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章 饭局
中国人的饭局向来是谈工作的绝佳时机。饭,是由头;局,原是下棋术语,引申出“情势、处境”的意思,后来再引申出“赌博、聚会、圈套”的意思。“饭”与“局”的组合,是宋代文人对汉语及中国文化的一大贡献----因为饭局上的圈套实在太多了。
不过,张汉卿在梁家吃的第一顿饭却是在融融的气氛下完成的,本来应该有的觥筹交错之中语带机锋因为双方提前把事儿解决掉了便只剩下频频碰杯。已经在商业上结成了盟友关系,双方自然说话亲切又随意。
梁炎卿虽然生活上简朴得很,在观念上却不迂腐。既是家宴,他的太太和几个女儿也都大方围坐一桌,倒让张汉卿啧啧生奇。要知道,在此时的中国,重男轻女的观点还是一种潮流,除了少数接受过洋化的上层家庭如朱启钤家等会这样外,女人是不上桌的。
这给了张汉卿一个错觉:原来这老头是男女平等的拥趸呢。不过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把这么好的青竹姑娘许配给叶家那个不成器的侄子呢?他想说什么,却不知如何开这个口,这个话题太敏感了,容易让人往他身上想。
因为梁青竹就坐在他的旁边,不知是谁的安排。太过突兀,反让他规矩了许多,席间就短短几句寒喧。反倒不如梁青竹大方,还给他夹过几次菜,尽管看起来更像是主人对客人的款待。不过也就仅限于此,不但是她,连梁家的几个儿子都只是聆听两位一老一少的交谈,不乱插言。也许这是家风吧。
酒过三巡,男人们的话题便开始了,无非是权钱二字,不过谈起来却又风雅得很:政治与经济。作为内定的天津投融资委员会主任,梁炎卿自然要关心它的组织架构,张汉卿也言无不尽:“委员会由梁老先生发起,准备由刘尚清、朱启钤、熊希龄、梁士诒四位担任副主任。”他也交了底:“此一轮融资只是为将来造势,并不指望能有多少实质进展,我们的方向还在投资上。”
运进沈阳的三百吨黄金落实在实业上的项目在目前还屈指可数:除了辽宁拖拉机厂(原为奉天拖拉机厂)、轮胎厂、机器厂和沈阳兵工厂外,一小部分投进了钢铁和煤炭等能源厂,一小部分砸进了基础交通建设里,还有一小部分通过银行转手形成了几个大集团企业,绝大多数真金白银还躺在东北银行的金库里。
这是一笔相当大的浪费,但是在东北又不得不任它浪费着。因为东北经济的突然加速大发展,让日本人产生了一些惊疑,毕竟这种超常规的发展速度是骇人的。照此速度发展下去,不用几年,日本在东北的经济布局便会被奉系远远地抛在后面。
所以,他们派出了很多情报人员,通过各种珠丝蚂迹来探究这种奥秘。对于弯道超车的经济发展速度,张汉卿认为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之前的投资也因为通过几大银行的内部操纵而让日本人无法查到资金来源。
但要在东北继续这种冒险是不行的了,按张作霖等人的想法,是要消停几年,等这股风吹过去再说,反正就以这样的经济发展速度,已给了他足够的底气。
可是张汉卿不愿意。资本之所以是资本,就在于它的流动性,躺在银行里的只能是现金,哪怕它是世界通用货币黄金也不行。在他想来,随着塞北各地----宁夏、绥远、察哈尔和热河的控制,关内关外已经融为一体,无论如何,都不能开历史倒车,让出目前的地盘来。奉军和人民军已经有超过正史一倍的军力和不止一倍的现代化武器来有效维护这种地位,发展关内在所难免。
所以他选择了天津、秦皇岛、葫芦岛、唐山几地作为重点“撒钱”对象,融资只是个幌子,而真正的方向在于找准投资点,像汽车、造船等可以急剧提升工业水准的大项目。对于关内和关外的定位,都已经不局限于原始的能源开掘,而在向现代制造业迈进。
了解得越是详细,梁炎卿的心里越是吃惊。按照他的评估,奉系目前的经济实力已经是一个相当庞大的存在,这种强大是全方位的,自成体系的。虽然他还不太明白建立门类齐全的工业体系的意义何在,只在直观里觉得,奉系是掌控中枢强有力的人选。另一大热门直系,首先在经济上就不过关。
这在一定程度上坚定了他跟随奉系的念头。有钱,有地盘,有军力,也有国内首屈一指的沈阳兵工厂,问鼎天下又有何难?望着眼前这位实力强大却又行为低调的少帅,他知道是押宝的时候了,他也对才不久的允诺暗暗侥幸。
所以他准备物尽其用、发挥其人脉广的特点,为这个投融资委员会尽职尽责。就在餐桌上,他提及一个人:“少帅,恕老朽冒昧,您在委员会里漏掉了一个人。”
张汉卿对他的主人翁精神还是相当满意的,也不敢忽略他的意见,能做到津门首富,没有两把刷子怎么行?闻言笑笑说:“梁老,您过谦了。现在您是天津投融资委员会的主任,家父和我向来是大胆放权,只要是您认为对事业有好处的,尽管提也尽管做。”他没有添上的一句是,大胆放权还有“小心监管”。他望着梁炎卿:“这个人是谁?”
梁炎卿大为满意。他一向对自己的财经手段颇为自诩,虽然加入奉系,却不代表他能够容忍一个外行(姑且这么说)对他指手划脚。张汉卿以少帅之尊这么说,那是给了他很大的面子,因为颇为得色地说:“搞实业,怎么能忘掉止庵先生?”
止庵是谁?张汉卿真不知道。民国沿袭古人传统,有姓有名还有字,有些人还有号,让人傻傻分不清楚。可是张汉卿是谁?有必要分得这么清楚吗?有人惦记着就好了么。
“恕学良孤陋寡闻,不知这止庵先生是谁?”
“呃…这个不怪您,止庵先生是我们圈内人的叫法,他的大名叫周学熙,少帅应该听说吧?”
何止听说!张汉卿哑然失笑说:“原来是他!学良和周老先生却是早有渊源了,在北京的时候,周老先生可是帮了我们大忙呢。”
几年前,正是在北京,张汉卿和奉系的第一桶金就是通过他才打下的基础,抚顺煤矿、本溪铁矿都是在他的旗号下顺利筹的资。当然,“发迹”后的奉系也没做过河拆桥的事,尽管因为要做大做强而把一些重要行业如煤矿和钢铁进行统筹管理而集团化并收归国有,但老周他们当初的投资可是翻了两番有余。
原来周学熙在北方人的心目中地位如此之高,连梁炎卿都高看一等,这是个重要发现。张汉卿决定,抽空时一定要亲自登门拜访。
梁炎卿的心中又一次带起波澜。得道多助,有这么多人物都看好奉系,都和他们有各种关系,自己伸出的这一脚,看来是走对了。他哂笑说:“原来少帅和止庵有交情,那就太好了,倒是老朽多此一问了。”
张汉卿正色说:“梁老千万别这么说,有道是家有一老,有如一宝。梁老先生的‘多嘴’,正体现了对这个委员会的责任心。我倒希望能多几个像梁老这样能够时常‘多嘴’的人出来,让我们积聚各行各业的人才,共同把我国的经济和工业搞上去!”
宾主尽笑,梁青竹和梁家兄弟几人也都跟着笑起来。
尽管不敢正眼看他,梁九小姐却时常看似无意之中把目光落在张汉卿身上。他的款款而谈,在谈话中尽显魄力,又能时刻把握尺度,让老古板的父亲跟着他的节奏走,这本身就是一件奇事。年轻的女孩子,对于强势的男人,向来带有一种莫名的崇拜。所以,她看向张汉卿的眼神越来越含有琢磨不透的意味,也更媚人。
梁炎卿充分发挥了主人翁的精神,他开始关心起更深入的层面:“少帅,我们在关内投入了巨资,您有没有想过一旦有政治变故,这些投资有可能会面临危机?”直皖大战刚刚过去不久,看似庞大的皖系顷刻间倒蹋,让阅历非凡的他特别在意这些可能、但会致命的因素。经济,在中国几千年的历史中,向来是政治的附庸。
这个问题问得好,张汉卿也早就和奉系高层商讨过了,因此早有腹稿。不过,在他的话里,还是少少有了些改变,因为他看到了梁青竹在一刹那发出来的风情。也许是无意,也许是他自作多情,但这是一个机会,或许能够拯救她于未来的水火。
“我们自己的钱,怎么会不关心呢?我们在关内常驻三个师的兵力,就是为了预防万一。实不相瞒,用不了多久,这支部队还要扩编,未来奉军将以关内为龙头----我们有这个实力。”摆出实力给老梁吃吃定心丸是有必要的,省得他胡思乱想。
“关内奉军总司令是和我关系最好的六叔孙烈臣,他的参谋长是我刚刚从西北人民军调过去的副手郭松龄,家父已经默许了他对关内奉军的改编。所以,在关内的一切经济活动都在我的直接管理之下,不会有人掣肘。”这是向他表明,他在关内有着绝对的权力,可以决定很多事情了。之所以这么说,是为下面的话做铺垫。
“为了给我们的经济发展营造一个良好的外部环境,我们已经在酝酿对北京内阁作一次大的调整,财政、交通两部,都要易人。”
石破天惊!
第439章 用心良苦
这是梁炎卿今天第二次吃惊,远比第一次来得激烈,也更让他上心。
变动内阁这么大的事情,在张汉卿嘴里却显得轻描淡写,不过梁炎卿相信这是真的。以奉系的实力,想更换代理人(事实本来就如此),可信而且并不难。他关心的只是一个人。
叶恭绰,交通总长。
在这个时代,平头百姓想做些什么事,没有门路,那是难上加难。在政治架构还不健全的民国之初,官商勾结是常态,不见京津一带有钱的主,都曾经在中枢有一定之位?
梁炎卿是买办起家,更加的知道看人眼色的滋味,所以也倍加希望在政治上有一定地位,这生意才能够做得好、做得大。张汉卿能够很快获得他的认可,脱不了少帅身份的原因。
他当初努力给长子梁赉奎投机让他进政|府里是这个目的,前不久又给女儿九小姐物色的未来女婿也是如此。无论在未来梁家从政,还是在经济上继续有建树,结好叶家都是一步好棋。
叶查理,叶恭绰的侄子。
现在,少帅要对叶家下手了!
梁炎卿的心里五味杂陈,就是梁青竹,也在不可思议中睁大了嘴巴。她望着张汉卿,后者给了她一个神秘莫测的笑容。
张汉卿虽然处在“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年纪,但他的心性远远不受他年轻的外表所限,这个决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叶恭绰不单单是交通总长这么简单,更深层的原因是,他为交通系的领袖,和担任财政总长的周自齐、张汉卿执意要请出山的朱启钤、梁士诒等是一个利益共同体,在民国政坛是呼风唤雨的,用“政坛不倒翁”来形容一点都不错。不管在晚清、袁世凯时代还是皖系当政时,他们都受重用。
这个团体有极强的派系政治的特点:淡漠信仰、追逐利益,介于古代朋党和现代政|党之间的利益集团,影响涉及内务、外交、财政、金融领域,而且在其利益范围之内,铁板一块。因为它的主要成员,尤其是骨干分子,均是南方人。像叶恭绰、关赓麟,广东人,关冕钧,广西人(在后世已经划作广东了)等。
有人曾作过统计,在民国五年时的交通系人马里,有13人任职于总统府、31人任职于税务处、32人任职于北京各税务局、40人任职于交通部、8人任职于财政部、5人任职于农商部、3人任职于外交部,其它机关单位也有30人,可以说根深叶茂。
本身民国的部属于大部制,交通部包含铁路、航运、邮政、电报交通四块,外加一个交通银行。这股势力虽然暂时尾骥于奉系,但由于它本身的强大,如果利用了奉系的力量,会在内部生成一个举足轻重的新的一极,这并非奉系之福。
虽然在段祺瑞皖系垮台后交通系人马迅速地投向了奉系,但作为自袁世凯以来最有影响力的这个团体,张汉卿还是很忌讳的,特别是当他重用了它的两大领袖后。
政治领袖梁士诒担任天津投融资委员会的第一副主任,交通系的精神领袖朱启钤虽然慢慢淡出这个集团,担任奉系主导下的计划委员会副主任暨关内负责人兼秦皇岛市的市长,却仍被视作该集团的一分子。两人现在都是位高权重,对奉系在关内的经济布局有重大影响。
而张氏父子在一次又一次地进行军政分离后,已成功地压制了军界高层在政界的影响力,使王永江、刘尚清等文治派在奉系高层扎了根并形成了势力,这是张汉卿一直以来孜孜追求的以文治国的实践,迈向现代国家的标志之一。
可是交通系的坐大,会使他的努力有太多的不安定因素,最主要的是,交通系只是形势所迫的靠拢,而非臣服。
所以,先在政治上斩断交通系的权力基础,从中|央里把交通系清除出去的想法就萌生了。提升精神领袖朱启钤的地位、名抬实贬政治领袖梁士诒就是伴随的步骤。所以有朱启钤担任实职的秦皇岛市长,而梁士诒只能担任天津投融资委员会副主任、正位要虚位以待梁炎卿的原因。
启动这个进程的不是奉系,却是直系。
原本直系就对交通系倒向奉系不满,碍于当时的形势和直皖大战后休兵养息的需要才最后妥的协。在战后,直系大佬曹锟发觉,他慢慢无法有效地对中|央政|府行使影响权了。单靠一个内务总长张志潭,无法在内阁扭转局面。
这时候,张汉卿派出的人来了,和他达成一项协议:以放弃交通部、财政部这两个他梦寐以求的内阁职务,换取他对西北人民军在陕西变局的承认。这个时候,西北人民军连同奉系原驻陕西的分支许兰洲部队,已经成功地渗透进渭河以南。所缺的,就只是直系的一个承认而已,因为按照当初的约定,陕西南部,应由直系控制。
这是继西北的辉煌之后,人民军再一次露出的狰狞。贫瘠的西北,已经容不下现有的人民军的野心了。对这两个总长的得失,张汉卿看得很开。
除了东北、西北和关内的津、唐、秦,奉系暂时对国内其它省份伸不进手去,也就对管理这些地方的民生及基建不感兴趣。最关键的是,对一个财政拮据的中|央政|府而言,这些部的作用微乎其微,远不如闷头大发财来得实惠。能舍名而得实,这个买卖张汉卿、张作霖都愿意干。
对曹锟却不然。一边是到嘴的肥肉,一边是群雄逐鹿的陕西,曹锟有些犹豫。可是当身边一位不满吴佩孚的智囊随意的一句话让他改变了想法:“陕西的乱局,都是那位吴大帅搞出来的,大帅掺和着做什么,赶紧拿到两个总长才是要务!”
