩茫连广宇”,处处“于无声处听惊雷”。
张汉卿也没闲着。他虽然期望孙逸仙会当选,却不能想象真的当选后能如他所愿建立一个天下大同的社会。要这些军阀乖乖地交出手中大权“还政于民”对他来讲有些像天方夜谈,而且旁边还有虎视眈眈的日本人,像抗战的任务能交给这个目前党内派系林立,后来秉承攘外必先安内、奉行不抵抗政策的国民党吗?
不管怎么说,脆弱的民国经过袁世凯称帝、张勋复辟、府院之争、安福国会事件和直皖战争之后,所谓的八年法统紊乱,再一次有机会恢复到成立之初的状态。那时候各方都在推出自己的纲领,也煞有其事地进行着“皿煮”的选举。
直系公推曹锟为总统候选人,而国民党是当然的孙逸仙。为了表示奉系对于和平的决心,以张汉卿为首的奉系少帅同样挥着“三皿煮义”的大旗,奉孙逸仙为圭皋。
国民党在旧国会中的影响力相当之高,他们打算当直系把黎元洪赶下台之后,直接推孙逸仙为代总统,这一想法竟有475人联名倡议,生生把直系的打算中止了。
不然按照历史的进程,黎元洪是被赶下去的,可是现在,直系还要保住他在台上,以免孙逸仙的影响力继续增大,为接下来的总统选举增添不利因素。
黎大总统从被逼被赶,到仿佛一下子又成了香饽饽,政治的东西真是谁也说不准。
在北京城里的大小官员瞪大眼睛观望局势以判断要抱谁粗腿时,在财政部上班的于一凡却嚷着要张汉卿陪她逛街,政治于她如浮云。正好张汉卿也有空,反正他不打算掺和政|府的事。
黎元洪再一次因祸得福,不过他只有三个月的任期了,这就够了。能够体面地下台,痛快地再任一次元首,算得上是人生难得的遭遇了。
不过唯一可惜的是,他的亲信金永炎被迫辞职,这是很让人扼腕的,但是没有办法。直系紧抓住金永炎的那次肇事不放,奉系纵容,让无权的黎元洪只得同意。
内阁已经总辞职,黎元洪请不到顾维钧、颜庆惠组新内阁。亲直系的高凌蔚倒是想,可是关键时刻,前段时间一直准眼看政局的少帅突然发力,坚决反对。以后凡是直系提出的人选,奉系都反对,而奉系却始终不提出自己中意的人选来,让黎大总统和直系都焦急万分。
没有内阁,按照民国约法的精神,“总统颁布命令必须有总理附署”,内阁不能产生,中央政|府继续瘫痪中。国内外对此颇有微词,以至于7月3日英国提出国际共管中国,即所谓“补救中国乱局办法”,幸好美国反对。
黎元洪不是傻子,他开始了解张汉卿的意思了。张汉卿就是要告诉外界:虽然奉系看起来不作为,但是在事关国家大局的政治安排上,奉系仍然有决定性的作用。直系驱黎驱金驱张(张绍曾总理),看起来风光得很,那是因为少帅懒得管。
新内阁成立不了,已经辞职的张绍曾内阁无法交接,只得暂做一段时间的“看守内阁”,继续等待,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四个月之久。
黎元洪还是很感激少帅的,让他能够继续做满总统任期。这位老实懦弱、恪守中庸之道的“老好人”,一辈子被人利用,一辈子也没能成就什么政治上的大作为。
但是在那个特殊历史阶段,利用他的声望,把革命军政|府立起来了,对历史来说他是做出了功绩的。而且后来他办教育、办企业,确实有不少的功劳。从道德方面来讲,黎元洪确实是个理想主义者,是个好人,他的悲剧在于手里没有实权。
严复曾评价黎元洪说:“黎公道德,天下所信。然救国图存,断非如此道德所能有效。何则?以柔暗故!遍读中国历史,以为天下最危险者,无过良善暗懦人。下为一家之长,将不足以庇其家,出为一国之长,必不足以保其国。”
这可算是中肯的评价了。
第614章 坦白从宽
不管是是非非,张汉卿已经决定不掺和北京的那些事了。
直系的做法,和史上一模一样,即使他已经翻云弄雨避免了直奉间的第一次大战、紧缩了直系的地盘和实力,但是结果仍不能逆转地滑向他一直不愿意出现的场景:逼宫、然后曹锟以不正常手段上位,然后各方用一切手段打倒他。
历史的大势还是沿着它既有的惯性向前发展,虽然在某些时候改变了某些人,但在他影响不到的地方,一切如旧。
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又何必再去瞎替古人操心?黎元洪于他既无交情,直系诸人于他也无好感。两人互斗,那就斗吧。
所以北京城里热火朝天的时候,奉系骨干力量基本上退出北京,去天津安营扎寨了。作为民国执政的柱石之一,奉系大规模退出这如此大的动静,不惊动中枢各派是不可能的,但是张汉卿有非常充分的理由:结婚。
和谷瑞玉在一起也有小半年了,这种没名没份的事恐怕也只有谷瑞玉这种女孩子愿意做。不是他不愿意,而是和于凤至启齿太困难。
记得为了这事,张汉卿专门回了趟沈阳大帅府。累月不见,有于、黄两位夫人在,自然一番温存是免不了的。
准备做亏心事,张汉卿自然对于凤至又一种体贴。黄婉清倒不必去关注,一来她的身份不比于凤至,二来她是顺从惯了的女人,估计事成之后,只要例行性地说一声:“我给你介绍一下新姐妹”便可以了。
于凤至是个很细心的人,正所谓事出反常即为妖。自己大病初愈,有黄婉清这可人的如夫人在,怎么也不会轮到自己承受他的一番恩爱----当初黄婉清进家门时他就是这样卖力表现的。
不过她打定主意,张汉卿不说,她绝对不问。她早已经暗暗决定不再干涉张汉卿的花心,只是,张汉卿吞吞吐吐的神情,让她知道他一定是有事要说。难道是于一凡被吃了豆腐了?不然讨一个如夫人而已,至于这么为难吗?当初他想让黄婉清进家门可是名正言顺向自己提要求了呢!
其实她不知道,就是因为当初黄婉清的事,让张汉卿对她有一种心理上的巨大压力,也使得他在外头对漂亮女人只感动心而不敢越雷池一步。
进身容易脱身难,娶不回家里那是耍流氓。和对方要只是偷情就罢了,像已为人妇的“连长”、寡居的黄如清都可以发生些什么,但关键谷瑞玉是女儿身,于一凡也是,这事一出让她们如何再做人!
这也就说明张汉卿为什么光有色心没有色胆了:有担当的男人对于偷情是有压力的。
老公不愿说,自然他身边人于一凡是要被喊来仔细问问的。但是看到于一凡的灵性和清纯的眼睛,凭着直觉,她还是姑娘。
即使两人之间没有实质关系,于凤至也不会被她的一脸清纯所蒙蔽。于一凡和张汉卿私底下的暧昧,已经超出了姑父与侄女之间的亲戚关系,他们之间特别是于一凡不经意间的小动作,于凤至是有数的,这也是她接受“冲喜”之说的潜意识反应。
自己已经亲口答应了他们之间的事情,也许丈夫此次就是想提这个事吧?也是,于一凡已经是二十岁的大姑娘了,老是腻在一块,难免会产生什么想法出来。自己的丈夫是什么人她太清楚了,于大事上绝不糊涂,于女色方面却很难把持得往。
既然已经答应了,那就顺势挑明了吧。所以于凤至背地里把于一凡叫到跟前,婉转地提到:“你也大了,该考虑一下和汉卿的事了。月底我就回一趟郑家屯,把日子敲定,再商量下如何办理婚事”时,于一凡涨红了脸,又委屈地说:“小姑父回来,不是讲得这事…他是要把谷妹妹娶进家门呢…”
竟然不是于一凡!什么时候又认识了个谷妹妹?看着于一凡气鼓鼓的小嘴,于凤至啼笑皆非。还指望她能替自己把把关、尽一尽大妇的权利和义务呢,想不到白贴了她不说,还让张汉卿的后宫人数变多了。
怪不得张汉卿两天来这么殷勤,原来症结在这里!我说呢,事出反常必为妖!
