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3章 又见丽人行
金秋十月,正是海滩最后一缕温情脉脉的时候,张汉卿来到秦皇岛北戴河,他要在离开前从容展开他对于奉系经济的布局。
他将在关内这一片的投资十分巨大,即使有孙烈臣任关外奉军总司令和三个师的精兵,也难打消他的担心。如果他的想法得以成行,那么这里很快将是一块肥肉,不但直系想吃,日本人、甚至英国人美国人也不见得就放任。要想水泼不进,就需要尽快把蛋糕做大做强,让很多相关人等在这里都有巨大的利益,不容别人破坏。
这也是一种约束。
他计划发起投资债券,让身处天津的达官富豪们参与进来,既是给他们的闲钱变废为宝,也是统战的需要。利益永远是友谊不破裂的纽带。还有,可以趁此机会挟带私货,把黄金洗“白”。
考虑到人脉是短板,所以在京期间,他拜会了老朋友梁士诒、熊廷弼,他们都是民国政坛上呼风唤雨的人物,背后拥有可怕的关系网。由他们来出面,哪怕只“认购”微乎其微的一点点,足以把舆论造出去,让觑觎这地方的人仔细掂量。
熊廷弼好说,张汉卿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振兴中国经济,他表示绝对支持,并表态将倾其家产投进去,以鼓舞人心。他和张汉卿是老朋友了,当年赈灾,便被少帅的实干精神打动。
梁士诒是典型的投机家,背后是老交通系整个集团,即使在他丢官期间,北洋财政仍在他的把持之下,离开他就不能运转。在此次皖系失利之后,他很想登台组阁,惜乎被最能平衡直奉两大巨头关系的靳云鹏捷足先登。
张汉卿的来访,正合他意。消息灵通人士都知道,张作霖能有今天的成就,他的这个长子出力甚巨,其本身在奉系内部也是极有影响力的一个人。打通了和他的关系,得到奉系支持便不在话下。所以当张汉卿提出需要其“站台”后,他满口赞同。
奉系内部已经决定,由精通金融的刘尚清担任天津的市长。关内融资事宜是决定张汉卿的计划能否成功的关键,而且一旦成功,以天津为首的关内也将是奉系经济发展的另一座火车头,非重要人物出镇不可。
而北戴河,将作为奉系新工业项目的研发中心起到试验田的作用。这里连接津、奉,可以方便地凭藉天津的工业底蕴和金融优势取得资金和人才的补给,又可以随时得到奉系的能源支持,更重要的是,它离京津还有一段距离,能够一定程度上避开大家的瞩目。
之所以如此神秘,是因为张汉卿埋藏在心里多年的坦克、飞机、机车等大项目都将在这里诞生。
这些浩大的工程,将会有无数子系统维系,非极有能力者不能胜任。而东北已经进行了更大规模的工业投入,人才本就紧张,所以张汉卿不准备从那里调人,因为人选已经有了。
朱启钤在老袁去世后低调了一段时间,专心去做他的中兴煤矿和中兴轮船公司的董事长去了。他不愧是民国史上最懂得经济管理的人物之一,把两家公司经营得红红火火。
段祺瑞上台后大赦,他来到秦皇岛,担任“北戴河海滨公益会”会长,真的去开发去了。不过他的政治才能没被人忘记,被徐世昌任命为南北和议北方总代表,大有在政界复出之势。
然而谈判破裂,老朱也心灰意冷,决定退出政界,专心经营他的开发大计,把家也安在了秦皇岛。如果就这样,他的一生也就会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顶多,在公益事业上有他的一席之地。不过,以他的秉性,想说服他出山,需要费一番功夫的。
可是张汉卿仍找到了他。
时隔几年,朱家的门房已经记不得这位曾经的府上常客了,因为人也换了几拨。但是府上还流传着这位少帅的传说,他和三小姐曾经的莫逆关系,使朱家在秦皇岛免于受到当地豪强黑道石岭会的骚扰。
张汉卿本没想兴师动众,就是普通的会会旧友而已。毕竟朱家在张家不起眼的时候给了他一些帮助,是有恩的,就是朱三小姐和他的一些旧闻,很多时候也只是附会。但是在民风朴实的岛上,一个少帅出动的影响还是很大的。
朱启钤怀着不可言说的心情亲自出来迎接客人。
这位曾经的世侄,还是那么温文尔雅,不过在他的从容不迫中,随时可以察觉他的力量和自信。看来,岁月既是一把杀猪刀,也是让人成熟的催化剂。
他不再是当初那个年少气盛又胡闹的毛头孩子了,五年时间,他做出许多常人终其一生也难项背的功勋来。他是奉系的少帅、人民军的司令、刚刚荣任的甘肃督军。其权势炙手可热,跺一跺脚,北方的政坛都要抖一抖的!
如果没有记错,他只有二十岁。
这是个什么样的妖魔才能做到的?假以时日,还有什么新的官衔荣身,一点儿也不奇怪。
可是张汉卿仍然像当初那样,笑嘻嘻地,带着恭敬的神情向他问好:“几年不见,世伯神采依旧,可喜可贺啊。”
朱启钤心情便无由地舒畅起来,笑着握着他的手说:“老喽,只能看着你们年轻人风光。少帅公务繁忙,怎么有空到老朽这里来做客?”