曹锟称善,就决定了叶、周两位交通系骨干的职务变动成为定数。
轻描淡写之间,两位内阁大员的职务就被交易了,这给了梁炎卿很大的触动。曾经在政坛上呼风唤雨的交通系,在强权政治之下,真的什么都不是。
张汉卿不无得意地想,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会愿意和叶家用婚姻来结盟吗?不期然地,他看向梁九小姐,回应的是一双异样的眼光。
梁老头也在这个时候不期然地看向两人,也露出了异样的眼光。
第440章 再会周学熙
既然连梁炎卿都建议他拜会周学熙,可见其影响力,为了大局,张汉卿决定再次登门。
不过在临行前,却意外地有人先登门拜访了,这个人,他很熟悉。听到这个名字,他才仿佛想起,原来身边还有个人才被遗忘了,真是该死。
这个人是杨宇霆。
曾经的奉系要员、原张作霖的总参议兼沈阳兵工厂督办杨宇霆因为私自养兵事件被废黜隐居天津已有两年,靠津门巨商接济生活。日子虽然并不清苦,但对有雄心的他来说,这种生活就是煎熬,特别是关于奉系的消息一个接一个传到他耳朵里。
与自己同为士官派的韩麟春一跃而晋升上将,并成为独挡一面的封疆大吏;
自己一向看不起的郭松龄在短短一年时间内由少将而中将再上将,成为节制关内奉军的华北军总参谋长,成为坐拥3个师的炙手可热的军政要员;
自己一贯的奉军总参议的头衔也让一个过气多年的蒋百里所夺走…
他以为以他之能,张作霖总有一天会记起他的。但种种迹象表明,奉系并没有因为自己的离去而像想象中的政事不畅、从而会让张作霖想起自己的好而重新启用。风云少帅不拘一格用人才,奉系中新老人才越来越多,且随着东北、西北、关内处处开花,奉系实力如日中天。假以时日,自己在东北的影响将渐渐趋于平淡,有彻底边缘化的可能,心下非常焦急。
正好听说张汉卿人在天津,他再也顾不得衿持,终于撇下傲气,腆着老脸亲自拜会少帅来了。
还好张汉卿没有给他脸色,不但亲自出迎,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就很诚恳地说:“早就准备亲自拜会总参议了,因为连日来和工商界商谈关内经济布局因而耽搁了。我想总参议还是自家人,总得先安顿好了客人才好啊。”他以杨宇霆的旧职相称,那是自己在做张作霖的参议时的习惯,以示不忘旧。
一声“自家人”让正不知如何开口的杨宇霆大受感动,他羞愧地说:“感谢少帅挂念,但总参议这个称呼,从今起就免叫了吧,杨某实在惭愧,也承受不起。”
张汉卿见一向自视甚高的杨宇霆摆正了姿态,也很欣慰。他素知其人之能,是奉系里面少有的眼光长远之人,战略思维甚至强于郭松龄,只是私心重了些。如果用好了,将是奉系的一大助力,人谁无过呢?因此也顺坡下驴,给他以台阶。一念及此,谎话连篇。
他摆摆手说:“完全承受得起!父亲时常和我谈起总参议,提及时总是长吁短叹,说自从总参议离开后,他总觉得身边少了些什么,连出个主意的人都没有。想召回总参议吧,既怕别人非议,又怕总参议记着先前的仇不来。这次学良来津,家父还当面跟我讲,让我探探总参议的口风,说无论如何都要把总参议请回去呢。”
说到这里,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感动:“总参议既然来了,就由着学良一声请,等我拜见周学熙先生之后,我们一道回沈阳见大帅去,他若见你回去,不知有多高兴。”
杨宇霆也深受感动,不知道他是不是在配合张汉卿演戏,反正他的话是出来了:“诚蒙少帅美言、大帅重情,我杨宇霆是一定要回沈阳谒见大帅、亲自请罪的。不过为了将功赎罪,我先陪少帅拜会周老先生吧,论交情,我和他还是有一点点的。”
看他这么积极,张汉卿便愉快地答应了。跟这些商人打交道,张汉卿觉得真累,哪有在战场上庙堂上指点江山快活?有杨宇霆打前站,那再好不过的了。
于是如蒙大赦的杨宇霆为了体现他仍然具有价值,迅速地和周府打上关系。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张汉卿亲自登门,再度拜会这位北方实业巨子。
周学熙可是张汉卿的老朋友了。话说当初抚顺煤矿的合作使张汉卿与他都赚了个盆满钵满,双方合作还算愉快。到如今,中国工业“南张北周”,盛名更胜当初。不过袁世凯称帝未遂,身死北京。周学熙失了靠山,以往优惠一一失去,各家实业更是成了军阀们侵蚀争夺的对象。所谓有苦自家知,看似光鲜,实则周氏集团的大旗在风雨中飘摇。
似乎为了验证魔高一尺道长一寸的道理,当初和他打交道的少年人如今也今非昔比,远不是当初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时的感觉了。不但听说他年纪轻轻即能带兵剿匪,让一干奉军老将们折服,谓之将门虎子,去年的“安蒙军”举国称赞的胜利更给他获得前所未有的荣誉,其后的“中卫改编”至今让军界为之震憾。
而他在新民又搞了个举世瞩目的土改,以及东北新政的出彩表现,听说让关外下层的老百姓都交口称赞,还接纳了许多灾民,让他们都吃上了饭,这是了不起的成就呢。
赈灾的本色表现,文化领域的不俗表演,给他的名声凭添了许多诗意。
种种文治武功,给他蒙上一层传奇的光环。
他虽然早已耳闻少帅之名,但“民国四公子之一”这个名只是风花雪月的名声,在以前并没引起他的半分重视。从没联想到,传说中的那个年轻人,现在就站在自己面前,就是当初那个略带生涩又有些许狂放的年轻人。回想起以往种种,使他对面前这个年轻人有了许多尊敬,而不仅仅是看在“东北王”长公子的原因上。
不过不同于以往军阀骄横的态度,至少“发迹”后的张汉卿对周学熙仍然尊敬异常,尚未落座,张口便是“周老,学良又一次冒昧来访,只是请得到周老的协助,再做几件利国利民的大事。”周学熙是从商场政界熟透了的鬼精明,与其跟他拐弯抹角,不如直来直往要更有效的多。
周学熙尽了主客之礼,方才乐呵呵地说:“周某只是一介商人,少帅掌有东北,可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能来寒舍做客,是老朽的荣幸。至于协助做所谓利国利民的大事,那未免抬举了。少帅如是军中缺少军饷,周某不才,年轻时也曾挣了些家私,捐助三、五十万还能勉强负担得起的。”
张汉卿哈哈一笑说:“记得当初周老初见学良,也是二话不说就要赞助学费。难道周老真的认为学良有打秋风的爱好?”
他朗笑着说:“周老把学良看成何等人物?学良虽然缺钱,却还不至于有打家劫舍的念头。奉军不拿百姓一针一线,是为人民服务的军队,学良又怎会因区区三、五十万就坏了我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名声呢?而且做杀鸡取卵的事情,学良也不会如此短视。”
周学熙心下惴惴,这少帅胃口挺大,话说得冠冕堂皇,看来今天是绝讨不了好了。他现在的家业里最大的华新纺织公司的四家纱厂:天津、青岛、唐山、卫辉,有半数在奉系地盘里;其它的实业,绝大多数也都在这一带。
此时奉军二十八师向北推进到廊坊----香河----宝坻一线,东北部与热河的一十六师在蓟县接壤,已完全控制天津和河北东北部,两天前奉军政|府更明确将唐山和秦皇岛两地并入热河特别区组成热河省。经历了许多巧取豪夺的危机,现在周氏集团面临着自成立以来最大的危机----自己的多半家产可是都在这年轻人一念之间,军阀征战之际,多少家破人亡!生死大事,可不像少帅口中说得好听。
当下周学熙打了个哈哈,说:“少帅说笑了。奉军对百姓秋毫无犯,老朽虽远在津门也有所耳闻,不知少帅需要老朽做何事情,定当尽力而为。”不知虚实,还是委蛇顺从得好。
张汉卿说:“东北举各省自治联合政|府之力,在各行各业都组建了行业协会,由政|府主导以期实现实业兴国。因政|府财力有限,亟需各方支持。无论民间个人或公司均可独立或合资兴办厂矿企业,政|府予以保护。
目前政|府正逐渐放开对轻工业、农业、加工制造业的控制,鼓励游资加入。对新生或特殊行业,政|府承诺3年内免税,并保证其持续经营。在锦州、沈阳、抚顺、铁岭、长春、哈尔滨等城市均规划了大规模的工业区,政|府负责土地规划及交通附属设施的安排。
我们还准备在天津和秦皇岛设立自由商阜,以使关内关外互通有无。这一切,需取得北方业者的共同努力。我们希望利用周老的影响力,加快这一进程。”
周学熙对东北新政也有耳闻,他也是热衷实业救国的忠实鼓吹者和身体力行者。在民国初期,军阀长年征战重税剥离以充军晌,各地路卡契税五花八门各逞私欲,地痞无赖欺骗讹诈无所不为,贪官污吏上下其手官商勾结花样多端,普通工商业者、实业家们遇到的难处他是深深体会到的。
东北联省自治政|府真的能像所宣称的那样鼓励竞争和行业发展吗?他有一丝欣喜,更多的还有疑虑:军阀**已经根深蒂固了,即使东北政|府高层有这种想法,执行人员能够完完整整自上而下落实下来吗?
第441章 诚意
张汉卿对周学熙的疑惑胸有成竹,他说:“政|府当然会保证投资人的合法利益。各级政|府都必须全力以赴满足投资人的正当权利。
万一有合法权利受到侵害,各地独立的法院均会对政|府的不当行为进行制衡----顺便说一句,我们在各个行业建立了行业公会,东北人民党另有统战部负责沟通各行业公会与政|府各层之间的联系。东北联省自治政|府立法、司法与行政也是相互独立和制约的。
可以负责地讲,东北联省自治政|府的官员比起中国其它地方的官员要好得多,我们对于政|府人员贪污受贿等吃、拿、卡、要行为的查处是非常严厉的。”
他话锋一转:“至于外界所担忧的安全问题,东北的匪患基本上在主要城市已经绝迹了,我们给予无地人员无偿划分土地的土改解散并稳定了绝大部分土匪,真正铁下心来做土匪的目前被驱赶在边远地带,剿匪行动还在持续进行。
至于其它国家的商人,我们一视同仁,但绝不会崇洋媚外。所有外国人在东北,均需遵守东北联省自治政|府的法律,有违反者严惩不怠。刚获电悉,昨天还有两个日本浪人在沈阳侮辱我华人被我当地警察当场击毙。不夸张地说,奉军已改编成了30万人的精锐,完全可以保证安全。”
“一句话,我给周老的保证不是口头上的,而是写进律法的。我们对于办企业有一个东北人耳闻能详的精神:‘产权明晰、责任明确、政企分开、管理科学’,只要不违法,政|府只会给企业经营保驾护航,而不会向企业伸手。”
周学熙颔首连连称赞:“好一个‘产权明晰、政企分开’,能想出这个天才主意的,老朽猜测,除了少帅,只怕当世没有别人能把管理实业的精髓拿捏得如此之透的。少帅如果经商,老朽也只能去喝西北风了,什么‘南张北周’,统统见鬼去喽!呵呵。”
见他说得风趣,杨宇霆也乘机不吝赞美之溢:“要说少帅的新奇主意,那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有时我也奇怪,我们用了半辈子的功夫钻研某一方面,堪堪才有小成。可少帅一出手就震惊四座,打仗有天赋也就罢了,谁让他是将门虎子呢?
可是国际大势、战略构想都拿捏得恰到好处,政治、经济、金融,甚至连诗词都样样精通,这就让人不免相信有天纵奇才之说了。有时我在想,少帅不像是我们这时代的人,倒是从后世转世而来的一般。”
靠,还真被他猜对了。不过也就那么一说,这时代还没有穿越的**,要是在穿越文多如牛毛的现代,只怕没人怀疑这个全能的少帅是异人了。
“这世道变了,连杨宇霆都拍起马屁来了,不过我喜欢。”张汉卿如是想。不过他嘴上还是很谦虚的:“杨总参议也是的,周老先生是在说笑,你怎么也跟着瞎起哄?奉系有这么好的条件,能够做出些成绩是当然的。还后世转世,你以为是转世灵童啊?要么就是个妖怪!”
一席话说得大家都笑起来,不过,周学熙开始嘀咕了:“少帅真是博闻强记,连西藏的转世灵童都知道!”
不过他还有些疑问,需要张汉卿来解答:“少帅,现在奉系振兴经济的诚意我很相信,我也很欣赏您在实业管理方面创造性的思路。我只是担心,您在东北以及关内的工商业布局,会不会与外国同业者有冲突?特别在东北,钢铁、煤炭、铁路、纺织、交通运输等方面都会危及到日本在东北的利益,您就不考虑他们的反制?”
这句话提到点子上了,这也是张汉卿筹划了好久才得出了结论的。他缓缓地说:“周老的提问很好,这也正是我们之前一直担心的。但是经过我们判断,暂时还不至于对他们有直接的冲突。
日本人在东北的掠夺有两类,一种是矿产资源,一种是农业资源。其它的诸如架设铁路等,基本上都是为了这两者服务的。这些资源,他们拿来的主要目的是运回国内使用,而我们的农产品目前还主要用来对外贸易。
矿产资源方面,我们的产出现在已经远远超出了日本在华企业总量,体量不同,因而造成的竞争甚至都没有意义去比较。而且我们的几大资源业都已经建立了集团公司,其背后是同气连枝的几大奉系银行业为支柱。抱团经营,资本充沛,没有被卡住肚子之虞。
相对而言,在中国的其它地方,民族资本在体量上无论如何不是外资的对手,但是保护乃至扶持民族资本是中国兴旺发达的必要补充。东北银行之所以要在天津建分行,就是为了保证在和外资竞争过程中,我们相对弱小的民族资本少受外资压迫。
以后不管是日资还是英资还是其它国家的资本,只要阻碍民族资本的发展,只要影响到民族资本的生存,我们都将无条件地、全力地支持,像以前的‘开滦合并’的事情,绝对不会让它发生!”
话锋一转,张汉卿笑笑说:“需要让周老知道的是,我们抚顺煤矿的煤已经有了进军关内的计划,不久后将从陆上通过铁路进入平津。质高价低的奉煤与开滦煤的竞争情况如何姑且不管,但是开滦要想继续以往的垄断高价,只怕从此休矣。如果周老愿意,我们奉煤在关内销售的总代理,将由您来担任。”
他慢慢抬起双眼,沉静地望着周学熙,一字一句地说:“中国已经受人凌|辱了八十年,从学良始,定要让中国人挺起脊梁!”
这个“开滦合并”,是周学熙一生永远的痛。因为资金不足,当初他管下的滦州矿务局在优势情况下被英国人开办的开平煤矿吃掉,结果以十倍面积只得四成利益、而且管理权尽入英人之手告终,其结果与周学熙的开办初衷简直南辕北辙。
滦州煤矿以开滦案例再次以最直接而残酷的方式证明了那个道理:国不强,则商不立。此后30多年,开滦煤矿始终被英资公司控制,正史上一直到1948年底才由新中国收回。
周学熙对开滦合并的结局当然是十分伤感,他拒绝出任新公司的督办。在日记中,他慨然曰:“吾拂虎须,冒万难,创办滦矿,几濒绝境,始意谓,将以滦收开,今仅成联合营业之局,非吾愿也。”他还在家中写了一副对联:“孤忠惟有天知我,万事当思后视今。”壮士未竟之意,斑驳落寞纸上。
张汉卿说得自信,落在周学熙耳中是如闻仙音。在资本世界里,谁的实力雄厚,谁将获得最后的胜利,而且是赢家通吃。这个少帅可真是抓住自己的命门了,以奉系实力作为倚仗,他将有十足把握再次击倒英国资本家。
让他全权负责奉煤在关内销售的总代理,就是给他机会复仇啊!而且张汉卿让官办银行资本介入民族资本,那也是民族工商业者的福音啊!