对于即将成为自己的“妹妹”,她不了解下是不可能的。她气恼地说:“什么时候冒出来个谷妹妹?她是做什么的?”对他的既定政策并不需要修改,只是事都做了不和她讲,这个态度不好!
于一凡如实说了。她如数家珍,把看到谷瑞玉与张汉卿结识、熟悉、相处以及那羞人之事一本一眼地倒了出来。当然,细节描写部分一笔带过。虽然她对谷瑞玉之事有疙瘩,但不妨碍她对于小姑父的感情,所以尽量把他们之间说得更高大上一点。
本来是张汉卿主动泡的妞,却变成了因为要结识天津工商界人士而和谷瑞玉搭上的线。
知道了原委的于凤至并没有像于一凡想像得那样暴发:在丈夫拒绝“冲喜”之说后让她的心理也有了很大变化,不再拘泥于丈夫的花心。
自己长期生病,他远在京津,又是血气方刚,在红粉脂群里难免会有些想法。只要他仍然待自己好就够了,公公先后有六房太太,丈夫有这个条件,娶几房也不稀罕。生活在这个年代,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汉卿搞了许多先进的政策和纲领,唯独保留在民国初的《婚姻法》里关于妾的说明,他那点小心思,枕边人怎么不明白!
她又可气又可笑,如果外界知道这位在军政两界叱咤风云的少帅会因为纳妾问题而烦恼时,会不会认为她这个妻子太过霸道?而丈夫的不敢说,不正是对自己还存有一份真情的表现吗?
我是那么善妒的人吗!
当张汉卿再一次来到她的面前欲施展美男计来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时,于凤至故意说:“汉卿,我总觉得你这次来很不对啊。人家说连续大献殷勤,非奸即盗。”
张汉卿心里一叹:“我不想盗…”可是嘴上却说:“你想多了,好长时间没见到你,想你了。”
若不是已经知道答案,于凤至差不多会幸福得昏过去。不过,当张汉卿还这么犹抱琵琶半遮面地欲说还休时,于凤至忍不住气恼了:“不要再拐弯抹角地绕圈子了,你不就是想把你的谷妹妹娶进家门吗!”
张汉卿一惊非同小可:“你都知道了?!”
于凤至气恼地说:“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做都做了,还以为别人都装聋作哑吗?我是那种容不得别人的人吗?你的婉清妹妹,不也如你所愿进了帅府了!”
张汉卿大喜过望,这半年来最大的心事一朝解决,心里别提有多畅快了!原来真的是坦白从宽啊,早知道就不用担这么多长时间的心了,白白憋屈了这么些日子。
在“冲喜”一说后,于家已经挑明了接受他和于一凤的关系,而且于凤至的恩准也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若不是最近一连串的事情出来,他应该已经娶了谷瑞玉,然后向于一凡下手了----他早就对于一凡开始露骨了。从于一凡欲拒还休的态度看,生米是会煮成熟饭的。
不过始乱终弃不是他的性格,特别在民国,他尽可以纳妾,却不能坏了黄花闺女的身子而翻脸不认人,那样的话对对方太不负责任了。不像现代,这事很寻常,人们在心理上都能接受了…他要先和谷瑞玉结婚,事要一件一件解决嘛。
当然,所谓的娶和结婚,也只是让谷瑞玉的妾的身份明确了而已。
他正在措辞该如何向于凤至解释这事。谷瑞玉没搞定,他不好向于一凡下手啊,而且于一凡的家庭状况也让他头疼今后于一凡的身份。谷瑞玉他可以心安理得地纳她为妾,但于一凡,却觉得妾这个身份对不住她的灵气,也许这就叫同人不同命吧?
看来于凤至是有让自己做两美相拥的美梦了。她的办法多,一定能够想出好主意给于一凡名分的,毕竟人家是她的侄女嘛。想到这里,烦恼很久的问题似乎就真有了解决办法一样,他的浑身通泰,不知春从何处来。
不料于凤至又慢悠悠地说:“不过呢,我们大帅府的房间不多,再也容不下更多的姐妹了,你和谷妹妹的事,我看就在外面办吧----我不是不同意她进来,只是一凡的事有些堵心,我们于家的脸面还是要的。
趁此机会,你就形成惯例吧。她不是天津人吗?干脆就在天津做你的外宅了,以后再有姐姐妹妹也能同此办理。当然她愿意进大帅府我也不会拦着,不过你可能需要建些高楼大厦,不然将来容不下这么多人!”
张汉卿嬉皮笑脸地连声告饶。本来愁着如何坦白谷瑞玉的事,想不到一箭双雕,连于一凡也解决了。得到元配夫人的首恳,是不是可以找个机会把她也拿下?是该考虑这事了,那副水灵灵的样子老晃在身边也很让人平添无名之火呢。
国事、家事都心想事成,这才是人生最滋润的境界!
第615章 如夫人
于凤至的想法很周到。无论如何,现在已经是已经开化的民国,姑侄同嫁对于新派领袖张汉卿来说仍然是个巨大的压力源。如果能够不在沈阳成就与于一凡的美事,则对大家都好交待。
这次与谷瑞玉在天津的婚事完全没有“惊动”沈阳的大帅府诸人,也是一次突破,将来在某个时候,在某个地方,再看于一凡的。
谷瑞玉是满意的,虽然她也想名正言顺地进入位于沈阳的大帅府,但在天津一场中西合璧的婚礼和去沈阳依纳妾之礼的成婚,她还是选择了后者。
自然,张汉卿他们就借筹备婚礼为借口躲开北京城内的嚣扰。天津离北京不远,交通又便利,这里的一举一动都能深深地影响到那座古老的都城。特别是奉系人物齐集天津,使中枢相关事务不可避免地部分向这里转移。
奉系仍然是中央的最大金主和擎天柱之一,没有了奉系的支持,中央一天也玩不转。
虽然“看守内阁”中几位奉系大佬辞职之后,张绍曾看守总理又重新任命了几位总长,但是大家都知道,这些新上任的总长要么是奉系的拥护者,已经明白倾向于奉系,要么是老好人,根本不会反对当初奉系的既定政策。
所以奉系以退为进,让直系反不敢对原先它的那一块动手了,以那位少帅的手段,谁知道奉系是不是要试探中央诸位呢?
这时候退缩,还有一个原因:外交问题。
年初的2月24日,八国驻华公使照会外交部,要求庚子赔款按金价折付。
这出戏的始作俑者是法国,因为法朗贬值,他们不甘心接受损失,便率先提出要求按庚子年金价等额赔付,即所谓“法国金佛朗案”。考虑到金价飙升,这无疑将使中国政|府多付出几千万的额外负担来。
正史上的中国尽管有徐树铮在国外多方反对,最终仍没能避免这笔额外损失,而法国根本没有所谓“金法郎”一说。
张汉卿是不考虑还这笔款项的,他甚至要想方设法延续中国在一战宣战以来“缓交庚子赔款”的利好----尽管一战已经结束几年了。奉系不出这笔钱,其它派系自然更不会掏银子,这让民国内阁更加倚重奉系。故而当时政坛有言:“奉系打喷嚏,中央政|府要挂水”。
不过奉系不出头,各国公使要钱就只能和具体衙门交涉。没有上头的命令,自然什么都不会谈下来的。张汉卿使用“拖”字诀,让参与会谈的中方官员心领神会。一件事,往往谈了好多天,突然之间,因为一个事,参与谈判的人下了台,换了另一个人再重头开始。
开始还好,但是民国内阁如走马灯似地换了好多任,每次都由不同的人掌管不同的机构,所以总是重新谈、重新谈,直到外国友人发了火。英国公使所说的“共管中国”的“补救中国乱局办法”就是实在受不了没完没了的谈判才说得负气之言。
没有一个统一的政|府,要钱都不知道向谁要!是不是因此各国除日本外,都默许中国的统一,原因在这里?已经自己控制北京的直系,在内阁问题上没敢大包大揽,恐怕也是这个原因吧?
