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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民国之少帅春秋全文阅读

作者:江山不落     穿越民国之少帅春秋txt下载     穿越民国之少帅春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81章 碰撞

    战斗打得毫无波折,高福源甚至怀疑他们是不是那支传说中的亚洲骑兵师。

    没有步兵进攻的基本要求,都是一窝蜂地向前簇拥着奔跑,绝没有所谓队形的说法。由于临近冬天,穿着笨重的衣服,根本跑不起来,无形中速度慢了许多。再加上他们是天生的好骑手,却并不善于奔跑,在这遍布壕沟和乱石的阵地上,基本上都是送死的节奏。

    不用怪他们,他们本来是骑兵。

    习惯了大纵深、迂回包围等战术的哥萨克骑兵,武力甚至在满清八旗状态最好的时候也不逞多让,这也是他们能够在西伯利亚所向披靡的原因之一。

    即使到了近代,因为俄国中亚及远东地区的对手都是孱弱不堪,所以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他们继续进行战术能力的挖掘。而且,在蒙古高原、西伯利亚高原这种特定地形上,很难在仓促之间组织好有效的防守,所以如果没有重火力的支援,骑兵对任何步兵的冲锋都是致命的威胁。正史上骑兵部队在西北保留到六十年代,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也是亚洲骑兵师有着高达上万人的骑兵队伍,却只有两百步兵的原因之一。

    不过,他们今天注定是要吃瘪的。

    离那道很浅的战壕三百米处,人民军步兵沉着地端起枪,按照训练的要求,认认真真地打靶。只是这靶子不是木板,而是活鲜鲜的人。在这个距离,白匪军的马枪是无效的。

    当一大拨人群逼近后,炒豆的声音响起。最中间的人民军一个班只用一挺班用机枪,一瞬之间就收割了大堆白匪军。在密集的人群里,哪怕是最拙劣的射手,也总能闭着眼睛有大量收获的。

    人的身躯,无论如何不能与钢铁相抗衡。眼看着同伴一个一个倒下,前进无望的白匪军胆怯了,这基本是去送死啊!他们虽然悍勇,却不傻。随着越来越靠近前线,对面的子弹也越来越密集,很多人很聪明地选择了趴在地上。有样学样,这一次的进攻便以这样奇怪的方式告一段落。

    列祖欣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他是正统的哥萨克人,骨子里有着哥萨克的骄傲,他不能容忍士兵们这样贪生怕死。在这一轮的进攻中,他已经看出来虽然对面人民军训练有素----能不有素吗?那地上趴着的活着或者死去的士兵都是明证----但是好像有一个很让人欣慰的地方,那就是步枪声音的稀疏。

    这表明敌人的数量并不多,这也和他们之前的侦察相吻合。买卖城的驻军人数大致是透明的,由于需要在几个方向上防守,所以在单一阵地上,能够部署的兵力不会太多。他判断着,顶多一个连。即使都是百发百中的神枪手,只要手下的骑兵进入其马枪射程之内,形势便会大变了。

    所以他叫来骑兵团长:“组织好几支敢死队,从几个方向硬突击过去!我们有这么多人,就是顶着子弹也会让这些黄皮猴子打到手软。为了哥萨克的荣光,冲锋!”

    不用说,哥萨克好战的血液天生地流淌在每个战士的身上。随着一声命令,更密集的人群开始拼命向前挤,原先趴在地上的骑兵们也在己方同伴的口号下重样生龙活虎起来。

    “乌拉”!这是攻击的号角,无数白匪军终于展现出他们的实力。当明白己方的要求真的是拼死拿下阵地后,强悍的白匪军毅然从地上爬起来,在枪林弹雨中勇敢前进。

    成功地顶住第一轮攻击的高福源连经过短暂的清点弹药和伤亡人数后欣喜地发现,他们的伤亡甚小,而且因为准备充分,所以子弹的数量完全能够经得起更大强度的战斗。于是,对这一轮的防守充满着信心。

    可是高福源的心里却很凝重,他知道原因所在,那是因为敌人马枪射程太近,在无法贴近己方前,只能是挨打的节奏。但是如果对方不惜代价,像这次这样全线压上,突近防线只是时间问题,那时候的伤亡数字绝对不是现在这样乐观。

    事实也正是如此。

    在稀疏的战斗中,人民军官兵可以以良好的心态面对敌人的冲锋。可是当黑压压的人群蚂蚁一样混不畏死的贴上来时,这种压力是瘆人的,让人头皮发麻,这和当初打蒙军完全不一样啊。

    能比吗?蒙军是一群战术落后、武器落后、训练极差、士气低落的部队,用乌合之众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现在的对手可是纵横西伯利亚高原数百年的哥萨克骑兵,其勇气、战斗精神和训练程度都非蒙军可以比拟。“战斗民族”的称呼,绝非妄言和吹捧。

    就这样,打死一个冒出来几个,似乎永远也打不完一样。

    在瞄准一人开枪的间隙里,其余人都前进了几大步,就是神枪手也不能一枪打两个啊!这么多人根本打不过来。很快地,敌人的面目都能看得清楚了,他们手中的马枪也响了。

    人民军开始有伤亡了,这种伤亡对他们的防守来说很不利。

    因为战线较长人数不足,所以基本上平均每人防守的宽度有近三十米。当其中有人伤亡后,相邻的战友们不得不接下他们的防区,使本来就捉襟的局面更危险,有几个地方甚至出现了百米的无人区。

    观阵的高福源迅速派出了他的预备队,但在遍地开花的阵地上,这点兵力根本无济于事。

    祖列欣根本无视已经横七竖八躺满了阵地的部下,俄国人视死如归,根本不在意伤亡数字,这是他们的传统。作为指挥官,他只有攻城拨地的责任,望着近在咫尺的人民军阵地,他得意地咧开大嘴。只要白俄兵近身,身材羸弱的人民军可不是人高马大的哥萨克骑兵的对手。

    忽然之间,他发现人民军阵地后面冒出一连串白烟,接着天空中出现许多冒着火光的飞行物纷纷落到己方冲锋的士兵里。随着一声声巨响,他的眼里出现一幅奇怪的画面。无数白俄军被气浪掀翻,或被炸死,没有死的也被这些巨响打懵了,然后纷纷重新趴在地上。

    敌人用了迫击炮!从爆炸的密度看,足有一个迫击炮连在彼!

    对这个东西,祖列欣并不陌生,毕竟他经历过一战,而迫击炮正是在一战中大放异彩的。他只是奇怪的是,人民军的火力竟然如此之猛,这还是那支听说连步枪都需要进口的国家吗?

    不能说他对中国偏见之深,实际上在正史上的民国,哪怕一直到抗战结束后,中**队的武器来源哪怕是轻武器都无法保持自给。在民国初期,整个北洋军的火炮总数没超过500门,而随着军阀间频繁战争的一个结果是,总体上各派的火炮数量不是增大而是变少了。

    这就是中国的国情,经济和工业实力决定着军事实力,这是铁律。虽然没有具体了解多少,但祖列欣所得到的一个印象是,中国火炮都靠进口。

    然而因为张汉卿,形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奉系通过各种手段,从搜罗、购买大炮到添置生产线,已经形成了较简单且完整的兵工体系,足以满足一般步兵的作战需求。不但如此,沈阳兵工厂还进行了一系列新式武器的开发工作,像迫击炮这种东西,在已经完全吃透75mm山炮和野炮的沈阳兵工厂人来说,是极简单不过的。

    张汉卿的人民军是接收迫击炮最多的军队,因为西北山地较多,交通不便,对重炮的需求反不如较轻的迫击炮来得强烈。作为奉系的犄角之一,张作霖对人民军的装备可谓极为上心,除精锐的27、28、29三个师同步装备之外,其余新生产的迫击炮都供应了人民军。

    其实张汉卿分配这些武器也是有先后顺序的。对陕甘的驻军,迫击炮已经配置到团,算是优先,因为对手的实力远强过残蒙势力。在蒙古驻军第26骑兵师中,只有库伦和买卖城各有一个迫击炮分队(连),而且是单独成军的。

    他之前认为这些足矣,因为在预想中,蒙古最大的分裂势力已经被打垮,能够对蒙古驻军造成直接压力的敌对力量已经不成气候。而且因为和苏俄的关系缓和,在最近几年,人民军和苏俄军不会有直接的冲突。有限的资源,自然是要放到最合适的地方。

    他根本没想到的是,白匪军竟然会和他过不去。

    不过幸好因为买卖城的重要位置,他还是很有“先见”性地放了这个迫击炮连,不然,李杜在防守上更会吃力。

    这次抗匪第一线,李杜做了精心准备。除了天堑之外,他还安排了营属重机枪连镇守两翼,迫击炮封锁阵地前沿,给防守步兵以火力支援。为了方便前线统一指挥,指挥权就交给了高福源。在关键时刻里,高福源终于发出了指令,事先筑好阵地的9门迫击炮分成三组,连续近五十枚炮弹硬生生把白匪军猛烈的进攻势头打断。

    人民军防线度过了第一次危机。

第482章 且行且珍惜

    祖列欣怒了。

    这根本不是勇士之间的对抗行为,而是纯粹用优势的火力对付血肉之驱!望着哥萨克骑兵在血泊中间挣扎和哀嚎,他的心在滴血。他已经投入了主力,无法再发动新一轮攻势。当然还有另一层顾虑:显然人民军是有备而来,在敌情没有摸清之前,他不想再蹈覆辙,于是下令退军。

    “这些无耻的黄种猴子,竟然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我要以牙还牙,用重炮消灭他们!”

    他似乎忘了,战争,本来就是一种计谋的较量。中国传统对军事的理解“兵者,诡道也”,是对它最好的注释。还有,在对付侵略者方面,正义的一方无论用什么手段都是不为过的。

    白匪军撤下了,留下一地鸡毛。人民军并没有趁机反攻,因为他们也无力反攻。

    此战算是大胜,人民军以百人抗住了整整一个团,尽管是骑兵组成的临时步兵。不过代价也不小,有将近二十人牺牲在战壕里,另有至少十五个以上的人重伤。若非迫击炮连出其不意的打击以及白匪军摸不透虚实,前线就已经溃退。

    即使这样,也足以笑傲了,因为敌人至少有三百人丧生。在报告了战斗结果后,高福源很自信地请求李杜派出援军来补充离失人员,他认为再有百十人便完全可以阻止敌人至少一天。

    然而李杜的命令让他吃惊:“按计划准备撤退”。这是李杜的原话,言简意赅。

    虽然胜利,预料到白匪军必然不甘心,在摸清人民军的底牌后,下一轮的攻击必然更加激烈也更加充满变数。由于人民军远离买卖城布防,战线太长,如果白匪军真的不顾死活地全面压上,虽然有可能继续给予其重创,但是己方避免不了全军覆没的可能。

    在人数这么少的买卖城,每个人民军都是有用处的,拿十个白匪军来换都不能接受。在小胜之后撤军到第二道防线,既能得到弹药的补给,也与友军合兵一处,心理上安慰不小。此外,因为离城更近,防守区域相对减少许多,也更能顾得来。

    还有一层顾虑是,虽然人民军事先挖了几道“拒马坑”,但因为事起仓促,在优先进行买卖城内和城郊的布防后,外围的处理免不得过于潦草。这些“拒马坑”因为浅和窄,很容易被对方填平,那个时候,白匪军携带的火炮便能够对人民军阵地进行一轮火力打击。同样地,在仓促的战壕里,人民军官兵对于火炮的防御能力是极差的。

    这也是李杜在事前已经计划好了的,他预计以白匪军的人数优势,第一道防线并不稳固,还面临着可能的炮火打击。所以在大胜之后即撤军,仍然留下一些坑道让白匪军来堵。这个时间,就是自己所能争取到的固守待援的时间,即以“空间换时间”的真正策略。

    高福源严格执行的军令。不过他没有急于流露出撤军的意思,全体官兵也都在认真观察白匪军的动向。既然是拖时间,自然是越长越好。以他的判断,除非敌人大规模增兵,否则从战场上敌军留下的尸首数量来看,他们应该无力再发动一场大规模的攻击了。所以,等等看,让敌人不能轻易地得到阵地,也是战略的一部分。他只是把一些轻重伤员送回后方,连同迫击炮连,以在撤退时能够轻装,达到尽可能地快。

    对人民军阵地的毫无动静,列祖欣确实不敢再赌一把其防守实力。他的这个团已经损失大半,又对人民军的迫击炮无可奈何,他唯一的办法就是调来大炮,把他们打个底朝天!

    前线进攻的失利消息很快报到了温甘伦那里,让他兴冲冲想进买卖城过夜的热情逐渐冷静下来。没想到人民军竟然还藏着这个杀手锏,看来不拔除它是无法达成目标了。面对列祖欣的请求,他点头同意说:“把我们的大炮都调来,让他们尝一尝我们大炮的厉害!”

    亚洲骑兵师有21门大炮。

    如果李杜他们看到这种大炮时,一定会擦擦额上的汗说“好吧,这也叫大炮”。人民军的75mm炮虽然在西方甚至在旧俄军队里算不得什么,但比起这种骑兵炮,还是很有底气的。

    传统的骑兵炮本来就不能跟步兵炮媲美,因为前者强调快速突破,后者的特长在于攻坚或火力压制,纯粹比火力,步兵炮可以秒杀骑兵炮。因为要跟得上骑兵的速度,骑兵炮的重量相对步兵炮轻了许多,自然,射程和威力包括精度就大打折扣。不过比较迫击炮,不考虑灵活性的话,完全可以在火力和射程上占完全优势。

    温甘伦命令沿线骑兵填平壕沟,开出一条路来让炮骑兵通过。于是,高福源从望远镜中看到这样一幅热火朝天的景象:无数骑兵从马背上跳下来,用手或兜把收集到的一些小石子和土块堆积在一起,然后用马踏平。虽然原始,却不失为一个没有办法的办法。

    有着人多的优势,再加上不需要填平太多的地方,只需要让炮车的车辙能够通过即可,所以用不了半个小时,这条大道就完成了。

    自然,为防偷袭,温甘伦和前线的祖列欣也派出了大量骑兵侦察并戒备,毕竟都知道火炮对步兵的威胁是致命的。但是出他们所料的是,对面战壕里的人民军官兵就这样任由其填平一道又一道坎,用无数人力开出一条康庄大道来。

    祖列欣充满着得意:“等我的大炮就位之后,完全压制你们的迫击炮,那时候只要一个冲锋,你们的阵地就唾手可得,那时再看看我哥萨克骑兵的厉害,你就是想逃也要看看能不能快得我们的四条腿!”

    虽然骑炮兵机动性比步兵大炮好一点,但在这崎岖不平、又纵七竖八地挖出许多不规则沟壑的路上,还是花费了很多功夫才抵近战场。而且明显地,骑炮兵缺少训练,致使排兵布阵时花费了比运输更多的时间。在其骑炮兵手忙脚乱的支起炮架时,祖列欣却很惊愕地发现,对面原本静观的人民军忽然跃出战壕,一齐向买卖城方向跑走了。

    跑、走、了!

    先前的一番努力付诸流水,这让他有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感觉。骑兵炮的射程太近了,估计等到他们准备好发射时,敌人早就跑出他们的射程之外了。

    可是对面的道路显然并不好走,同样有若干石堆土块和不平的荒野,骑兵无法尽兴去追,他这支亚洲骑兵部队如果靠两条腿,不见得会比人民军跑得更快----人家是纯步兵呀!

    不明白先前视死如归的人民军为什么这么惧怕大炮?其实在较深的战壕里,骑兵炮的威力并无法完全发挥出来。汉人狡猾,这是祖列欣亲自见识到的,所以,对于人民军的逃跑,他本能地觉得是一种策略,“会不会有埋伏?”他这样想。

    本着这个想法,他小心翼翼地派出几队同样小心翼翼的队伍去侦察敌情,不到五百米的路程,足足走了半个多小时,然后侦察人员欣喜地回报:“将军,敌人已经全部逃走了!”