少帅满满的诚意,不能不让周学熙大受鼓舞和感动。一生阅人无数的周学熙在经历片刻的试探和犹豫后,瞬间决定在少帅身上押宝。
既然付出,就要全方位多角度地表现,他表示全力支持少帅的想法:“少帅能有这种眼光,当真是中国之福!老朽早知道在少帅的统筹下东北工业发达、经济繁荣,却没想到少帅的抱负竟然如此之大!这种有利国家有利国民的好事,周某虽然老了,但仍然可以鞍前马后出一番力的。只要少帅需要,周学熙责无旁贷!”
其时,中国的经济远不像一些书中所渲染的那样坏。1900年,中国gdp仍占世界的11%,日本占2.6%;甲午对日赔偿3.65亿日元,同年日本全国总产值2.15亿日元。战败给中国的冲击,并非赔款的损失,而是丢失台湾、朝鲜半岛两个地缘要冲,特别是朝鲜半岛,使北京在海、陆两个方向都失去屏障。
单以经济而言,此时的中国,仍然在体量上是一个庞然大物。毕竟,几千年来世界第一的桂冠和积累,绝非一两场败仗就能击溃。对中国走向现代伤害最重的,其实还是民国之后长达十八年的军阀内战、几年的国共之争和完全称之为浩劫的十四年抗日战争。
在世界主要国家都休兵养息时,其后又有四年的国共内战,使中华民族迟迟没有喘息的机会,这一时间长达36年之久!
36年,整整两代人!
国家因此而愈加贫瘠,并且又一次丧失了一二战之间工业大发展的机会,也使得国民的自信心降到谷底。抗战期间之所以出现这么多汉奸,虽然不能因此而开脱他们的罪行,但对国家前途无望的沮丧也是一种重要原因。
这个时候,追赶还不算晚。危机,危机,危中往往含着机会。所以周学熙施展全力解数,利用他在工商业界的巨大名望,向工商界献身说法。
在周学熙的引见下,一大批北方的民国实业家纷纷聚集到少帅周围,像时任财政委员、民族工商业家北方代表的周叔弢,创办天津永利、久大、黄海三家化学公司的实业家范旭东,张汉卿的老朋友,也是天津监业银行经理、董事长张振芳等工商界举足轻重的人物。
短短几天,新成立的东北银行天津分行共吸纳存款及入股方准备金达8000多万元;此外,各工商界人士共认购了约11000万元的为期三年的东北联省自治政|府国库券,这是张汉卿及联省自治政|府高层所始料未及和不敢相信的。
钱多少在其次,关键是这态度要得。有了好的开端,只要持续做,不愁吸引不来金凤凰。
第442章 击毙了日本浪人
张汉卿所说的击毙两个日本浪人确有其事,其中的背景远非他所描述的那样轻巧。
起因是沈阳城北关街地方商户石老栓店铺遭日本浪人冲击,交涉时石老栓遭毒打,这样类似的事情在民国时的中国是家常便饭。
日本人横行霸道惯了,依仗着有在南满铁路的驻兵权,即使是在辽宁省城、东北王张作霖的老巢,他们一样趾高气扬,飞扬跋扈。
北关地方警所警员张河源、于晓兴闻讯后在警长胡天锡带领下,赶到后将仍在行凶的两个浪人当场捉拿,在抗拒中有一个浪人被群情激愤的民众踢中了头部,血流如注。
日本驻沈阳北塔驻兵营闻讯,出动了一个中队,包围了北关警所并封锁了北关街,要求放人、赔偿损失、捉拿肇事者及赔礼四项要求。
依照《日俄朴茨茅斯》条约,日本在关东州以外地方的驻兵只作为护卫南满铁路使用,不得干涉地方军政民政。
东北联省自治政|府成立两年来,随着实力增强,民众的独立平等和民族主义意识逐渐抬头,北关警所警长胡天锡面对荷枪实弹的日本兵,有理有节地驳回了日方的无理要求,他说:“当地犯案必须由辽宁法院审理此案,日本驻军不得干涉,在此期间,人犯将按法令羁押于警所,此一原则为我方法律所规定,绝不后退。”
蛮横不已的中队长三浦良知根本不把胡天锡放在眼里,他一声口令,日本兵齐刷刷地上了子弹,乌黑的枪口对准胡天锡,一时现场杀气腾腾。
胡天锡毫不畏惧,他迎着枪口,大声说:“这里是东北联省自治政|府的警署,我是政|府的警员,你敢放一枪,就是对政|府的挑战,其间后果要想清楚!”
三浦良知中队长大怒,喝令两个日本兵拿起枪|拖照着胡天锡的两肋打去。胡天锡措不及防之际,被连打了数下,挣扎着不倒在地上。楼上的警员张河源、于晓兴等人目睹日本人行凶,悲愤交集,连声高呼:“打倒日本帝国主义!”一面从楼上砸下办公桌椅。
日本兵再发淫威,一队人马直接向楼内冲,不过大门被警员们从里面反锁。日本兵连砸几下未得逞,三浦良知取过一个日本兵的大枪,子弹上膛,“啪”地一枪将锁打穿,随即打开大门。警员们寡不敌众,一时间警所内一片狼藉,警员们伤痕累累。两个浪人复被抢去。
这时辽宁保安司令部辖下一个营在营长刘多荃带领下正闻讯赶来,众人刚近北关街,便听一声沉闷的枪响,便听有人高呼“日本人开枪冲进警察所了!”
刘多荃是东北讲武堂第一批为数不多的营级学员,在那里他与张汉卿相识,并在张汉卿带领下加入了人民党,算是张汉卿建立新中国的第一批追随者了。受张汉卿感染和鼓舞,他深刻地认识到日本兵的色厉内茬和侵略本性,并对日本关东军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敌意。如今日本人竟敢在辽宁省城、这东北联省自治政|府驻地为非作歹,怎能不让他义愤?
刘多荃一声令下,全营摆成战斗队形前进,复将警察所包围。一刹时,每个日本兵都有十数支枪从前到后瞄准。所有的中国兵面有怒容,齐声说:“缴枪!”
一阵寒意从心头掠过,日本兵还从未在中国领土上遇到这种情况。三浦良知用生硬的中国话说:“我们是大日本帝国蝗军驻关东部队,你们是哪个部分的?让你们的长官出来的说话。”
刘多荃大声说:“我就是此地的最高长官。你们持械袭击警所,已经触犯了我们的法律。现在我要求你们立即放下武器,接受调查。否则,将以危害公共安全罪名就地予以惩处!”
虽然按照《普茨茅茨条约》的规定,日本人在沈阳城中方辖区不得携带枪支,这一次明显是日本人无理在先,但又有什么呢?比这更大、更无理的事情日本人做得多了,最终也没见中国政|府处罚,没事最好,有事最后都是抗议了事。
双方剑拔弩张,三浦良知略一犹豫,两个日本浪人却甚是嚣张。他们多做过比这远为恶劣之事件,从来没有中国地方敢对他们执行中国法律。一名浪人冲到奉军士兵潘小规前面,伸手要抓枪头。
潘小规大怒,猛地一脚踹在浪人的小腹上,登时对方如死狗般趴在地上。另一名浪人要来相帮,乘机从侧边抱住潘小规。旁边战士见日本浪人在枪口下仍如此顽固,不禁怒火中烧,枪口转动,一枪打在这名浪人的太阳穴上。立时脑|浆迸裂,眼见得不活了。
这一声枪响,警醒了潘小规。长期的训练让他的身手十分灵活,压枪、握紧、瞄准、发射,一气呵成,将趴在地上的浪人打成了真死狗。
真刀实枪地干了,日本兵最后的神经崩溃了。再没用一枪一弹,一个中队全部缴械。
刘多荃不敢怠慢,立刻上报东北护路军司令部。值讯的第4师师长邢士廉闻讯大吃一惊。缴械事件已经很严重了,何况还有两个死人。闹得不好,会引起大事端的。他不敢决断,直接亲自上报至张作霖。
张作霖“啪”地一拍大腿,邢士廉跟着一哆嗦。他跟随大帅日久,熟悉大帅的几乎每一个动作。一般地大帅拍大腿,表示极怒或是极乐。不过今天这种事,大帅恐怕是乐不起来喽。
哪知张作霖大怒说:“妈了个巴子的又欺到老子头上来了!打得好。”他指示邢士廉:“一定要注意日本人的动向,命令4师主力立即移防营口,全部官兵进入战备状态。”一边紧急召开奉军高层会议,探讨局势发展,一边电悉张汉卿所部,以为警戒。
日本关东军参谋长浜面又助少将是日本陆大4期毕业的高材生,军事风格谨慎持重。他一面思索高级参谋部第1课长土肥原贤二的猛烈还击计划,一面召集情报主任、后方主任、政策主任、关东军参谋部第2、3、4课,商讨对策。
在获悉奉军进入一级戒备、奉军骁将姜登选正亲率二十七师主力星夜驰援军营口时,明智地放弃了兵戈相见的念头。以关东军仅4万人的实力,很难想象可以吓住或是打垮长年在刀丛中舔血、拥有精兵强将的东北王张作霖。
此时日本国虽在巴黎和会中未能如愿承继德国在中国山东的特权,但正与英美等国谈判限制海军军备问题,准备通过降低部分条款来换取在太平洋和远东问题上的利益。此战万一有失,动摇国本,他浜面又助只好剖腹以谢天皇了。
但是如何处理尚在扣压中的一个日本中队是一个很棘手的问题。日本人积威尚在,奉军可以击毙浪人,却绝对不会对日本现役军人有任何伤害,这点“觉悟”应该还是有的。
不过经此一役,日本南满铁路驻军颜面大失,如何安慰激进的少壮派军官又要大花心思了。想到此际浜面又助不禁在心里大骂参谋本部那些无能的军事高参们,在接手关东军参谋部时还颇有得色地对他说张作霖是日本费尽心思培植的代理人,尽可放心云云。
当张作霖还只是二十七师师长驻节辽宁时,关东军高层看好他并扶持起来以对抗英美势力在东北的渗透,以便日本从中渔利。但没想到张作霖实力膨胀后对日本人一直不阴不阳,渐成尾大不掉之势,偏偏日方对此无可奈何。目前奉军政界无人可撼动张的地位,另行扶起代理人无异痴人说梦。
参谋们讨论良久,土肥原贤二想到一个主意。他不愧人称“中国精”,熟悉中国权谋,按后世的说法,叫做可以用中国人的思维思考。
他献计说:“将军阁下,目前张部(奉军,日本人的叫法)与北京政|府明和暗争,直系地广兵多,但一直能容忍奉军坐大,是因为武器弹药缺乏,不能与奉军进行一场大规模的战争。如果关东军此时能够卖军火与他们,一方面势必会削弱奉军的实力,另一方面也从而可能增加直系翻脸的机会。如果双方交战,一定会是大打的局面,对我方来说,可不战而达目的。”
浜面又助十分赞赏。诚如所言,奉军在沈阳自有兵工厂,而且自成体系,成为当时中国唯一能够拥有自主生产火炮和炮弹能力的军队。近来据情报显示,沈阳兵工厂又添置了大量的机器设备,也不知道他们的底气何来,那可是不下于一千万元的价值,使之前的规模又翻了一番。
而直系需从英美购买,一往一返,高下立现。如果任由奉军发展,不出数年,其实力绝非帝国所能左右,那是养虎遗患。
他微笑着说:“土肥原大佐所言甚是,你可以代表关东军,与直系相关人员接触,立刻实施此项计划。”土肥原贤二是特务中的行家里手,后面的事情已不需要他再作关注了。
随后,在关东军参谋部的交涉下,奉军释放了扣压的日本官兵,而击毙两个浪人的事件,也无息地告一段落。只是从此以后,沈阳的日本兵明显收敛了许多。以致于沈阳的百姓都说:“这就是小日本,你跟他来硬的,他就怕你。你要是软啊,妈了个巴子的,就只能给他们当孙子!”
第443章 要过好日子来东北
因为这个事,张作霖感觉到了压力,为了未雨绸缪,他让张汉卿回沈阳商量大计。此时张汉卿因为已经团结了大批京津工商界大腕,所以也安心返奉。
他没有大张旗鼓,而是随意选择了京沈线上的一班列车,连他的侍卫长姜化南都不知道。如此低调行事,是考虑到他已经在华北地方高调掀起了这么大的影响,为了安全起见,不能不加以注意,尤其是后世已经发生过皇姑屯惨案的情况下。
日本人恐怕已经对自己恨之入骨了吧?可是,自己穿越以来的目标就是以打败日本在华的势力,这种你死我活的对立关系下又有什么办法呢?人,不可能让所有的人都喜欢你。
不过他的离开还是造成了很大的动静。以天津市长刘尚清为首,天津投融资委员会正副主任梁炎卿、梁士诒、周学熙、熊希龄等听说后都紧急到车站送行。孙烈臣也以安全为由,要派一个营的士兵护送,不过张汉卿以扰民为由,执意拒绝。
他自己的卫队大都在沈阳大帅府,由老卫队长谭海现在主要担负。经常跟随自己的,也就一百人出头,由姜化南带领,都是从军中精选的,一个打几个不是问题,更重要的是政治素质高。
在他看来,这些警卫力量如果对付个别刺客杀手是足够了,而若有大批的刺客或是甚至动用了军队来搞事,再加上几百人都不顶事。所以安全工作,不在于人手多少,而在于对局面的控制能力。外围安全了,几个跳梁小丑是成不了事的。
本着亲民的一贯风格,张汉卿把警卫分散在前后的几节车厢里,他自己和姜化南等几个人坐在一节车厢的硬席上,这也算是体察民情的一个机会。专列和包厢虽然好,但是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也看不到民间的疾苦。
听说是名满关内外的少帅和他们坐在一起,满车厢的人都沸腾了。在这里边,尤其是东北籍的乘客,大家都是亲身感受到家乡的巨大变化的,从吃饱穿暖到有无数的工作机会、也有越来越殷实的家底,因此对带给他们这种幸福生活的张氏父子感恩戴德,对张汉卿也就有一种莫名的好感。而且这位少帅浑没有尊者的架子,还亲切地和身边人打了招呼,让人从心底里认可。
普通老百姓的哲学是很简单的,谁给了我好日子,我就跟着谁。只是这个道理,说起来简单,实行起来又无比艰辛,至少张汉卿为此牺牲了无数个日日夜夜。而且这个道理,一旦执政者上台,又往往忘记得最快!
不过老百姓对于权贵的畏惧是深入骨髓的,张汉卿这种姿态,虽然获得了他们心里的好评,但仍然没人敢主动和他搭讪。中国有上千年的官本位制度,想一下子改过来?根本不可能。
张汉卿是知道国情的,因此也没坐等,他主动和对面的一位中年人攀谈起来:“这位大叔是到沈阳吗?”他盯到这个人手上的厚厚的老茧,虽然年纪看起来并不太大,但满脸的褶子盖不住岁月的沧桑,正是标准的中国人的画像。
中年人激动起来,他想站起来回答,但被旁边的一个年轻人轻轻按下去。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只能语无伦次地说:“是,是的,少帅,俺要到抚顺去。”
张汉卿笑容和蔼了:“抚顺好啊,那里有东北最好的也是最大的煤矿。”
他的态度让中年人的心情平复多了:“是的,少帅。俺的一个亲戚就在抚顺煤矿里做活,他捎信给俺,也要俺去那里做活,听说一天三顿管饱,还每月给不少工钱,比开滦煤矿好多了。”
张汉卿点点头说:“嗯,好好干,东北地底下埋藏着好多宝藏,都是我们建设工业发展经济的血液啊,需要你们早点把它挖出来,为国家造福。”
中年人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是一味地“嗯啊”附和。这是一个老实巴交的人,张汉卿看着他,禁不住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情。同是煤矿退休工人的那个世界的父亲,你过得还好吗?