不管怎么说,张汉卿难得地休息了很长一段时间。他在天津本来就有窝,只是现在变成人民党天津临时党部而已。他和谷瑞玉的婚事,就在这里举办。
尽管大家都知道只是少帅纳的妾,其场面依然不输于名媒正娶,甚至连于凤至当初嫁进张家也没这么风光。要知道当初只是辽宁省的大帅娶儿媳,现在可是管着十七省的少帅结婚,尽管是纳妾!
婚嫁丧娶,本来就是中国人表达另类感情之所,也是中国人社交的一个重要方面。自6月20日起,前来道贺的各路嘉宾络绎不绝。京、津一带的名伶如梅兰芳、刘喜奎等人是张汉卿的老朋友了,特别是刘喜奎,当年就是张汉卿把她从段养性的骚扰中解救出来,现在都来捧场。
连溥侗、袁克文也义务加入了这个临时凑起但又绝对称得上民国京剧界的盛会,一连三天,吹拉弹唱,热闹非凡。
在这一片歌舞升平中,谷瑞玉暂时忘却了她未来公公张作霖的教诲所带来的不快。
历史上的谷瑞玉曾在少年时家境困难而入梨园学戏,学会了“大口落子”(即评戏)后,因父母早亡,投奔远在东北的姐姐谷瑞馨,改唱关东有市场的皮黄(即京剧)。
后来她被土匪掠去做了押寨夫人,被前来剿匪的张学良解救并从而认识。因为这,她始终难入于凤至之眼。要不是张汉卿痴情于她的美色,根本不会有第二位夫人的偌大名头。即使这样,她在历史上也很少有传说----她的出身,难登大雅之堂。
还好在穿越的张汉卿金手指下,东北匪患最终没能成气候,谷瑞玉也躲过这场厄运,并在姐姐的资助下读了大学。不过即使如此,做戏子的这一段历史让她的身份很难被抬升起来,尽管她品貌端庄又学会了一口流利的英语。
少帅的如夫人也是要求体面的!
所以即使于凤至最终答应了张汉卿与她的婚事,作为父亲的张作霖对于花心儿子也没什么好嘱咐的,只是仍然给了她约法三章:“不许登台唱戏,不许抛头露面,不许干政。”
最后一条可以理解,这是张家的传统,连正牌夫人于凤至也不敢吹政治的枕头风,何况一个如夫人?但是前两条很让谷瑞玉烦恼,她理解老帅这是想通过减少出镜率,来渐渐失去人们对她的注意力,这也是保护她的一种方式。
倒是张汉卿知道她的苦恼,也体谅她在后来无所事事所导致的精神空虚从而使双方感情失和的原因。无论男女,都需要经营婚姻。不像于凤至,是因为传统的影响根深蒂固,才能忍得住几十年的孤独仍然对历史上后来的他一往情深。
他已经给她安排了一个很好的出路:婚后继续读大学,毕业后进入南开大学负责音乐学院的筹建。相比较于和当时一堆不入流的戏子们在一块厮混,在音乐的殿堂做这些事情更显得高大上,更可以美其名曰:培养气质。这样可以减轻负面影响,更大的作用是,可以包装下她的出身。
虽然张汉卿不在乎这些,但是时人在乎,要知道那时候戏子们的社会地位是很低的。
开了谷瑞玉一个口子,张汉卿不安分的心开始躁动,在几年的时间里,他让风流少帅的美名在北京传扬,不久后“帅得惊动中南海”,这是真事,按下不表。
第616章 曹锟贿选(上)
种种迹象表明,民国十二年进行的总统大选非常不正常。本来平常时门可罗雀的议员们,忽然觉得自己时来运转,得到各方的关注了。
自民初以来,皿煮在中国数遭摧残,国会历经丧乱,议员大多穷困潦倒,且出于对时局的失望,早已时荒志废,自暴自弃,与民国初年早已大为不同。
本来民国时期军阀割据,谁掌握了兵权谁就稳坐了山头,这些议员们只是作为和平与皿煮的摆设,聊胜于无。但是议员又是选举总统的机器,各方要想合法地得到选票,这一关却必不可少。
但是在目前北京政局牵扰了国内众多人士及外国观察家们的视线,中国未来向何处去,英法美日等各国均纷纷猜测与幕后运动,期望自己的代理人合法上台,以便继续获得在中国的利益。
外界纷纷看好孙逸仙。毕竟这位中国皿煮运动的领袖在国内外享有崇高的威望:他一身正气,大公无私,身后有强大的国民党作支撑----虽然国民党目前军事实力不足以占有支配性地位,但是作为先进的党派,在组织民众及宣传上拥有极强的优势----又有奉系全力支持,呼声最高。
直系推举精神领袖曹锟为总统候选人,并在北京甘石桥设立议员俱乐部,为进行选举的活动机关。
曹锟有自知之明,论军政才华,比自己适合做总统者不下一打,若真是公平竞选,是无论如何不能胜出的,徒为他人作嫁衣裳。他的亲信、直隶省长兼北京卫戍王承斌却认为曹锟有相当优势,力劝其参选。
王承斌认为曹锟的优势有几条:体恤士兵、尊师重教,从而博得很好的名声,兼有直系经营北京多年地利优势。
曹锟体恤士兵是有名的。一次,他检阅驻保定的部队,当走过士兵行列时,发现一名士兵在咽泣,便停下来问怎么回事。士兵说他爹死了,无法回去奔丧。曹锟当即给了他50大洋,并给假让他回家安葬好老爹后再来当兵。所以直系军队虽然人数不多,但胜在士气高昂,打仗出死力。
曹锟虽是粗人,却常爱去学校溜达,尤其爱与教授们聊天。在保定河北大学,他常召集教职工和学生训话,但对教授们却很客气,在他们面前常自称是推车卖布的出身,要依靠教授们办这所学校。
他还常对学生训话说:“你们要尊重教授,这些教授都是我从各省精选请来的。今后如发现你们对教授有不礼貌的行为,就要了你们的脑袋。”
他这样说,也是身体力行的。教授们下课后到休息室休息,曹锟就进来慰问。暑天时,见教授们在教室里讲得汗流浃背,就命令校工上课时送毛巾给教授们擦汗,还在教室内装置了土冰箱等设备。每到发薪时,他会嘱咐总务处必须用大红纸袋包好薪金,用托盘送给教授们。
这此行为,无论是作秀还是博眼球,反正曹锟尊重知识分子是有名的,这也是正史上其名誉始终不坏的原因之一。
单靠这些还是不保险的,怎么办呢?王承斌还有一绝招:贿选。
对贿选,起初曹锟还忸忸捏捏欲盖还遮,他的部下王坦安慰说:“花钱买总统当,比之要了钱得贪污之名的人强多了,也比拿枪命令选举的人强多了。只要能当选,就是名正言顺的大总统,再有吴大帅拥兵在外,谁还能有什么意见?”
当然,“买”总统肯定名声不好听,幕僚们有办法啊,议员们不是老闹“欠薪”吗,我帮政|府发薪水不就名正言顺了?