    望着已经跑远的人民军,祖列欣懊悔地跺脚,这让他再度了解了中**队的狡猾。经过这一番攻击、试探、侦察和布防,他的心都累了。他命令全军暂歇,并派出一队骑兵前出侦察。

    就在祖列欣尚未安顿下来的时候,侦察人员已经回来了:“将军,敌军退出一里之遥后又布防了新的工事,我们奉您的命令不敢靠近,但是这次明显地人数较多。”

    祖列欣精神大振:“好!敌人越多,越能发挥我炮兵的优势,争取一战而全歼守军!”在他想来,买卖城已经清晰可见,人民军重新布防,那是退无可退要殊死一搏了,必然驻扎了主力。如果将其打垮,进占买卖城将减少许多阻力。不然,按照人民军方才的战斗力,若他们凭险而守,倒真的是麻烦呢。

    他唤来骑兵团长:“让你的人无论如何都要尽快铺出一条大道来,让我们的炮兵能够尽可能地抵达前线,给敌人以重创!”

    这是个好差使。被先前一番恶斗打惨了的团长欣然领命。尽管干得是逢山铺路、遇水叠桥的后勤工作,总比让手下儿郎和人民军交火得好。哥萨克骑兵都是以乡土为依托组织起来的,都是自己的亲朋好友、故旧乡邻,能不做无谓的牺牲还是别做的好,团长虽然凶悍,这点觉悟还是有的。刚才一番恶斗,已经有半数的部下死于非命,这让他滴血不已。

    于是,这个骑兵团重新抖擞精神,发挥了大无畏的气概,稳步但夯实地完成着铺设道路的责任。上下齐心,自然进度神速,一条笔直但可堪使用的临时土路便在大家的努力下逐渐伸向远方。

    为防人民军突起破坏,祖列欣可是很警惕地不断派出侦察兵打探对方动向,新调来的主力部队“草原之鹰”骑兵团也在两侧警戒,而骑兵师中仅有的两百名步兵则领头先行,为炮兵平安进入阵位打前站。

    胜利,已经近在咫尺,一旦他的炮兵就位,21门火炮的威力,绝非人民军几门迫击炮所能媲美。

    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或许正因为如此,在经历了刚才一番战斗后,人民军失去了继续对抗的勇气。在他们一行小心翼翼逼近前线,并用出色的战斗队列让人民军无懈可击时,人民军并没有发动一次哪怕试探性的攻势,仿佛对越来越迫近的炮火无动于衷。

第483章 临门一脚陷进去了

    祖列欣本能地觉得有诈,因为这根本不是刚才顽抗自己部队时的表现。但此时已无暇多想,炮兵部队正在按部就班地摆开阵列。

    这回对面的人民军不跑了,祖列欣又有些侥幸。只要大炮架起来,不管对方有什么计谋,也不管他们采用什么防守方法,在绝对的火力面前都是渣。背后是亚洲骑兵师的主力部队,远远的两侧都已经派出骑兵去侦察了,辽阔的大地上基本上一览无遗,打自己的埋伏是有相当难度的。

    夕阳的余辉斜照在哥萨克炮兵的阵地上,在寒冷的季节,即使在阳光下,仍然没有一丝暖意。“今天晚上一定要在买卖城避寒,这鬼天气,真让人受不了。”祖列欣扯紧了大衣,望着不远处低矮的买卖城,不无遐思地想。阳光的余晖洒在他的脸上,让他有些恍惚,好一会才适应。

    城头上慢慢抬起几个烟囱,在这种萧瑟的寒风中让人有家的感觉,打了好一会仗,该吃白饭了。不过,烟囱应该早就竖在那里才对,为什么还会动、而且是向着自己这里?列祖欣忽然神情一凛,“不好!”

    他的反应很快,他的声音甚至比远方剧烈的呼啸声还早了几秒,不过火光更快。在他还没有作出下一步命令时,爆炸声已经响了。

    三枚炮弹几乎同时落地,其中一枚落到布好的骑炮阵列里,把两门炮掀了起来。四溅的碎石从祖列欣脸颊边穿过,风声甚是犀利,扫在脸上比寒风刮过还疼些。

    不过祖列欣没时间感受这些,他已经声嘶力竭地大喊起来:“快把大炮推开!”

    不用考虑,他知道自己犯下了大错了。敌人以大胜而退,自然有其道理。他光顾着提防伏兵,却在不经意间被一步步带到人民军炮兵提前设好的炮火覆盖区。刚才第一轮的试射便如此精准,其后的杀伤力将是惊人的。尽管他是骑兵,却对大炮有着相当的研究。

    他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但是要想在仓促之间移动一门已经固定好了的大炮又谈何容易?

    由于沈阳兵工厂的不懈努力,特别是吸收了西方先进的液压机械复合制退机构技术,人民军的火炮射速可以轻易地达到每分钟10发。几乎在祖列欣下达命令的同时,又三发炮弹呼啸着飞来,专门攻击白匪军的骑炮阵地。这一次精度奇准,不但破坏了三门大炮,更可恶的是将十几名拼命护炮的炮兵打得千疮百孔。

    没有炮手的大炮就是一堆废铁,可是没有了大炮的炮手也是废人一个。在犀利的火炮威胁下,炮手们开始躲避了,他们有的趴在地上,有的甚至远远地离开炮群。祖列欣虽然很想架起大炮对攻,可是一时无法召集到足够的人力,另外他也知道对方的大炮远在自己的射程之外。虽然蒙古地处内陆,他还是有望洋兴叹之感。

    买卖城低矮的城墙上,李杜架起望远镜观察炮击效果。为了这次炮击,李杜可是动足了脑筋。

    所有城外的防线,最终一定守不住的,因为人数太少,这个结果他早就知道。防守城外的壕沟代价太大,反不如拒城而守有优势得多。凭城中这些横七竖八的坑道和足以抵挡子弹的城墙、房屋,敌人的骑兵部队完全发挥不出战力,而他的步兵则可以发挥巷战的优势。

    只是亚洲骑兵师携带的骑兵炮是巨大的威胁。想象一下,21门大炮对着方圆不到四里的小城猛攻,尽管其威力比步兵炮小很多,但土墙木门绝对抵挡不了;敌人如果无差别轰炸,巷战的优势也荡然无存。

    所以必须设法打掉他们的炮兵部队,于是有了高福源的诱敌之战。

    先用迫击炮的火力让敌人明白,不使用大炮将无法顺利攻到买卖城下,然后且战且退,步步为营。为了抵销火力的弱势,敌人一定会设法架设大炮,这时候,坑道的作用便体现出来了。

    其实挖掘坑道时,李杜已经赌了一把。他故意在挖掘各处的坑道时在中间留有一块很窄很浅的通道,这样敌人为了省时省力,极可能会优先从这里经过。然后根据惯性思维,敌人一定会选择一条相对笔直的通道向前推进,要知道架设大炮时可都是需要用人工来做的。

    预设敌人大炮通行的路上相对平坦一些,这样一来,敌人炮兵运动的轨迹便大致清晰了。等到高福源退到既定的防线后,为了攻克这道防线,敌人炮兵一定会老老实实架设阵位。

    这个阵位已经被提前替敌人选好了,当然也是买卖城炮兵分队测量好了的。为了此战,炮兵分队做足了功课,足足有两百发炮弹摆在旁边,那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只要打垮了敌人的炮阵,骑兵再行走如风,也只是风一般刮过而已。在机枪、迫击炮甚至大炮组成的火力网面前,在一步一个坑的买卖城内,他们与靶子基本没什么分别。

    计谋得逞了。

    近百发炮弹倾泄到骑兵师的炮兵阵地上,几乎把它打烂掉。就在这三五分钟里,强大的亚洲骑兵师所属的炮骑兵连武器加炮手都灰飞烟灭了。不但如此,炮火还波及到为它们护卫及协助布阵的极为有限的步兵,他们一起倒在血泊中。

    就是旁边的骑兵们也有被流弹击的情况,不过人民军的大炮主要是针对其炮阵,所以这些被株连的人,只能说是运气太差了。不该啊!

    祖列欣心在滴血,这些重武器可不好弄啊。他们的武器,大都是延续旧俄**队当时的,在苏维埃变天之后,因为战乱,导致不但红军补给成为问题,在远东部分的白军因为交通被切断的原因,完全断绝了武器的增援。他们的大恩主日本,自身的经济和工业条件也不是非常的好,所以能得到的补充也极为有限。

    特别是作为重武器的骑兵炮,日本人自己装备都不多,所以就不用奢望他们了。这样一来,打一个少一个,现在,曾经伴随他们几年的这支重武器就算彻底和他们告别了。从此,亚洲骑兵师就成为真正的“骑兵师”了,这种变化让祖列欣悲痛万分。一个疑问也在心中隐隐浮现:“他们的大炮为什么打得那么准!?”

    不容多想。温甘伦男爵出于对自己的信任,把这么一支重要的力量交给自己,却被自己玩砸了!看着人民军火炮仍然在断续发出的火焰,祖列欣做出了一个决定。

    既然骑兵下马战斗力大打折扣,是不是可以采用大迂回的方式发挥一下骑兵机动的优势?虽然道路条件并不好,虽然人民军用战壕、石堆和土块做出了许多障碍,但是沿城三面,总还是有些地方能够发挥骑兵长处的。现在没有了火炮,再进行慢腾腾的步兵冲锋只会伤亡更多的人。

    “骑兵部队全线压上!他们打烂了我们的炮兵,但是我们仍然有战无不胜的哥萨克骑兵!冲进买卖城,炸毁他们的大炮,把这些中国人赶进色格愣河中去!”激愤之下的祖列欣做出一个非常错误的决定,直接把他的精锐“草原之鹰”骑兵团带进死亡之地里。

    环城三面,约有五里路,都是相对宽阔的平地。祖列欣站在一处高岗上放眼望去觉得使用骑兵的条件还说得过去,这才有了这道命令。可是他远观是一回事,身处一线的白匪骑兵所感受的又是一回事。

    全面冲锋的命令虽然下达了,但是大家的速度却仍然跑不起来,不是因为别的,是作为骑兵看到乱石丛挡在前面本能的寻找更合适的路。

    横七竖八的沟渠确实有一些适合骑兵走的地方,但是当几百上千人一齐从某个缺口挤进去时,祖列欣预想中的奔腾局面却没有发生。在人挤人马挨马的不利地形中,骑兵们本能地一个一个勒紧马缰,不由得放慢了脚步。在高岗上望时,就是几堆人马在进行不规则的队列接力。这种速度,只能说是比徒步稍快一点。

    这就是我的骑兵么?祖列欣声厮力竭地大喊:“分散开来,不要吝惜马匹,你们这些笨蛋是要吸引他们的大炮么!”

    也许是他的话提醒了远处的炮手们,也许是指挥官们的心有灵犀,李杜已经注意到白匪军骑兵的这种无意识的破绽。或许,这个场景正是他乐意看到的。他果断地命令炮兵们把砸向敌人残炮的炮弹向挤成一团的骑兵们抛过去。

    首发两炮稍微偏了,只炸伤了两个零星的骑手。毕竟,这是突发状况,炮手们还需要进行校射。不像之前瞄准白匪军炮阵,是事先经过多次计算才成功的。

    不过这也要不了多长时间,随着一阵训练有素的大喊,瞄准诸单元重新完成坐标计算,一枚6.3公斤的榴|弹炮弹便呼啸着向人群飞过去,从马群里钻进去砸到地上,头部钻进泥里,就那样直直地竖着,仿佛一座丰碑。

    人群在瞬间死一样沉寂,这突如其来的一个铁家伙把大家的心都拧紧了。在下一刻,所有在场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在心里涌起一个字:“跑!”

    但为时已晚。

第484章 兵临城下

    一声巨响,扬起的尘土像天女散花般洒落在各地,落到幸存人的肩上头上。如果用心细看,那尘土中分明掺杂着密密的血迹,分不清是血渗进土中,还是土与血和成一团。

    这一炮,至少夺走三十人的生命,外带五匹以上战马。更关键的是,奉命指挥疏导交通的“草原之鹰”骑兵团的团长,颈上也中了一块弹片,当场阵亡。那是跟了祖列欣多年的忠勇部下啊,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折损在买卖城下!

    旗开得胜的人民军炮兵发觉了“点射”这一好手段,便开始有意识地把炮口向人群密集处调转。本来买卖城周边还算平坦,但是因为人为的开沟挖渠以及土堆和石子胡乱地摆放,这一带已经成为骑兵的噩梦:无法纵马狂驰,而且地域狭小,骑兵的优势几乎等于零。几千人放在一起,就是最拙劣的炮手,一发炮弹也总能打倒几个人。

    老于战斗的祖列欣也很快发现这个问题,马上发出了指令。不能不佩服哥萨克骑兵的训练有素和良好的指挥系统,就在这炮火连天的战场上,他的指令都能被很快地执行。

    他们迅速地分散队形,只用少量的“炮灰”部队稀稀拉拉地向前迂回推进,主力都远远地四散开来,随时递补。在这个距离上,步枪打不着,用炮火又太过浪费,所以在人民军火炮哑了的进程中,他们已经接近城下。

    火炮之所以哑,是李杜的意思。经过刚才的一阵急射,炮兵已经获得了辉煌的战果,再对急驰的骑兵用功,作用已经不大。有限的炮弹还是放在更有用的时候吧,反正这一阶段的作战任务,他算是交出了完美的答卷。

    没有了骑炮,亚洲骑兵师的威力便大减,特别在攻城上。买卖城再矮,骑兵也不能跃上城墙;买卖城的城墙再不结实,也不是马匹的血肉之躯可以撞破的。单一兵种的骑兵、稀稀拉拉的人群,正可以方便人民军步兵发挥优势、拒险而守。这炮,就留到敌人大规模攻城的时候用吧。

    这时候就看出拒城而守的优势了。尽管买卖城在中原人眼里严格意义上讲只能算是一座土丘,但对于骑兵来说仍然是不可逾越的天堑。人民军步兵躲在垛后、墙眼里,和白俄骑兵展开对射可是占尽了便宜----彼方的子弹可以打得土墙簌簌地响,也簌簌地落土,却很难射中背后,毕竟他们在漫无目的地打,机动行走本来就考验着骑手的马术和枪法;反之,人民军步兵却可以从容地瞄准。此时,人少的人民军在这里却显示出相对人多的优势来。

    固定对射显然对白俄军不利,所以他们自动地转入机动对射来。前一拨骑兵边行进边打完手中枪,便立即从前方撤离战场,后面跟上的骑兵便又重复着前人的动作。只是,在看似有序的换防与进退有度中间,似乎有一种悲壮的感觉,因为不断地有人从马背上掉下来。失去主人的战马无助地悲鸣,也无助地跟随着马潮向前奔去。

    战况的激烈是显而易见的,因为随着每一轮骑兵队伍的换场,祖列欣总能听到下面人回报又折损了多少多少士兵。就是在场中,他也能够清晰地看到,许多返回的马背上根本就空无一人,原本矫健的骑士,有的跌落在城下,有的则战死在回来的路上。

    对面的人民军是一支劲旅!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不安地搓着手。虽然买卖城近在咫尺,又城墙矮小,但对于失去了攻城利器火炮的骑兵部队来说,前面的路要走还会很艰难。而且,还有一个巨大的隐忧是,从库伦来的人民军援军迟迟不见动静,本来是一件好事,却越发让他不安。

    没理由啊!买卖城和恰克图是中俄的咽喉要道,距库伦又并不远,以中国那位少帅睚眦必报的性格,不可能就此放任不管的。而且现在中国境内并无干戈,中国人是有能力进行这方面的动员的。

    确实,正因为买卖城位于库伦向北的唯一一条公路线上,以及经库伦有一条通向北京的直达公路,这一条交通线如果能够牢牢地控制在中国手里,有唐努乌梁海地区的稳固,再加上东部呼伦贝尔的服贴,相当于把整个中国北方边境线稳定了。要不是日本人控制着满洲里在那里兴风作浪,根本不会有什么白匪作乱,光围,就让无后勤补给的白匪军饿也饿死了。

    带主力殿后的温甘伦将军也是如是想。几乎在前线回报进攻买卖城的战斗打得异常艰苦他就知道,自己这回是撞上硬茬了。原本他的计划中,就是普普通通的“借”道而过,奇袭买卖城和恰克图这小地方后直扫西伯利亚大铁路和远东守备部队,根本没把中国人放在眼里。却不料,出师即不利,他的机动能力没有能够发挥,还没见正主儿,自己就陷在这儿了。

    没有了大炮,想攻克城池就有些困难了,再要惹上从南到东一系列的援军,原本打算满满的突击行动变成了一场僵持,这就不是自己的强项了。人民军在城外都搞了这么个大阵仗,在狭窄的城里巷战,他的骑兵并不适合,而且天知道他们在城里做了什么工事!