“大叔是一个人去的抚顺?”他问。
“是的,俺还是第一次出远门,也不知道那边到底怎么样。俺琢磨着,等俺过去安顿下来后,再把妻儿老小都接过来。反正地里的收成也不好,都给那帮子地主拿走了。”
他一口一个俺字,张汉卿略想了一下说:“听大叔的口音,好像是山东那边的?怎么,山东那边的日子不好过吗?”
中年人叹了一口气说:“去年黄河发大水,今年干旱,还有三五年一次蝗灾。这地里本来就收不了多少东西,光税就交了七八成,一家人只能吃个半饱。这还是好的,山对面的人家,别说贱年,就是平常,也是七分野草带着糠。像碰到这两年的,能逃荒的就逃了,跑不动的净饿死,俺堂姐一家就这么的没了。俺看这日子实在凄惶,就借了点盘缠和同村几个后生约出来看看来东北能不能找到一条活路。”
他这么一说,立刻有几个同乡开始共鸣。这车厢里很多人都是和他们类似的背景的,有河北、河南,甚至连号称“鱼米之乡”的湖北一带也有人逃难,真个应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那句话了。
张汉卿心如潮涌。以前在教科书上才看到的情节,现在真实地摊开在他面前。在东北,虽然感觉老百姓真穷、真落后,但考虑到这个年代,也就觉得入乡随俗了。而且在他的努力之下,好歹奉系的财政收入、工农商业都恢复起生机。
以后出塞,通常数十里都看不到人烟,而且牧民的生活条件本来就艰苦,他又一直做些高大上的事情,所以没能深入实地看一看。打甘肃,完全就是军旅生活,跟民生不搭界;在京津,又是歌舞升平、一派靡糜的场景。
没想到,现在的百姓竟忆困苦如斯!唉,什么时候,他的光辉能够照耀到这些地方呢?本来他还想着通过潜移默化和渐进式的办法先把奉系的权柄抓在手里再作攘外之举,现在看来,时不我待啊。不管怎么说,东北的生活相比关内那些地方,还是天堂啊!我需要把他们从地狱解救出来,这才是第一要务!
他又有些自豪,毕竟是在他的努力下,东北的生活第一次有了吸引人的口碑。东北的工业化需要大量的劳动力,那就把今天的这次相遇,作为向关内人移民关外的冲锋号吧。
他沉重地点点头说:“你们来东北这条路是对的。我们东北,不但有煤矿,也有铁矿,还有无数急速扩充的企业,需要无数人来这里工作。你们大胆地让你们的家人来这里,不但你们有工作,连你们的家眷都有机会!东北的厂矿企业讲究男女同工同酬,就是你们的家人,不管男女,只要进厂就有相同的待遇。
说到待遇,我们东北的薪金是全国同业里面最高的,不管哪个行业,一个工人完全可以养活五口之家!如果一家有两个以上的人做工,不但生活过得好,还能有节余。
不用担心没房子住,我们兴建了很多出租屋,有水有电租金便宜。我们东北人不歧视外地人,所有在东北务工者,无论籍贯职业,其子女都能有资格接受政|府的五年义务教育、就近入学,因为这是作为政|府的责任和义务!”
中年人和他说了这一会子话,见张汉卿很亲民,也渐渐地放开了,他壮着胆子问:“少帅,俺想问一句,俺去东北人生地不熟,会不会人家欺负俺、给俺欠薪拖薪?俺还要捎给家里过活呢。”
张汉卿哑然失笑,但看了他满是期冀的眼神,却又笑不出来:“欠薪拖薪?这在东北是不可能的事!
所有企业,都是经过政|府部门注册过的,那就意味着政|府有责任去监管它们,总不能我们前脚收税,后脚就不管它们的死活?那我们的政|府就不是人民政|府,而是周扒皮!哦,是寄生虫。
我们的监管不是干涉具体的生产活动,而是对它们的合法经营和劳动者的权益上。基本上,国有的企业和大一些的企业都有我们人民党设置的工会,它们会代表劳动者和企业主交涉所有关系到职工利益的事。自然,薪资是其中重要一项。
无论它在经营上碰到什么样的困难,都不是欠薪拖薪的理由!敢有这样的事,工会会帮助个人对企业进行控诉。我们有法律规定了欠薪拖薪的处罚办法:每拖一个月,补偿劳动者一个月并加罚一个月薪资;拖三个月后,法院直接判决该企业停止营业并由银行清算,在此期间由政|府委托银行代补劳动者薪资。企业之前交的税,总该抵得上劳动者的薪资吧?取之于用自然用之于民么。
我们还有一整套福利制度,有工伤、疾病,还在酝酿退休办法。总而言之,联省自治政|府努力要做到管到劳动者的生、老、病、死!我们是人民的政|府,自然要为人民办事。
有了这些保证,大叔,你还怕什么?拿到第一份薪资就让家人赶紧来东北吧,好日子在等着你们呢。”
第444章 天堂
列车在疾驰,少帅的话也在乘客们的心中激荡。人民在私底下议论纷纷,都对未来充满憧憬。有东北籍的乘客,也在得意中给少帅的话作背书。
“我家就是东北那嘎啦的,原先租了地主二十亩地,一年到头来只得到5担粮食,一家人吃糠咽菜都活不下去了。后来少帅带人搞了个土改,嘿,你说怎么地?我家光上等的好田就分到三十亩,年底打了六千斤粮食,只用上交600斤!天呐,打我爷爷闯关东起,家里就没收到过这么多的粮食!就那一年,我们家的三小子第一次顿顿吃饱饭,还是干饭!”
旁边人听得都流口水,有人惊呼说:“俺们那块的地主恐怕都没有这么多粮食呢。”旁边就有人接口说:“可不是么,杜大善人家收成好的时候也就一千来斤谷子。”言下之意,对这人的好日子极为羡慕。
那个东北人心中得意,又眉飞色舞地说:“以前愁没得吃,后来又愁这么多的粮食怎么办。按我老爹的意思,好日子当穷过,于是把粮食都存放在家里,等贱年了再好过。
哪知道第二年又丰收了,家里都放不下这么多粮食了,怎么办?这个时候,少帅有新办法了,要么把粮食卖掉换钱,或者干脆把粮食存在粮库。”
有人就说了:“粮多只怕会贱吧?记得有一年俺们那里好不容易有一次大,结果粮食大减价,卖掉粮食交税后还不如收成不好的年份。”
东北人摇摇头:“不会啊,粮食是政|府统一收购的,没有那些奸商上下其手,价格都是统一不变的。在东北,随时可以用钱买到粮食,还不用担心价格涨跌。所以我们家一合计,与其堆放在家里生霉,还不如卖掉变成钱,至少钱存在合作社里还有利息。就是存在粮库换取粮食券,也比放在家里好啊。”
又有人奇怪了:“合作社是什么?”
东北人倒是乐意答疑解惑:“合作社就是农村的银行啊,我们平时把钱存在这里面,可方便了。而且如果有人想添置机器或者想做些小生意,钱不够的话可以通过它周转,利息十分的低也很方便----东北可不允许奸商放贷!”
咳,原来东北农民都是活在童话里!有人便羡慕地说:“能到东北种地也是很好的,俺倒有一把好力气。”
东北人忽然笑起来,他指着那个人说:“老兄你落伍了!你没到过东北吧?现在我们很多人家种地,可不是一昧靠蛮力,我们都使上机器了,就是那个拖拉机,你听说过吧?”看对方茫然地摇摇头,他又解释说:“嗯,有两个大轮子冒烟的,耕地比人和牛快多了,一个劳力干半个月,它一天就干完了。”
回答他的还是茫然,还有骇然。
有人就问:“这个拖拉机很贵吧?”
东北人点点头:“当然很贵。不过我们通常几家人共买一台拖拉机。忙时耕地,在闲时,有门路的人付点使用费,用拖拉机做些运输的买卖。这个收入,有时比种地还要多,现在已经有些人家专门买拖拉机用来运输,比种地过得都滋润。”
便有人不解地说:“放着好好的地不种,那土地不就荒了,太可惜了。”
东北人摇摇头:“荒不了!从去年开始,我们县已经开始试验土地集中耕作了。几十成百甚至上千亩土地连成一片,雇佣有经验的庄稼把式统一种植,小的叫农庄,大的叫农场,反正是那么个意思。都是用拖拉机耕种,比零星小户又省又快。
有些没有成年劳动力的人家、和一些腾不开人手的人家,都把名下土地承包给一些大的农庄以换取租金。这样他们不但可以平白获得一笔地租,还能腾出手去做些别的事。我邻居老张家就是这样做的,他们家的儿子媳妇都在城内务工,老张夫妻年纪大了,种不动地了,就把地租给农场,25亩地一年也有50块大洋的收益。”
有人插话说:“种田的不种田,非要务什么工,难道务工收入比种田还强吗?”
东北人看着他,一幅奇怪的样子,让那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连想“我说错了什么了吗?”同车的另外有东北人也忍不住拉开了话茬子:“当然了!务工收入比种地强过好多!”
他草草算了这么一笔账:“一亩地一年净收益4块,一家正常25亩,年入100元。可是城里一个工人月薪就有15块,省吃俭用总能落个10块以上。我们那儿年底增加一个月工资的过节费,还有过年的路费,算起来,夫妻两个务工的话,一年总有个两百多块,比一大家子种地的收入还多一倍以上。”
此话不虚。算起来,民国初一直到抗战前的二十年间,由于当时以银元计价,全国的物价基本稳定,人民的生活条件比之现代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个是有充分证据的。
党的创始人李大钊当时做北大教授,月薪150元;陈独秀更高,为300元,当时的200大洋可以在北京买一套四合院。想来如果两位是现代的教授的话,肯定不会兼职搞什么革命。
国宝季羡林大师,北大刚毕业在济南教中学国文,一周十节课还不当班主任,月薪160大洋。因此,人家去德国留学都是自费的,而且一去就十年。没办法,人家工资高啊。换作现在,我们教师拿十年工资去德国都不敢呆十天!
如果说这些人的生活状况不能代表基层大众的话,那么用下面这些人的状况也可见一般:当兵的,六块半大洋每月;警察,七块大洋每月;警察局长,40块大洋每月,武汉纺织女工甚至月薪达30多元!
这些钱够干什么?看看《银元时代生活史》的作者陈存仁怎么说。
陈存仁毫无忌惮地说自己在上海当见习医生时,每月薪资只有8元,但袋中常有铿锵撞击声,使他气概为之一壮,外表飘飘然,“第一个月,吃过用过,口袋里还剩5块钱。”
由此可见当时银元的购买力,也说明只要能够在城里务工,改善家庭生活是指日可待。只是,当时也就上海、武汉、青岛、天津、广州等一些大城市才有些像样的工厂,普通城市就没这么好的就业机会了。能进工厂的人毕竟也不多,绝大多数人还是游离在外围,像洗衣工人、佣人、服务员等还勉强算好的,骆驼祥子在帝都拉车,每月最多只有2元,那是活在社会的底层了。
而在东北,这几年的大发展,让城乡人民都有了好机会。像那位东北人所说的双职工家庭是比比皆是,一年400元在这里是常态。刨去吃穿住等用度,好歹也能落个二、三百块,自然要比种地强得多了。要在过去,是想也不敢想的事,就是在关内大部分地区,这种幸福感也是满满的。
所以关外能够吸引很多关内人前往务工、务农也就理所当然了。无数的机会、优厚的条件,使得携家带口去东北碰运气的人群越来越多,直赶上后世深圳特区刚开始那会全国人民下广东的盛举。反正已经穷成这样,不走也是个死,走出去,说不定还真有机会。
平头老百姓是要来解决温饱的,对有学问的人物,来东北可就是实现胸中抱负的地方。沈阳、哈尔滨有全国最先进、门类最齐全的重工业,又舍得花钱投入在研发上,所以有志报国的各界人士都纷纷来这里落户。
至于待遇,完全不用提。技术工人、小学教师、医护人员等家庭,年薪可达600元每元,完全是小康生活水准;中级职员、中学教师、工程师、医生、记者、作家、律师、一般演员等家庭都有上千块的年收入,十足的中产阶级。
从1920年起,沈阳的工业产值已经直逼上海,哈尔滨接近天津,就是长春,也不亚于武汉和青岛。照这样的速度,至多明年,东北三座最重要的城市就将领袖全国。
奉系老百姓对张大帅、包括这位少帅的尊敬,是发自内心的…这也是奉系始终抱团成一体、越来越强大的原因,也是张汉卿敢于在关内叫板一切牛鬼蛇神的基础所在。人人有饭吃,人人有活干,就没有心思想些革命什么的事,对于政|府有些强迫性的举措如发行“奉天券”、“粮食券”的忍受能力也就越强。在关内的其它地方,老百姓对于白条不知道接受程度如何,反正在东北,老百姓是慢慢认可了这些白条的。
在大家七嘴八舌中,让原本对闯关东还有一丝顾虑的许多人都安下心来,开始憧憬对未来的美好生活。原来,别人所说的关外有无数个机会是真的,关外的农民吃饭从来不掺杂粮也是真的,只要想干,人人都有工作也是真的。
有人想起了少帅曾经在天津赈灾时唱过的那首歌,“那里有漫山遍野、大豆高粱”。
在欢乐的气氛中,列车驶过山海关,真正进入了东北的地界。虽然只是一个极普通的地理分界线,但在人们的心目中,这里已经进入天堂。
第445章 火车一餐
同后世一样,民国的火车上也卖饭,不过不是盒饭或盒面,而是…西餐!
是的,西餐。
不要奇怪,在那个时代,火车开始不是一般人坐的,以洋人居多,所以准备的都是西餐。后来能够坐车的人多起来,便把洋人与普通中国人隔开,于是便有了头等座和闷罐车的区分。
在由洋人出资兴建的铁道上,西餐是标配,当然也就仅限于头等车厢。至于闷罐车厢,干脆就没有卖----卖也吃不起啊,中国人更多的习惯是自带干粮,就着一些水。偶尔有叫卖食物的,大都是一些瓜子花生等休闲食品,还有每到一站沿站台叫卖的地方特色食物。
张汉卿坐的是普通坐,为什么会有西餐?那还是列车长听说名闻天下的少帅在自己车上,专门安排人送来的。
这是张汉卿第一次注意到这个事实。几年前来京做质子时服务员就端来西餐,还以为是列车上为了投其所好而专门提供的----他的前身可是受过现代教育、吃西餐喝洋酒的。到后来每次来津来京都是专列专厢,为了安全起见,食物都是提前备好的,也就没往这上想。
所以他的吃惊就在所难免了。
他叫住殷勤的列车服务员:“我不喜欢西餐,还是换中餐吧。”
真搞不懂西餐有什么好吃的?带血的牛肉、干巴巴的面包,全凭奶酪改味道,典型的茹毛饮血。既死贵又难吃,有些中国人还趋之若鹜。中华美食天下驰名,中国人的胃也适合,这不是崇洋媚外是什么?反正自打穿越来,他就从来不碰所谓的西餐,无论被别人捧得天花乱坠。
服务员作难了:“少帅,我们列车上都是西餐…”
岂有此理!张汉卿有了愠意:“西餐是洋人吃的,我们中国人吃不惯。京沈线上来往的绝大多数是中国人,怎么会不预备中国人的饭?”