张汉卿笑笑说:“来拜访世伯是应该的,再忙也要来看看的。伯母和几位姐姐妹妹都好吧?”
朱启钤沉吟了一下便说:“都很好。你的三姐姐,年前已经订了亲,准备年后给她完婚呢。”他知道张汉卿和朱淞筠的过往,吃不准他们的交往程度,也有些许担心他听到这个消息会有何反应。现在的张汉卿,已经需要让人琢磨其心态了。
凭心而论,张汉卿和朱三小姐的交情也就发乎情止乎礼,当初的那一段交往只是少年人的情愫,根本经不住岁月的磨砺。不过,正因为这种纯心灵的交流,才使得绝大多数的初恋变得美好。
在经历了于凤至、黄婉清两位优秀的女性之后,他作为男人的心智已经成熟,也更能抑制自己在男女情事上的冲动。男人的成熟,不在于有多少女人,而要看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态来审视女人。
本来张汉卿还在思考如何面对朱淞筠,现在听到她已经名花有主的消息,没来由的一阵放松,也略有些失落。没得到的永远是美好的,此为至理名言。
不过如今他的心境已经远超同龄人,经历越多,于感情的拿捏越自如。随着官位的升高,身边难免有形形色|色的女人,于是乎,他对于女人的免疫力也强了起来。纵然面对这种失落,也能在瞬间释然----不可能世间所有的女人都围着你转,就是皇帝也做不到。
所以他很欣喜地说:“原来三姐姐好事将近,这次我可得好好准备贺礼,不然非被她打死不可!”
一句笑话拉近了两人的距离,朱启钤也释然了。原来,少帅和淞筠的种种传闻终究只是传闻而已,他既有些失落,也有些欣慰,这种矛盾的心情不可言表。说话之间,两人相偕来到客厅。张汉卿说:“来到此间,不先拜访伯母和姐姐是一件极失礼的事。”
朱启钤哪能再坐大,早派人请于夫人和在家的几个女儿出来。
几年不见,大家都很亲热。除已经出嫁的两位长女,其她的几个女儿都在,个个花枝招展,好不养眼。朱淞筠一身白色带花边的旗袍,身边是已经长大成人的四妹朱津筠,后面是已经长成美人胚子的朱五小姐湄筠,都是一时靓丽,亮瞎了他的眼。
张汉卿首先向于夫人问好,他的方式也是很特别的:“刚开始我看伯母出来,心里正在奇怪:朱家的几位姐姐我都是认识的,从哪里又冒出来一个美丽的姐姐来?当时没敢乱叫,还是伯母的声音让我确认的。敢情这几年伯母不但声音没有变,连容貌也原样不动,害得我差点喊错人。”
于夫人笑得合不拢嘴:“你这孩子乱说些什么,哪有人不变的,那不是老妖精了?我们娘俩私底下乱吹可以,可不要传出去惹人笑话。”无论什么年代,女人都是爱美的动物,对于容貌奉承的喜欢是永远不过时的。
张汉卿以少帅之身和她拉家常,她岂有不顺水推舟之理?虽然不明白张汉卿为什么突然拜访,但能够拉近他与朱家的距离,总不是一件坏事。现在张汉卿念旧,更撩起她心底的一丝惆怅,因而对他的回应,一半是客套,一半也是真的。
都已经是“娘俩”了,大家聊天也就更随意了。张汉卿挨个把姐姐妹妹问候完毕,便对朱淞筠说:“姐姐的意中人,一定是又帅气又能干的?”