    从清晨到下午,已经浪费宝贵的一天了,温甘伦不愿为这个小城再耗精力了。从对面军人顽强的战斗作风和战术水平看,这无疑是一支劲旅,即使战而胜之也必将是一场惨胜。他决定放弃继续对买卖城的用兵,从而在战略上拥有更大的回旋余地。

    这个决定在此时此地,无疑是最合适的,祖列欣纵然心有不甘,还是忠实地执行了决定。他派出一个骑兵团沿买卖城东、南两个方向远远地迂回,围而不打作为牵制,他亲率主力“草原之鹰”骑兵团当先杀向俄境,在那里,有他们的宿敌。

    恰克图俄国守军其实早就听到中国境内传来的大炮轰鸣声和炒豆般的枪声,但是他们没有半分救援的意思。上头传来命令,既然中**队严正拒绝了苏俄军队跨境“帮助”的友好,那么就让这些不可一世的黄皮肤猴子承受一下白俄军的厉害好了!虽然现在白俄军节节败退,但是在红军看来,就是这样一支败军,也完全会打得中**队打不着牙。

    凭心而论,苏俄政|府对以张汉卿为首的奉系政|府近期一连串的行为非常不满。如果不是因为强敌日本在侧,他们能不能忍受奉军对摩阔崴、呼伦贝尔等的占领,对蒙古的强力收复还未可知。远东小有折损倒也罢了,可蒙古是其西伯利亚腹心的战略纵深,是关乎其遥远的远东地区和欧洲中心联结的重要命脉,它的失去使俄国几十年来在这里的耕耘像被揭开一层土一般。

    蒙古经过人民党的强力手段已经变天,如果不尽快在这里打开缺口,一旦全部亲俄势力被瓦解,那时候没有“带路党”,没有合适的理由,那真的要和这里说拜拜了。

    所以白匪军入蒙,从苏俄政|府到远东地区领导人都是欣喜异常。只要人民军落败,或者慑于压力,中国政|府会“请”苏军帮助剿匪。那时候便可乘机借着这个机会再度进入蒙古,然后以剿匪为名逐渐培植代理人,重新恢复俄国在这里的影响力都不在话下。反正蒙古地广人稀,“匪徒”形迹无常,那么苏军也就会合法地在这个面积与东三省差不多大的地方捉迷藏。

    可是如意算盘落空了。

    张汉卿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他们的“好意”,尽管他好像并没有识破他们的计谋,可是他认为此次和白俄军的交手,有必要用自己的力量。保家卫国用别人的力量,一是拿人的手短,二来也会给对方看不起。中苏之间还有极重要的中东路问题悬而未决,以苏俄的胃口,一旦他们恢复元气,一定会在这个问题上大费周章。他需要适时地展现自己的肌肉,来为将来的谈判定下基调。

    国际社会的谈判,向来遵循“丛林法则”,强者只尊重等量的对手。只要奉系军队打出水平,展现出强力控制国家领土的决心、士气以及能力后,他有信心让这个困扰正史中国二十年代最大的中苏问题得到完美解决。毕竟,和一个强大、友好的中国作邻居,是本世纪二、三十年代苏联的对华外交方向,当拳头无法获得他们想要的,对方一定会换作击掌为盟。

    为了展现实力,张汉卿可是下了大本钱的,要毕其功于一役。温甘伦师长不知道的是,在买卖城守军殊死防守的同时,针对他的一条巨大的包围圈正在悄悄形成。无论他能否拿下买卖城,都无法改变这个结局。当然,人民军成功地守住这个小城,除了政治上的意义外,给白俄军的打击也是致命的,除了士气,还有时间的迟滞。

    不过,没有丝毫意识的亚洲骑兵师正以主力直扑买卖城的邻居恰克图,这个原本属于中国的边陲小镇。后者,正审慎地等待着来自中国政|府的求救呢。

第485章 墙头鼓角声悲壮

    第5集团军为了消灭这股白匪军也是下了很多功夫的。

    虽然肩负着整个远东地区包括中、东西伯利亚的安全,但在尽量不刺激日本人的大方针下,苏俄远东人民军重心放在剿匪上,特别是针对流窜于西伯利亚高原和蒙古一带的谢苗诺夫白俄军。和后来蒋先生“攘外必先安内”的思路有异曲同工之妙,列定的苏维埃政权要合法地存在,必须把彻底消灭白俄势力作为必要条件。

    毕竟,日本人也好,欧洲干涉军也罢,都不是这块土地上的正宗主人。有强力外援支持的原政权力量,才是新生政权的最大忧患…

    所以,在从赤塔到恰克图,第5集团军司令官马季亚谢维奇摆下重兵,要切断国内腹地与远东共和国之间的联系,让白俄军无法自由地获得来自东方日本人的补给。当然,也是作为日本干涉军与苏俄边境之间的缓冲。此外,是否还有其它深层次的想法----比如是否有必要部署这么多的兵力在孱弱的蒙古边境上以备“万一”,在张汉卿强力的否决下已经暂时不需要深挖了。

    现在,来自恰克图一线的远东人民革命军要直面白俄军的压力了。以涅伊曼的步兵第35师为主力,辅以皮萨列夫的骑兵第5师、斯列坚斯克的骑兵第2旅、以及精锐的特罗伊茨科萨夫斯克的骑兵第1旅分别摆在恰克图的东西两侧,牢牢地守备着白俄军伺机跨过铁路深入苏俄腹地的企图----在中(蒙)苏边境摆下这么大阵仗本来可不单单是防着白俄军的,但最终演变成不得不防止白俄军的狗急跳墙却也是当时的决策者们未曾想到的,谁知道对面的数量极少的人民军那么狗血和能打呢?

    听着一城之隔的人民军隆隆的炮声,苏俄军都是为之一振。这个时候的普通苏俄军队,还是有着相对“朴素”的觉悟的,在政治动员中知道这支正陷入苦战(臆想中的场景)的军队和己方一样,都是死敌日军的对头,都有着解放各自全国受奴役人们的政治抱负,因此难免有些惺惺相惜之情,哪怕他们的长官有着这样或那样的政治伎俩。

    不过,从人性的角度出发,死道友不死贫道是无论古今中外都一样的。对面的战斗越激烈,越是让人庆幸,迎来的白匪军有对面的黄种人先削弱了,不管最后的战局如何,对红军都是有利而无弊的。傲慢的中国人为他们的傲慢付出了代价,那是应当的。虽然仗打到现在,在红军战斗力膨胀的当口,白匪军不值一哂,但是对于从废墟中崛起的黄皮肤邻居来说,绝对是无法小觑的存在。

    不过,当呼啸而来的白匪军进入他们的视线时,他们还是大吃一惊:信誓旦旦的那位少帅的军队,在似乎进行了一场尚算像样的战斗后便迅速地无声无息了,这感觉有些虎头蛇尾啊!以至于坐镇城中的马季亚谢维奇忍不住臆想着:“中**队的崛起毕竟时日太短,军队的战斗力不是一朝一夕之功!要想全歼这股匪军,还是要靠英雄的苏俄红军!”

    确实,经历数年内战的苏俄红军很有战斗经验。他们的后勤装备远远超过了白军,人数上也占有数倍优势,再加上是以逸待劳,只一个照面,两翼展开的红军两支精锐骑兵部队就紧紧夹住了亚洲骑兵师的先头部队,使其很快陷入苦战。

    从恰克图小镇上呼啸而来的炮弹让白匪军魂飞魄散。苏俄军队有比中**队数量远大得多的大炮、不计本钱的炮弹,这一切,都让吃尽了中**队苦头的白匪军觉得,和刚才的中**队交手还是能够忍受的。不过,现在说这些都没有意义了。

    漫天的硝烟、无数倒地的人或马匹的尸体让温甘伦和列祖欣明白这样一个事实:他们的亚洲骑兵师如果不撤退,将会陷入一场没有胜算的战争。没有后勤基地,没有补给,甚至没有任何救兵,和优势的苏俄红军面前死扛无疑是自寻死路,继续深入俄境太危险了。

    买卖城的强硬还击也让他们了解到,南面的中**队也不是好惹的,想据城而守的希望破灭了。惟今之际,是如何有效地保存实力,以待东山再起才是摆在面前的一道难关。

    大概知道西北人民军在蒙古的兵力配置,库伦是不敢奢望攻下的,听说少帅已经集重兵向库伦支援了;向东也不成的,在东北的奉军已经派了一个步兵师在往这边赶的路上。从今天的交火情况看,骑兵师机动性还行,但是攻城拔寨,明显地火力不足。若和步兵硬扛,没有胜算。

    能够做的就只有一个方向:向西,向西,再向西。蒙古广阔的西部人烟稀少,那里也几乎没有驻军,没有像样的抵抗力量,正好发挥骑兵的优势。只是,同样地荒芜人烟,恐怕部队要吃点后勤的苦了。

    一念至此,温甘伦迅速和祖列欣交换了意见,然后立即下令:“放弃与俄国士兵的交火,全体向西转进!”

    如蒙大赦的白俄骑兵迅速地脱离战斗,他们完美地在战场上展现了什么叫娴熟的骑技和训练有素,几千人几乎同时勒紧了缰绳,用极小的转弯半径实现了调头,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蔚为壮观。

    只是苦了那些伤兵和丧失了坐骑的骑兵。白俄军队彪悍并富有战斗力,但是大多是一些冒险家和不满于苏维埃政权的原有利益者。他们对新生的苏俄政权有共同的仇视,但远谈不上同僚之间的友爱,一声令下,转身就走,根本不顾及地上无助的曾经的战友。

    亚洲骑兵师行动很迅速,但没有坐骑的骑兵在茫茫蒙古高原注定是个死或俘的下场,不过这一切温甘伦男爵顾不得了。因为几乎在他下令退却的同时,在远处的东方出现了密密的一群小黑点。

    凭借多年的战争经验,他知道这绝对是一支至少几千人的队伍。而依照这支部队的来向看,绝对不可能是自己的援军----他根本没有援军。

    没想到东北奉军的支援力量竟然来得这么快!

第486章 东北义勇军

    都以为从东面来的军队一定是黑龙江督军吴俊升派出的奉军第4师,但谁也没有想到的是,来的竟然是一支杂牌军。

    军纪看起来不咋地,军服也不齐整,有的竟有五花八门不知从哪里传来的绶带、肩章,整在一起不伦不类的极好笑;武器也不是奉军通用的仿日本1912年式标准毛瑟步枪,而是俄式、捷克式、日式都有,用万国造来形容绝不虚言。

    若不是有人先向买卖城守军喊话,差点被误认为是白俄人的援军而遭到痛击。

    “俺们是东北义勇军,俺们的长官张宗昌将军要和李杜将军会话!”

    如果张汉卿在这里,只怕要笑得吐血。好好的“东北义勇军”的名声,可不能被这些子兵痞败坏了。不过人家确实就叫“东北义勇军”,还是张宗昌自己想出来的名字。当然,官面上的叫法是“东北混成旅。”

    这是一支从剿匪第一线凯旋的队伍,不过其主要组成部分让人感到讽刺的是由土匪组成,不过是投诚的。当初东北剿匪作战中,张宗昌凭借其过人的胆识和人脉,硬是从派系林立的奉军中拉出一支自己的队伍并获得不菲战功,战后被张作霖亲封为“东北混成旅”。

    这其实是一种恶作剧,人家正常的军队都是有番号的,至不济也挂个卫队师的名声,这个“东北混成旅”听起来很拉风,可是在奉系诸人眼中,其实是上不得台面的。

    好的兵源都被选走了,都是正规军队,各有统属的。只有原先混迹在各地的散兵游勇没了主家的、不得不投诚的土匪、不想种庄稼却不被奉军接收的绿林好汉、落魄的蒙满族上层后裔,还有原来白俄旧军、捷克败军、以及流浪在东北的日本浪人,大家统一在张宗昌的旗号下,自成一体。

    估计也只有张宗昌能把这支“多国部队”凑在一块,也没有哪个奉系的分支看得上这支部队,所以张宗昌就成了爹不疼娘不爱,连军费也都是张作霖念着张宗昌的归顺之功看着可怜才划拨一点的,才能勉强保证不饿死。

    就在这支军队潦倒到要倒架的时候,白俄犯蒙了,这对陷入绝境的张宗昌来说是一次重大的机会,他急忙向张作霖、张汉卿表态要率兵“剿匪”。

    此时战场态势是东北驻军重心在防备日本人,也没有多余的力量可以驰援,只有吴俊升划拉了一个第4师要就近拦一下,还主要是为了防备白俄兵回犯海拉尔。关内三个师远水解不了近渴,张汉卿的西北人民军主力也放在陕甘。在这种情况下,本着有当无的心态,张汉卿复电张作霖同意“东北混成旅”的加入。

    不是西北人民军不强,而是面对机动性极佳的“亚洲骑兵师”,蒙地的几支力量不足的人民军不足以解除它的威胁。要围歼一支骑兵部队,没有三、五倍的力量是很困难的,因为对方可以随时聚起拳头攻己一支。

    而且张汉卿还担心这支白俄军队会深入到蒙西----从战略分析来看还极有可能,因为如果以买卖城----库伦----归绥一线划出防御区的话,这条线以东正是奉军、人民军的优势包围圈,存活率不大,反而是广阔的蒙古西部有更大的活动范围。

    想在这块与东北差不多大面积的荒芜之地里围剿白俄军,是一项极大的工程。白俄军天性耐寒,反而中**队是弱项;骑兵补给可以就地取材,无法真正困住他们。还有一个战略隐忧是,沿着蒙西可以有机会骚扰新疆、宁夏、甘肃,给人民军稳定西北的战略布局添麻烦。

    只是令所有人、包括张汉卿都没想到的是,张宗昌的“东北独立旅”歪打歪着,后来真的帮他解决了这个大问题。当然在现在,没有任何人看好他们。

    至少李杜是这样想的。他原先就在吴俊升的手下,自然知道张宗昌是何人,剿匪的能手,也是祸害地方的高手。说起来,吉林几个大匪首特别是卢永贵的授首与高士傧被俘,是张宗昌身先士卒打下的功劳,这一点当时的东三省剿匪总司令部给予了明确奖励,差一点就实授“体制内”的职务了,只是好好的一把牌被他自己打坏了。

    事情还要说到阴错阳差的那次宴席上。

    剿匪基本成功,张作霖筹划在沈阳大办了一场宴席,请的是东三省的农民老人代表。代表都是60岁以上的普通农民,与“官场社会无联络者”,分配名额为:大县8人,中县6人,小县4人,140余县共选出代表600多人,动静极大。

    这恐怕是他就任东三省巡阅使以来闹得声势最大的一天了,这样做既是为了收买人心,也是想洗刷自己以前当胡子的坏名声,同时也想听听这些老人是怎么评价自己和奉军的,了解一下民意。

    张作霖即兴发表了演讲,大意就是:要减轻人们的负担,发展教育,培养人才,注重实业等,还告诫各位乡亲们要管教子弟,切莫吸烟,要维护治安和平等。吃人的筵席自然一片赞美,什么“从打有了大帅,日子好过了”、“从庚子年算起,总是兵荒马乱的,现在太平了”、“自从大帅督奉后,咱奉天年年就风调雨顺”等等。

    唯独有一位老人不知深浅,说了一句:“奉军哪样都好,就有一件事不好,那就是‘打粳米,骂白面,不打不骂,高粱米饭’。”张作霖当时不清楚老人讲的是怎么回事,散席后问随从,得知原来奉军派出的剿匪军队一到乡下就不愿意吃高粱米饭了,要吃粳米(一种旱稻米)白面。老百姓不给,就打、就骂,一打一骂,就能吃上粳米饭和白面了。

    张作霖听后大怒,马上召开奉军师、旅级以上的军官会议,他拍着桌子大骂:“妈了个巴子!你们拍拍良心,我哪点亏待过你们?别的军队扣军饷,我扣过吗?不但不扣,我还总不断地赏,每个月我连马嚼子钱都给你们发了,你们为什么还要到乡下去打粳米、骂白面?你们这是祸害老百姓,以后不能再打老百姓,再有这事,我就枪毙你们!”