服务员不好回答,只能这样说:“少帅,从我在这里上班起,供应的一直就是西餐…”
咳,也不好再为难他了,再说这个事他也不作主的。张汉卿淡淡地挥手说:“把西餐端走,让你们列车长过来!”
服务员如蒙大赦,这时候等候在外的列车长已经闻讯小跑了进来。本想拍马屁,却不小心拍在马脚上,让他很是懊悔。谁知道,这少帅和其他达官显贵不一样呐!
他赔着小心,向少帅敬了礼,然后乍着胆子说:“不知道小马怎么得罪了少帅,我替他向少帅赔个不是。”
张汉卿很和气地让他坐下,列车长便扭着腰斜跨坐在张汉卿对面的椅子边。旁边人往里挤了挤,他也最终没有往里挪那么一点。
“不是刚才那位服务员的事,我想知道,为什么在京奉线上不卖中餐?”虽然奉天省改名为辽宁省已经年余,但是大家有时还是习惯把辽宁叫奉天,一些传统名称也没能及时更新,像京奉线极少人改称京沈线,沈阳城包括老沈阳都还是叫做奉天城等。
原来是这事!列车长轻吁了口气。他不无难色地说:“少帅,您有所不知,火车上供应大菜,不只京奉线上一家。据我所知,我国铁路线上,火车基本都是只供应大菜的。”
“大菜”就是西餐。1924年周作人坐火车从北京到济南,他写道:“火车里吃的是大菜”。
翻看民国铁路餐车,大都是西餐,如三文鱼、沙丁鱼、牛扒、猪排、咖喱鸡饭、番茄鸡丝饭等等;酒水也是西式的,如威士忌、白兰地、啤酒、苏打水、柠檬汁等。张恨水的小说《沪平通车》里,主人公胡子云在火车上偶遇一位独行美女,对其大献殷勤,请人家到餐车吃饭。结果拿过菜单来,一个字都不认识,大煞风景。
张汉卿奇怪了,“哦,为何?”
列车长说:“中餐口味多多,南来北往的客人往往众口难调;大餐制作相对方便,也比较卫生。”他漏说一句话,那就是张汉卿所在的车厢里,本来是没资格吃西餐的,因为他在三等车。
对于三等车乘客来说,西餐中餐跟他们关系都不大。因为民国铁路有规定,三等车乘客不能进餐车,而且餐车里的饭很贵,就算能去他们也大都吃不起。三等车乘客的火车食物大多是自带干粮,或者向沿途各站小贩购买。
小贩是民国铁路线上的一个独特风景。著名作家柯灵写道,每当火车停站时,“小贩紧抓住这短促的机会,托起木盘,扬起喉咙,反复高喊夸耀食品的警句,殷勤向旅客兜售,让他们在寂寞的旅途中间,尝一点异乡风味,同时听一点异乡的叫卖声。”在作家的UU小说,小贩已经成了漫漫旅途中不可缺少的人文景观。
早期的火车站月台没有栅栏,小贩可以自由进入月台兜售食品。周作人回忆1906年坐火车:“在车窗口买到许多东西乱吃,如一个铜子一个梨,十五个铜子一只烧鸡之类。后来在什么站买到兔肉,同学有人说这其实是猫肉,大家便觉得恶心不能再吃,都摔到窗外去了。”可见,找小贩买吃的固然方便,食品安全与卫生却很难保证。
但也不能因噎废食吧?张汉卿摇摇头,他指着车厢内正在啃窝窝头就咸菜的闯关东们说:“西餐不但价格过贵、贫苦者无力享受。”又摆动刀叉说:“而且食口用具多属欧化,并非我国一般人民之所素习,将来火车上,还是以配置中餐为宜。”
中国饮食世界驰名,光大众熟悉的便有八大菜系,更别说家传密技、各地风味小吃,掺杂着民俗民情。光是吃,就是了解中华文化的一部分,何其多姿多彩?一部《舌尖上的中国》,风靡了全球,哪里轮得到西餐在这里大扬其道?
列车长咂了咂舌头,心想:“这么大的事情,我这个列车长也没权力决定啊,这不是为难我吗。”不过京奉线现在实质已经在奉军手里,他这个列车长自然不敢反驳,只有先答应下来再说吧。
张汉卿似是看出他的想法,微微一笑说:“当然,这个事已经出了你的权限”,告诉身边的朱光沐:“记下来,回奉后和常主任讨论下,让他和交通部通个气、拟定个办法来。”
常主任就是东北交通委员会主任常荫槐,他出面和交通部协商,那就是代表奉系的意思。以现在奉系的影响力,这个事根本就不是事。
第446章 筷子的哲学
所以不久后交通部铁道部特意制作了一份中餐菜单,发给各大铁路局,要求“一个月内筹备完毕,并开始实行,不得玩忽”。
此后,中餐才越来越多地出现在民国火车里。它的价格公道、味道可口,颇得大众欢迎,以至于常旅行的巴金这样总结说:“坐火车找小贩买吃的是一件最平常的事。坐一趟火车,沿途各地的风味尽可以尝个遍。这使得民国火车上的吃饭,热闹而丰富,让很多人回味不已”。
可不像后世,火车卖天价餐,迫使从车头到车尾弥漫着的都是方便面的味道。
坐了这么长时间的车,张汉卿也有些饿了。虽然他抑西扬中,但对面前的西餐,还是皱着眉头动手了。自然,他吃西餐的姿势是最正宗不过的,连随同他一起上车的两个英国记者都大点其头。
“少帅,听起来您对西餐很不满意,但看您的动作,却是地道的英国人的姿势,想必对此也有浸淫吧?这和您所说的,是不是有些矛盾啊?”
中国人怕少帅,外国人可未必。英国记者走南闯北,自然对中国的国情很是了解,也殊少非难。洋人那张脸,不但在民国初,就是在后世,在中国也是很吃得开的,不知是民族之福,还是民族之耻?反正在张汉卿做完秀后,他们立刻抓住机会。
这是什么意思?张汉卿略一思忖,便知道他们的话音了。明是比较中餐西餐,实则研判他的政治态度来了。因为奉系在北方特别华北的影响力,英美政|府开始关注奉系的一举一动了。
“实不相瞒,我一开始是因为好奇才吃的西餐,虽然食不下咽,但我从中悟到了不少人生哲理。知己知彼嘛,有比较,才觉得中华文明之源远流长、中国老祖宗的聪明,呵呵。
就拿这牛肉来说,中国有凉拌、爆炒、煮汤各种做法,但无一不是熟了吃;而西餐的牛排全熟了嫌口感不好不愿吃,却对一分、三分、五分、七分熟感兴趣,还有生牛排。这是典型的茹毛饮血啊。按照进化论的观点,火的发现使食物由生到熟成为可能,也是进化发达的标志,由此可见,中国的进化程度极高。
中国人很聪明,很早就知道手抓饭菜既不卫生又烫手,因此学会了用筷子吃饭。一时没有筷子也很简单,随便找两个树枝便做成了简易的工具,既方便又顺手。刀叉是冶金术成熟以后才有的用具,而冶金术是十五世纪才发明的,在广泛应用于日常生活中之前,西方人其实是用手吃饭。这一点,我没说错吧?
中国人发明了筷子,这是和中国文化一脉相承的。筷子在使用的时候,讲究配合和协调。一根动、一根不动,才能夹得稳。两根都动,或者两根都不动,就夹不住。这是中国的阴阳原理,也有西方力学的杠杆原理。这里面有太极和阴阳的理念,太极是一,阴阳是二;一就是二,二就是一;一中含二,合二为一。这是中国人的哲学,西方人不懂。
中国人吃饭不拘小节,饭桌才是拉近人们距离的最好道具,所以吃饭时谈笑风生,毫无忌惮;西方人则不同,你们表面上正襟危坐,实则提防之心甚盛。为什么这么说,看看你们就餐时手里拿得是什么就知道了:刀叉!
所以说,吃中餐是文明的象征,这个和歧视无关。”
朱光沐率先发出会心的笑声,然后有些半懂的中国乘客也开始渐渐明白少帅所讲为何了。两个英国记者也明白了张汉卿的意思,他们不甘示弱,耸耸肩说:“少帅先生,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中国人还要向我国学习、每年派出大量的留学生?”
这个问题问得好,亏他们还有脸来问!张汉卿不假思索地说:“很简单,中国人爱好和平,西方人却具有侵略性,这导致我们在历史上倍受欺凌。你们都在享受的那些不平等条约,就是中国人民的苦难。
为什么呢?还是以筷子为例。中国人在餐桌上表示好客和友善的办法之一就是给对方夹菜,可是你用刀叉试试?保证会被对方误认为是一种侵略!
正因为中国人好客,而西方人好战,结果是好战的打败了好客的----因为我们对别人没有敌意、而别人则是有备而来的。
不过这不要紧,这种事实反而让中国人警醒:一昧地用筷子,在和刀叉交锋时、特别是切割一些个头巨大的食物时,是落了下风的。我们派出留学生,就是努力掌握使用刀叉的办法,来做到用筷子做不到的事情。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们会丢掉筷子,相反,我们会兼蓄并收,取长补短。比如我,就可以娴熟地使用筷子和刀叉,但学了之后只是偶偶用用,平时吃饭还是用筷子的多。为什么呢?”
他把问题抛给两个英国人,他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张汉卿想表达什么,只能瞎猜:“是因为少帅对使用筷子更熟悉?”
张汉卿大笑说:“不是。因为我们中国的筷子长度是七寸六分,代表人有七情六欲,以示与动物有本质的不同!”
他的影射很明显了,至少连车厢里一些大字不识几个的乘客都理解了他的骂人技巧,简直是不吐脏字啊!伴随着吃吃的窃笑声,两个英国人铁青着脸,其中一个便辩驳说:“筷子这么好,可是还不是有很多中国人习惯用刀叉?少帅不会否认,中国仍然是一样的落后?”
哦,有些中国人,哦不,有些不纯粹的中国人,已经崇洋媚外到出卖自己的祖宗了,他们恨不得托生在洋人窝里,让子子孙孙从里到外透出一股洋味儿才罢!他们不是中国人,或者已经黄皮黑心,坏透了。
“我们现在有些人,他们很羡慕西方人用刀叉吃饭,觉得这种姿势和仪态有口味。每天握着筷子指指点点,口无遮拦地自嘲自己和同胞没有信仰、西方如何如何,还以为这是幽默,是谦虚,是有境界。其实是无知,无知才无畏!
今天中国问题的症结不是中国人没有信仰,而是丢掉了老祖宗留下的智慧,没有了信仰自信。在中西方文明全面接触、交流和碰撞的过程中,有很多人云亦云的东西在干扰我们的判断,以致乱花渐欲迷人眼,五心不定,六神无主。”
英国人不甘示弱,颇不客气地说:“筷子就是筷子,再灵巧也没有刀叉锋利,靠投机取巧是赢不了人的。”
张汉卿侧目说:“哦?是吗?”
“一根筷子很容易被刀叉折断、削断,但是十根在一起、百根在一起呢?抑或千根、万根呢?中国有四亿五千万大众,如果都抱团在一起,放眼天下,谁敢说筷子打不过刀叉?!”