此时的朱淞筠出落得更加大方,正当年华的她薄施粉黛即有一种倾国倾城的美,却是与于凤至、黄婉清不同的现代气息。虽然父母在彼,她仍然微微一笑说:“要说能干,只怕当世除弟弟外别无他人,只是各人有各人的缘份吧。”她的嘴角上扬,风情万种。
张汉卿此来,主要是为朱启钤,还没想过要再续前缘。可是经她这么一挑,心里明镜似的便想与她亲近亲近。这妮子,手段不简单呢。
第424章 出山之邀
双方立刻进入倾情模式,在这样的氛围下谈事情,是张汉卿着意打造的。他把身边的人逐一向朱启钤介绍一番。
副官长朱光沐,大家早已认识,只是当时并不太在意而已。现在的朱光沐,已经是人民党中|央书记处书记、中|央办公厅主任,执掌人民党的要害部门的一把手了。
姜化南,少帅侍卫长,朱三小姐见过;汲金纯,28师师长、关外奉军前敌总指挥;刘尚清,拟任的天津市长…朱启钤一一见过。
他是见过大世面的,因此说话挺让人舒畅。年轻一辈的如朱光沐、姜化南,他说是青年才俊;老一辈的汲金纯、刘尚清,他赞扬其稳重气度,不论文武,反正都是少帅良助。朱家女眷也都是接受过新式教育,没有躲避客人的习惯。
完毕,开始进入正题。张汉卿作出一幅诚恳状说:“小侄此来的目的,一是跟伯父伯母诸位姐姐妹妹见见面,二来也是想请伯父出山,担任秦皇岛市的市长,给奉系的经营出一把力。”
朱启钤摆摆手说:“贤侄,不是我推辞,我已经正式退出政坛,再不想过问政治上的事了。奉系人物多如过江之鲫,何用我这一个老朽?”经过刚才一番亲近,他又重新恢复和张汉卿之前的交情,连贤侄都叫上了。
张汉卿早已抱定不死不休的主意,哪会被他随便就拒绝?他依旧笑眯眯地说:“伯父,您有所不知。这个秦皇岛的开发,是我们决定在关外打造的除天津之外投资最大的地域,也是关内新的工业基地,是举全奉系之力而建,关系到奉系的兴衰。先期计划投入即有三千万之巨,后期将以万万之数计,敢接受它的非有极大魄力不可,放眼全国,没几个人能被认可。
您有一身本事,在民国政坛是出了名的,说实话,请您老出山,还是家父的主意。他说要理顺政|府和企业双层关系,非有得力之人不可。伯父您在政|府里做过内务部长,又有经营企业的经验,做秦皇岛的市长驾轻路熟。再说,把家当交给您,家父和我都放心。
为防止伯父认为是屈就,家父提名伯父兼任拟成立的计划委员会的副主任,全权负责关外的工商业布局。伯父,学良临来,家父可是左右叮咛,要我无论如何都要请动您老出山。如果小侄的面子不够,我就回东北再请家父出面亲自来请!”
说到这里,他已经笑容满面。现在,他撒起谎来眼睛都不眨,张作霖只是委派他全权处理关内经济布局而已,哪有他天花乱坠的所谓叮咛?不过他不担心万一拆台的事,以老张的个性,用人不疑,见到朱启钤只会比他夸得更猛烈。
能让如今的少帅花心思却请不到的人还很罕见,至少朱启钤被他的诚意弄得有些意动。朱启钤因南北和谈的失利而萌生退意不假,但不代表他没有一颗雄心。很难想象这么一点挫折会让曾经在民国政坛上占有一席之地的名宿就此真心思退,他的心灰意冷,未尝不是因为情势和风向的变化导致怀才不遇的颓废感。
见有门,张汉卿又走起了夫人路线。他对于夫人说:“伯母您看这北戴河的水多么清澈,空气是多么养人!要不然您怎么一连几年不见一点皱纹?可是如果胡乱开发一气,劳民伤财不说,毁了这山山水水,也太大煞风景了。也只有伯父这样有本事的人才能不让这样的事出现,不为公事,就为了伯母您保养肌肤,伯父这市长也得非做不可。”
他有些无赖地缠着于夫人,让于夫人哭笑不得:“你一个少帅,还耍起无赖来了。”不过,正是这浓浓的亲情味让她缴械了:“桂辛,要不你就答应他试试?别看我,大主意还是你拿。”话虽这样说,其实倾向性已经很明显了。
众人划桨开大船,张汉卿又看向朱淞筠:“三姐姐,你也劝劝伯父。我从前说给你建一座大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如果伯父不待在秦皇岛,我就是建了,你一个人住着也孤零零的没意思。”
众姐妹都笑起来,难为他还记得这个事。连朱启钤都笑出来,他满含笑意地说:“也罢,看来你是把家属团都动员起来了,我要是不答应,你们还不知道会出什么妖蛾子来。我就先做一做这个市长,若是不满意,你们再合计着把我换掉。”
他知道做了这个市长,就是彻底和奉系绑在了一起。不过以奉系如今的声势,恐怕多少政客伸头找门子往里钻呢。张汉卿亲自邀请其出山,确实给了他很大的面子,这让他很受用。
他不是迂腐的人,张汉卿和他所谈的,虽然目的是为了提升奉系实力,但有如此气魄通过经济发展来提升军事实力而不是一味穷兵黩武,本身就说明奉系所看甚远、且所求甚大。而且张汉卿吐露奉系的投资数额让人咋舌,如果是真的,那说明奉系潜在的实力远比明面上来得可怕。
大家在一团和气中商定了大事,汲金纯本来是顺便护送张汉卿而来,现在任务完成,他的师部就驻防北戴河,因此告辞归营。刘尚清是奉系财经界执牛耳者,和朱启钤都是行内人,闻名久矣,又需要在关外和朱启钤互通有无,两人只寒暄了数句便很快进入工作模式。
只有张汉卿无事一身轻松。他是个优秀的管理者,抓大放小,一旦决策形成,便会完全交于下边人执行,自己只做个顾问和监察者的角色。所以,他能有空和朱淞筠聊得热乎。
两人经年不见,又是同龄,自然有共同语言,再次重逢,倏觉亲切。朱淞筠本来是交际场上常客,惯在男人丛中打转,现在张汉卿有如此权势,多年的军旅生涯也让他越发英姿勃发,难免稍生亲近之感,因此谈得甚是投机。
于夫人见状,也不知是喜是忧。唉,年轻人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做主吧。只是,正如一位哲人所说的“人不能经过同一条河流一样”,已经泼出去的水,还能够收回来吗?