    张汉卿拍胸脯说卫队师和第一师不会有这种事,张作相、吴俊升、孙烈臣都不相信现在的奉军敢这么做。虽然以前军纪不是太好,但经过张作霖整顿、特别是少帅政工制度对军纪的约束的影响,各部队的军纪虽然达不到少帅系军队的严明,好歹都有个参照的标准,这么离谱的事根本不会有。

    最后查来查去,发现就是张宗昌的混成旅干的事。试想主力原本就是由未整训的胡子组成的军队,又没有列入正式的奉系编制,这军饷上自然会有些不便。本能之下,这些兵痞旧习不改,难免有骚扰乡民之举。

    结果就是东北混成旅差一点被取消番号,张宗昌也差点被剥去军职。还是考虑到他是归降之人,怕造成不好影响,又系初犯,才从轻发落。最终是所有功劳被一笔勾销,奉军总司令部安排政工人员对该部队进行资格筛选和整训,上千人被清除出去,弄得个灰头灰脸。

    奉军大整编时,各省督军都选择了对这支部队敬而远之,张作相也不收,张汉卿自然不会要的。几千号人呐,整一个无人问津,当时张宗昌想死的心都有了。

    不用别人说,他自己也要整训部队了。据说他除了死命训练军队外,还下了一个硬规矩,那就是无论跟谁打仗,可以抢对方、杀对方、用各种手段折磨对方,就是绝对不准祸害百姓,违者点天灯!这事大伙儿当作一个笑料,听听也就过去了。

    没想到在蒙古大地上,还能看到这支部队的身影。他们恶习有没有改,李杜不知道,但是在蒙古,蒙民都集中在库伦等几个较大的城市,都有人民军驻守,张宗昌的军队肯定是不敢作恶的;其它一些人迹罕至的广阔地方,牧民一年都见不到几个,想祸害也没人给他祸害啊。

    所以李杜对他们的到来倒没什么抵触,他令人开了城门,和张宗昌就野外会了面。

    “张旅长,幸会啊。”战情紧急,他简要地通报了一下双方交战的情况。

    张宗昌一路上看到无数死伤的白俄士兵,知道刚刚经历了一场恶仗。听说面前的这个人竟以区区千人兵力硬扛住了骁勇善战的亚洲骑兵师的全面进攻,也是很佩服的。

    “咱老张奉老、少帅之命歼灭白俄匪军,重任在肩,寒暄的话就不多说了。知道李大哥打了一天仗,也不敢叨扰。只是我们远来辛苦,李大哥能不能周济点粮草让兄弟们打打牙祭,我们养足精神好打白俄鬼子去。”

    他要以一己之力和白俄硬磕?这求战之心也太切了吧?尽管对这支部队没有什么好印象,但好歹人家千里迢迢是来支援自己,怎么也有同袍之义吧。虽然自己似乎打了一场胜仗,但自己知道,那是占了地利的大便宜。要不是以逸待劳又是拥有城池之利,又设计伏击了对方的骑兵炮,而对方却只擅长机动,自己的人马是无论如何打不过他们的。交过手才知道,白俄匪军战斗力还是很强的。

    “张旅长不要掉以轻心,白俄军队单兵的战斗力可向27师属骑兵团比肩。我看张旅长的军队都是骑兵,和他们硬碰将是一场恶斗,还是先歇息等待少帅最新的指示吧,西北地区的两个骑兵师很快就要到了。”

    “军情如火,就不耽搁了。先请兄弟们进了食,我们马上追击,定要一鼓而胜!”

第487章 如此追击

    张宗昌为了这次仗可是下了血本的。

    奉军已经正规化,如果他的军队再没有功绩的话,被裁撤是一定的。关内直奉两家暂时处于一种平衡的状态,西北倒是大有可为,可那是少帅亲自指挥,连续顺风顺水。以人民党那些人的尿性,肯定不欢迎自己这群大老粗的。这次白俄匪乱,正是自己最后的一把牌,输了一无所有,赢了前途无量。

    他是个好赌的人,要不然正史上也不会有“牌九将军”的匪号。当然,能在赌桌上常胜,他的算计还是有的:他的部队基本上胡子出身,匪性有,不怕死;对骑术都是精通,在骑兵作战上不输于白俄兵;只要歼灭了白俄军,以这个功劳完全可以保命甚至还可能有机会独领一军,损失的人马完全可以在以后补回来,而白俄军则是打一个少一个。

    所以他在来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好好表现一把,结果来到蒙古发现人民军已经先下一筹。如果等到援军到齐,基本上也就没他什么事了,或者能表现的机会就少了,这和他的初衷大不一样。所以他要在援军未到之前击败白匪军,给自己一个立身的本钱。

    特别是白俄军新败,锐气尽失,只要自己死命的撕开他们的第一拨阻击,以他对白俄人的了解,其后一定是追着打的局面。

    需要提一句的是,张宗昌手下也收罗了不少白俄军官和士兵,以他和他们打成一片的结果是,他完全知道这些白俄军人在想什么:投机、惜命。

    说投机,是因为这些人原先都不满红色苏维埃的统治而叛国,经过几年的潦倒,被各方人物用金钱腐蚀拉拢,成为有奶便是娘的雇佣军性质的军队,已经完全对国家的忠诚失去了信念。没有了信念,自然难讲忠诚。打顺风仗时勇猛无比,但吃败仗时却会一败涂地。

    所以他赌这一仗会赢,会因此得到少帅的肯定,所以他信心十足。

    李杜已经尽了心了,他无法阻止张宗昌的轻敌和梦想。但作为同袍,他还是安排从买卖城搬出粮食和草料给友军作好后勤工作。皇帝不差饿兵、囚犯还要饱餐一顿的传统,怎么着也要这支部队吃饱喝足啊。

    让他大跌眼镜的是很多官兵看到递来的是馒头咸菜及肉片后并不满意,很多人用听不懂的话在嚷嚷,这让他很吃惊。通过翻译才知道,原来这些说俄语的官兵嚷着要酒!

    马上要上战场了,难道要壮行吗?要知道在人民军条例里,不但战斗期间禁止饮酒是传统,就是平时,军营里也是绝对禁酒的。

    张宗昌嘿嘿一笑说:“没事,这些白俄兵喝了酒之后胆大包天,战场上缺胳膊少腿都不吱声、子弹打在身上只要能喘气还会往前冲的。要是不给他们喝酒,那就不要打仗了,自己会先乱起来。”

    买卖城顾名思义是交易的地方,毛皮、毛制品是俄方的重要商品,而茶叶及酒是中方最易脱销的东西,这些东西甚至比馒头咸菜来得还容易些。不过大战前夕饮酒,怎么着也有点儿戏的意思。这是战争啊,会掉脑袋的!

    李杜将信将疑,俄国老|毛子嗜酒他是知道的,但是打仗时也这种嗜法,他却不愿相信。不过看张宗昌信心满满的样子,也就不多说了,命令守军搬酒,不够的就从商贾中间买,权当给这群酒鬼送行了,好歹也是好心来救援的军队,这个礼数不能丢了。

    不想这群人见了酒之后连命都不要了。中国籍贯的还好些,俄国毛子都是仰起脖子捧起酒坛子往肚里灌,仿佛捡着宝一般。很多人都是一坛到底,然后把嘴一抹,露出满足的神情来,也不知道是醉态还是久旱逢甘露的清爽。

    这样的军队能打仗?李杜他们像看活宝一样目瞪口呆。得了,我们还是好好守住买卖城要紧,说不定明天就传来这帮人全军覆灭的消息,指望他们是不行的。

    酒足饭饱之后,张宗昌召集一大群军队中的头头脑脑作战前动员会,只寥寥数语,便激和这些人血脉贲张:“兄弟们,等下我们就去追击亚洲骑兵师。这一仗大家都要卯足劲给我冲,打得好,少帅高兴,我们顿顿有酒喝;打败了,该滚哪去滚哪去,反正老子是没脸再见老帅、少帅的。”

    他的话有随军的翻译官分别用俄语、日语还有不知什么语说了一遍,马上就把这群人的血性激发出来。分别向手下人传达后,远近各处不时传来“乌拉”、“骷髅谁”(冲啊、杀啊)等千奇百怪的声音,像极了万国会议的嘈杂。

    在买卖城守军百味掺杂的目光中,数千名杂牌军翻蹬上马。喝得少的还算利索,有那喝得量大的,不免摇头晃脑,有几个还摔下马来,不过很快又骂骂咧咧再度起身。

    靠这样一群人和在西伯利亚高原上名声显赫的白匪军作战?天知道能够回来几个!李杜怀着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心情望着张宗昌甩鞭远去,心中默默盘算着这支部队全军覆没后对战局的影响。

    与此同时,离买卖城百里外的埃格河与色格楞河河口处,亚洲骑兵师的负责人温甘伦男爵和他的助手列祖欣正在紧张地探听这支远来的生力军的背景。没想到先败于买卖城,再败于苏俄军之手,劳师远征最怕的还不是大败后士气的丧失与后勤补给的不足,而是对于目前时局的闭塞,尤其在这陌生的地域。

    如果这支军队协防买卖城,与之前已经探听到的少帅从中国的西北调集两个骑兵师的重兵入蒙这个讯息一结合便知道,他们要想从容返回,希望已经不大。

    买卖城已经这么难啃,作为蒙古重镇的库伦就更别说了。两地之间便利的交通随时能够卡住自己这支军队的通行。即使杀出条血路,在归时仍然要面临来自东北的奉军的威胁,代价太大。

    “还是按照之前的计划,一旦无法退回就向蒙西进发,和盘踞在马鬃山的黑喇嘛会合,伺机进入新疆。那里中**队力量薄弱,正好发展,也是威胁苏俄的好通道。”这是温甘伦在打气,尽管遭遇两连败,作为主帅的他可不能泄气。

    “只怕这茫茫戈壁滩不好过啊,我们对这里路况不熟,万一迷路,光靠就地补给也很难保证这几千人的后勤啊。”担任参谋角色的助手列祖欣这样提出疑问,今天的战事让他对前途第一次有了沮丧的念头。

    “没事。在进蒙之前,谢苗诺夫首领已经派人与蒙西的巴希奇、凯戈罗多夫、卡赞采夫等人联系上了,他们会和我们一道对付新疆的黄猴子。我刚才已经派人去联络了,应该很快就有消息。”

    “哦”,列祖欣眼中有了神采。有带路党,他的底气就足多了,无论中国人的兵力有多雄厚,在蒙西可是有力气都使不上的,这里根本不适合大队人马作战,正是骑兵扬威的疆场。

    然而,他们没有等到信使的到来,反而是远方的哨兵急匆匆报告了一个重大的消息:新加入的那支人民军的骑兵部队,正向着自己的驻地赶来,前锋已经不足二十里。

    温甘伦出离愤怒了。哥萨克骑兵是具有几百年优良历史传统的,在冷兵器时代,还没有在正面作战中被谁击败过。就是今天的战斗,也因为己方用不擅长的攻城战术去对抗城坚炮利的守军才落得大败。中国人不知天高地厚,还真以为自己这支闻名东北的亚洲骑兵师是软柿子?他们放弃坚固的堡垒非要进行机动战,那就让我们一雪今天两次落败的耻辱,让士气重新振奋起来吧!

    他大声命令:“全体都有,立即集合!”

    其实不用他作此命令,久经战阵的白俄兵早已听到震天的马蹄声,也早已排列好了战阵。在前哨发现到报告的时间里,张宗昌的骑兵部队又逼近了十里。

    不是跟不上,而是张宗昌需要一个将息马力。骑兵冲刺是很厉害,但也很费马力。不像人类还有“一股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马匹是绝对做不到长时间的冲锋的,十里路的长距离冲刺,到后来马匹会基本丧失锐气,所以当年成吉思汗的蒙古兵都是至少人手三匹马以节约马力。

    这样也就给了白俄匪军以整装的时间,对此,张宗昌是不在意的,他本来就没有打算偷袭。根据俄国人的尿性,如果以正面击破对方的攻击,基本上他们会丧失再度交战的勇气。那样虽然会在开始遭受重大损失,但其后将会是痛打落水狗的局面,也就是剿匪、追匪,痛快淋漓。

    几十里路之后,醉酒的士兵已经被冷风吹醒,精神焕发。在靠近白匪军营地十里的地方,张宗昌下令休息片刻,作战斗的最后准备。

    对面,温甘伦的士兵已经集结待命,等着这一场你死我活的战斗开幕。在草原上,骑兵部队最危险的敌人便是另一支骑兵部队,不清除对方,他没法从容向西蒙进发。

    这是个开阔的地面,方圆几十里都是平地,一鉴无遗,所以也没有任何阴谋诡计可以施展,大家靠的就是自己的勇猛、能力和运气,公平公正。

第488章 对决

    在做临战动员后,张宗昌默默地抛起一个铜板,念叨说:“上,上上大吉!”

    此战能不能战而胜之,决定着这支部队的未来,也决定着自己在奉系的地位、特别是以张汉卿为首的少壮派会不会接纳自己,就看现在的了。

    铜板在空中成了一个抛物线缓缓落地,弹跳了一下便静静地躺在地上,露出两块稻穗图案来。张宗昌紧张地看了看,然后大笑着跳起来大声说:“好,进攻!”

    万马奔腾,数千骑兵同一时间发生“嚯嚯”的声音,让沙地变作沙场,戈壁的风声也被人叫马嘶掩盖。骑兵过千,无边无沿,一匹马的声势足以抵得上全副武装的几名士兵。

    当先的是白俄军官罗金的第一团,在正面战场上作为主力突进。罗金是张宗昌最得意的战场杀手,作战骁勇,遇强则强,每每撕开胡子的阵营,为后继部队的突入立过很多功劳。

    骑兵交战,历来讲究雁形合围,这样,只要一路突破,旁边的友军就会很快沿着这里利用快速的渗透让对方战线断开,而后视情况形成局部以多胜少。如果对方不应战,基本上就是正好让骑兵发挥机动的优势,离大败就不远了。

    可是张宗昌今天偏反其道而用之,他用人数不多的临时第三团压住两翼,重心放在罗金的突破上。在他们的后面,是莫尔恰诺夫率领的第二团,同样打的是中|央突破的思路。这种不管两边、只顾中间的打法极具冒险精神:一旦中|央无法立刻突破敌方的防线,而己方的两翼被压制后,立刻会陷入对方的包围圈,陷入苦战。

    这是一锤子买卖,胜则大胜,败则大败。

    如果说这次骑兵大战与四年前张汉卿卫队旅剿匪之战的最大区别,就是人民军骑兵部队普遍装备了新式马枪。毕竟热兵|器时代来临,如果骑兵没有自己的突击火力,在面对重装步兵的结局就是一个死字。机动性再强,毕竟也快不过子弹啊!