自1913年以来,第一届国会不但被多次解散,而且岁费“三个月只发一个月,而一个月又只能发七成”。那时的议员可不像后世中国的人大|代表是不要钱的,要开会,没钱我可不来。
于是曹锟派出自己的亲朋好友,向各方议员开出了每张选票至少5000元的“高价”薪款,前提是你要参加国会选举。
民国时期5000元可不是小数目,抵得上当时一个普通国会议员近十年的薪水。而且论理,曹锟这招也和“贿选”擦边:他只是用钱呼吁你来投票,至于投不投曹锟,倒没规定。估计曹锟认为拥他的票数足够了,让其他议员们来投票,只是为了保证投票人数达到583票的合法数。
议员们本在清水衙门里消磨时光,本就清寒。曹锟使的手段,却正是棉花蘸糖,温柔甜腻,恰好击中了他们的软肋。人常说“好汉吃软不吃硬”,所以从外地返京参会的议员络绎不绝,议员们只想占这个现成便宜,大多数抱定了一拿钱便走人的心理,而不愿承担任何责任。
不是每个人都利令智昏。曹锟的重要大将,可以说生死存依的重要大员,远在洛阳的吴佩孚就不同意这种冒险。在他看来,让孙逸仙做总统,让暂处弱势的直系不用正面硬刚奉系扩张的压力,假以时日,形势或有扳回一天。
而倘若败事,会让军事上已落下风的直系雪上加霜。
但是头脑发热的曹锟已听不进去任何人的反对了,即使是吴佩孚也不行。
作为吴的伯乐,曹锟虽是一介武夫,却用人不疑。还在民国二年时,他率领北洋军进驻湖南时,到长沙拜会当时的湖南督军汤芗铭。汤芗铭独具慧眼,发现曹锟军中的低级军官吴佩孚是个人才,逐郑重其事地向曹锟借将。
其实曹锟并不知道吴佩孚是哪一个,但他相信汤芗铭的眼光,马上召见吴佩孚并擢升他为第六旅旅长。曹锟得此良将,果然成就了直系霸业,后来还常对人说吴佩孚是他最大的本钱。
吴佩孚一直感念曹锟的知遇之恩,也终其一生对曹锟言听计从,即使在曹最落魄的时候。现在,老上司已经深陷其中,劝也无用,唯有调兵遣将预备不测罢了。
在大选问题短兵相接时,有许多议员丑态毕露。自从所谓议员任期延长后,加上大选又逼于眉睫,因此个个兴高采烈,眉飞色舞。而他们唯一所注意和关心的问题就集中于选票的票价。
和票价有连带关系的是付款的办法,因为卖票的怕投了票拿不到钱,买票的则怕付了钱议员们不投曹锟的票;而票价的多寡也因人因事而异,同样是一个议员,同样是一张票,可是喊价不同,卖价不同,成交也不同。
至于付款是现款抑支票,支票是即期还是远期,出票人是谁,银行是哪一家,都是争论的问题。
对于出席会议却不愿贿选的议员,就派其家人朋友加以劝诱,结果议员由其妻妾或友人陪送来参会的有数十人之多;对不愿为区区数千元卖身的议员,则另有办法。甘石桥俱乐部乃以实授官职来代替金钱贿赂的,议员甚至有已受官职又反悔,于是回来受贿的。
惟有蒙古议员多是王公贵族,蔑视金钱而重视官职,态度最为坚决。但是蒙古一省票数有限,作用不大。
国会自然需要拉拢,众议院议长、国民党员吴景濂是其中的关键人物。曹锟许诺,只要当选,即委任吴景濂在曹锟政|府中任国务总理。退一步说,万一因事故做不到国务总理,曹锟也会给予相当的酬报。
拥曹派认为所给条件过于优厚,但是曹锟对总统志在必得,因为在大选工作上,以吴景濂在国会中的地位和影响,非依赖吴不可,为大局计,他并不计较开出的支票有多厚重。后来认为吴景濂拿了曹锟共40万元的贿款,这也是造成后来国民党声望大跌的原因之一。
尽管这样,10月1日,第一次选举会召开,仍由于人数不足而流产。
因此为曹锟选举服务的津派、保派和国会中的大选派都慌了手脚,忙做一团,不知如何是好。当晚在小麻线胡同一所讲究的住宅中,大选派议员召开了紧急会议,讨论如何促成大选问题,当时商订了几个办法:
遣人分头疏通议员,由常会再定选举日期;电请各省督长,推定各该省国会议员一二人为代表,负责拉拢各该省代表出席;决定出席才发给出席费;津保两派所分别接洽的各政团,应采取刚柔相济的手腕;分派代表秘密南下,运动反直派中坚人物,予以特别待遇之条件。
除了金钱上的承诺外,还答应政治上的优缺;如果以上各点进行无效,则准备出最后一途,修改《大总统选举法》。
同时,津派、保派还在甘石桥114号俱乐部举行秘密会议,讨论投票议员付给票价方法。为对付一些议员拿钱不出力,大多数主张在出席大选会的上午付款,议员收到票款后即聚集在一处,午后同乘汽车直接赴国会投票。
计划策动480名参会议员收受曹锟的贿赂,虽然原则为每人5000元,但实际上根据人物地位或作用的不同,高的可达到1万元,都在正选项当日以支票形式发出。
整个贿选包括给各政|党的补助费、特别票价、普通票价、宪法会议出席费、常会出席费、特别酬劳费、“冰敬”、“炭敬”及夫马费、招待所临时费,秘密费等等,反正花样多多,各有名目,算得上是开现代中国行政**之先河,也需颇大的一笔支出。
曹锟身家本有5000万,列北洋军政人物之首。但此次贿选,却并非出自他的私囊。直隶省长王承斌为筹集大选用款,逮捕了一批制毒贩毒的奸商,勒令他们以钱赎身,得款数百万,又向直隶170个县强迫性借款共数百万元。
此外,各省督理、省长多有“报效”,数目最多的为直系山西督理阎锡山、江苏督理齐燮元,每人50万元。
第617章 曹锟贿选(下)
此次选举前夕及当场,曹锟共替政|府“代缴”了十年的欠薪400万元,一分不剩地分到大伙儿手里,可谓你升官我发财,各取所需。
这么大的动静,人民党中央调查部北京分部早已侦知。传到张作霖耳里,张作霖勃然大怒道:“妈拉巴子,曹锟是三花脸,是小丑,我们东北人绝不捧他!”并指令张汉卿,即刻于北京宣称议员若能不接受曹锟的贿赂,就可以向自己领取相同数目,这叫“反贿选”。
尽管奉系控制了17省的地盘,设在沈阳的“国家统一委员会”下设的议会在实质上代表了多半个中国的国会行使它的权利了,但是因为国会议员是民国初期产生的,因此光有这多么地盘,却无法影响到所控制省籍的议员,不能不让人赞叹民国政治的“皿煮性”。
张汉卿急电张作霖:“此虽系民国之极大丑闻,但宜不动声色,俟结果出再予以雷霆一击于我甚为有利:如曹贿选成功,则于国民党为一大打击,而后我可乘机讨伐,舆论在我。如曹贿选失败,则必不会善罢甘休,则孙先生亦需父亲为援,父亲亦可乘隙政入北京。胜负之数旬日可见分晓,关内必有一战,战则决定胜负,望父亲早作准备。”
套用一句名言:“直系舍得死,我就舍得埋”,让他们去作吧!
这次张汉卿不但在事实上未出全力,还在暗地里给曹锟的行贿大开方便之门。不把法统最后一块遮羞布狠狠地踩在脚下,人民党专政的优点怎么能体现?就让事实证明,西方式的皿煮,在中国是行不通的!
10月5日清早,国会街一带就出现了很多荷枪实弹的军警,城墙上则有许多瞭望兵,另外还有五六百名便衣游弋于群众当中,负责警务的直系官员如王怀庆、聂宪藩、薛之珩、车庆云等都亲自在现场指挥,严阵以待。其目的之一在于监视群众,一在防止议员偷偷离京。
东西车站及各紧要通道,都布置有军警防阻议员出逃。遇到有议员出逃的情况,便衣都是一把揪住,大声诬赖其逃债,接着军警就会过来干涉,声称带回去盘问,事实上则是带回会场。
大选时间虽定在上午10点,实际上到下午1点20分前,尚未凑足法定人数。议员们不是没有节操的,曹锟给钱选举的传闻早就在四下传播了,做人要有底线,败坏名声的事不能做。
于是曹锟选举班子甘石桥俱乐部向一些议员公开承诺:只须列席会议,哪怕不选曹锟都可领取5000元!
这一招果然奏效,到午后,就有袁振黄等十余议员乘汽车赶到,准备干净利索地投票--拿钱--走人。这样,我投了别人,心安理得地拿钱,既有面子,又得里子,该有多好!