第425章 搅皱一池春水
客厅已经被激情中的刘尚清和朱启钤占用了,张汉卿瞅见于夫人在张罗着准备午餐,便把嘴一努,示意朱淞筠出去。毕竟,年轻人有年轻人的语言,不方便当着长辈的面说。
此时朱宅已经被高度警戒,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张汉卿在大庭广众之下还是很注重少帅的形象的,所以两人一边说笑,一边走向三小姐的卧室。民国以降,洋风渐开,在一些大户人家,男女之防倒没那么厉害了。
朱淞筠的闺房在三楼,从这里远眺可以看到隐隐的海浪,两侧以北是联峰山,可谓是依山伴水的好地方。俯身可将院内景观一览无遗。
这是一幢中式风格的别墅,朱启衿起名为“蠡大小筑”,取春秋时越国灭吴国后范蠡隐于商贾之意,为此,他倾注了相当多的心血。稔熟营造工程的主人把建筑设计成曲尺型,曲尺直角在东北,构造实用而大气,东南有洋式小亭,垒石为柱,彩石为瓦。暑热在这里被高大的山岭挡住,迎面吹来习习的海风,十分惬意。
张汉卿禁不住“啧啧”赞叹:“想不到朱世伯找了这个隐居的好地方,若不是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真想在这里面朝大海,看春暖花开。也就在这里,我才发觉能够被金屋藏娇是一件多么令人向往的事情啊。”
朱淞筠白了他一眼,自顾自地撩起被风吹乱的秀发:“你不说我还想不起来,你还欠我一所房子----时隔几年,你不会赖账吧?”
张汉卿笑笑说:“哪能呢,这几年我不是没有空闲么。这样吧,待会我就请世伯给我看一块地方,明天就把它建起一所别墅,送给姐姐做洞房。哦不,新房。”他悠悠地说:“在这个神仙福地里,有一位美人儿举目眺望,那该是一幅多么令人神往的意境啊。”
朱三小姐笑意盈盈:“你送房子给我算什么?当初我只是随便说说,可当不得真。”
张汉卿严肃了:“我可是当真的,姐姐,这些年来我总觉得欠你一个承诺。”认真地说,朱淞筠是他穿越后第一个交往的女孩,虽然这个后世老男人的心机已经远远超出泡妞的普通境界,但是对于初恋,严格地说是那份懵懂的男女爱慕感觉,是一直存在于心的。
朱三小姐扬起头,看着他,媚眼流动,轻轻说:“你确定要还我一个承诺?我不要房子成不成?”
张汉卿义无反顾地:“只要我能做到的,就一定帮你完成。”能够在昔日的女神面前摆阔,那可真的是人生一大得意之事。不用说为圆了当日的承诺,就是为了拉近与朱启钤的关系,这个人情都要送的。
朱三小姐难得的显得难为情起来,踌躇了半晌,最后还是鼓足勇气说:“我向你推荐一个人。”
张汉卿擅长察颜观色,大概已经猜出是谁了,故意说:“难不成姐姐要自荐枕席?这个玩笑开大了。”朱三小姐伸手作势要掌他的嘴,张汉卿手快,一把便抓住了。她挣扎了一下,竟然放弃了。
“他是英国剑桥大学毕业,现在在南方军政|府里工作,我想把他调回来,你看能否帮忙在北京政|府里安排一个职务?先说明一下,我不想让父亲知道是我央请你的。”朱淞筠紧张地看着他,目不转睛。不过提到这个人,她还是有种自豪感。
张汉卿握着她的手,她的手温暖而润滑。咳,如果,在他的想法里,如果她抽回手去和他说这句话,他虽然会很失落却不失对她的尊重。可是,她的手现在在他的手心,他却有些意兴阑珊。这是美人计么?还是一种交易?
“是谁啊?值得姐姐这么大力推荐?”有些话,一定要她亲口说出来,虽然以她二十二岁的年龄,在这个年代有了心仪的另一半也很正常。不过,当初和她在一起的那种开放的心境,是于凤至、黄婉清她们比不了的----她们太过传统,因而少了些现代气息。而朱淞筠接受西洋教育,在作风行为上难免给人一种新奇感。这种感觉,让张汉卿迟迟不能忘掉,也许,这就是男人关于初恋的认识吧。
“对不起,汉卿。”朱淞筠仿佛也觉得难以启齿。她沉默了一下说:“他是我在舞会上认识的,人很博学,又很成熟,当时是我被父亲禁足后刚离家。而你,因为和红牡丹的事情在我父亲的印象里一落千丈。然后姐姐、姐夫他们也都撮合,后来家里就定下了。他在南方,因为南军失败,就转来北大做教授。可是做教授能有什么出息?我还是希望他能够在政|府里做事比较好。”
“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我是问你,他叫什么名字!”张汉卿不想再听她的罗曼蒂克史,他故意笑着打断她。
“陈清文,福建思明人。”
“我知道了,你想安排在什么部门?”他问,无意识地松开她的手。
“外交部、财政部或者交通部,随便哪个都行。你出面的,他们一定会卖这个面子。”朱淞筠急切地看着他,根本没有觉察到张汉卿的内心活动。
“要什么职务?”