    虽然张宗昌的部队不归属于任何一个奉系大伽,但是因为沈阳兵工厂的飞跃能力,在很短的时间内让各支编制内步兵师属骑兵团的新式马枪配置完毕,这淘汰的旧马枪,还是舍得给各省的警备部队和杂牌军队的。

    张宗昌才不会嫌弃新旧,据他在北京城里的见识,无论从精度还是威力或者方便程度上,即使奉系的旧式马枪都比当初直、皖系装备的要好。

    这要归功于奉系在武器制造方面的大手笔投入。为什么短短几年时间里,奉军异军突起,很快成为让日本人、俄国人都忌惮不已的势力了,也在关内关外如鱼得水?

    兵员足、纪律好、训练勤、武器强,战斗力能不上去吗!

    反正就骑兵火力而言,张宗昌的军队绝对不弱于亚洲骑兵师。双方人数大体相当,除了战术稍有差异外,比的就是谁的毅力和意志更胜一筹了。

    在两百米的距离上,双方同时开枪。子弹在正面几公里的地表飞舞,所有骑手都紧伏着马背,以躲避可能的伤害。不过,比躲避更重要的事是让自己更快地接近对方,否则即使自己没被乱枪击中,座下的马匹若是受伤倒地,这种速度的冲击也会至少让骑手重伤,更别说落地的骑手基本的宿命便是被任意双方的马蹄踩扁!

    正因为射人射马基本上一个效果,所以马枪射程虽近威力却很大,因为它还能连发,又称为卡宾|枪----没办法,在短距离内冲刺,如果像传统步枪打一枪拉一次枪栓,既不方便又会错失良机,两百米的射程范围内也就十几二十秒的反应时间,基本上就是一次性的。考虑到准头等原因,恐怕还不及马刀有用得多。

    这也是骑兵作战来得猛去得也快的原因之一。能在短时间内|射出大量的子弹,不用准头,光是扑天盖地呼啸而来的子弹都能给人以沉重的心理压力。通常一梭子弹下去后,战斗基本见分晓。至于马刀,那只是近距离展现男人勇武的补充。

    自从用密集的机关枪对巴布扎布匪骑兵进行近似屠杀般的交锋后,随着奉军马枪的普及,奉军骑兵部队已经放弃了用冷兵器进行大规模械斗的战法----热|兵器时代,体现男人勇武的马上搏斗基本上已经不作为主要的战术要求了。

    臂力再好的武士,一枪完全可以毙命。

    而亚洲骑兵师则远远地落后于时代了,他们还拘泥于传统的哥萨克骑兵无敌的战术,要与中**队进行一场力量对比有利于他们的厮杀呢。

    其实最关键的是奉军部队不差钱,特别是在攸关生命的火力配置上,张汉卿是舍得投入的。卡宾|枪随手就是一梭子,表面上代价要比步枪费很多子弹,但在骑兵交锋时,先机火力压制可以少损失多少人命,这个账怎么算都划算。

    在基本上倾泄完枪膛中的子弹后,双方已经接近,有的人已经错身,再没有时间换弹匣了。这时候张宗昌军队的训练有素也体现出来了:他们毅然扔掉还冒着烟的马枪,抽出马刀,向稀稀拉拉的对方阵营冲去。

    没错,亚洲骑兵师突前的骑兵被这一阵雨点般的急射几乎打懵了。不知道有多少人中弹落马,几百还是几千?反正刚才还激昂的声势一下子就熄掉了。

    不过当对着中**队亮闪闪的马刀时,他们的血性也激发出来了,浑然不顾身边倒下的无数同袍。刚才奉军的火力太过凶猛,他们没被打死的都是侥幸。

    但是只要不死,他们都认为胜利必将属于自己。只要近身相交,无数对手都将抱头鼠窜,历史已经证明。

    战斗民族的血液中都有尚武的基因,哥萨克骑兵在中亚是无敌的存在,他们甚至曾经攻破曾经无敌的蒙古人的大帐。在饮食上,他们吃的是面包黄油,普遍要比中国人摄入的营养要高;他们人高马大,在体力上也占上风。在这场以力搏命的交锋中,他们是占据优势的,只要中国人不拿马枪而是绅士地决斗。

    现在已经无法再放冷枪了。无数马刀扬起,两拨人马绞在了一起。两翼哥萨克骑兵吃惊地看着中间长约一里的战线上的层层人影响,听到的只有钢铁的碰撞声、战马的嘶鸣声、战士的怒喝声、伤者的呻|吟声。

    白俄匪军身材高大,在体力上占优势,但因为先前的火力突击,伤亡惨重。加上东北混成旅是用主力在中|央开花,所以双方同样出动一个团,单位面积上张宗昌的人数多出不少,形成以多打少的局面。很快地,白匪军的先头骑兵团有被强硬吃掉的危险。

    “他们不是人,是魔鬼!”温甘伦男爵吃惊地看着对面中**队的表现,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骑兵部队?如此凶猛能战!几乎在短短的几分钟时间里即重创了他的精锐骑兵团,而他还没来得及调动两翼的接应部队!

    受伤和失去主人的战马在嘶鸣,死者长已,伤者的哀嚎与战场上偶尔响起的马磕与零星枪声告诉人们,刚刚一战已经结束了。

    首战,亚洲骑兵师大败!

    眼看着对面的骑兵在做第二次集结,温甘伦知道不能再等了。他的手里还有第二梯队的部队,准备用来反突破的,现在需要填上了。不然,携大胜之势的奉军会在蒙古草原上把它的骑兵吃得连残渣都不剩!

    他向祖列欣作了个手势,后者立刻命令两翼的骑兵向中间掩杀过来。

    张宗昌不慌不忙,他在两翼虽然人数少了些,但是装备是相同的,马枪的火力完全可以抵销这种劣势。他的战术要求是继续从中间突破,要从正面击破白俄匪军的主力,从意志上打垮他们。所以看到对方的举动,他完全不考虑向两翼添兵,反而大声命令:“彼得戈布斯基,该你了!打完这一仗,我晋升你为上校!”

    彼得戈布斯基是个偷袭战的高手,像狼一样善于捕捉战场上哪怕一点微小的机会,他的独立骑兵团都是由无家可归、混不怕死的没落白俄中层组成,战斗**极强,也早就跃跃欲试了。他是张宗昌的独立骑兵团的统帅,这支部队也是东北混成旅的真正精锐,俄国人占了半数。

    由于双方交织在一起,中国骑兵连队失去了继续用火力开路的先机,但这对彼得戈布斯基来说根本不是事。同样作为哥萨克骑兵,他更期望用手中的马刀而不是马枪战胜敌人。尽管对面层层叠叠人数不少,但这绝不会让他怯战。

    接到张宗昌的命令,他迅速地下达指令,让本团5个营的骑兵集中力量多批次地继续撞向对方的中|央。只要杀出条血路,就意味着对方被截成两段,在其后的骑兵作战中便会有决策上的优势。

    这一次的交锋没有太大的差异,同文同种,都是哥萨克人中的勇士,只是各为其主,像极了俄国内战的缩影。

第489章 见证奇迹的时刻

    作为经历过俄国内战里并九死一生成功脱身的一名哥萨克勇士,安德烈参加的这一仗是他从军以来最艰苦的。它的名字在俄语里是“勇敢的”的意思,他也一直视勇敢为军人的必备素质。可是在面对无数不怕死亡、不计成本的曾经的同胞时,还是露出了一丝怯意。

    敌人视左右威胁于不顾,执意要从中|央突破,一下子就让战斗白势化了。双方都是攻其所必救,有一丝希望也都不会放弃,所以这轮对决比刚才枪淋弹雨的火力释放还要残酷。四面八方前前后后都是挥舞着的马刀,稍一不慎就会被不知从哪里来的利刃刺伤,即使是传说中的侠客也难以在千军万马之中从容施展。

    不需要任何招法,只需要高高地扬起马刀,重重地砍下。如果劲大,可以磕飞敌人的兵器然后斩落敌人,或者反之被敌人斩落马下。在这里,杀人和被人杀同样简单、利索。

    交手的大多数是俄国人,看体态就会知道,可是这些人为什么要帮助黄种人来对付高贵的白种人呢?为了金钱也不能这样数宗忘祖啊!有好几次,安德烈差点认错人,要不是中国方面的白俄军穿着肥大的中**服的话。

    已经砍死了两个对手了,安德烈已经兴起。这两个人中,一个被他快速的斜劈从脖子到肋下几乎劈成两半,高扬的马刀还停在半空,根本没来得及反抗;另一人则是被他的连续三次硬砸磕飞了兵器后然后被砍中脸颊而死,死相都是很惨烈。

    不过在和第三个对手交锋的时候,他却被对方几下势大力沉的砍劈震得手臂发麻。知道是刚才砍人的时候劲使大发了,没时间歇歇手所致。在这要命的时刻,偏偏碰到一个大力士,这是天要亡我的节奏啊。

    本能地侧走避开锋芒,却不料座下的马腿被地上的死尸拌了一下,一个趔趄使他的重心向马头方向栽去,本能地伸手抓住缰绳以免坠马,却在慌乱中忽略了抵抗。几乎在这一刹那,对手的马刀已经劈了过来。此时安德烈的身子已经斜向对手,在马上又不能像在地上一样灵活避让,只能看着一道白光向自己脑后闪过来,坐在马上等死。

    “啊”!本能地一声惨叫,可是身上并没有任何疼痛的感觉,这才觉察到自己并没有事。定了定神,发现对手保持着力劈的姿势,但永远也劈不下来了。

    一柄马刀从他的后背透到前胸,原来是旁边己方一位骑兵见他危急,在对方舞刀的刹那从旁边偷袭得手救了他一命。没有来得及说声感谢,那个队友便又被其对面的敌人斩杀。

    安德烈没有机会悲痛,因为马上又有一个对手补上了其战友的坑,又是个强壮的白俄兵。

    这次就没有那么好的机会了,在奋力抵抗了七刀还是八刀之后,安德烈被这个白俄兵刺中小腹,一头栽到马下。在临死的一刹那,他喃喃地用哥萨克语表达了自己的哀伤,翻译过来便是中国一句很出名的诗句: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相同的一幕在各处上演。不是我杀了你,就是你杀了他,然后他再杀向我。每个人都用尽自己浑身的力量去保护自己、去杀死别人,战场上充斥着刺鼻的血腥味。放眼望去,只有残破的军旗、没有骑手的老马、和仍有一丝气力在周旋的不死不休的杀戮映照在夕阳下。

    天色已晚。静气观战的张宗昌淡定地盘算着战场的走势。他没有在意双方堆积如山高的数千具尸体,也仿佛没有听到无数伤兵的哀嚎----在医疗条件极差的蒙古,重伤员所遭受的痛苦远不如直接战死的好。

    冷兵器的骑兵决斗是需要消耗大量的力气的,随着战斗的激烈程度越来越强,双方都已经筋疲力尽了。谁能够撑到最后,谁就会笑到最后。温甘伦从来没有想到,在蒙古腹地竟然有这么一支能够敢于和他们直面战斗的骑兵,他对人民军的认识更强烈了,虽然他的认识只是一种误解。

    东北混成旅虽然来自东北,但并不隶属于东北军的编制,就像它又名“东北义勇军”,却完全与“义勇”没有任何联系一样。

    亚洲骑兵师算是废了,两个成建制的骑兵团被自己打烂,两翼的部队也遭到自己押阵官兵的殊死抵抗而无法对其中|央进行有效的支援。现在,该派出自己的生力军进行最后的决胜之役吧。

    “达纳耶夫,该你收尾了!”他向他的卫队长发出最后的攻击令,后者也是一名哥萨克骑士,率领着一百人的最精锐的卫队。这点人数在大战初期的人堆里是一点用处也没有的,但在双方都是强弩之末时却有十分不一样的作用。

    达纳耶夫和张宗昌一样粗鲁,却拥有强壮得多的身体,他对张宗昌向来是抱着一种盲从的心理,所以很得张宗昌的喜爱。他的卫队是从千军万马中精挑细选出来的,都是作战的好手,一直被作为决胜的力量来使用的。现在,是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了。

    古有甘宁百骑破曹营,达纳耶夫的破坏性有过之而无不及。呐喊着从已经被沉重打击的亚洲骑兵师两个团正面直冲过去的时候,对方完全没有力气作任何有组织的抵挡,以至于连温甘伦和列祖欣都要在几名侍卫的保护下才能逃出生天。

    不但如此,这支骑兵小分队还顺便绕到对方的左翼,把已经被打得稀烂的攻击线再狠狠地踩上一脚。

    这时候,已经没有任何成建制抵抗、也失去了两位主将的亚洲骑兵师完全没有了作战的**。在和苏俄红军交战的几年里,他们已经没有了国家的概念、失去了打仗的意义,彻底沦为了一支雇佣兵。顺风顺水仗会势如破竹,但一旦吃了败仗,他们比谁都更快地失去意志。

    远在古城西安的张汉卿时刻关注着蒙古的战局,正在不断催促各路援军尽快入蒙形成合围之势以免战火蔓延西北,忽然收到一封让他万分诧异的捷电:“我军于11月18日大破亚洲骑兵师,毙伤六千余,俘虏三千,只余匪首温甘伦等人率残部近百人窜往蒙西。张宗昌。”

第490章 蛙跳战术

    “我晕,怎么会是这样?太不可思议了!”

    西北人民军司令部的诸位高层们都和张汉卿抱有同样的惊奇和感慨。他们都来自东北,非常了解亚洲骑兵师在西伯利亚高原的影响力:他们是一群不知死为何物、熟悉蒙古高原气候和环境、本身受过严格的军事训练、有长期的战场经验的老兵,极难对付。不然,以苏俄在远东数倍于其的力量,也不至于一时半刻拿他们没办法了。

    在原先的部署中,是要人民军第4、第26骑兵师及东北奉军一部加上精锐的第1师主力到齐后再和他们做一次决胜之战的,就这样他还没有把握大胜,做好长期作战的打算。现在,这股活跃在蒙古、辽北和黑龙江北部的重要力量,竟然被那个谁都看不上的张宗昌一股荡平了。不知道是对方的战斗力下降了,还是张宗昌有如神助?

    来不及赞叹,参谋部立即研究起战后的走势来。从情报机构传来的零星消息表明,现在温甘伦一行已经深入蒙西,据说已经得到盘踞在这里多年的蒙西匪帮巴希奇、凯戈罗多夫、卡赞采夫的帮助,要重整旗鼓,卷土重来。

    要不要集结重兵再对其进行一次劳师远征呢?可是在荒无人烟的蒙古高原上,没有人有把握一定找得到对方。即使找得到,在基本没有路的蒙西,白俄匪军有太多的方向可以逃窜了。以温甘伦的狡诈,一旦分兵难保不陷入袭击中,可用大部队追击这一小撮精锐的(能逃出张宗昌手心的,算精锐吗?)骑兵部队,这样的追击何时是个头啊!

    已经逃了,悔也无益,蒙古的善后工作还是要做的。

    基本上一劳永逸地解决了北方问题,张汉卿心头的石头落了地。只要自己不发昏,现在的蒙古从内里已经没有乱源了,则苏俄再强势也无由干涉中国内政,除非它要侵略。

    将功行赏。在张宗昌大捷后,张汉卿终于被他的努力感动,不但通电表扬了东北混成旅的战绩,还亲自同意张宗昌把这批俘虏的、包括被救治好的白俄骑兵收在麾下,命名为“白俄兵团”,由张宗昌担任司令,算是终于正式有个编制了。

    张宗昌所部虽然也受到重创,却也得了意外之喜。按照这些白俄兵有奶便是娘的习性,加上他对白俄人的长期相处经验,他们无所谓忠诚,背叛只因为忠诚的筹码太低。在中、俄都无人收留的情况下,走投无路的白俄军跟着张宗昌混是最好的出路。

    同时,鉴于李杜在买卖城狙击战斗中的有力指挥,张汉卿决定晋升其为驻蒙古的骑兵26师的师长,统辖包括唐努乌梁海驻军、各主要城市保安部队的所有蒙古人民军。

    对败匪怎么办?当然要乘胜追击啊,难道要他们又形成气候再威胁蒙古的稳定吗?虽然在可预见的未来对方已经很难形成火候了,但谁也不想身边有个刺在不时地扎一下吧?怎么搞?