但即便如此,最后仍缺数人,俱乐部便到医院把一些卧病在床的议员用软床抬来,如此才凑足法定人数。
当然有骨气的议员并非没有。曹锟亲自临场督选时,当他走到北京议员国民党员吕复席前时,发现他竟未选自己,不禁心痒难禁,竟然附耳轻语:“如何不选曹某?”
不料吕复天生有反骨,叉指怒喝道:“你要能做总统,天下人都能做总统了。你要是当了总统,总统也就不是总统了。”说罢,随手操起桌上的砚台向曹锟掷去。
曹锟珊珊躲过,但砚台新磨墨汁溅了他一身。
也亏他头脑反应敏捷之程度不下于“身手”,众目睦睦之下,虽大窘却表现得甚为大度,他面对国外参观团,侃侃而谈:“众位定以为曹某会恼羞成怒,也会像吕先生所为,反掷回去!
其实此时此刻,曹某心中所想却是另一件事:自民国成立起,罕有议员表达行为至激烈如此,为何?皿煮之势使然。吕先生对曹某人不满,自然有泼墨之权利,也体现了这次选举,确实是一次公正、公开、公平的盛会!”
他对此次选举胸有成竹,自然乘势先戴了高帽。
就在不久前,曹锟曾公然对议员们说:“谁又有名又有钱,谁就可以当总统。”当时某议员立刻提议道:“大帅,梅兰芳既有名又有钱,我看可以当总统。”一座大笑。
参议院院长王家襄,因不满曹锟贿选之行为,而自身又无能为力,在大选前愤而辞职。
众议院议员范熙壬一直在北京参与议会运作,坚持皿煮法制,建设富强之国的梦想与追求。曹锟贿选后,他致信昔日好友吴景濂:“…现在保曹一方,明设机关,贿买选票,种种丑声,喧腾报纸。两院人相率引去,避焉若浼。乃我兄独力拥护,不惜牺牲国会之名誉及同人之政治生命,以为之殉。是可忍,孰不可忍!”
由于国会议员们刻意拖沓,原定于上午10点召开的总统选举会延至12点左右才得开始。签到参议员152人,众议员441人,共593人,实际出席者585人,刚刚达到法定出席人数(583人)。
当时参议院院长王家襄刚刚辞职,故由众议院院长吴景濂主持大会,并公推16人为检票员,从下午2时开始投票,至4时完毕。随即当众点票,结果总投票数为590张,曹锟得480票,第二名孙文33票。余下林林总总共26位候选人,分得余下77张选票。
曹锟以绝对多数,稳获大总统一职。
次日清晨,京城爆出一件特大新闻:浙江籍议员邵瑞彭将所受得之5000元支票摄影制版公布,并且向北京地方检察厅检举高凌霨、王毓芝、边守敬、吴景濂行贿,控告曹锟“骚扰京师,诩戴洪宪”、“遥制中枢,连结疆吏”、“不自敛抑,妄希尊位”、“勾通军警,驱逐元首(前任总统冯国璋)”、“收买议员,破坏制宪”、“多方搜括,筹集选费”等诸项大罪。
舆论一时大哗,社会各界纷纷抗议选举结果。
后日,《北京报》接获匿名投稿:“矧在见金,夫不有躬之议员,派人南下拉人,又加以苏督之协助,当然议员多有北上者。票价名为5000元,然实为起码数,有8000者,有1万者。
所签支票,自邵瑞彭举发之大有银行以外,有盐业、有劝业,并闻有特别者则为汇业麦加利之支票。所签之字,洁记(边洁卿)以外,尚有兰记(王兰亭)、秋记(吴秋舫)、效记(王效伯)等。
本月二三两日,颇有议员持票至银行对照者,然自邵瑞彭举发,而三四两日之夜,甘石桥(贿选的总办事处)大着忙,将前发支票收回,另换其它式样之票,以不示人不漏泄为条件,且闻已书明日期。”
当时还在做记者的吴稚晖撰写文章公开辱骂曹锟贿选,说“曹锟老婆多,使劲生孩子,让孩子们一起来投他的票不就结了,何必费心费力地花钱买猪仔议员!”
不过曹锟显示出了度量:他既没有对吴全国通辑,也没有派刺客对他搞暗杀,而是照样兴致勃勃地做他的大总统。从这一点来说,评价民国时期的武夫军阀,尽管他们可能有种种不是,请收起偏见。
而西方媒体,如《时代》杂志,出于对“封面人物应是新闻制造者”的标准,颇为投入地跟踪报道了曹锟的选举。
初选次日,该刊即发布了曹锟贿选的专题,绘声绘色地报道说:“东方的快速简直令西方世界难以置信。中国议会重新召集,通宵达旦地选举一位总统。北京装点热闹气氛,士兵在街上巡逻,一副充满希望的样子…总共590名议员集中到国会大厅,并被‘锁’在里面,选举于是开始。”
可是标题清晰地表明态度:《仍无总统》。
兴冲冲的曹锟可不会让这些噪音冲击了他当选总统的喜庆,也为了尽早让生米煮成熟饭,安排了别开生面的“颁奖典礼”。
1923年的“双十节”,吴景濂捧了新总统的当选证书,乘坐专列赶到保定迎接曹锟。当时保定全城庆祝,家家悬挂五色旗,欢呼声不绝于耳。
吴景濂见到曹锟,照例说了“众望所归,人心所向”的鬼话,而曹锟也冠冕堂皇地说了“感谢国民的厚爱、敬谢不敏”云云的客套话,随后,觥筹交错之际,一出大戏也上演。
本来梨园班子选中的是《女驸马》高中状元的喜事,却冷不防台中一阵锣鼓喧天,却是《捉放曹》在热火朝天地进行。虽然曹锟爱看京剧,但有两出戏是他下令禁演的,一出是《捉放曹》,另一出则是《击鼓骂曹》了。
曹锟本也喜欢这两出戏,可是当他用贿选的手段当上大总统后,就对戏中的“曹”字特别忌讳。因为他怕老百姓将戏中的“曹”理解为他的姓氏,不愿自己也像曹操当年那样被捉被放,而《击鼓骂曹》自然更在被禁演之列了。
在今天这大好日子被人诅咒丧气运,当然不是那么令人欣悦。
手下很快停了这出戏,并把梨园主人押来质问,这人不慌不忙说:“在下演的是《中牟县》,又名《陈宫计》,不知大总统有何指教?”
内容丝毫未改,只是名字变了,这不是戏弄堂堂大总统吗?可是曹锟甚有肚量:“既然如此,你可以继续开演了。”
各人心神不定地看戏,大总统却半闭双目摇头沉哦,竟然沉浸其中了。不得不令人佩服他的制怒之功与涵养。连戏弄他的梨园主人都不禁暗叹:“曹锟虽然做事不耻,但这份修养却非凡人所能为!”
在保定人民的欢呼声中,曹锟身穿蓝色军服、斜系红色大绶、胸前挂满勋章,踏上专列,驶向北京的宫殿去了,也驶向了他人生政治生涯的最高峰。
第618章 埋钉子
历史上在曹锟贿选后,经过一段时间的准备,在第二年发生了第二次直奉大战,导致直系大败,然后由奉系独领风骚达四年之久。在张汉卿的干预下,虽然成功地避免了第一次直奉大战,但是仍要面对曹锟的贿选----这在历史上确有其事,还是不得不要进行这一次的直奉大战。
看来历史真的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啊!