“他现在是广州大元帅府英文秘书,回来怎么着也得做个科长处长之类的。”
“行,我试试看。”
他答应试试,其实就已经是板上钉钉了。在中|央政|府里,以奉系目前的影响力,只要他开口,谁敢不答应试试?
朱淞筠轻呼一声,高兴地跳起来:“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帮我的。”她抱住张汉卿的胳膊,整个胸都贴在他身前,露出甜蜜的笑容:“你可真帮了我大忙了,我怎么谢你才好呢?”
要是以前,以张汉卿的手段,他一定会顺势贴上去。放着好好的揩油机会不抹,枉为男人呢!可是今天,他突然之间一点兴奋的感觉都没有。他不着痕迹地把她的手往外拨:“要是别人,说不定我会让她以身相许的。可是换作姐姐你,呵呵呵。”
朱淞筠不乐意了:“换作我怎么了?”
张汉卿只能说:“我一定倾尽全力,不计报酬,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
朱淞筠被他的玩笑逗乐了:“多大的事,你出马还不是水到渠成。”她没有看到,年轻的少帅的脸上露出的坦然,和他对于往日情怀的告别。
如果是朱淞筠自己的事,如果他知道了,他一定会出手。可是,她为了自己的男人,伸手向他要官,宁愿忍受暧昧,在人格上就已经矮了一等。初恋的感觉已经破灭,取而代之的是玩世不恭的男女态度。原来,人,就是一张纸蒙住了脸,千万别把那张纸揭开,你要揭开了,那幕后就不一定是怎么回事了!
张汉卿决定从此再也不追女人。
不过,在他的心思甫动的刹那,一个声音在门口响起:“哥哥姐姐,你们手拉手干什么?过家家吗?”
两人一齐转头看时,却是人小鬼大的五小姐湄筠,后面跟着一脸尴尬的朱光沐。
原来,经过深思的于夫人还是担心两个年轻人在房间里做出什么事来,毕竟曾经有过那么一节。尽管她对张汉卿的好感随着张汉卿的功成名就而更进一步,但是既然结果已经改变,她有责任终结这个过去。
需要有人在旁边做做“电灯泡”,以防万一。
碍着旁人,两个年轻人无论如何大胆,都不会有任何逾规的举动。四小姐津筠害羞,所以这个光荣的任务就交给五小姐湄筠了。她今年虚岁十四了,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正是骗不了、甩不掉的好年纪。
朱光沐是拦不住她的:劝,劝不住;拉,在这个年代她已经算作半成人,不像张汉卿这么洒脱,他要顾忌影响,他只能苦笑着向张汉卿摊开手。
不过张汉卿并不准备怪他,谁让他碰到了自己的未来老婆呢?这个朱五,正史上可就是朱光沐的夫人哦。难为她现在小小年纪,就能够把身为北大才俊征服,将来结婚后可不知如何是好。
不过不必为此而受到鄙视。男人惧内,也是一件美德,正如视女人如茶杯的辜鸿铭所说:“老婆不怕,还有王法吗?”别说他,就是张汉卿自己,在面对于凤至时也有些不自然,特别是他对别的女人有心思的时候。
好在两人也没有什么亲密的动作,张汉卿也就很光棍地回答说:“小孩子家家,你哪只眼睛看到你姐姐的手拉我了?大人谈天,小孩子一边玩去。”他知道这个时候,承认固然不对,否认也不会有好结果,更不能不让她乱说,因为她会对别人说:“哥哥姐姐拉手,却不让我说。”对这种半大孩子来说,最好的办法是“顾左右而言它”。小女孩最喜欢装大人,而成了精的女人却又拼命装小女孩,这世界就是这么奇妙。
果然朱湄筠很努力地驳斥说:“什么小孩子,我已经是大人了好不好?”她身材细长,挺起尚在发育中但并不显著的胸,很有底气地地示了示威:“我知道你们是怕我偷听,要不是母亲要我来看着,我才懒得来找你们呢!”