这置地有声的话语,正是支撑张汉卿立场驱逐外侮、振兴中华的精神支柱。
第447章 开府建衙
再次回奉,张汉卿明显地感觉到他所受到的尊重。
曾几何时,他只是一个附骥于张作霖的一个完全意义上的少帅,现在,他已经成了不折不扣的少帅,少年统帅。
不过,说起来,他这位甘肃督军,可能是民国史上唯一的一个不在任的督军。
他不在的半年时间里,西北人民军始终无贰心,韩麟春、王以哲等人会源源不断地把西北军政大事汇报给少帅办公室。包括奉系在内的大小事件,张汉卿都能以最快的速度得到回报,并得到一定程度的解析,让张作霖啧啧生奇。
少帅办公室发挥了巨大的作用,林蔚、陈布雷、高纪毅等人居功甚伟。
西北人民军是他的自留地外,关内奉军也因为郭松龄的到来而有跟着少帅大棒走的倾向。就是关内,因为姜登选担任相当重要的27师的师长,他的影响力也在与日俱增,反正,在27师内部,一些架构已经开始向人民军看齐。
还有东北航警处的权力范围也在扩大。张汉卿以自己公务繁忙为由,正式建议由沈鸿烈担任吉黑江防舰队司令。受张汉卿委托,林蔚一直在研究世界各国关于两栖部队的建设原则,一个试验性质的两栖团已经成形。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张汉卿回奉就是要全面扩充航警处的军队。
因为对海军这个玩意不熟悉,况且吉黑江防舰队就那几艘破船,张作霖浑没看上眼。他的着眼点在陆军,实在懒得管这一摊子烂事,便把巡阅使署的航警处划归张汉卿管辖,在少帅办公室成立了第三处。
张汉卿对此是很欣喜的。对东北乃至将来建立统一国家后,国家的军事发展究竟是以陆权为主还是以海权为主,他早有研究。还在读大学期间,他对马汉的海权论及杜黑的空权论就已研读。在他看来,新中国自建国之日起先陆后海实为明智之举、也为不得已之举。
中国有漫长的海岸线,以陆守海显然是劳民伤财之举,这在晚清王朝拥有庞大的陆军却被列强不多的大炮巨舰累次打败可见一斑。但是发展海军不是一朝一夕所能完成:海军是一个技术性很强的兵种,在茫茫大海上,先机发现,火力制敌,来不得半点侥幸。中国工业能力和财政实力尚达不到支撑起建设一支强大海军的任务的程度。
仅以一艘战列舰来说,就值1000万块银元,足以武装起一支10万人的陆军来。要想在海上打败发展了几十年的日本海军,谈何容易。目前奉军实力不说离统一中国尚差时日,就连在东北大本营,日本人都进入心脏来了还不敢驱离呢。
想要陆、海、两块都平衡发展,且拥有最强大的力量,是目前任何一个国家的财力物力所无法负担的。从军略地理的观点来看,每一国家的地理形势不同,应取其最有利的地理形势,致力发展单一军种,以另二军种为辅。如:德国地里形势适于发展陆权,因此在二十世纪成了陆权强国;英、日为海岛国家适宜发展海权,英国能取其利而致力发展海权,于十七、十八世纪成为海权霸主,至今其海权实力亦不能低估;日本则陆权、海权并进,结果反遭战败。这是违背了马氏的一项重要训条:“一个国家无法同时发展陆权与海权”。
对中国来说,因为她长期以来是一个典型的陆上国家,缺少海上拓展的传统。所以在规划国家军事发展及战略上,能够给张汉卿等人带来参考的是德国,而不是一海之隔、被中国人反拜为师的日本。
德国在普法战争前,和意大利一样只是个地理名词,由数以十计的封建诸邦,并非是个统一的国家。德国利用近代化为契机,以民族国家为口号,短短十几年一约成为欧洲乃至世界强国,对于当时的中国确实具有吸引力。德国的地理位置是欧洲中部,从兵法上讲是四战之地,地理优势还不如中国呢。在地缘政治上,大陆型国家和海洋型国家的最终发展方向和国家定位不可能相同。所以日本对于中国没有参照意义,而德国的经历和在近代所遭受的其它列强的压迫对于中国可资参照的内容很多。
既然目前海军的建设不切实际,张汉卿的目光转向了另一位军事战略家杜黑的空权论学说。
杜黑为空权论之鼻祖,首开制空权之新观念,并极力倡导应建立强大而独立之空军,改变了战争的型态;过去运用麦卡托投影地图的世界已被极地为中心的投影地图所取代,天路的时代来临,北极之地理障碍已无意义,北极地区已成空权的中心,阿拉斯加变为亚、美两洲的天路快捷方式空权的观念打破了以往前线、后方的分野;战争的型态演变为全国备战的全民战争。
世界在20、30年代以前还停留在巨舰大炮时代,对空军的认识远远达不到战略的高度,各国此时对飞机的建造水平均处在同一起跑线上。张汉卿却深刻认识到空军的巨大威力,他在两年前便安排冯庸关注这一块的发展进度。
自莱特兄弟造出第一架飞机之后,因为受当时工业水平的限制,后继所造飞机并没有太大改进,不但航程近,维修也不便,在民用及军事上并没有太大的建树。一战后期,军用飞机多用于侦察或运输上,所谓的战斗机是在机前头安置了机枪,而轰炸机受限于发动机推力,携弹量极小,因而作用不大。
早期,水上飞机和陆上飞机是同时发展的。20世纪30年代水机发展十分迅速,远程和洲际飞行几乎为水机所垄断,还开辟了横越大西洋和太平洋的定期客运航班。
可以讲,中国的航空事业开创得并不迟,历史上在1919年8月9日,中国试制成功第一架水上飞机----“甲型一号”。这是一架100匹马力,拖进式双桴双翼水上教练机,高3.88公尺,身长9.32公尺,幅长13.70公尺,最大时速126公里,空机重量836公斤,载重1063公斤,装油量114公升,飞行高度3690公尺,可航行3小时,航距340公里,乘员2人,可载炸|弹4颗。飞机的性能、质量并不比巴玉藻等人在美寇提司、能用、波音三厂前此所造的飞机差。
有了好底子,还需要伯乐来挖掘和培养。为了把有限的资源集中到一起获得更大的成就,在张汉卿的建议下,在少帅办公室下新增了第四处:东北空军筹备办事处,处长为冯庸。
空军是什么东东,估计张作霖也没亲眼见过。不但是他,恐怕在一战前线的将领们都不会认为这种由几片木板组起来的东东会在未来战争中起到颠覆性的作用。空军的厉害这农行卡,要直到二战时才被认可。
不过张汉卿认为有必要先行储备人才,相关的资讯与管理办法也需要人筹划。这个时代,没有一个国家把空军看作是一大兵种,都是归结于海、陆军的旗下。此时也没有一个国家有成型的空军建设的学说,杜黑的《空权论》也要在明年才会发表。
冯庸自冯德麟失意后便悄然隐身,虽然挂名担任张作霖的参议,但谁都知道,有张汉卿这位“高参”在,他一个毛孩子能起到什么作用。
不过张汉卿很看好他。除了历史上他一手发扬了奉系空军的事实之外,他的言必诺的诚信也让人刮目相待。要知道当初为了救冯德麟于水火,他可是与江朝宗的丑女儿订下婚约的。最后江朝宗并没有在营救冯德麟的活动中起什么作用,冯庸还是毅然与江锦|涛成亲了。
那天张汉卿还亲自登门道贺来着,发觉新娘真的很丑。
和于凤至和黄婉清一对照,没有比较就没有幸福感,张汉卿由是对冯庸肃然起敬。能对自己这么狠的男人,在事业上若是有想法,一定会死命干的。
冯庸的表现也没让张汉卿失望:他设法挖来被北洋政|府任命为航空大队长、被喻为中国本土上的第一代飞机制造家的刘佐成,并千方百计从第一架水机原始生产地福建马尾船厂挖来一批技师,在关外秦皇岛境内的青龙河畔建立了民国第一个航空学校“秦皇岛空军学校”,刘佐成任校长,当时共编有水机2架。
当时奉军直归孙烈臣管辖的空军部队仅有3架陆上飞机,另有气艇若干,可执行扔炸|弹之任务。虽然从数量上可笑了点,但在全中国,却惟此一家。
当时建飞机的花费虽然也昂贵,却并非不可接受。现在奉系钱是有的,只是如何隐密地花出去而已。张汉卿秘密编制了空军第一中队,计划在初期造出12架陆机及水机样机,除培训飞行员外,持续加以改进,以保证技术的更新能力。
此外原侍卫室改为警卫第五处、副官室改为副官第六处,少帅办公室麾下六处成为与巡阅使署八处平级的单位,那是要开府建衙的节奏,尽管这些职务并不为中|央政|府所认可。
四面开花,全面结果,张汉卿要把这些力量聚成拳头。当然,是统一在自己麾下。
第448章 羽翼丰满
政治上,张汉卿的力量也开始渐渐冒出来。在刘尚清入关后,他的吉林省长之位由莫德惠担任,这是少帅嫡系中第一个位居高位的,少帅系文官团体初露峥嵘。
加上王永江继续作为张作霖麾下第一文治派给张汉卿呐喊,以刘尚清为首的天津等关内力量作为他的后援,张汉卿以外围影响奉系的布局初步实现。
不过这一切,都没能让我们的少帅沾沾自喜,相反,他对东北目前的严峻形势有清醒的头脑。和日本人龌龊的次数越多,距离其爆发的时间也就越短,天知道他们会不会把“九一八”的时间提前。这个时候,奉系真的准备好了吗?
与他持有同样忧患心理的还有张作相、蒋百里等人。特别是蒋百里,他以战略家的眼光连续向张作霖建言关于奉军的布局,让张作霖淘汰弱兵及摒弃以数充大的弊病,把精力和有限的经费投入到提升现有军队的战斗力上来。
蒋百里是有大韧性与大韬略的人,他的苦心没有白废,张作霖终于决定以增强现有10个师的战斗力为近期奉军的主要着眼点,放弃了原本把各省保安旅扩充为师的计划,并改组了现有的军事部署,使奉军理顺了指挥体系:
以孙烈臣兼任关内奉军总司令,统一统领关内诸省军政事务,节制天津及热河、绥远2省,并调度汤玉麟第5师、张景惠第一十六师、以及汲金纯第二十八师,共3个师,驻地天津。关内奉军,统一命名为华北奉军。由于察哈尔位于西北人民军、奉系与晋系之间,相对安全,故马龙潭军队调回关外,省长人选再度由翟文选担任。
在辽宁全省及吉林省南满线以南的奉军,统一改编为东北边防军,以张作相兼任司令,负责应对盘踞在大连的日本关东军、以及南满铁路护路军,并扼守吉林、辽宁与朝鲜边境,在战时以防日军朝鲜军增援。司令部建在营口,下辖裴其勋第9师、于珍30师和丁超第23师,共3个师。
以吴俊升兼任东北护路军司令,下辖万春麟第29师、邢士廉第4师、马龙潭第10师,共3个师,司令部建在长春。他的任务之一,就是完全断绝日军以南满线向北突入的可能,以保全黑省作为奉系大后方的战略。
姜登选之27师作为总预备队,驻沈阳作为机动。
兴安、察哈尔、蒙古以及西北地区,为少帅控制领地,因为已建成西北人民军司令部,各部均服从少帅之直接管理,毋需变化。
为了避免驻军直接与日军冲突,张汉卿与蒋百里一道,效仿后世在东北试点成立了武装警察部队,简称武警部队。它的主要功能是挡在日军与奉军之间作为缓冲,以减少双方军队的冲突机会。这些部队,其实是无炮的步兵,其好处是各地治安不会再依靠军队,使部队机动成为可能;另外因为是另起炉灶,彻底让军人干政没有了机会和借口。
这支部队以原麾下各省之保安旅做整编后的冗余一部作为基础,另在各省本土招募。在各省成立武警总队,首长为总队长,军衔为少将,视各省地利情况而定,约辖八千到一万余人;在各地、市成立武警支队,首长为支队长,军衔为中校;县、旗成立大队或中队,首长为大队长(少校)、中队长(上尉)不等。
张汉卿前生最欣赏的红条格子武警制服也在他亲自“设计下”出炉,一改民国初警察“白匪军”形象,使这支兼具保安与公共安全的特殊部队在国民心中比其它军阀有了较好的印象。
在人民党控制的地盘,武警部队归同级的人民党委节制,最高指挥权归西北人民军军事委员会;在奉系内,则归张作相兼管,张作相兼任奉系的武警部队司令。
为加强军队各部之间的联系,张汉卿大力装配无线电通讯设备,年底将无线电台装配到师级。在京、津、东北三省各地省部及各司令部之间还架设了保密电话,以加强联系。
经过整合,资源得到有效利用,野战部队也脱离了与使命不符的地方保安职责开始步入机动,战斗能力增加许多。而张作霖也能够从繁重的事务中脱身出来。
蒋百里致力于提升奉系军队的战斗力,编写了许多行之有效的训练教材给东北讲武堂使用,也在平时努力丰富奉军高级将领们的战略观,让奉系“兵精将雄”。
许多人之前并不看好蒋,对少帅如此大张旗鼓地高调使用蒋百里百思不解,现在也非常服气,也由衷地佩服少帅的“识人之明”。一再细致地倾听蒋百里的演讲,张作霖仍屡有启发,他私下里谓张汉卿说:“小六子,这么多年来你做得最让老子贴妥的事就是把蒋方震找来了。”
张汉卿那个汗呐。敢情我通过土改、新政,帮你搞那么多的粮食和财政收入都不及一个蒋百里?我剿匪、帮你拿下吉林、兴安,从蒙古绕道陕甘扩大一倍有余的地盘,都不及一个蒋百里?我帮你暗搞了六百吨黄金、为奉军扩建了无数个发展重工业的厂矿企业,都不及一个将百里?就连蒋本人也是我辛辛苦苦挖来的!不过老爸能够欣赏蒋百里,值了!
张作霖是个实干家,欣赏蒋百里可不仅仅停留在嘴头上。他大笔一挥,沈阳兵工厂和一系列军工相关的企业就划到了“国防科工委”的名下。另外,蒋百里还兼任巡阅使署的总参谋长职务,取代了职多任重的张作相。
由于奉军分为三个相对独立的军事集团,所以蒋百里的总参谋长职务,更多地是作为张作霖的军事幕僚起军事建设的顾问作用,却正好发挥他的长处。擅长战略规划的他再以科工委主席之职配以对中**工发展拥有决定权,使得军队与装备的契合更紧密。
从这时候起,奉系军工制造开始走上通盘统筹的道路。按照“小步快跑”的原则,第一步是把各部队的炮兵团补充完毕,其次是作为一线步兵火力支持的迫击炮的普及。在满足这个条件的同时,沈阳兵工厂及其它军工企业将腾出手来做些更有意义的事,如大口径迫击炮的开发、军用摩托车的仿制、大功率柴油机的筹备等。
蒋百里担任奉军总参谋长,是张汉卿在奉系陆军中的一次大突破。关内有郭松龄、关外有蒋百里和姜登选,张汉卿对奉军的意图得以通过他们慢慢予以渗透,对于全面控制奉军,张汉卿充满信心。
从奉天自治,到奉黑自治,然后是东三省自治,再到联省自治,张作霖打着自治的旗号一步步走来也一步步在壮大。现在,在名义上,他管着东三省、兴、蒙、陕、疆、热、绥、察,外加天津一地,已经占去中国三分之一的地盘了,再“自治”,就要独立成国了。
所以,张汉卿说服张作霖,要“顺应民意”,改组扩大的东北联省自治政|府为“国家统一委员会”。在奉系辖下各省的呼应下,张作霖顺利就任主席,另有若干个副主席虚位以待。
“国家统一委员会”下设十个委员会,分别掌握着奉系重要的资源和力量:
行政委员会,由王永江任主席;
财经委员会,由刘尚清任主席;
实业委员会,由潘复任主席;
农工委员会,由莫德惠任主席;
交通委员会,由常荫槐任主席;
教育委员会,由谢荫昌任主席;
司法委员会,由王瑞之任主席;
国防科工委,由蒋百里任主席;
计划委员会,以张汉卿为主席。这并不是新生的事物,事实上在成立这个机构之前,东北就已经形成有计划的经济发展步骤,包括辖区内重要资源的调配、国计民生物资的生产安排、以及工业发展的总量平衡。这种指导总体经济运行的宏观调控能力非他担任不可。
最重要的军事委员会,由张作霖兼任主席,孙烈臣为副主席,吴俊升、张作相、张汉卿、蒋百里等都为委员。
国家统一委员会的成立,使奉系第一次明确了自己的责任和发展的方向,就是“实现国家在政治上的统一、主权上的完整”,这和人民党的首要宗旨是重合的,也使一大批不满军阀混战、外敌侵入的爱国志士对此产生了强烈共鸣。一时“国统会”网罗了大批人才,人民党也空前壮大,在民众中的影响越来越有旗帜的作用。张作霖的形象,再也不是盘踞一方的军阀,而是忧国忧民、为国家的统一尽心尽力的良心集团首领。
由于这些口号的提出,使各爱国人士看到中国统一的曙光,并不约而同地将人民党的目标视为自己毕生的奋斗目标。正史上同期即将成立的共*党在此时再也没有人民党更鲜明的目标,因此也没能够有足够成长的土壤和力量获得支持,竟不经意间湮灭在萌芽状态。
政|府、军队各司其责,让管理者有更多的时间思考更宏观的大局,这才是管理的最高境界:无为而治。张作霖做到了。
第448章 羽翼丰满
政治上,张汉卿的力量也开始渐渐冒出来。在刘尚清入关后,他的吉林省长之位由莫德惠担任,这是少帅嫡系中第一个位居高位的,少帅系文官团体初露峥嵘。
加上王永江继续作为张作霖麾下第一文治派给张汉卿呐喊,以刘尚清为首的天津等关内力量作为他的后援,张汉卿以外围影响奉系的布局初步实现。
不过这一切,都没能让我们的少帅沾沾自喜,相反,他对东北目前的严峻形势有清醒的头脑。和日本人龌龊的次数越多,距离其爆发的时间也就越短,天知道他们会不会把“九一八”的时间提前。这个时候,奉系真的准备好了吗?