张汉卿知道史上第二次直奉大战之所以奉军胜利,冯玉祥所进行的“北京政变”起到了关键作用。当时直奉两军在山海关一线激战,冯玉祥部趁机在直军背后捅了一刀,囚禁了大总统曹锟。吴佩孚在前线军心动摇,方有直系大败,从此一蹶不振。而奉系后来乘机驱逐冯玉祥,稳占了北京。
这一幕能否再现,目前关键竟仍在冯玉祥。
因为有张汉卿之前和冯玉祥的过节,这也是曹锟放心冯玉祥来京而不怕他与奉系联手的原因之一。在他抵京后,张汉卿即提前进行了关系修复。当时和冯玉祥生活了18年的元配夫人刘德贞病逝于协和医院,期间张汉卿和于一凡曾去探望。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张汉卿的少帅身份。就在那个场合,张汉卿讲起要一起迎孙逸仙入北京的想法,结果让冯玉祥十分心动。
他是国民革命的忠实追随者,六年前为了不与孙逸仙麾下的护法军作战甚至被免职处分。如果少帅真的愿意共同尊孙逸仙为首,那么之前的种种就完全可以一笑泯恩仇了。两人秘密协商,如果在将来战场上相遇,两军都要朝天放枪,以免自相残杀…
曹锟贿选的三大功臣,一是冯玉祥,二是王承斌,三是吴景濂。据中央调查部北京分部传来的消息,由于之前吴佩孚对冯玉祥的仇视和排挤,加上曹锟贿选丑剧激起全国反对,由此导致冯玉祥对曹、吴十分不满。
况且冯玉祥对孙逸仙十分钦佩,本有相机反曹、吴之心。曹锟就任总统后,冯玉祥以功高渐露不逊的态度。
当时国务总理尚未产生,国务院秘书长张廷锷担任府院之间联系。一天冯玉祥找到张廷锷,他就:“直卿(张廷锷的字)大哥,请陪我去见总统。”张廷锷以为他是礼貌上的晋谒,就陪了去见曹锟。
怎知见到曹后,冯郑而重之地说:“初一这天,总统府的卫队把士兵打了,总统知不知道?如果总统知而不办,是总统护短;如果总统不知道,是被人蒙蔽!”
冯玉祥这话一说,张廷锷吃了一惊,这岂是一个军人对总统讲话的态度?虽然冯玉祥护短是出了名的,但是毕竟面对的是名义上的一国总统哎!
曹锟虽是布贩出身,究竟干了不少的重要职务,见过的世面不为不广,何况现在已是总统。他在冯报告时本是和蔼可亲,待冯的话说完,他眼睛一睁,端正而坐向冯说:“焕章,初一总统卫队把士兵打了,你们身为高级长官,为何不彻底追究惩办肇事的不良分子?我是总统,这种小事情还要我来处理吗!我几时对你们说情维护过总统府的卫队?”
冯玉祥碰了一个大钉子,为之哑口无言,张廷锷只好打圆场说:“总统的指示我们立刻去办,焕章是总统的部下,对总统就像对父亲一样,言语可能过激,请总统原宥。”
因为知道冯玉祥的底细,张汉卿向孙逸仙说明情况,让他写了一封亲笔信,由人民党北京分部的一名情报人员转交东条胡同的冯玉祥,并授予机密。
都说冯玉祥很早就有革命思想,这还是有道理的。老冯做管带时就和一帮哥们策划了迎和武昌起义的滦州起义,事败后,一众兄弟死的死逃的逃,冯玉祥因为元配夫人刘德贞是当时袁世凯警卫军参谋官内侄女的原因,有陆建章这个舅舅罩着,逃了一阵就又回来原封不动做他的官了。
不过冯玉祥在重新吃起北洋这碗饭时还是很卖了一阵力的,无论是孙逸仙领导的二次革命,还是蔡锷领导的护国讨袁战,冯玉祥和他的独力旅都坚定的站在了袁世凯的一方,冯部还因攻占岳州被老袁授了勋三位,在此次的“贿选”中他也占了很不光彩的角色,可见冯玉祥当时还是脱不了军阀有奶便是娘的本色。
冯玉祥此时正当壮年,是个英武彪悍的典型军人。他是张汉卿的老对手了:在陕西,是张汉卿将其逐出;在湖北,是张汉卿阻住其南下之路;在安徽,是张汉卿挖了他的墙角。
他对年纪比他小了近一半的张汉卿既有仇恨,又有由赞赏转为惺惺相惜之意,还有反对张汉卿拒不合并人民党为国民党一部分、“结党割据”有乃父军阀遗风之心。
人民党情报人员对他说明来意并出示孙逸仙亲笔信件时,他却未做沉吟,慷慨说:“冯某以国事为重,自当遵从孙先生之决定。你回复少帅且安排军事部署,我部当出其不意,一举击溃直系后方。”
话虽如此说,冯玉祥对直系的力量还是很忌惮,对即使战而胜之之后的局势也有迷惘:张汉卿名义上尊孙逸仙为首,但能够保证奉系遵孙逸仙为首再组政|府吗?
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张汉卿对冯玉祥可是了解甚透。自来都说要想带好军对总要有个理念和思想,蒋介石制军抬出三皿煮义,阎锡山制军靠的是三国时的忠信礼义,这冯焕章制军靠的却是基督教加帮会帮规。
冯玉祥的大哥张之江当时是洪门大哥,他自费印了10000本圣经发给部下,冯玉祥的部下全部成了基督徒,冯本人也就被称为是“基督将军”。
当然冯的基督教制军法绝对敌不过银无加高官厚碌,这已经被历史证明了的,张汉卿不想重复去做这项无意义的工作,他所能做的,就是急冯玉祥之所急,答应奉献100万两银元,以满足冯玉祥因急速扩军及吴佩孚打压后军饷无法及时发放导致的军饷拖欠问题。
又有里子又有面子的好事,冯玉祥怎会不做?这也是历史上冯玉祥在死后被毛爷爷谥为“伪君子”、**庐山批判彭德怀时把他归入“冯玉祥一类的野心家、阴谋家、伪君子”之列的原因。
**骨子里对魏延式人物冯玉祥的评价不高,是因为在他的一生中竟然倒戈了八次之多,他的除“基督将军”绰号之外的“倒戈将军”之名,也是这么来的。
第619章 三方反直
曹锟以贿选手段,使自己登上了梦寐以求的大总统“宝座”后。就任即日,他即宣布大总统令,统一军政民政,建立一个完整之国家,号令南北合解。
此时南方护法军政|府已在陈炯明炮击总统府后业已不复存在,所谓的南方已是东南军区与桂、滇、黔、川各系军阀共存之局面。为了拉拢孙逸仙,曹锟电请孙逸仙,准备以孙在内阁任总理为前提,结束纷争,双方和解似乎露出一点曙光。
可是孙逸仙并不领情。10月8日,中国国民党在上海发表宣言,申讨曹锟。同日,张汉卿陪同孙逸仙赴天津致电各国外交团,并请否认曹锟为总统。
“统一军政民政”对现代皿煮国家是好事正事,但是把权力交给曹锟肯定不是奉系之愿,也绝无此理。哪有大象甘愿受蚂蚁指挥的道理?