果然还是没长大的孩子,口无遮拦,让人怎么好意思呢?张汉卿便尴尬地笑,朱三小姐也跟着红了脸。朱光沐忍不住吃吃地笑,他和张汉卿在私下里的关系是极好的,少帅在这些事情上倒没有什么架子。看一向威武的少帅难得地吃了瘪,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张汉卿恶狠狠地看着朱光沐,心里想着:“你不要笑,将来属于你的日子还长着咧。”朱光沐看了他不怀好意的笑,又看了看得意的朱湄筠,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第426章 招商引资
此时张作霖离京返奉,孙烈臣总督关内奉系军政,驻节天津。在张汉卿建议下调任郭松龄为关内奉军总参谋长,按照西北人民军模式全权负责关内奉军整编、训练事宜。虽然人民军发展迅速,但是奉军仍为他的根本,两只军队最终是要合并的,就从现在开始缓缓进行吧。
孙烈臣和他亲若一家,先从他的军队开始改造,一是以孙烈臣的影响力,反弹最小,二是自己就在近边,容易获得就近支持。
改编军队已经有成熟的经验了,郭松龄的能力是让人放心的。
也因为有了他,自己有机会脱身,利用少帅的身份,频繁接触北方的工商界人士,介绍东北的财政政策并招商引资。
按后世的经验,对外开放才是强国之路。而中国经过2000余年的封建时期,建立了完善且实力强大的自然经济,以家庭为生产单位、土地为最主要的生产数据、产品自给自足的经济方式使得自然经济在一个很小的范围就能够形成完备的体系并独立发展,成为民**阀能够依省割据的经济因素。
中国在当时经历了半个多世纪的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形成了大批具有浓厚自然经济特色的地主与绅商,他们的发展一般也在一个很小的地域范围内,对全国性的市场没有足够的兴趣,并在势力范围内利用工会、商会抵制外来经济。
辛亥革命时他们担心自己的既有利益受到侵害,害怕民国政|府的土地改革与限制私人资本发展,采用支持当地实力派人物寻求保护。对全国市场统一的淡漠与渴求安定生产环境与一定政治特权的愿望使他们成为当地军阀有力的统治支持者与经济来源之一。
即使有些有远见的民族资本家,也只在本乡、本县、本省开办工厂,兴办实业,很少见到有跨省际的大公司。加之各地军阀纷争,安全因素不但成为商人远行的重要评估,也成为军阀为防止外来渗透而进行控制地封闭自治的一条诱因,如后来阎锡山在山西自造的小火车便是一例。
这样的经济状况,虽然在后来的抗战中有有利的一面----各地受外界封锁影响较小,均可自行作战。也有不利的一面----资本小则很难形成规模,也很难在重大工业方面有突破或形成门类齐全的工业基础,导致十四年抗战,节节抵抗,节节败退。这种情况是张汉卿所不愿见到的。
更重要的是东北新政进入了一个关键时期,在基础经济建设方面百废待兴,投资巨大。虽说这样的基础建设是经济腾飞的必然选择,但是花钱如流水,非东北财政短期所能承受。还有政|府兴建的国有厂矿,更是投资惊人,东北联省自治政|府成立2年来又已发行了近5亿元的国债,尚不能满足急剧膨胀的财政投入需求。
不是还有大量黄金没用吗?只要把黄金在国际市场上这么一兑,钱不就来了吗?主要考虑这笔钱来之“不义”,就像盗了银行的连号钞票一样,必须化整为零,一点一点消耗掉。虽然奉系政|府也是这么干的,毕竟缓不济急。
张汉卿劫来的黄金,运来沈阳后的300吨已经所剩无几了:100吨做为货币发行储备,扩大沈阳兵工厂用去5吨,建设六条铁路预留30吨,举办铁矿、煤矿等实业陆续投资用去70多吨,公路、水利建设用去30多吨,拖拉机厂用去3吨,配套工厂用去5吨。在关内兴建天津汽车厂用去20吨,新建的唐山机床厂用去5吨。这些都变为东北实业银行或交通银行的股份,握在自己手里。剩下的部分,已经作为建设大学和普及义务教育的预留资金了。
而且即使有巨额黄金在手,但对于发展这么大的一个国家,靠奉系一家支撑起工业化之路却是行不通的。想在短期内形成巨大变化,非得各界齐心协力不可。张汉卿所能做的,就是用巨资引导行业的发展,并担当起稳定金融的擎天柱作用。
所以,当刘尚清来到关内,几位奉系金融高手便在天津发行起价值5亿元的工业债券,预计年息百分之六,由梁士诒、朱启钤、熊希龄、张汉卿等作为认购发起人,声势相当浩大。
梁士诒和朱启钤两位旧交通系首脑,一为精神领袖,一为实力派,都向奉系靠拢,朱启钤还屈尊担任奉系主导下的秦皇岛市长,让人大跌眼镜。加上民国政坛备受尊重的熊希龄也以忧国忧民的姿态加入,这本身就是一种风向。
正如张汉卿在认购前宣传大会上所讲得那样:“(本次认购)就是要募集社会闲散资金,集中力量建成几个有一定竞争力、能给国家工业带来蓬勃生机的企业,走出一条中国人自强不息、迅速发展的道路。我们劲往一块使,心向一个方向,人多力量大,让世界看到,中国人绝不是一盘散沙,我们也一定会强大!”