与他持有同样忧患心理的还有张作相、蒋百里等人。特别是蒋百里,他以战略家的眼光连续向张作霖建言关于奉军的布局,让张作霖淘汰弱兵及摒弃以数充大的弊病,把精力和有限的经费投入到提升现有军队的战斗力上来。
蒋百里是有大韧性与大韬略的人,他的苦心没有白废,张作霖终于决定以增强现有10个师的战斗力为近期奉军的主要着眼点,放弃了原本把各省保安旅扩充为师的计划,并改组了现有的军事部署,使奉军理顺了指挥体系:
以孙烈臣兼任关内奉军总司令,统一统领关内诸省军政事务,节制天津及热河、绥远2省,并调度汤玉麟第5师、张景惠第一十六师、以及汲金纯第二十八师,共3个师,驻地天津。关内奉军,统一命名为华北奉军。由于察哈尔位于西北人民军、奉系与晋系之间,相对安全,故马龙潭军队调回关外,省长人选再度由翟文选担任。
在辽宁全省及吉林省南满线以南的奉军,统一改编为东北边防军,以张作相兼任司令,负责应对盘踞在大连的日本关东军、以及南满铁路护路军,并扼守吉林、辽宁与朝鲜边境,在战时以防日军朝鲜军增援。司令部建在营口,下辖裴其勋第9师、于珍30师和丁超第23师,共3个师。
以吴俊升兼任东北护路军司令,下辖万春麟第29师、邢士廉第4师、马龙潭第10师,共3个师,司令部建在长春。他的任务之一,就是完全断绝日军以南满线向北突入的可能,以保全黑省作为奉系大后方的战略。
姜登选之27师作为总预备队,驻沈阳作为机动。
兴安、察哈尔、蒙古以及西北地区,为少帅控制领地,因为已建成西北人民军司令部,各部均服从少帅之直接管理,毋需变化。
为了避免驻军直接与日军冲突,张汉卿与蒋百里一道,效仿后世在东北试点成立了武装警察部队,简称武警部队。它的主要功能是挡在日军与奉军之间作为缓冲,以减少双方军队的冲突机会。这些部队,其实是无炮的步兵,其好处是各地治安不会再依靠军队,使部队机动成为可能;另外因为是另起炉灶,彻底让军人干政没有了机会和借口。
这支部队以原麾下各省之保安旅做整编后的冗余一部作为基础,另在各省本土招募。在各省成立武警总队,首长为总队长,军衔为少将,视各省地利情况而定,约辖八千到一万余人;在各地、市成立武警支队,首长为支队长,军衔为中校;县、旗成立大队或中队,首长为大队长(少校)、中队长(上尉)不等。
张汉卿前生最欣赏的红条格子武警制服也在他亲自“设计下”出炉,一改民国初警察“白匪军”形象,使这支兼具保安与公共安全的特殊部队在国民心中比其它军阀有了较好的印象。
在人民党控制的地盘,武警部队归同级的人民党委节制,最高指挥权归西北人民军军事委员会;在奉系内,则归张作相兼管,张作相兼任奉系的武警部队司令。
为加强军队各部之间的联系,张汉卿大力装配无线电通讯设备,年底将无线电台装配到师级。在京、津、东北三省各地省部及各司令部之间还架设了保密电话,以加强联系。
经过整合,资源得到有效利用,野战部队也脱离了与使命不符的地方保安职责开始步入机动,战斗能力增加许多。而张作霖也能够从繁重的事务中脱身出来。
蒋百里致力于提升奉系军队的战斗力,编写了许多行之有效的训练教材给东北讲武堂使用,也在平时努力丰富奉军高级将领们的战略观,让奉系“兵精将雄”。
许多人之前并不看好蒋,对少帅如此大张旗鼓地高调使用蒋百里百思不解,现在也非常服气,也由衷地佩服少帅的“识人之明”。一再细致地倾听蒋百里的演讲,张作霖仍屡有启发,他私下里谓张汉卿说:“小六子,这么多年来你做得最让老子贴妥的事就是把蒋方震找来了。”
张汉卿那个汗呐。敢情我通过土改、新政,帮你搞那么多的粮食和财政收入都不及一个蒋百里?我剿匪、帮你拿下吉林、兴安,从蒙古绕道陕甘扩大一倍有余的地盘,都不及一个蒋百里?我帮你暗搞了六百吨黄金、为奉军扩建了无数个发展重工业的厂矿企业,都不及一个将百里?就连蒋本人也是我辛辛苦苦挖来的!不过老爸能够欣赏蒋百里,值了!
张作霖是个实干家,欣赏蒋百里可不仅仅停留在嘴头上。他大笔一挥,沈阳兵工厂和一系列军工相关的企业就划到了“国防科工委”的名下。另外,蒋百里还兼任巡阅使署的总参谋长职务,取代了职多任重的张作相。
由于奉军分为三个相对独立的军事集团,所以蒋百里的总参谋长职务,更多地是作为张作霖的军事幕僚起军事建设的顾问作用,却正好发挥他的长处。擅长战略规划的他再以科工委主席之职配以对中**工发展拥有决定权,使得军队与装备的契合更紧密。
从这时候起,奉系军工制造开始走上通盘统筹的道路。按照“小步快跑”的原则,第一步是把各部队的炮兵团补充完毕,其次是作为一线步兵火力支持的迫击炮的普及。在满足这个条件的同时,沈阳兵工厂及其它军工企业将腾出手来做些更有意义的事,如大口径迫击炮的开发、军用摩托车的仿制、大功率柴油机的筹备等。
蒋百里担任奉军总参谋长,是张汉卿在奉系陆军中的一次大突破。关内有郭松龄、关外有蒋百里和姜登选,张汉卿对奉军的意图得以通过他们慢慢予以渗透,对于全面控制奉军,张汉卿充满信心。
从奉天自治,到奉黑自治,然后是东三省自治,再到联省自治,张作霖打着自治的旗号一步步走来也一步步在壮大。现在,在名义上,他管着东三省、兴、蒙、陕、疆、热、绥、察,外加天津一地,已经占去中国三分之一的地盘了,再“自治”,就要独立成国了。
所以,张汉卿说服张作霖,要“顺应民意”,改组扩大的东北联省自治政|府为“国家统一委员会”。在奉系辖下各省的呼应下,张作霖顺利就任主席,另有若干个副主席虚位以待。
“国家统一委员会”下设十个委员会,分别掌握着奉系重要的资源和力量:
行政委员会,由王永江任主席;
财经委员会,由刘尚清任主席;
实业委员会,由潘复任主席;
农工委员会,由莫德惠任主席;
交通委员会,由常荫槐任主席;
教育委员会,由谢荫昌任主席;
司法委员会,由王瑞之任主席;
国防科工委,由蒋百里任主席;
计划委员会,以张汉卿为主席。这并不是新生的事物,事实上在成立这个机构之前,东北就已经形成有计划的经济发展步骤,包括辖区内重要资源的调配、国计民生物资的生产安排、以及工业发展的总量平衡。这种指导总体经济运行的宏观调控能力非他担任不可。
最重要的军事委员会,由张作霖兼任主席,孙烈臣为副主席,吴俊升、张作相、张汉卿、蒋百里等都为委员。
国家统一委员会的成立,使奉系第一次明确了自己的责任和发展的方向,就是“实现国家在政治上的统一、主权上的完整”,这和人民党的首要宗旨是重合的,也使一大批不满军阀混战、外敌侵入的爱国志士对此产生了强烈共鸣。一时“国统会”网罗了大批人才,人民党也空前壮大,在民众中的影响越来越有旗帜的作用。张作霖的形象,再也不是盘踞一方的军阀,而是忧国忧民、为国家的统一尽心尽力的良心集团首领。
由于这些口号的提出,使各爱国人士看到中国统一的曙光,并不约而同地将人民党的目标视为自己毕生的奋斗目标。正史上同期即将成立的共*党在此时再也没有人民党更鲜明的目标,因此也没能够有足够成长的土壤和力量获得支持,竟不经意间湮灭在萌芽状态。
政|府、军队各司其责,让管理者有更多的时间思考更宏观的大局,这才是管理的最高境界:无为而治。张作霖做到了。
第449章 水火交融
劳逸要结合,在关外呆的时间太久了,每天面对那些美女们,心里的愁绪可想而知。
所以,来到大帅府,想稍稍了解了一下状况就做自己爱做的事。可是一个多月下来,虽然大事上都没有含糊,但是零零散散也有不少事需要自己拿捏。再说少帅办公室里的几位骨干也需要慰劳么,总不能重色轻友到如此地步,那也太那个了不是。
所以耐着性子处理完公事,又勉励了林蔚、陈布雷他们几个,还指示各处给新筹备的空军四处各种便利,海军三处及新上任的舰队司令也来拜见新上司。林林总总一下来,一个中午就没了。
有时他也想,哥对这个国家算是没说的,可真正做到了三过家门而不入。越想起来,他的心越是像猫抓一样难受。好不容易处理完毕,刺溜一声,他就闪了。
兴冲冲地走向内室。俗话说日久生情,跟于凤至结婚久了,没有感情也酿出亲情来了,再说自己的这个元配老婆对自己那是没说的。进了正门,没发现于凤至,奇怪间,春妮走过来了。
小姑娘这几年身体像炸了线一样噌噌往上长,出落得也更大方了。不过张汉卿可不会动她的主意,兔子还不食窝边草呢。再说她已经被父亲说与了李德标,就是当初老张许诺要给他娶媳妇的忠诚小兵,现在已经是少校营长了,两人的感情好得很。
春妮看见张汉卿回来,脸上不由得绽起了笑容:“少帅回来了,夫人早晨还念叨着这回沈阳了也不先回家看看。”她嘬嘴示意一下说:“夫人在厨房里亲自给您准备晚餐,做您最爱吃的红烧肘子呢。”
得妻如此,夫复何憾!张汉卿点点头,蹑手蹑脚地就往厨房去。
于凤至腰系围裙,正在心无旁骛地看着锅里,根本不知道张汉卿在贼忒兮兮的动作。以她的身份,亲自下厨的事本不该她的做的,但她就是做了。张汉卿在她背后片刻,她还是沉浸在劳动的快乐中。
这一来弄得张汉卿都不好意思了,本来他还想来个饿虎扑食的。他唯恐惊吓了她,慢慢退到门口,然后轻轻咳了一声。
这一声还是把于凤至惊到了,不过也就刹那间,她已恢复了神态。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气息,让整个房间都安心了。她转过头来,回眸一笑。
“汉卿,你差点吓了我一跳,”她说。
哼,要是不怕你被吓着然后顺手给我一下子,我本来还想到你背后再说话的,张汉卿看着她手里的锅铲想。他伸出手到她的腋下,那里正是她的敏感之处。
于凤至扭了一下,张汉卿已乘机滑到她的前面,触手所及的是一片柔软。青春当年的于凤至,身体还是像新婚时一样温暖。他贴到她的耳跟,从鼻孔呼出的气体让于凤至感觉麻麻的、热乎乎的。
“别闹,我在烧菜呢”,她说。
“我不管,我现在不想吃饭,只想吃了你。”张汉卿从丹田里升起的**让他开始激动起来,久别胜新婚,特别符合他这具年轻的身体。随着这句话的,是他不安分的双手。
于凤至被他上下其手摸得痒痒的,同时也感觉到紧贴着她的身体上的变化。年富力强,可不是说说而已。不过她并没有像惯例一样迎合,而是轻轻扭动身体,背对着他不无揶揄地说:“今天你来得不巧,我身上可不行。”
张汉卿箭在弦上,哪里肯信,还以为是她欲拒还迎呢。他一只手揽着她的腰,一只手不客气地伸进衣底,着力游走。不过摸索着到了一处紧要所在,忽然像泄了气的皮球抽回手,懊恼地说了一句:“靠!”
于凤至笑得直不起腰,她自顾自地盛起菜:“跟你说了不行的,现在信了吧?”
事实俱在,能不信吗?张汉卿的兴致一下子被吊在空中,起不得落不下,很是煎熬。于凤至看了他这幅很受打击的样子,更觉好笑,落在张汉卿眼里,那是对失败者的奚落呢。他二话不说,重又搂紧了柳腰,负气一般说:“我不管,今天哪怕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我也要治治你。”
他半真半假地要剥开于凤至的衣服,倒把于凤至吓了一跳,以为他真的要来。经期不房事,这是千年古训,它的危害,接受过现代教育的她不会不知道。见张汉卿已经把她的上衣都撩了起来,又想笑又略带惊慌地说:“汉卿,你要做死么。”
张汉卿还不至于猴急如此,只是对她调戏自己的薄惩,闻言已经撑不住了。年轻人的身体是六月的暴雨,来得匆匆去得也快,面对注定没有意义的身体交流,热情便不在了。不过他不会轻易放过她,仍然继续未竞的事业,在她耳边气咻咻地说:“我愿意为你精尽人亡,死怕什么?”
老夫老妻了,于凤至自然知道这是夫妻间的玩话,看来张汉卿已经从“阴影”中走了出去。她伸出两指,捏了捏张汉卿的敏感处,那是还有些鼓囔囔的:“很想吗?找婉清妹妹啊,她方便的。”
别说,张汉卿要是知道会有这么个情况,他一定会先到黄婉清那里先做一番交流的。不过于凤至这样说了,自己反而不能显示出急火火的样子了,不然元配老婆该多伤心啊!他松开咸猪手,赌气似的说:“不去了,憋死算了。”
于凤至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我就不信,你会让那个憋死。别装了,先吃饭吧,完了后也有精神去找她。”
自己的丈夫自己知,他虽然千好万好,但在这个事情上的心思有些太随意了些。不说以前有红牡丹啊、“连长”啊什么的,就是没有黄婉清,自己也保不住他会偷腥。与其让他面对未知的诱惑,还不如有两个女人一起栓住他。所以想开后,也在心里真正容纳了黄婉清。
张汉卿满心想享受齐人之福,不过嘴上还是很能把风的,他盯着于凤至的嘴:“吃过饭我就歇这里,你想办法。”
于凤至懂得他的意思,不过不会接招:“你挨了这么长时间,谁受得了,赶紧吃饭,然后去找你黄家妹妹去。”
这一餐吃得甚是憋屈:慢了,心里火急火燎的;快了,又要面对于凤至不怀好间的笑。好不容易填饱了肚子,在于凤至似笑非笑的眼神下,张汉卿落荒而逃,倒像自己要做见不得人的事一般。
第450章 姨太太就像勤务兵
不过他要做的事,也真的是见不得人的,至少不会在有别人的地方。
随着黄家重新焕发生机,财大气粗的黄奉廷重新在沈阳买了一处大宅院。不过黄婉清不愿意住,还是选择了在大帅府不远处买了一套小四合院,只是因为离大帅府近些,让张汉卿出入少走些路…随着奉系的扩大,特别是人民军在西北落下脚,张汉卿的空暇时间越来越少,长时间不归是常事,她不愿意因为距离的原因和他产生距离。
天还没黑,黄婉清正在逗弄孩子,一岁多一点,正在蹒跚学步。丈夫不在的时候,这个孩子就是她最大的慰藉。这要归功于张汉卿的神威,当初就几个来回,黄婉清便争气地大了肚子。十月怀胎,顺利生了个男孩,把黄家喜得不知什么是好。
母凭子贵,就凭这个,黄家和张家是拧成一股绳了。也得益于张汉卿的提携,黄奉廷在短短几年内便接管了东北的粮食交易生意,后来成立了东北粮油集团。他股本最大,成为当然的董事长,也成为奉系经济的几大支柱之一。
张汉卿意外来此,黄婉清显得很惊喜。生了娃后,她的身体完全放开了,少妇的韵味十足,让张汉卿更喜欢。现在经月不见,又憋着一股邪火来的,自然有一番说道。
见张汉卿一幅猴急的样子,拥着她就要往内室走,黄婉清哭笑不得----这得多大的冤屈要伸?不过她并不抗拒,一来这是自己的男人,二来自己也有需求。但是上来就直奔主题,就未免让人觉得太那个了,好歹也要耳鬓厮磨、做做前戏吧?