紧接着,张汉卿在天津会晤段祺瑞,眼看一场大战不可避免。
在重重压力下,曹锟指派的总理孙宝琦宣布辞职,理由是“头晕目眩,肝胃不和”,被佞人曲解为“无首不明、直系内部分化”。也由此可见各界认为奉军在军事上战胜直系有相当把握。
但是破坏旧政权易,稳定新政权难。当统一战线即将结成之际,为战后的政坛务色接班人已经在他的构思之中了。
大战,肯定还是以奉系的军队为主,所以这胜利果实,不可能让国民党得了。那种很多人所想象的打败曹锟之后让孙中山当总统、张作霖当总理的臆想太不现实,虽然双方都有相当的市场。
张汉卿不会给国民党的壮大提供舞台和机会,他宁愿启用已经边缘化的段祺瑞。
这叫未雨绸缪。
段祺瑞被直奉两军合力逐出北京后,他避居天津日本租界寿街,开始吃素念佛,表面上静心养性,实际上仍密切注视着政坛风云,以待复出。
当直奉失和时,段祺瑞及时地派段芝贵到东北联络张作霖,又派徐树铮到南方交好于孙逸仙,才有段祺瑞、张作霖、孙逸仙结成反直“三角同盟”的互动。
其实即使曹锟不贿选,双方的仗迟早是要打的,这次只是一个契机,让三方名正言顺地正式出场。
本来孙逸仙还想以护法大元帅的名义发布政令,但为张汉卿、段祺瑞所拒绝。两人一致认为:曹锟贿选,使得民国法统名存实亡,而且因为这次贿选,使“约法”在中国沦为笑柄,护法名义已不宜再用。自然,他这个“护法大元帅”也自然流逝在历史的长河里。
孙氏以专注于护法名声于外,也是国民党赖以存在的基石。如果再以护法的名义参战,结果又将是一轮说不清道不明的“皿煮”胜利。
只有坚定地绕开护法的名义,反直的胜利对张汉卿才有意义,就让民初的约法随着历史的发展走进它自己的坟墓去吧!看没有国会在大义上的支持,一个蹩脚的国民党如何与人民党争夺政权。
在张汉卿对前生后世的总结,中国需要一个集权的中央政|府来完成国家大一统的任务。纵观历史,凡是中央虚弱的朝代,都是造成大规模动乱的时代,从无落空。在中国,由于思想、文化制度的不同,造成我们从来没有欧美那种皿煮化的土壤。
自民国以来,十几年的尝试也证明这样的皿煮在中国不得人心,这样的皿煮也几乎没有可能成功。
在民众还很愚昧的年代,在教育只是条件比较好的家庭才能够玩的时代,人为地拔高皿煮的意义是一种灾难。只有在中国人民党的领导下,实行有条件的皿煮,即皿煮集中制才是正解。
其实不仅仅是中国在尝试,由于苏联社会主义阵营成功统一了摇摇欲坠的沙俄,世界各地的人民发现一个集权的制度可以办很多大事,国家社会主义思潮开始涌动。
在意大利,1922年的墨索里尼率领法西斯黑衫党进行了著名的“向罗马进军”,一场“散步”下来就夺得了意大利的政权。
这一神话般的夺权经历显然大大触动了尚是政治**丝的希特勒。次年他就“致敬性”地在慕尼黑发动了啤酒馆政变,企图复制偶像的成功模式,却被送上了监狱。
不管德、意后来选择的道路是如何的反人类,但在当时,他们的做法是饱受奴役的第三世界国家人们解放国家的希望。像中国,开始由学习日本英国向学习德国演变,深刻的民族主义觉醒是它的根因,而能够在短期内强大国家是它最吸引人的部分。
人民党走的也是这条路,但是它不会逆历史潮流而行,而且在政治上会做许多改良。以党的领导下的三权分立为原则不变化、以坚持党的领导为中心的方针不变化、以党内的皿煮集中制为执政基础的思路不变化。用这样的方式,完全盖过所谓的皿煮。
鉴于本次贿选,终有两会议员意志不坚定的缘故,而议员中又有不少国民党人,甚至如主持本次贿选的众议长吴景濂都是国民党人,因此,孙逸仙话虽说得慷慨,其实底气不足。
倒是各省争相声讨本省的参选议员,严重的甚至开除其省籍,多少给了议员们一点“无颜见江东父老”的惩戒。
以范熙壬为首的一百多反对贿选的国会议员们来到天津,组建流动国会。因人数不足,合参、众两院为国会非常会议,他们议定,由从各省议员中选出的行政委员轮流充任主席。范熙壬被共选为主席,面见孙逸仙、张汉卿、段祺瑞。
因为范熙壬与孙逸仙的“对内扫除军阀,对外取消不平等条约”的追求相契,也一直推崇孙为“国之导师”,他的到来,总算让孙逸仙还存点面子。
在“三方反直同盟”通电外界后的第二天,远在东北的张作霖、在浙江的皖系督理卢永祥(时兼陆军第10师师长)一致行动,声明曹锟为僭窃叛逆,以中国全体人民视曹锟之选举为僭窃叛逆,请各令其驻京代表,避免任何行动可使僭窃者引为国际承认之借口。
互为呼应,孙逸仙以“三角反直同盟”盟主的名义下令讨伐曹锟,通缉贿选议员,并主持会议,讨论讨曹事宜。
张汉卿熟读三国,对“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颇有心得。常感叹世事无常,以一段祺瑞为例而言,之所以在此时要极力笼络他,仅仅因为皖系虽经大败,仍有实力,在浙江、徐州可威胁直军后翼。
可是不久前,奉军还在报纸上连篇讨伐并通电全国直斥段祺瑞为卖国贼呢!
他最初极崇拜孙逸仙为革命所做的努力和巨大的声望,一直要扯虎皮作大旗,连人民党的宗旨也是孙逸仙的“三皿煮义”。
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渐渐地发真的让孙逸仙占了北京城大总统的位置,以四分五裂的国民党的能力,能够担负起救国救民的重任吗?
就连他一厢情愿的所谓“皿煮选举”,在曹锟的搅和下成了民国的笑柄----但是这次选举从某种意义上说真的非常“皿煮”,从始至终没有任何强迫,完全是各议员自己配合完成了史上最大的选举丑闻!
可是反直胜利后,奉系也不能撇开孙逸仙自己做龙庭,那样奉系马上就处在风口浪尖。而且张汉卿依稀记得正史上在反直成功后,冯玉祥与奉军又成水火不容之势。那将是新一轮的洗劫,对多灾多难的中国而言是一种痛。张汉卿决心尽量用“文明”的方式达成统一中国的诉求。
否则,以奉系的实力击败各方的联盟均不是问题,但是惨胜之后还能不能抵御列强的不平等要求、以及完成统一全国的大业?这点极不确定。
不过把段祺瑞绑上同一辆战车,一起陷身于反直战争大潮中,则杜绝了战后皖系卷土重来的可能。以张汉卿的计算,会让皖系保存实力吗?
而且他也盘算着有孙逸仙的威望在,再把他树在旗帜的至高点上,奉军花了无数心血得来的战果,极有可能为别人作嫁衣裳,让孙逸仙轻易得了去!
考虑到战后布局,做过三任总理的段祺瑞,是再好不过的扶持对象了。如果国民党想借此东山再起,他有把握让段祺瑞出头顶一阵。
不过他明显想多了。段祺瑞的野心经过直皖战争的打击,已经基本息掉了。在随后几年的时间里,他亲眼看到人民党天津治下的蓬勃发展,也听说了人民军在关内纵横披靡,他不打算与奉系争雄了,所存的一个心思,就是在他手上,完成中国的统一,了却自己从政的心愿。
当最有希望助他完成心愿的少帅伸过橄榄枝时,他立刻接过来,明确地发出通电,同意联合奉系,并与国民党孙逸仙一道共讨贿选直系政|府。
几年来,他先后与张作霖、孙逸仙交恶,谁想到到头来竟是以这样的方式把手言欢?政治果然是一个雾,正应了那首歌曲“雾里看花,水中望月,你能分辨这变幻莫测的世界”?
第620章 四照堂点将
那边三方说曹锟为贿选总统,这边吴佩孚则请曹锟明发总统令,任命自己为讨逆军总司令,讨伐张作霖、段祺瑞、孙逸仙的联军。
吴佩孚早已经在京多时。贿选总统丑闻一出,直系众叛亲离,他对此怒发冲冠,匆匆从洛阳赶回北京,戎装上阵。
这是他为人称道之处,也是最大的政治失误“愚忠”。本来津、洛分歧已久,吴亦有独领一军的能力,但他感于曹锟的信任和提拔,始终维护着曹锟的地位,从无取而代之之心。
“盖北人对长官之忠,非发生于公的认识,全基于私的情感,服从之外,更有报恩的观念”。《国民日报》去年之言犹在耳,难道就应在他身上?