奉系所在的联省自治政|府(因为地域的扩大,原先的东北自治政|府早已被取代)作为担保,承担了此次债券发行的所可能剩下的全部金额。其实此次也只是一次试水,奉系完全有能力全部承担此次认购,它只是要让中国的民间资本、特别是民族资本家看到经营的一个方向。
中国民族资本家的传统强项在于轻工业,而张汉卿迫切需要的却是重工业的突破。一般而言,重工业的先进程度直接带来军事工业的变革。英国自工业革命以来用蒸汽机代替人力引起了划时代的进步,并远涉重洋不远万里打败了二千年来一直雄居世界前列的中华满清帝国;日本明治维新全面西化,用欧洲先进技术倾国发展了大炮巨舰,两次打败世界大国(满清与俄国)而一跃“脱亚入欧”,成为亚洲公认的强国。按照张汉卿的思路,应该是先重工业后轻工业,这也是后来新中国成立后依照苏联优先建立重工业布局的原因所在。
不过再后来苏联穷兵黩武,虽然军事实力超出了美国成为超级大国,但是人民生活穷困,间接导致了国家的解体。张汉卿自然不会玩到这种程度,但是要想在东北占稳脚跟直至壮大,重工业却是不得不是首选。民间资本的实力或投资眼光,根本不会也不敢触及到这一块,而政|府有需要,却没钱做太多的事情。
其实日本倒是很想参与到东北新政里头,它也曾经积极拉拢东北系的军政要员,以加大日资的参股比例最后拥有决定权。
但是与前世不同,眼看着奉系实力强大,张作霖对日本在家门口的经济投入非常敏感。以张作霖为首的奉系财经界要员坚持由东北联省自治政|府下属之企业占有企业控股权,日商可以出资获利,且在投资项目上作了种种限制。以张作霖之声望及影响,奉系政|府对付日系经济渗透可谓滴水不露。
日商秉承政|府旨意,当然不会白白拿钱给东北政|府发展经济。自1907年4月日本政|府在大连建立“南满铁道株式会社”以来,这个会社不仅直接经营南满铁路,还是一个庞大的垄断企业,从事煤炭、木材、钢铁、化工、电力、航运、建筑、邮电、农场及文化教育。属下有大型企业80余家,1919年总投资额达3.7亿元。会社属下的兴农部农务课首先在南满铁路沿线公主岭、熊岳建农业试验场,又在开原、大屯设立豆圃,在大榆树、铁岭、郑家屯(今辽源)、海龙等地修渠平地,开辟大片水稻种植田。直接获利可行,为他人作嫁衣裳却不是日本人的国民性。
既然东北联省自治政|府在日本所取得资金较少,向内地北方招商引资势在必行。
一时间,北京、天津十里洋场,张汉卿风度翩翩,大展风姿。他大量接触北方工商界人士,介绍东北政治经济发展的状况,以招商引资。既是交际,免不了要有为国牺牲色相、花前月下之举。因经常留连于戏院舞场,博得与袁克文(袁世凯子)、溥侗(清末帝溥仪族弟)、张伯驹(张镇芳子)并称“民国四大美男子”的雅号。
张汉卿东北工业建设的主要方向之一是原材料开采,主要是采矿,当时的工业以煤矿为主燃料,所以煤产量可以看出工业化程度。虽然东北有较丰富的矿藏分布,但是到第二年末的1919年,东北煤炭产量才达为2000万吨,仅接近日本明治维新后1913年的水平(2130万吨)。
另外是缺少比较专业的人才与设备,冶铁、炼钢与轧钢技术尚处在原始阶段,制约交通与军工的重大技术类像机车与汽车制造基本为零,这也是张汉卿接下来积极引进道奇汽车的动力之所在:张汉卿一想起他的奉军现在辎重运输还是主要靠骡马就郁闷不已,像作为奉军部队里师级主要支持火力的75毫米克虏伯山炮(或75毫米博福斯山炮),其在现代不算什么的重量(仅约1.4吨而已)即需6匹马的拉力,还有人力、炮弹、人及马匹给养的输送,这些都造成庞大的后勤困扰。
如果采用机械式牵引,即会使上述问题迎刃而解。
第427章 汽车
为使工业经济能与国防工业充分结合,用最少的钱完成工业积累及军工进步,张汉卿模仿后世成立“国防科技工业委员会”,简称“国防科工委”,以蒋百里兼任主席,开始有意识地对军工产品的扶持及规模生产。这个军工品,以汽车为锲入点。
第一次世界大战对帝国主义国家经济发展的影响是很不同的。美国和日本经济在战争的刺激下迅速增长了,尤其是日本增长更为显着。1919年日本的工业生产比1913年增长了89%,其中钢铁生产增长近一倍半。德国和其它中欧国家的经济在战争中遭到了极大的破坏。德国的钢铁生产比战前减少50%,煤减少33%,整个工业生产削减了57%。由于德国战败,割地赔款更加重了经济困难。法国经济也遭到了战争的严重破坏。但由于收回了阿尔萨斯和洛林,暂时占领了德国的工业区萨尔,并从德国获得了大量的实物赔款,这些都有利于法国经济的恢复和发展。英国在从战时经济转向和平经济的过程中虽曾出现过困难,但很快也得到了克服。
这样,在1919~1920年,帝国主义国家普遍出现了短暂的经济繁荣。物价猛涨,信用急剧膨胀,在短短的一年时间里,美国、英国、法国、日本和意大利的物价分别上涨了30~90%。德国由于严重的通货膨胀,物价更上涨了4倍以上。各国的股票价格分别上涨了50%到几倍。生产的增长,物价和股票价格的迅猛上涨,使再生产过程的矛盾急剧尖锐,很快就带来又一次经济危机。1920年年底,经济危机席卷了大多数资本主义国家。