她急忙把孩子放到炕上,一边下意识地左支右挡,一边在张汉卿耳边气喘吁吁地说:“汉卿,天还亮,你别这样,让人笑话。”
张汉卿一双咸猪手已经紧贴着皮肤摸到两处柔软的所在,他狠狠地抓了一把,满意地说:“你是我的女人,我想要就要,谁管这事。”
情知不能幸免,黄婉清伸手想推开他的手,却被他紧紧顶住。她只有软语相求:“你别忙,我先去洗洗。”
张汉卿感觉来了,哪肯放过:“完事了一起洗,省得洗两遍,浪费水。”
黄婉清只好延缓一时是一时:“那咱们先说句话呗。”
张汉卿才不理会呢,他拨开黄婉清的胳膊,整个人卧在她身上,双手熟练地游走,一边笑嘻嘻地说:“你说你的话,我做我的事,大家各不相扰。”
一阵摩挲后,黄婉清被他的热情感染,也有了些感觉。她感受着张汉卿的勃勃生机,轻启朱唇,贴在他耳边轻笑说:“无赖。”
无赖就无赖吧,张汉卿轻车熟路,片刻功夫两人就坦诚相见了。他跪坐在黄婉的腿上,望着她那具熟悉而又让人血脉贲张的光洁,咂咂嘴说:“跟了我之后,你出落得越发水灵了。”
黄婉清虽然和他做了两年夫妻,在他色|眯眯的注视之下还是忍不住羞涩。她伸手要蒙住他的眼,张汉卿顺势用手向两边分开,接着整个人便伏了上去。稍许堵塞,但不妨碍张汉卿有的是办法开匣放水。当他熟练地徐徐进入后,里面紧凑但再无停滞之感,便提起身子全部送了进去,“这都是我辛勤耕耘的功劳。”
回答他的是黄婉清全力的迎合,对这个深爱着的男人,只要可能,她无有不允。她顺从地任由张汉卿的性子来,努力让他更舒服些,那种全身心的爱,张汉卿完全可以体会的出来。也就在这个时候,张汉卿才会深深地陷入这种温柔乡而不愿自拔。
女人因爱而性,男人因性而爱,再不差的。
一番鱼龙舞后,张汉卿大汗淋漓,满足地搂着一脸潮红的黄婉清。而躺在炕上的娃娃,在两人水乳|交融的时刻,竟然半点声音也没有,只是瞪大了眼睛观察两个妖精打架,真是知冷知热的好孩子啊!
黄婉清撩开因刚才动作亢奋而有些乱的散发,看着渐渐平息的张汉卿俏嗔说:“你也就这时候能老实点,刚才恨不得把人吃了----京津那么多美女,你就没撩上几个?你会这么辛苦地忍?”
张汉卿冤呐,人家一直洁身自好好不?自己匆匆出关,又匆匆而回,除了把公事弄得妥妥的,还真的没传出绯闻来。和朱三小姐、谷瑞玉、于一凡、还有梁九小姐的交往,都是在公事之余的佐剂,自己的确是把公事放在首位的,天地良心!
黄婉清调笑完毕,便要起身清理战场,可是被张汉卿按住:“为了证明我的清白,我决定好好让你看看,”他再一次俯下身来:“马上你就知道,要是没有货,我说什么也不敢应战的。”
黄婉清还能说什么?两人做夫妻已久,根据经验,她知道张汉卿刚才这么快速的溃败意味着一定会有一次凶猛的反扑。自己成熟的身体已经完全准备好迎接这场大战,所以她不会拒绝,反而有一种期待。
沉闷的响声又来了,这一次的时间漫长但不单调,**入骨髓里。
完全解脱的张汉卿能够悠闲地品味枕边人的点滴了,成功或者成熟男人的乐趣不单单是让自己愉悦,占据更重要位置的是同时让女人服服帖帖,这是一种境界。所以黄婉清那种满足的风情让他既得意又舒畅:“怪不得老爸常说‘姨太太就像勤务兵,得勤着用,闲着就会出事…’你这次就比上次湿得快多了。”
回应他的是黄婉清又羞又怨的白眼。没进大帅府,在公开场合她这个姨太太身份是恒定的,不像大帅府的二到六夫人,都是按照入门时间排的序。不过能得到张汉卿的宠爱,她也认命了。
夫妻这才有时间慢慢叙话。经国大事,黄婉清和传统的女性一样,是不会管的,但也不像多数的女人把讨论鸡毛蒜皮的陈年谷子事作为习惯。她另有一番追求,这也正是张汉卿所欣赏的地方:赚钱。
不是没有钱。即使没有娘家现在的成就,张汉卿还是有一部分零散的资金陆陆续续交到她手里,折合起来也有百万之巨。这是他的私房钱,这里有他持股的东北四大银行的分红,有企业投资收益。光这些,已经让她可以成为不亚于现代亿万富婆,过着优裕的生活。
可是黄婉清商人家庭出身,注定不会坐吃山空。她把这些钱不知投向哪些地方,听说所获甚厚,以至于张汉卿不止一次笑话她是财迷。可是黄婉清不以为忤,能够自己挣些钱,难道不好过伸手向丈夫要钱的女人?关键时候,她也能成为丈夫的依靠呢,虽然以目前的趋势,张汉卿一时半会还依靠不到她。她满心欢喜地看着张汉卿认真地听她讲事情,感觉自己还是有些用处的。
“我前几天大概计算了一下手头的资产,也有三百万之数,我想做一次投资,汉卿你帮我分析一下怎么样?”
张汉卿瞪大了眼睛:“我琢磨着你手里也就百万左右,怎么这么快时间就有这么多钱?我跟你说,你想挣钱办法多的是,可不要走歪路哦,我的枕边人可不能在金钱上出问题!”
这是张家一惯的作风:虽然张作霖在起家的路上和同时代的其他人一样难免有权钱交易这回事,也积攒了巨大的财富,但是在严禁后宫干政、后宫捞钱这方面,可是规矩极严的。就是他最喜爱的寿夫人,也曾因为其娘家人伸手要钱的事而大发雷霆。
到张汉卿这里,他更是极力避免妻党搞灰色收入----后世因为管不住另一半而落马的事还少么?于凤至的哥哥于翱舟富可敌国是因为他有能力、做得光明正大,这个钱就是他不赚也会被别人赚去,是合法收入,值得鼓励。
同样地,他利用权力给老丈人黄奉廷便利是因为对方有能力,能够借着奉系的东风既发家致富又能达成奉系的需要,是一种双赢。这种便利是政|府的扶持行为,可不单单因为是老丈人的缘故。
他对**现象深恶痛绝,为防止他的身边人手脚不干净,特别下了一道严令:“凡侍从人员,非经汉卿允可,不得对外应酬宴会,特务员、侍从官等,如有嫖赌等不正行为,一经查明,概照军法行事!”
就是张汉卿自己,也只是在一定范围内做些半公半私的事。在前期,他赚的钱在很大程度上都用在供养卫队师身上;当机缘巧合获得600吨黄金之后,他已经把这些小钱看淡了,并劝张作霖不要与民争利,陆续退出了一些经济领域,而把资金主要投到建设东北四大银行上面了。
既能渔利,又能通过控制银行达成控制奉系经济的好事,为什么不干?相对于以前的蝇头小利,搞银行这种高大上的事要有意义得多了,因为东北银行通过三大行渗股进无数大小企业和集团,已经自上而下形成一个金字塔,张家则站在金字塔的顶端。
只要奉系不败、奉系经济不倒蹋,张家始终是赢家;而奉系若倒了,有再多的资产也没意义,有抱负的男人是以权力而不是金钱来衡量成功与否的。
所以,张汉卿对黄婉清突然之间搞出两倍有余的利润很警觉。对他来说,钱虽然不多,但来历很重要,因为一旦底限突破,就远不是这点钱的事了。
第451章 枕边人的觉悟
黄婉清又气又急,张汉卿的怀疑对她是最大的打击。不过知道他的脾气,她还是赶紧分辩:“你想到哪里去了?这些钱是我清清白白赚的,绝对没有打你的旗号,也绝对没有损公济私!”
哦,这就好,张汉卿放下心来。不过他开始好奇了:“翻了一倍有余唉,我的清儿是怎么做到的?”知道冤枉了人家,赶紧补救还不迟。女人是水做的,一点甜言蜜语就够半天的温柔。
黄婉清很受用他的亲昵。被他这么一吹捧,刚才的那点芥蒂很快就不见了,一脸得意:“很简单啊,现在东北的经济形势一片大好,几乎所有的股票,上市之后都在涨。连关内、白俄人甚至日本人都知道这里是淘宝的好地方,所以只要有企业发行股票,那必定是稳赚不赔的。
我就派人紧盯着证券市场,凡是有新股、增股的,大量吃进。等过一段时间之后,即使仍在上涨,我还会抛出去变现,这样就会有充足的现金去买新股。
讲起来这还是你的功劳呢,谁叫现在沈阳证券所大受追捧呢?这段时间你不知道,因为天津认购了大量的‘东北国库券’,更多的资金从关内开始向沈阳流入,这更推高了行情,若是你到沈阳证券所看看就知道了,红火得很呐。”
在一个健全的金融市场里,证券,是国民经济的晴雨表,当然,后世中国的股市除外。众多人追捧沈阳的企业股,这说明自己这些年来的经济发展路子和东北新政是正确的。但是,从黄婉清的话里,张汉卿还是感到一丝担忧:股市,有时也是一把双刃剑,稍一不慎,也有崩盘的可能。
“明天需要和财经、金融几位负责人谈谈,要随时警惕提防黑手,保证金融秩序的良好运行,最好拿出一些条陈来,涨停、跌停、恶性收购等的规定都有必要。”他想。
奉系经济的体量已经很大了,只要内部不出问题,政|府手里再有充足的现金流,足以遏制外来游资的混水摸鱼。亲身经历过金融危机的他,知道金融市场的大鳄的分量和对经济发展的危害性。查漏补缺、未雨绸缪,正是监管部门的职责所在。
正在走神间,黄婉清不满意了:“想什么呢?”
张汉卿反应很快:“你刚才说要投资,是看上了哪只股票了?”
黄婉清摇摇头:“不是买股票,是准备把股票全部卖掉,投资在实业上。”
轮到张汉卿奇怪了:“股票这么赚钱,你又有这个天赋,继续在股市做交易不好吗?不用担心,东北经济的发展远远没到顶点,你现有的股票,就是长期持有也一定是稳赚不赔的。”
黄婉清迟疑了一下,然后点头说:“我知道----可是我仍然想做实业,我觉得这个比股票更赚钱,也更有意义。”
哦,还有这样的事?张汉卿感兴趣了:“说来听听,要是可行的话咱们夫妻俩齐上阵。”
在他看来,黄婉清既然有经商的天赋,也确实有这个能力,如果有什么好点子,自己也就顺势从牙缝里挤出点赞助好了,反正是左手右手的事。哪知道黄婉清接下来的一席话让他目瞪口呆,好一个贤妻!
“我琢磨着,在股市里虽然赚钱很快,但毕竟是无根之萍。你在东北不遗余力地搞实业,我却在背后刮油水,传出去也不好听。而且要想老百姓真的生活好,国家真的强,还是要靠实业,靠投机是不行的。我听说日本国内现在股市暴跌,担心得不得了,一直就想着退出去呢。”
她说的日本股市暴跌,是因为今年美国恢复战时中止的金本位货币制,由此导致通货紧缩使美国经济陷入短暂萧条。由于日本出口对于美国市场的高度依存,这一冲击向日本国内快速传导,东京、大阪股市暴跌,一度暂停交易达30天,这次危机后,日本社会一战以来延续的亢奋气氛为之一变,贯穿整个20年代的慢性萧条拉开了帷幕。
一个妇道人家,能有这种觉悟,真是难得。张汉卿嘴上没说什么,却用力把她往怀里搂了搂,算是奖赏。
“再说花无百日红,谁知道将来股票市场会不会有什么变动?我可不想仰你鼻息过活(张汉卿捏捏她的鼻子:“我养着你有什么不好?”)。我家自小开粮铺,我爹常跟我讲生意要做熟,所以我对粮食经营这块还算很熟。
那时候每收一斤谷子能净赚4厘多,现在他做粮油加工,每天经手的粮食就有几千万斤,光这种差价就不少。你知道的,他的公司很赚钱的。我就想了,现在东北亩产量只有200斤左右,如果亩产量哪怕多个三五十斤,这利润都相当可观的,因为是纯利润嘛。
跟粮食产量增加相关的无非是水土、化肥、农药和种子。你是做大事情的人,所以在水利啊、化肥啊、农药啊这些上面,你投入了很大心血。可是,最重要的种子,你却忘了。”
张汉卿真忘了吗?他怎么能忘记?民以食为天,在宣传画中,旧中国的老百姓一直生活在饥饿的死亡线上。对穿越的他来说,要是无法解决东北人民的温饱问题,他的那些新民土改啦、包产到户啦、兴建各种水利设施还有什么意义?东北发展的启动资金,还是靠从土地里刨出来的东西呢。
这几年得益于垦荒复耕的政策,东北耕地面积大幅增加,总产量也迅速提高。但这只是表面,因为化肥、农药使用的严重不足,关键的亩产量仍然徘徊不前。
这是铁一般的事实,因为张汉卿亲身经历过新民土改,算是掌握第一手材料的人。几年后他偶然从农业委员会获得的数据也支持着这一论断。
国外也有研究数据支持这个结论,日本的尾上悦三根据美国经济史学家帕金森对人口最低消费粮食的统计,并结合他在东北的调查结果,推算出历史上各个年代的亩产量:
从甲午之战到日俄战争,中国的亩产大至不到220斤的样子;从1905年至1925年,亩产略有上升,在220多斤;到正史上的1945年,也只略多了20斤左右,为240斤。
等到新中国成立的前几年,因为种种原因,亩产量不增反减。如从1949年到1964年,除1958年外,粮食亩产量始终没达到200斤。直到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由于杂交水稻的育成推广,稻谷的亩产量才有了跃进式的提升。
几十年的时间里,粮食亩产量基本没有增加,土地供应也没有大幅增加,但人口却翻了一倍有余,所以,正史上出现那么多饿死人的事就不奇怪了。
所以,就这个意义上讲,黄婉清能够敏锐地看到这里的商机,真不愧具有商人的血脉。她的出发点虽然是赚钱,但无形中也极可能做了一件对中华民族功德无量的事。
后世的种子公司,如杜邦、孟山都,把持着全球的种子生产和销售,也在一定程度上把持着全球农业的命脉。在亩产量提长方面,它们曾经起到相当大的作用,却也一度或者正在利用其先进的技术能力----基因技术实现其不可告人的目的。
中国有排名世界前列的农田,有世界最多的农业人口,建立中国自己的种子生产渠道非常重要。尽管这个时代,上述的外国种子公司暂时都在专攻化工领域,但是技术的积累和人才的培养是需要长期的过程的,谁知道未来会不会有这么一天,中国的种子大行其道、为世界人民造福呢?
所以张汉卿很欣慰地说:“这个想法好啊,老公我大力支持你,要钱给钱,要人给人。如果你能够培养出袁隆平式的人物,那你的大名可就永垂青史了。”
黄婉清思索了片刻,始终想不出袁隆平是何大人物,不过丈夫说得郑重,她也就觉得这个袁隆平一定是个大人物。丈夫的眼光,那是从来没错的。对自己的想法能够获得丈夫的支持,她显得很高兴。不过她迟疑说:“建公司会抛头露面,你同意我出来做事情吗?”
张汉卿露出不解的神色:“为什么不?女人出来工作是好事啊,再说你很有能力的,我看好你。”
这是他的心里话,经过后世的熏陶,他对于女人出来工作的心态是平和的。很自然啊,妇女能顶半边天嘛。这个时代虽然对女人工作多有掣肘,但在东北,在他的致力宣传下,这个观念渐渐变了。工厂里不就有很多的女工吗?还有女教师、女医生、女售票员、女服务员等有女性参与的岗位也越来越多。男女平等、同工同酬的思想,已经开始在东北各大省城萌芽,黄婉清作为少帅如夫人的身份亲自抛头露面,本身就是一道风景线。
黄婉清欣喜地搂住他的脖子。若是张汉卿反对,以她的性格,绝对会乖乖地罢手,就此成为一种想法。毕竟,这个时代一切都在试验中,传统的约束力是巨大的,已经不是黄婉清所能承受之重。现在张汉卿不但同意出钱,连人都同意出了,怎不高兴?
不过张汉卿做事是有条件的:“成立种子公司的事今天先放一边,我先试试在你身上撒点种子,看能不能结出果来。”随着一声娇呼,久已平静的炕上再度热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