    锐气正盛的张宗昌首先请缨,他在给张汉卿的电报中说:“职已集结此战勇武之战士五百人,将分三路对白俄匪军进行攻击行军,一定要消灭其有生力量,再立新功。”

    不甘示弱的李杜也回电说要调一支步骑军和西剿匪,总的方针是用骑兵的机动性不断击败匪军,然后以步兵逐点镇守,一步步压缩匪军的战略空间,积小胜为大胜,最终争取一战歼灭之。

    两种方案都得到一批拥趸者,但都觉得胜算不大或者耗时耗力。他们都是西北人民军的高层,知道张汉卿已经在准备下一盘大棋,不容许有更多的时间花在和这支匪军磨蹭上。

    可是蒙西匪乱已有几十年的积累了,短期内想清剿哪有这么好的办法?而且在广阔的蒙古西部戈壁滩上,因为无法动用大部队,如果和熟悉当地状况的马匪交战,只要对方展开游击战,迟早会被拖疲拖垮。

    这恐怕也是温甘伦等人打的如意算盘,是想借着蒙西这块宝地东山再起呢。

    几年的军旅生涯,已经让张汉卿从纸上谈兵的“战略家”向优秀的前线指挥者兼顾。在长期一线带兵打仗的洗礼下,他在脑海中的各种理论也随之升华,战略和战术相得益彰,被下属喻之为带兵天才。

    如他对韩麟春、戢翼翘、许兰洲等人提出的意见:“按部就班地打,正中了白匪军的想法。蒙西生存环境恶劣,后勤补给不易,势不能运用大部队。然而在这么大的地方上用兵,没有足够人力,又不能对敌人有歼灭性的打击。所以我的意见,是迫使敌人要我们决战,或者不得不避开我们的锋芒。无论是歼灭敌人或是把敌人驱逐出境,都是我们阶段性的胜利,所以我的意见,是用‘蛙跳’战术,让白匪军按照我们的思路打。”

    “蛙跳?”几个兵家都面面相觑。研究了半辈子的军事理论,第一次听说这个词。

    “青蛙走路是跳着的,这样一是可以不用每一步都要搬开前面的阻力,二是它的速度更快、更具威胁性。白匪想利用蒙西和我们兜圈子,我们不用睬他们。集中力量把蒙西几个关键的城镇拿下,让其时刻处在我们的包围圈之中,时刻面临着挨打、后勤不足的困境,他们自然就要想办法要么和我们打,要么逃出包围圈去。”张汉卿在简陋的蒙古地图上划了几个圈:“以唐努乌梁海和库伦为一边,先打下最近也最重要的乌里雅苏台,形成第一个包围圈。然后以乌里雅苏台为基地,向西再拿下科布多。以这两个要地为核心,再逐步向稍小的城镇渗透,不拘泥于消灭多少人,先在蒙西来个遍地开花。匪军再怎么能跑,总还是要吃、要住、要补给,我们就是掐着他们的脖子逼着他们找我们打。不打,他们要不了多久自己也会散了。”

    这个“蛙跳”战术,是张汉卿借鉴二战美国在太平洋战场上放弃传统一线平推的做法,跳跃前进,越岛攻击。得手以后再以此为支撑继续开展进攻,从而使战争的进程大大加快。蒙西虽然没有海,但是它的地形和太平洋如出一辙:有限的人口都集中在若干个孤悬某地的小市镇上,和太平洋上的小岛类似。打下几个重要的位置之后,包围圈中的小岛打与不打,意义已经不大了。

    几位人民军司令部的指挥家们都表示钦佩。少帅虽然带兵打仗的时间远不如这几人,但是他的思想和军事理论是天才般的,不可以常人理论。人民军从成立到发展壮大的这几年,从战术上看并没有比其它军队有多少出奇的地方,但是架不住少帅的火候掌握得好哇:一是每次出兵都逢上好时候,鲜有硬茬子;二是战略环境都是和他的出兵思路密合,即占据着大义,这份功力比之战场上的一刀一枪来得尤为难得。

    像剿匪、像占据中东路、像摩阔崴用兵、像呼伦贝尔之战、像安蒙,都是让国人振奋、让国外各势力无法行之有效地与之抗衡的大事件,张汉卿都做得非常到位。

    所以西北人民军司令部很快形成了共识,张汉卿更跃进一步,他在给张宗昌的电文中说:“知悉你部大胜白匪军并解了买卖城之危,不胜欣慰之极。望你能够戒骄戒躁,展开蛙跳战术,以打击敌人主力或收复蒙西各大城镇为目标,逐步巩固已有战果。在此之间,宜发挥骑兵机动性的优势,在牢守各个重要据点后再对敌展开大规模包围。圈子不妨大一点,这样依靠各据点,能够尽大程度地限制敌骑兵的优势。蒙古匪乱平息,则西北安定,兄居大功。为了事权统一,我已向巡阅使署征求同意你为蒙西安抚使兼‘白俄兵团’司令,全权负责征剿余匪。所有的后勤供应,由西北人民军后勤部负责。”

    这是获得张汉卿正式承认的节奏!张宗昌得了这个电令,比打败亚洲骑兵师得了嘉奖还喜欢。颠沛游离了好长时间,过够了爹不疼娘不爱的日子后,他第一次获得认可,还是东北军的少帅,这是什么奖赏都换不来的。少帅给足了面子、权力和地盘,自己再不珍惜就不叫张宗昌了。他顾不得大战后全军要歇息,立即整军待发,并给手下打气说:

    “少帅要我学青蛙,戳一下动几下。俺老张别的不敢说,这知遇之恩还是知道要报的,我这就做那青蛙,一蹦不歇脚,要让那群白俄子像坐在井里的青蛙一样看俺怎么蹦跶。少帅委任俺做蒙西安抚使,这些白俄子再在蒙古捣乱就是和俺老张过不去。兄弟们这就出发,把他们打得屁滚尿流!”

    深知肩上责任的张宗昌为了表现,也需要仔细揣摩张汉卿的建议。对剿匪很有经验的他了解了“蛙跳”的深意之后也禁不住赞叹说:“少帅天纵奇才,用这个办法俺老张要是打不掉这群白毛子,都不好意思说自己会带兵打仗!”

    边行军边整顿,整支“白俄军团”开始了纷乱但实有序的远征了。这支锐气正盛的军队按照张汉卿提出的“蛙跳”战术,各挑出一支支骑兵部队深入蒙西,对盘踞在各个小城镇的当地匪军进行了一次次卓有成效的打击。即使分兵,在人数和武力上也比盘踞在各地的匪帮们要强得多,所以强悍如巴希奇、凯戈罗多夫、卡赞采夫等传统蒙西匪帮,狡诈如温甘伦等外来匪军,都不得不避其锋芒。在知悉“白俄军团”要以大包围圈来一战定乾坤后,匪军们都明智地选择了跳出这个圈子。

    在唐努乌梁海守军的协助下,匪军们被赶到了蒙西南,蒙西重镇乌里雅苏台、科布多在完全意义上得到收复,一个安定的蒙古已经出现。

第491章 黑喇嘛

    种种信息表明,威胁蒙古安全的主要因素已经被克服。现阶段的重要军事任务一是堵住白匪军残部回蒙的通道,巩固蒙古战役的胜利果实;二是在新疆、甘肃、绥远、宁夏一线布好防线,把他们牢牢困在这个号称八百公里“黑戈壁”的区域内,然后伺机予以消灭。

    至于完全剿灭以温甘伦为首的匪首,倒不是太过急迫。在生存条件极差的蒙古西南部,不用出兵,光恶劣的自然环境已经是他们的天敌了。

    黑戈壁是历史上非常重要的地理区域,它的范围包括内蒙古额济纳河以西、中蒙界山----阿济山以南、祁连山山前洪积扇以北、新疆天山以东这一大片地区,面积比内地几个省份都大,却长期无人定居。

    这个地方正好位于“草原丝绸之路”进出新疆的咽喉部位,但是交通的条件同样比较艰苦,下一步主力是否向这里用兵,西北人民军参谋部还在讨论中。

    张汉卿对是否在现在进疆还是很犹豫的。一是目前人民军的实力不适合分散用兵:新疆地广人稀,进去容易控制难,没有大好几万人根本就占不住脚,像历史上解放军进疆可是有着十万大军的。而目前自己手里就近的部队只有在守甘肃的第1师和守宁夏的第3师。

    二是新疆的杨增新至少在明面上服从奉系的号令,也还能有效地控制新疆的局面,如果人民军进疆,双方的关系如何确保?他可是把这里当作安定的大后方的;还有一个重要的因素是,新疆当时在全国都算是比较贫瘠的,入疆部队的补给怎么来?历史上由甘入疆,有著名的“丝绸之路”,可是这条路不像后世建好了相对便捷的铁路和公路,全靠肩挑人扛这是要锻炼人民军的意志吗?

    三是有限的驻陕部队中,第6师是由“外人”控制的,第2师要起到监督的责任;第5师是许兰洲的老底子,掺杂了当初好几支杂牌军,整编还在进行;唯一能机动的只有第4骑兵师,还担负着压制冯玉祥、吴佩孚等部的任务。

    但是几天后,新的消息传来,张汉卿最终做了决定:入疆。

    因为据杨增新的通报,被张宗昌击败的白俄匪首温甘伦也在蒙西匪帮的帮助下和黑喇嘛合兵一处,声势大振。为祸西北多年的黑喇嘛再度出现,在黑戈壁网罗了上千跟随者并威胁明水,使得新疆布防压力增大,“丝绸之路”上也人心惶惶,交通有一度中断的风险。

    黑喇嘛是谁?竟然有如此魔力?

    说起这黑喇嘛,民国时在新疆、甘肃、蒙古的中国人无人不知。他的本名叫丹毕加参,是俄罗斯卫拉特杜尔伯特部的,属于卡尔梅克蒙古人。因为早年参加“十二月党人”活动曾被沙皇关进监狱,但被成功逃脱,远远躲到西藏研习密宗教义,自称获得高超法力。他的名字本身就是个谜,牧民叫他“大头喇嘛”,最常见的名字则是“假喇嘛”。

    辛亥革命到俄国十月革命这六年间,外蒙古政权在沙俄支持下加快了脱离中国的步伐,此时黑喇嘛成为急先锋。他作为西蒙古军队的最高统帅,带兵攻打与新疆比邻的科布多城,攻陷这个西部重镇后将城中的非蒙古居民赶尽杀绝。由于在“解放”科布多有大功,哲布尊丹巴活佛给了他呼图克图的称号,所以威信很高,自称是阿睦尔撒纳神的化身。

    张汉卿入蒙,哲布尊丹巴活佛最终授首,一大批怀有异志的蒙古上层被处决后,黑喇嘛带着自己的部落走出中蒙界山,来到黑戈壁。各式各样在外蒙古不能立足的人纷纷追随他来到此地,一时间在这里驻扎了500顶帐篷。

    黑喇嘛在马鬃山占山为王后,在这里打劫过往商队,并着力建造庞大的碉堡群。由于罩着某种佛的神光,加上生性残忍,被安西、额济纳、哈密一带的老百姓视为洪水猛兽,又敬又怕。直到正史上的解放后,哈密东北部山乡的居民吓唬孩子,都不说“狼来了”,而说“黑喇嘛来了”。在这远离海洋的亚洲腹地,在这个比整个欧洲大几倍的草原与荒漠,一个上了膛的手枪与一个精锐的步兵师,能产生相同的威慑作用。

    不但新疆,正史上包括陕甘宁,包括蒙古、苏俄在内的国家和地区,其政|府机构都派兵想剿杀他、派人想暗杀他,都没有成功。黑喇嘛在牧民心中,是一尊邪恶的神,让人又敬又怕。

    曾经有这样一个说法。黑喇嘛是每个人心中不敢大声说出来,然而每个人都想说的机密。据说,黑喇嘛经常在夜半三更,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部下的帐篷,察看他们的动静,在他的心里,每个人都是敌人,除了他本人。

    现在,这个地方成为横亘在甘肃与新疆“丝绸之路”上的一根毒刺,让张汉卿不得不拔了。因为在他的战略中,新疆是西北人民军获得苏俄帮助的最前线----相比较被白匪军时刻骚乱的西伯利亚大铁路,从新疆入华还是比较安全有效的,正史上也是一条重要战略通道。

    为了尽量减少杨增新的疑云,张汉卿向他发电:“蒙西匪帮、白俄残部与黑喇嘛已经合兵一处,有威胁新疆、阻断我甘新之路的大患,请杨督即刻发兵铲除此处匪患,使我边陲安宁,亦是地方守土之职。”

    不是哥要进新疆,而是这里的匪患太重了,如果你不能清剿,对不起,人民军入疆理所当然。当然,他是知道杨增新是无力清剿的了。当初黑喇嘛虽然在向阿勒泰地区进攻时,遭到杨增新的殊死抵抗没能得手,但是苦于兵力不多,杨增新也没力量去剿灭他,所以采取守势。只是因为入疆的通道并不多,特别是杨增新在明水建立更加完备的军事城堡后,双方形成对峙。黑喇嘛虽然能征善战,却始终无法突破。

    单方面地打破僵局,杨增新并不具备这种力量,以及魄力,势必要求援,张汉卿便可以自然而然地兵进新疆。所以,在发电的同时,他调动了精锐的第2师和第4骑兵师北上,要以强有力的手段全歼匪军,并就势把新疆纳入麾下。

第492章 用兵檄文

    迪化(乌鲁木齐)已经下了不止一次雪,这里的寒冬使得一拨接一拨的大雪无法融化,到处是厚厚的雪堆,整个城市笼罩在皑皑中。

    作为控制新疆十几年的统治者,杨增新从总督到都督到督军,头衔随着国家政权的变化而不断更换,但是他西北王的名声却是谁也代替不了的。

    凭心而论,在功过方面,他在民国初年前后政局动荡的时刻,保持着新疆的安定。考虑到新疆的地理位置使其成为清末以来英国与俄国争夺侵略的对象,并且参照蒙古后来被划出中华民国的版图,在当时的形势下,他对于保有新疆的领土完整是有相当贡献的,值得在史上浓笔重墨一页。

    此时,在督军府大堂里,坐围绕着形形色|色的许多人,听着一个正在口沫横飞的人在演讲。

    “我们新疆,从清末起就不受中|央政权更迭的影响:改朝换代了,我们就听袁大总统的,后来听黎总统和徐总统的。听归听,具体到事情上,还是我们自己说了算。俄国人、英国人都没从我们手里讨得好去,凭什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能对督军发号施令!说剿匪,白俄军被我们打垮了,黑喇嘛被我们挡在了东关(哈密)之外,我们已经尽了守土之责了。至于其它,那是中|央政|府该干的事!反正我们是没有能力出关打仗的了。”

    说话的是政务厅长金树仁,这是个狠角色,杨增新能够稳坐督军宝座,很得他的一臂之力。

    金树仁的一席话,说到杨增新的心理了,他原本就不是个愿意久居人下的主。当然他能够稳坐新疆数十年,自然有他的手腕。像他在军事上的成就就值得再三回味。

    1917年俄国“二月革命”和“十月革命”后,中亚原来归属沙俄罗曼诺夫王朝的部落陷入无政|府状态。约30万哈萨克、吉尔吉斯难民涌入新疆。此外,大批溃逃的白俄为躲避红军追剿,进入新疆,人数达5万之巨。这些军人性情凶残、装备精良、敢打敢杀、无恶不作。

    杨增新意识到“白俄势力抵抗苏俄虽不足,扰乱新疆则有余”,但他又岂是暴虎冯河之夫?他采取了各个击破的战术,设法让其中最顽固的阿连阔夫将军染上鸦片瘾,瓦解其斗志,不战而胜;对于其它人,则歌舞款待,美酒伺候,不知不觉中让他们全部缴械。杨将军这温柔一刀实在厉害!