吴佩孚在军事上却绝非等闲之辈,他的直军虽然只有14个师又2个混成旅,但大都是身经百战,训练得当,战斗力丝毫不逊于人民军与奉军任何一支部队。
在北临奉军、南有人民军形成两面夹击之战略态势时,他一面以主力集聚在北方,企图速战速决,在将奉军打回关外后再倚铁路交通之便回兵黄河以南迎击人民军。
他的军事部署无疑是很正确的。
尽管同比之下,吴佩孚军队的战斗力媲美奉军甚至还要高出一着,对人民军也有老兵对新兵这种心理上的优势,可是架不住对手的兵多啊。
整个奉系的优势就是兵多粮广、后勤充沛,这也是直军的劣势。如果双方在南北两个战线进行拉锯战,直系肯定要吃亏----黄河以北是平原,一马平川易攻难守,如果人民军全面开花他将防不胜防。
所以为了在人民军背后形成牵制,使之无法尽全力进攻,他暗中联络川、滇、黔、桂诸路军阀,并利诱宁夏省长马廷勷起兵,力图在人民军控制下的西北、西南、东南方向全面发起战端,拖住人民军北上的步伐,给直军在北方最终战胜奉军创造有利时间。
只是盘算容易,实际执行难。不说如此之多的军队来回迂动是否如纸上谈兵那么容易,就是集中主力一战而胜奉军,这个机会虽有但经过多年充实的奉军已非吴下阿蒙。关外天津、唐山、秦皇岛等地是张汉卿重点建设的地方,是奉系在关内的工业重镇,自然有重兵把守,是谓生死之战。
另外川、滇、黔等诸路军阀在这种关键时刻能否做他的膀臂行使围魏救赵之策还要重重地打个问号。
云南、贵州远偏一隅,两地环侧有桂、川诸路列强,且自身孱弱,对直奉大战谁胜谁败并无切身之痛,因此对吴佩孚的游说虚而不答。他们抱定了主意,谁胜了,谁就是正统的中央,当然在名义上就要服从。
桂系自陆荣廷败退,内部一直陷入纷争,渐渐地以李宗仁、白崇禧为首的新桂系崭露头角。李宗仁有政治家的谋略,白崇禧有军事的敏锐性人称“小诸葛”,他们才不会贸然出头。
他们已打定了先平定广西内部,再视形势伺机而动的方针,因此对吴佩孚所提的只要桂军在人民军华南背后发动攻势,战后东南各地均在其榖中的大饼仅抱以道义上的支持----因为不管如何,曹锟已是合法的大总统----至于出兵,军饷、装备均不足,请中央给予补给吧。
马廷勷在不得已降张汉卿之后,一直念念不忘“回人治回”。虽然张汉卿控制下的人民军政|府给予了很高的自治权,仍不能满足其**。只是人民军势力强大,这个念头一直隐而不发。吴佩孚所言,正合他意。
只是西北人民军拥有4个师的强大兵力,他只能冀希望于川军的率先行动,自己也伺机在背后插一刀。
然而因为川、滇、桂、黔各路军都各有算盘,对强大的人民军力量均怀忌惮,最终反奉之事只停留在构想中。马廷勷孤军当然不敢造次,只得观望风向。
为防止人民军从陕、鄂、皖、鲁等地在背后夹击,吴佩孚破釜沉舟,将驻河南各军全部撤往黄河以北,仅在黄河南郑州、洛阳安排张福来第24师及一个新编师、萧耀南第25师及一个新编师分别依铁路驻守,张及萧分别为两地司令。
他的意图是在北方集中优势兵力,在关内速战速决,打垮奉军。黄河天险不易渡过,只要有几天缓冲时间,解决关内直军不是问题。到时候携胜利之威,又有中央正统之名,不怕局面不向有利于直系的方面转化。
本来张福来的资历尚不足以指挥豫军,他用张福来是想讨个口彩。不过,北京城里有名的《世界晚报》却在报道时把张福来变成张“祸”来,害得吴佩孚满世界通缉其社长成舍我,并且因此疑神疑鬼,总觉得北京城里不太平。
皖系仅剩的地盘在浙江,因为各方纷纷表态,浙江督理卢永祥也以反贿选之名向直系江苏督军齐燮元进攻,从而使江浙战争提前了一年多。为了给皖系打气,张作霖发电给曹锟称:“将由飞机以问足下之起居,枕戈以得最后之回答!”
华南人民军也从侧面支援北方的战事,于学忠以两师之力组成北伐军,讨伐亲直系的福建督军孙传芳。人民军从潮州出发,直逼漳州、厦门,之后将稳打稳扎依次从泉州、蒲田控制福建的政治、文化中心福州。
因为福建多山,于学忠受张汉卿示意,并不以急攻为要,而是造成声势;同时华中人民军在江西驻军已经奉令在抚州集结,准备南北夹击福建。人民军将尽可能造成即成事实,为在战后多分一杯羹打基础。
当初孙传芳慑于张汉卿的兵威,避祸入闽,被弃皖归直的李厚基收留。但是不久后即被鸠占鹊巢,素有“归心”的孙传芳联合皖系的24混成旅旅长王永泉一举将他驱离。之后李厚基抵达上海,虽被直系畀以全威将军等虚衔,但实力已失,再也不起作用了。
去年直系将领在保定会议提出先恢复法统、统一全国,是孙传芳发通电为直系投石问路,提出“巩固民国,宜先统一法统,召开旧国会,请黎元洪复位”的主意,接着又致电广东护法军政|府,要孙逸仙和徐世昌同时下野。
后来孙逸仙被国内外广泛质疑“恋栈不去”,是他先开的头。
皖系大将徐树铮在国外避祸多年后已被取消通缉,因无地可去,便来到福州安排王永泉等人欲图以皖系残存的实力与奉系、孙逸仙联合,共同反直。然而孙传芳联合12师师长周萌人,搞了个突然袭击,把掌握实权、刚晋升不久的福建军务帮办王永泉赶下台。
至此,皖系除了浙江督理卢永祥外,已再无铁杆。
而那个时候张汉卿刚刚炮击了孙大炮,皖系尚在叹息早期的“三方反直”之中止,因为孙传芳的举动,皖系也没多少精力来探讨双方孰是孰非。
当奉、皖系正式把孙传芳作为对手加以讨伐时,孙传芳压力倍增。不管北方战事最终结果如何,以华南、华中两在司令部的实力,他无论如何不是对手。
他一面密派人与人民军联络,表示不愿与人民军为敌的态度,并表示愿意缓慢让出南部福建,将主力调往北部向经济条件更好、守备也空虚的浙江发展。一旦控制了浙江,他将完全退出福建。
于学忠与张汉卿的心思不谋而合:好处当然先占了,既然能够兵不血刃地拿下福建,何必让军队大动干戈呢?而且孙传芳与皖系卢永祥打仗,奉系其实求之不得。
表面上奉、皖现在是盟友,但是对战后政局的安排,张汉卿已有决断。最好的安排是扶持段祺瑞重新上位,但要打掉他赖以再度崛起的臂膀,削弱或者打垮卢永祥,他乐见其成。
三方与直系已成水火之势,曹锟希望孙传芳能进攻广东,但孙传芳却以“浙江虚弱,易于打通连接津浦县以北上驰援”为名执意向浙江发展。
千里之外,真需要孙传芳驰援吗?对他的小心思,吴佩孚表示很生气。他表示齐燮元实力远雄厚于孙传芳,在挡住华中人民军之时,完全能对卢永祥形成压倒性的优势。孙传芳目前要做的,就是要挡住人民军对于福建的染指,并伺机进攻广东。
孙传芳也有办法。在压力下,他致电曹锟、吴佩孚,一方面大谈进攻广东的战略,一方面伸手要军饷300万元、枪弹500万发。都这个时候了,曹、吴就是能够拿出来也运不到他的地盘上啊?这下好了,没有军饷、枪弹,进攻广东的计划只能作罢。
好在他毕竟还是答应和皖系大将、浙江督理卢永祥交手,也算是间接支援了一下北方的直系,所以曹锟在确定无法指挥动孙传芳之后也就作罢。
看来打仗指望别人是不成的,关键时刻还需自力更生。12日,吴佩孚在四照堂点将。这里集中的直系全部的头面人物,曹锟等大佬均出席。
在会上,吴佩孚要求大家以直系全体利益为出发点,摒弃派系恩怨,全力打好这一仗。他打气说,只要打败奉系或者把其打回关外,整个关内的地盘都将是直系的,又何必拘泥于目前一省一城一地的争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