    如果说对于人多势众的白俄,杨增新是诱敌深入,关门打狗;对于“黑喇嘛”丹毕加参,杨增新可就没那么客气了。这位因攻占科布多而成名,后又被沙俄抓捕而流放到阿斯特拉罕的戈壁枭雄,趁着俄国动乱的空档又逃了回来。当他向杨增新提出政治避难的要求时,杨增新几乎不假思索就拒绝了。

    放丹毕加参入境,无异于养虎遗患,杨增新不可能不明白这一点。与此同时,他给东疆边防(哈密)下达了一道十万火急的密令,严令务必把牢“黑喇嘛”西进新疆的大门。终丹毕加参一生,未能入新疆一步,这算他的功劳。

    现在,张汉卿要他们出兵剿匪,这已经出了他们的能力了。若是以往,他们只管大笔一挥“无力讨伐”即可,可是现在面对的是张汉卿,不能不有所顾忌。

    人家是东北军的少帅、西北人民军的统帅、陕甘巡阅使兼甘肃督军,刚刚平定了蒙古、打败了甘肃、宁夏、青海八路军兵,在陕西让诸路军阀无功而退,包括吴佩孚。正是年少成名、踌躇志满的时候,不能不有所注意。

    而且他的父亲张作霖还兼着蒙疆经略使,名义上是杨增新的上司。

    对出关打仗,杨增新是一万个不同意,哪怕是张作霖亲到,他也有一肚子的话要讲。实力不济么,就是最好的注角。可是对张汉卿,他还是陪着小心。

    “疆省裁军之后,于固守一省则勉强,于出兵境外则力有所不逮。少帅兵精马壮,又有擎天西北之志,此百姓之福而匪人之失也。若少帅亲临敌矢,杨某愿集粮草以供驱使,不令少帅有后勤之忧。”这是杨增新斟酌许久回复的电文。

    对杨增新其人,张汉卿多有了解,这是个很复杂的人。

    治理新疆,他是有手段的。在内政方面,杨增新推行老子的“无为而治”,信奉“浑噩长为太古民”。在政治、财政上有所改革,包括更有效率的调整建制,使新疆各地更易于为迪化所控制。此外整顿吏治,打击中饱,奖励垦荒,使财政收入大为增加,并实行裁军,维持了较长的安定和平。但杨增新在经济文化方面则较少建树,使新疆虽然能保持安定,并受到许多当地人民的爱戴,但缺乏现代化建设和发展。

    在民族和宗教的政策上,他采用了怀柔牵制的政策以防止动乱。一方面对各族上层王公以笼络支持,并使其中各集团互相牵制,少数民族之间、回汉之间也尽量使之互相牵制;在宗教方面,以不干涉一般性宗教活动为原则,但加强了政|府对清真寺、伊斯|兰经学院的管理,希望维持当地伊斯|兰教现状,用宗教来协助社会秩序的维持,并防止外来的宗教力量进入影响。

    对外,他多次向俄、英两国争取权利,包括保护俄境华侨、要求英俄商人纳税等问题等,算是一个有为的军阀。

    总体从功绩来说,他是功大于过。所以历届中|央政|府无论怎样更迭,都没有插手新疆的事宜。这固然有鞭长莫及的原因,也有其威信很大,贸然更换有边疆不稳之虞,这也造成他成为实质上的一方割据势力,对目前中|央各派系之间的明争暗斗有投机的主意。

    不过,再多的阴谋诡计,也敌不过绝对的实力。张汉卿一旦决定向新疆用兵,一切的言辞在这个目的中显得是那么可笑。几乎接到电文的同时,张汉卿发出了第二封电报:

    “既然杨督动兵多有不便,学良亦不会强人所难,将亲率两师人马进剿匪人。但西北交通不便,后勤补给确需杨督给予大力支持。杨督如此深明大义,学良感佩良多。‘丝绸之路’再获坦途,杨督之功可媲美当年左文襄公。”

    杨增新丝毫没有被捧的喜悦,左宗棠的大功在于收复新疆,少帅的这个比喻可是很有内涵的!好在张汉卿只是要求剿匪时给予后勤补给,只要他志不在新疆,这点要求是无论如何可以被满足的。所以杨增新电令哈密守军:“给予奉军准备充足的粮食草料,但不得私自放其入关。”

第493章 决战前夕

    愿意或者不愿意,西北人民军出兵了。

    寒冷的冬天,加剧了行军的困难和后勤保障的劣势。张汉卿和总后勤部长米春霖商定了供应补给的三条路线:从甘肃的河西采购军粮,出嘉峪关,过玉门;二是由包头、归化经蒙古草原往东疆的古城一线;三是由杨增新在东疆的补给作为补充。

    考虑到人民军的力量和匪军相比过于悬殊、杨增新也只是行割据之实而名里仍顺从中|央,而且在中原腹心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宜在此久留,所以此次作战的战略是“急进速决”。

    以摧枯拉朽之势打败匪军,然后兵临城下让杨增新让步,此行即算成功。军令一下,先期驻守在酒泉的第2师一部已经动身,后面主力部队尚在兰州,第4骑兵师还远在陕北。

    不是张汉卿托大,实在是知己知彼。亚洲骑兵师残部不足三百人,加上蒙匪百十人,以及追随黑喇嘛的约五百人,总人数满打满算一千人不到。

    白俄军队战斗力还行,而蒙西匪帮骚扰牧民犹可,和正规军队交战则完全落下乘----想想当初安蒙时正规蒙古军队的落魄即可知。而黑喇嘛的军队,虽然没有交过手,但想想没有重武器的他们,曾经打不过新疆驻军,战斗力又会能怎样呢?

    中|央调查部由于有充足的经费,其渗透速度远超过军队的行进,早已打入这个区域的角角落落。虽然黑喇嘛的情况暂时还很难摸清,但其它外围的信息还是让人民军总参谋部不至于抓瞎。

    据说白俄残部、蒙西匪帮和黑喇嘛三股力量会合之后,蒙西匪帮倒是很快倒向黑喇嘛,毕竟他是有影响的神嘛。可是白俄军就不这么认为了,你一个蒙古的神又怎么能管得了外国的异己信徒呢?

    此时的马鬃山上,黑喇嘛的脸上乌云密布。在他的身边,是形形色|色的各路附降首脑,团聚在这个戒备森严的雕堡里的议事厅里。

    他再神秘、再有神的光环,在哲布丹尊巴被干脆利索地枪毙后,环绕在他身上的神化色彩被极大地剥离了。他的“神化”是哲布丹尊巴给的,现在册封的神已经仙去,尽管他一再声称自己已经继承了哲布丹尊巴的衣钵,还是未免有些伤神。

    被击溃的白俄人不远万里来投,尽管让他的信徒有了些骚动,但好歹是正面的,表明他的神光已经影响到了外国。

    可是接肿而来的是西北人民军,从白俄人的口中,他知道这是一支很厉害的军队:草原上最出色的亚洲骑兵师折戟买卖城下,然后被一支不知名的杂牌军打得几乎全军覆没。据说,那是支在奉军里没人想要的军队。现在,一支正规军队已经前出嘉峪关,他的军队面临考验。

    说是军队,他自己也知道,这是一群凶残、不惧死亡、但毫无技战术的乌合之众,凭的是血气之勇。和正规军打仗,除非是像原蒙古地方保安军之类的同样未见过世面的军队,否则必然是输。安蒙军进入库伦的场景,他是亲眼目睹的。安蒙军阅兵式进城时,他就藏在人群里。

    听说,现在的人民军装备比安蒙军更好,经过年余战场的洗礼,他们的战斗力更强了。这样的军队,是绝对不能擢其锋芒的,当初他可是连新疆的军队都打不过呢。

    尽管人民军第2师驻酒泉的只有一部,不过600人的营,他还是不敢小觑。当然,他还是有火的,因为听说人民军出动2个师,却敢于拿出600人就和他交手,这是对他权威的蔑视。他问温甘伦:“男爵阁下,奉军的那支军队,真的有这么厉害?”

    温甘伦算是唯一的和人民军交过手的人了,他眼珠一转,用一口生硬的蒙语说:“奉军守城的能力是有的,在野外作战的能力也很强大,因为他们的火力太强了。”看着神情捉摸不定的在场人,他加了一句:“就是不知道他们攻坚的能力如何?如果守不住,我们是不是要做下一步打算,向中**队防守薄弱的新疆进发呢?”

    从买卖城被撵到乌里雅苏台,其后科布多,再到马鬃山,不远万里,几乎被张宗昌追着打。“白俄兵团”的蛙跳战术实在是太坏了,他和蒙西匪帮的一群人根本不敢在某地停留太久,因为“白俄兵团”在下一盘很大的棋,往往在距离他们数百里之外就进行了一场大迂回,让人防不胜防。这些昔日的同袍,在摇身一变为中**队后把骨子里的坏发挥得淋漓尽致,往往是用优势兵力占住周边的要地,并派人把它经营得像个碉堡,相互之间形成网状。

    仗着人多,每个碉堡都至少存兵几十人,加上至少一挺机枪。这个力量,进攻显不足,自保颇有余。关键是它们都占住要道,往往控制着水路、陆路通道,让匪军行进不畅,让补给完全断绝。另外在稍大的城镇,驻兵通常以加强连为单位,作为后勤基站,储存大量的补给。在一览无遗的蒙古高原上,攻打甚至偷袭这样的城堡比当初对买卖城的攻击只难不易。

    同时大队的“白俄军团”官兵以营为单位,在这些网格内分批剿杀。由于能够方便地获得沿途己方的补给,所以基本上可以做到轻装前进,这加大了其机动的优势。被包围的匪军若不能尽快逃出生天,就只有穷途潦倒被歼灭的份了。

    所以原本着想利用地利之便在蒙西打游击的温甘伦等人失望了,一路上风声鹤唳,唯恐被那该死的“蛙跳”抄到自己的前面去了,又有谁会真的耐下性子打游击?开始还兜了半个月的圈子,后来往往“白俄兵团”前锋到达之日,就成了匪军继续西逃之时。

    好在黑喇嘛最终收留了他们,讲到大家都是被少帅的军队赶出来时,忍不住大起“同是天涯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的感慨。不过温甘伦注定不是甘愿落草为寇的人,辽阔的新疆与哈萨克斯坦极近,如果以新疆为根据地,退可自足壮大,进可直接威胁苏俄南疆,是亚洲骑兵师重新崛起的好地方。所以,一旦有机会,他就怂恿其他人、主要是黑喇嘛,打进新疆去。只要进了新疆,黑喇嘛这群乌合之众根本不是正规军队出身的他的对手,那时主客易手,中国的西北就成了他的天下。

    黑喇嘛也亲自见识过安蒙军厉害的人,在温甘伦亲诉衷肠后,更加重了他不愿意正面交锋的心思。不过,他和温甘伦有不同的心思:自己占有地利、人和之便,温甘伦等人在这里只能按自己的意志行事。凭借主场之利,或可与人民军一争。亚洲骑兵师虽然大败,毕竟是一支真正上过战场的军队,在未来守卫马鬃山的战场上,他们可用作主力。

    他提起杨增新的难缠:“新疆是个好地方,可惜我们打不进去,那位中国督军把东、西两个关卡经营得像铁桶一样。为今之计,我们大家只好同心戮力,好好守护着这马鬃山了。这里山高地陡,是易守难攻的好地方。中**队再能打,他们还能飞过来不成?我随时可以让他们没饭吃、没水喝。这个地方不适合大规模用兵,他们人多的优势也无法发挥出来,假以时日,中国的政局有变,我不信他们还能盯着这个地方不放?”

    马鬃山确实是好地方。它的一个隐秘的荒滩难得地有个小小的绿洲,全靠清泉滋养。黑喇嘛的要塞就坐落在这里的丘陵内,修建得像迷宫一样,筑起工事,设立关卡,有战壕、碉堡、掩体、了望塔、住房、地牢等,称之为“巴音布鲁克”。黑喇嘛的自信就在于,他的手下装备已经很精良,碰上有重炮的人民军也丝毫不为惧----因为在这种山路上,行走已很困难,大炮一时半会是运不上来的。没有重炮,人民军的火力优势在这里就变成了劣势,或者不足以对他形成优势。

    这个因素,董彦平已经了解得很清晰了。从驻酒泉那时起,他就开始关注这股盘踞在“丝绸之路”上的毒瘤了。少帅对新疆以及“丝绸之路”的重视,他不止一次地在军官会议上听说了。自黑喇嘛占据马鬃山以来,“丝绸之路”几乎断绝,有些性急的商人已经在寻找南移到哈密的路线了。

    在正式下达进军令后,作为第2师第6团1营的营长,他已成为对马鬃山用兵的一线最高指挥官。就他所知,三股匪军合起来不过一千来人吧,若是在平地,他完全有信心吃掉它。可是在外人罕至的马鬃山交锋,可得仔细掂量了。

    这一带本来就荒无人迹,自从黑喇嘛来了之后,更没人敢去那里,导致自己对那里的布防等情况一无所知。不过,从来往的商贾那里得到信息,这方圆数千里的黑戈壁上,只有黑喇嘛才知道哪里有水源,他控制着这里几乎每一个通道、水井、客栈和信使,他的触觉无处不在。

    作为受过良好军事训练的军官,董彦平深知在没有绝对把握的情况下,西北这一仗宁可不打也不能落败。少帅不止一次说过,剿匪,其实打的是政治仗。一鼓荡平马鬃山,既能宣扬人民军战无不胜的形象,造福甘、宁、新、青人民,又能给杨增新以压力,知道人民军的斤两,给人民军入疆造成优势。

    所以这一仗,需要好好布置。

第494章 天有不测风云

    军令已下,董彦平营目前的任务是收集相关情报,并为后继大部队的入列提供便利。他的营有3个步兵连,外加一个机枪连。由于处在边塞,团部还拨给了一支几十人的马队,这些构成全营的主要力量。

    侦察部队都已经派出,和哈密的新疆守军也已经取得联系,双方共同发力,截断了从黑喇嘛老巢伸向疆、甘两省的通道,让黑喇嘛成为瞎喇嘛,先下一城。

    与此同时,张汉卿也在陕、甘、宁各地屯积粮食和草料。进入西北以来,由于交通所限,军事上所用马匹比正常多了许多。幸好他腰杆粗,所有师属骑兵团一定配置到位,炮兵和辎重兵也额外添置了许多骡马,使得人民军在西北地区的机动能力大大增加。

    也就因此,他的补给比正常部队多出许多。对黑喇嘛用兵,千里跋涉,更需要骑兵的作用:粮食、草料、饮水等必需品,帐篷、棉被等御寒物,炮弹、子弹、大炮等装备,这些是靠人力无法远程运输的----后世的长征那种艰苦在目前形势下既无必要也无可能。好在蒙古内乱终于平息,以那苏图为省长的蒙古政|府收购了许多马匹供人民军征用,西北人民军的几个师都即将达到平均每两人一匹马的比例,成为热兵|器以来世界上马匹比例最高的军队。

    12月16日,张汉卿在兰州誓师,第2师主力及第4骑兵师近两万人参加了这次活动。战前动员早就进行了,各官兵对此次入剿黑喇嘛都是战意盎然。10倍以上的兵力,能征善战的人民军战士,消灭不了这群匪军是一种耻辱。至于入疆,以杨增新万余人的兵马,怎么着也无法螳臂当车。此入由甘入疆,基本上是一次旅行。

    山上,山下,红旗招展如画。张汉卿面对数万将士,慷慨激昂。好的政治家,必是一个好的演说家,至少要能激起下属的勇气和热情,这才是好的领导。在这几年的军旅生涯中,张汉卿坚持在基层摸拿滚打,从战争中学习战略战术,现在已经成为名符其实的一方统帅了。少帅,从当初的尊称,变成现在的地位的象征,是张汉卿奋发图强的结果。

    本来是晴空万里,忽然间一阵阴云弥涌,遮光蔽日,使大地一片昏暗。然后一阵大风扬起,把粗大的沙粒放肆地卷起洒在众人的头上。数万官兵,纹丝不动,任由红旗呼喇喇掀起,任它狂风带着沙粒打在脸上。人民军已经成为一支战斗的精锐,经得起任何考验。

    可是坐下的马、运输辎重及武器的骡子却惊慌不安了,它们有的乱啼凄叫,有的抖动躯干,似要把人甩出去,或是要撒蹄开奔。这是很不正常的情况,军马不同于民马,大炮的轰炸有时候都不会让它们乱了阵形。

    韩麟春觉得不安,他向张汉卿说:“少帅,天降异相,在古时都不是出兵的好征兆,你看我们是不是择日再行?”虽然受过近代军事教育,骨子里对一些反人类现象充满畏惧感。

    张汉卿是什么人?受过现代高等教育,对《三国演义》里那些渲染气氛及妖魔化的情节嗤之以鼻,所谓的“祥瑞”与“警示”都无一例外地有人的因素在作梗。带兵打仗,怎么能说延期就延期?人定胜天!

    “西北风沙本来就多,一阵大风就能掀起一片沙丘也并不稀罕。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韩大哥对这个心存畏惧,倒是让我叹为观止。”张汉卿如此调笑。后世北京起风沙时遮天盖日,那是**,而非天灾。

    是吗?韩麟春摇摇头,是自己太多心了。长年倥偬生涯,竟然使自己一介军人忽然间有了不安的念头,这种靠感觉做事的人民军高级指挥官是不是不太靠谱啊?他自嘲地笑笑。

    可是异样的事情接二连三:晚饭时取水,本来井水本湛静无波地,倏忽浑如墨汗,间有泥渣上浮;被圈的马匹不停嘶鸣、不吃食、有几匹还撞破栏栅,浑不顾满身的血;夜半晦黑,天色忽然工朗,光明照耀,和白天无异…

    前者报到总部,大家都在怪异中,后者不用报告了,因为大家都处在一个天空下,这不,张汉卿看到本该漆黑的天空如此反常,早已经呆了。

    军营里说什么的都有,各级军官都在竭力约束。怪不得这些军人,很多人还不识得字,对于这些怪异不能用常理度之,便自然有些不安的想法闪上脑袋,传说与迷信就是它传播的土壤。

    张汉卿绞尽脑汁地思索,民国九年到底出过什么事情?那边郭松龄也在不安地观望着,根据老人传来的一些经验,他觉得此次不能以常情看待。

    “少帅,会不会是地震?”

    地震!张汉卿浑身一震。可不是么,这些都是和传说中地震类似的场景啊!当年汶川地震之后,曾经大广而特广其震前的种种异常,什么冬蛇出洞、鱼跃水面、猪牛跳圈、鸡飞狗跳等等。而且,似乎记得作为震后的科普,提到在民国九年,中国是发生过一次震惊中外的大地震的。时间好像就是隆冬、应该就离现在不远,地点嘛,海原!是海原大地震!

    张汉卿灵台一阵惊悸,自己竟然在穿越后亲身面临这场大地震!这被认为是中国内陆地区近代历史上发生的最大地震,最终统计死亡人数达27万之多。在地广人稀的西北荒僻之地,以及总人数只有后世三分之一的民国时期,死亡人数竟超过后来的唐山大地震,足见其惨烈程度,可想而知这27万人代表的是什么样的意义!

    他不敢怠慢,急忙向郭松龄等人说:“是地震!这还将是一个史无前例的大地震!现在传达我命令,全体官兵都离开砖瓦楼房,向空旷地宿营;马上向甘、宁、青、陕各省政|府发电,要求他们层层下达防震通知并开始做好救灾准备;向沈阳总司令部发电,要求迅速准备过冬用的棉衣和帐篷以备急用;各地人民军立刻作战备动员,准备全力投入救灾!”

    一连串的命令让韩、郭都很吃惊,郭松龄很不安地说:“少帅,我只是猜测,算不得准。”在这大战的前夕,人民军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少帅为了这么一个不靠谱的感觉和猜测而大动干戈,他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如果没有确定而要求地方备灾,我怕会引起惊惶。”

    张汉卿此时已几乎跳起来:“确定无疑!”这些天来他一直觉得有什么东西沉甸甸地压在胸口,但是始终不知道是什么事情,现在知道一定是这个了。虽然时间不敢完全确定,但这个事件是客观存在的,因而提前、如果有机会提前布置,将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入疆的部队暂缓行动,立刻成立防震救灾总指挥部,以海原为重心,周边隆德、西吉、景泰、靖远为重灾区,其它外围视情况而定。电令以急件形式发出,通讯一定要快速,要把损失降到最低。”

    为什么抗震救灾一定要军队参与?因为它令行禁止,效率不是一般的高。来自西北地区最高军事机构的命令唤醒了马麒、马福祥、马廷勷、于右任等四位地方最高行政长官,他们在完全摸不着头绪的情况下立刻以信其有不信其无的想法展开了动作,因为少帅的电文很短很急促,根本未让他们有置疑的机会。

    正是这种不清楚、但不敢误事的心态,使得政令极为通畅,无形中救了很多人。像于右任,怀着对少帅大公无私的钦佩,立刻在发布政令的同时在深夜的西安进行大动员;西北三马,本来在地方就深孚众望,他们的命令也在第一时间通知到了各县。

    至于下一层级,对不起,晚了。

    晚8时零5分还是6分,在中国某些城市以及和它邻近的国家,观测到一些异常现象。不能说成都、大名、上海和海防相距很近,要知道从成都到大名大约1200公里,从上海到海防大约1900公里。可是,在上述时刻,在成都法兰西领事馆,在大名的耶稣教徒传教团,在上海的英国信赖馆和在海防的天文台内,所有钟表立刻停摆。

    在这些城市和所有其他许多居民点,坐在饭桌旁的人们忽然看见,吊灯开始摆动起来;

    在大名以北的板夏,三个闲谈的传教士忽然感觉到恶心欲呕,他们觉得地板就像船舶上的甲板一样开始摇摆起来;

    在距中国海1250公里远的一个地方,走向市场的主妇们突然觉得晕船,北京和天津的居民也有同样感觉;

    一艘从上海出发驶向香|港的英国“devanha”号客轮行至汕头外海时感觉到像地震一样强烈的震动,以至于船长以为可能是船撞在了淹没的漂流物上…

    这是苏联一位佚名作家撰写的《一九二零年的中国,西方忽视了的灾难》的开头部分,整个世界几乎都感受到了地震的影响,而影响最深的,无疑是处在地震中的西北,在震中的海原。这里已经成了佛教中的阿鼻地狱,正经历着生离死别的残酷考验。

    大乱之世有大灾,这是中国人民苦难的写照。

第495章 灾情如火

    一声霹雳,大风黑雾并见红光,刹那间地如船簸、人不能立,海原大地震发生了!

    “地动山摇,山嘴子一下摇着扑下来了,山洼里开的都是这么宽的口子。坐人的地方,山都塌着垒了下来”,幸存者冯志录这样描述当时的场景。海原县西安乡另一位幸存者董善征也说:“万家水的那山合了,两个山合到一起了,羊、人啥都没有了。”

    由于是夜间,由于条件的落后,在山村,贫苦的人们连油灯都点不起,往往天黑了就上床睡觉,这也是时间8点多却造成损失这么大的原因之一。

    另一个原因是,张汉卿通知的时候已经离震时极近了,以那时的通讯条件,电报也只在寥寥几个稍大的县城才通,电话也仅限于几个中心城市的极少富贵人家。省城的政令,能在这么快的时间传达到县已经是了不得的奇迹了,至于乡镇及村一级,只能自求多福了。

    远在两百公里外的张汉卿也强烈地感觉到了这场震动。很快地,来自邻近兰州城中的损伤报告传到了这个临时指挥部。据简单目测,房屋十损七八,至于伤亡人数,无法估计。

    都知道海原是震中,都知道这里的情况应该是最惨的,也都知道这里是全国最需要帮助的地方。可是对1920年末的张汉卿来说,他所拥有的一切知识在大自然的威力面前是完全的无可奈何:从兰州到固原有一条公路,但是积年失修,山路陡峭且坑坑洼洼泥泞难走。只有靠人的两条腿才能行动自如,骑兵在这个年代走夜路完全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行为,汽车等机械装备根本无法运动。

    救灾如救火,每晚一刻就有可能多一条人命,根据后世的经验,震灾最宝贵的是“黄金七十二小时”。将心比心,张汉卿坐不住了。

    人民军脱胎于奉军,难免受一些不良习气的影响,虽然在王以哲和自己的多方教导下,在成军思想上有了一些进步,但大多还是停留在口号上的,顶多是纪律强一点,思想教育成功一点。要想真正让一支军队理解“为何而战”、“当兵的意义是什么”,营造一个良好的军民关系尤为重要。

    他自认为无法做到像红军那样和老百姓打成一片,但赢得良好的口碑,让老百姓喜欢这支军队、看到它和别的军阀的部队不一样的地方,仅仅是“秋毫无犯”,仅仅做到“八项纪律三大注意”还不够,还需要真正和老百姓融为一体,真正做到“从百姓中来,到百姓中去”。

    现在,人民受到灾难,是时候体现“人民军”是“人民的军队”的时候了。他立刻召开团以上干部会议,宣布从现在起,“救灾”是西北人民军的首要任务:

    “刚刚,已经确定发生了一起十分严重的地震,你们也都感受到了。现在震中的老百姓很多人命在旦夕,也有很多人被埋在废墟中急待救助,他们和幸存的人一道需要衣食和药品。如此大面积的受灾,没有谁可以帮得了他们,中|央政|府指望不上,地方上也贫穷。能做些什么的,只有我们。

    现在交通不好,灾区条件也很差,我们能靠的,也只有两条腿和两只手。但是我们要去,因为我们是人民军,是人民的军队。我们怎么能够看着人民受苦而以这种或那种理由搪塞?如果这样,人民养我们干什么?

    现在我以人民党军事委员会主席和西北人民军总司令部的名义发布命令,全军拟入疆官兵,除部分守备任务外,都全力投入到救灾事务之中。

    不但如此,驻扎在各地的守军也已经接到命令全力救灾。按照抗震救灾总指挥部的部署,工兵、通讯兵和骑兵作为第一拨连夜先行到受灾最重的固原几县,部分步兵部队随后分别赶到指定地点,部分步兵充实到辎重部队开始整理物资并尽快输送到灾区。

    救灾就是救命,所有部队连夜起行,后继事项再行补充!”

    接到命令的人民军各部迅速行动,打着火把在群山万壑中穿插进军。路已经不成为路了,桥梁也四分五裂地扭曲。死一样沉寂的山路上,到处是接令而行的人民军官兵。夜里余震不断,摸黑而行的人民军既要看着脚下的路,又要小心地规避着可能的地震带来的危险,前行十分艰苦。

    当是时,人们对地震的了解还是很少的。在古代,钦天监的人会认为是“上天预警”于朝中奸佞和帝王的“不修德政”,需要皇帝登坛祈福及下罪己诏的。就是到现代,准确地预测地震还是一个世界级的难题。

    地震发生后,电报局也遭到破坏,电报书信发不出去,与省会银川、兰州之间的信息中断。正史上直到地震发生后一个月,才由一个用席子和门板搭建的临时固原电报局发出了第一份电文。

    天幸有张汉卿在,人民军连夜用军码把这个重大的消息发送了出去:北京、沈阳、天津,各大报社纷纷转载,各电台也在第一时间把大灾的电波传送到各地:上海、武汉、南京、广州…远离西北,人民军的电报几乎成了震区和外界的唯一联系通道。

    人民军7个师都投入了救灾。数千里的地域,这点人力是微不足道的,但又是至关重要的。由于是寒冬,死去的人短期内没有瘟疫之虞,可以全力以赴搜救埋在废墟中的活人及医治伤者了。

    抗震救灾总指挥部一手管军,一手联络各省政|府展开自救。在一周时间里,向灾区运送了一万顶帐篷、三万件棉衣和500吨的粮食,在2000个据点供应了免费粥饭。

    西北人民军和政|府在赈灾这件事上深入一线,无回汉之分,无地域之见。从东北紧急调运的衣物也沿着长城内外、塞外古道、莽莽草原通过铁路、公路源源赶来。天津道奇汽车厂把刚出厂的汽车全部捐赠给了救灾物资使用,使得物资能够以最快的速度抵达灾区,充分验证了张汉卿发展机械运输的前瞻性。

    对比之下,中|央政|府能做的极有限。历史上“甘肃震灾救济会”共收到捐款3万零943元7角6分8厘,这点钱根本不及灾区用度的万一,因寒冷及粮食被埋没,灾民冻饿死的极多。

    此时此刻,中|央同样没有什么好的办法----连军饷都需要向国外贷款,再说一个在奉系地盘里的灾荒,需要中|央政|府出多少力那是妄想,至少直系大佬是不愿意在这件事上给予太多关注的。迟到于甘肃旅京人员抨击说:“甘肃为国家征出租税之地方,甘肃人民即为国家负担之分子,今遭此亘古以来未有之浩劫,竟不能兼顾之余惠,既佛舆情,亦非人道。”

    当然从客观上说,此时的中|央也确实不具备大规模支援西北震灾的条件:交通不便、信息不畅、物资紧缺,但这些无论如何都不能和人命谈条件,至少在救灾这件事上,人民政|府很得人心。

    工兵锹毕竟极少,救灾工具也没有事先准备,天寒地冻,从废墟里挖出无数人命,人民军用的是血肉之躯。这是一支和历代军队、和历任军阀的部队都不同的队伍,老百姓看在眼里,疼在心上,人民军仁义之师的形象就是从这时候传下来的。

    人民政|府的效率也出奇地高。重灾区静宁县的县长周廷元不顾妻儿安危和家中墙倒屋塌的险境,立即叫人去抢救那些被埋在瓦砾堆中的活人。“于翌晨出粮于县仓,食无食之灾民,购衣于当商,衣无衣之灾民,取帐篷旗寝于县库,搭盖篷屋无居之灾民”,并请“当局派医生携带药物卦静宁医疗内伤、骨折之灾民”。

    由于他的救灾措施得力,故人心较为安定。他带头捐出俸银,以工代赈,召集灾民疏通河道,导水疏流,不使溢决。

    这个以工代赈的办法既有效地解决了救灾人力不足的难题,也因为人人有事做,无形中安定了人心。所以静宁虽然是这次震灾较严重的地方,但也是救灾最得力的地方。

    张汉卿火线任命其为办理西北地震疏河工赈事宜的总指挥----行政上他有想法,可是具体的工作千头万绪,他可没有那个精力来搞,人尽其才正得宜。

    两周之后,紧急救援的第一阶段告一段落,根据后世的经验,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仍然无法被救出的人员虽然有些在理念上仍有获救的可能,但救灾的重心应该放在对亡者的处理上。大灾后必有大疫,这是长期的经验,现在,是时候让亡者的灵魂得到安息了。

    由于是回汉聚居区,各处均有不同民族的亡者,如何处置他们成为灾后第一要务。依照各民族习惯,汉族人去世后要用棺材,回族人则用白布裹着下葬,虽然他们目前都是是土葬。而且在回汉聚居区,严格地执行着回、汉不同葬的规矩,千年如此。

    现在条件不具备了:家家有死人,有的几乎全家都死光了。救治活人还来不及,哪能顾忌到各民族的风俗?再说张汉卿还想借这个机会推行他的民族融合思想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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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民国之少帅春秋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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