受1920年经济危机打击最重的是在战争中经济增长最快的日本。在危机中,日本的工业总产值下降了48%,钢铁产量减少了1/2,造船业削减了88%,化学工业下降了34%。美国遭到的打击也不轻,工业生产下降了25%,钢铁产量减少了一半,汽车产量下降了28%,造船业削减了83%,基本建设规模缩小了1/3。这次危机不仅冲击了美国和日本以外的其它所有帝国主义国家,也波及到了许多殖民地和附属国。
有人欢喜有人愁。张汉卿对这次危机的来临却抱着欢迎的态度。在他看来,主要帝国主义,特别是日本的衰弱对他的东北政|府及中国来说,是一剂强心剂和兴奋剂。没有什么比削弱对手来得更让竞争中的对手开心了。对处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中国来说,主要问题是生产力低下和生产能力不足,根本不存在所谓生产过剩的问题。
大落之后必有大起。能不能趁此机会将国外多余的生产能力转移到中国来,仿照后世的改革开放政策,既提升中国的工业实力,又能将国外资本与中国牢牢地绑在一起以牵制日本在东北、华北的经济垄断格局,为一举两得之事。
当然转移国外的剩余生产能力,并不是让中国作为外国倾销的场所。恰恰相反,中国迫切需要出口创汇以支撑工业发展,“黄姨行动”所获得的黄金虽然很多,但见不得光,使用起来颇费周折。但无论如何,虽然钱多了,也不能像暴发户一样随便用作消费。
奉军属下自治政|府经济上目前各方面都是百废待兴,但是没有笼头,于工业实力的增强在短期内没有立竿见影的效果。这样在战争来临时,工业不能迅速转化为军事实力,形成不了拳头,也就没有威慑力。不然膨胀的经济实力不但不能给自己增添助力,还有可能成为“怀璧其罪”的因由的。要不鲁迅怎么一针见血地写道:“倘是狮子,夸说怎样肥大是不妨事的,如果是一头猪或一只羊,肥大倒不是好兆头”呢。
什么产业可以达到这个效果呢?张汉卿自然而然想到了汽车。记得在前生哪本书上讲过,判断一个国家的工业实力强弱,是以汽车为标志的。想一想20、21世纪中国为了迎头赶上外国先进工业水平,搞了多少合资汽车厂?以汽车的心脏发动机为笼头,化工、橡胶、光学、机械、电子、冶金等等重大工艺都是工业发展的重要部分,也是考核工业各方面综合发展水平的重要标志。
中国借着制造汽车的契机,极有可能在工业上达成突破。建造及使用汽车需要消耗大量的石油、钢铁,会进一步刺激这两大工业支柱产业的民展;汽车的大量使用会促进制造业、交通运输业,对国民经济的发展的重要作用是不言而喻的;在军事上,军用卡车的使用可以使炮兵告别人背马驮、使目前由6驮马的拉力完成的野炮运输可以用一辆卡车来完成,解决了庞大的后勤保障难题,又使炮兵的机动成为可能。另一方面,全部奉军加上人民军拥有超过30万之众,仍满足不了看护幅员辽阔的11省之地的任务,兵力缺乏远程投送能力是一大主因。
再增加兵力在财政上不可行,但如果能在短期快速集中主力,形成强有力的突击力量,进行战略决战,可以一战而胜之,这也是二战之初实力并不强于英法之和的德国可以凭“闪电战”连克波兰、捷克、法国,占领几乎整个欧洲的原因。
在美国驻华公使埃德温-康格的帮助下,张汉卿电谕中华民国驻美公使馆的商务参赞方厚沣与道奇汽车的副总裁弗雷德雷克·海内斯,商讨道奇汽车在中国天津设分厂事宜。
中国从1901年开始已有汽车进口。清光绪27年(1901年)冬,匈牙利人李恩时将2辆汽车带入上海。同年腊月廿一日(1902年1月20日),经公共租界工部局例会上讨论,决定先发临时牌照,次年发正式牌照。1907年以后,中国少数沿海城市陆续出现汽车客运和汽车货运。1913年,全国经济委员会成立,督导公路建设,拨款地方修路,鼓励民办汽车运输,将公路列为政要之一。1917年,当时中国第一条汽车运输线路张(家口)库(伦)公路通车。到抗日战争爆发之前的这一时期,可以说是中国汽车运输业日趋繁荣的年代,每年平均进口汽车5500辆。在此时造汽车可谓有着无量的前途。
道奇兄弟出生在美国密植安洲,哥哥约翰·道奇出生于1864年,弟弟霍瑞斯·道奇出生于1868年。这两兄弟起家的故事,颇具传奇性。
作为道奇公司的雏形道奇机械商店于1901年开张,共有12个雇员。在加拿大自行车公司倒闭时,道奇兄弟得到了它的机器设备,作为使用霍瑞斯的轴承专利的补偿。道奇兄弟公司实际上制造了福特汽车第一批汽车中的大部分,包括发动机、底盘和所有的传动部件,而福特也很少使用其它制造商提供的车身和底盘。多年来道奇兄弟和福特的关系一直很好,约翰还是福特汽车的副总裁。
然而1913年,道奇兄弟开始注意到福特有想要自给自足的倾向。那时道奇兄弟已在密执安州重开了一家大型工厂,后来成为著名的道奇总厂。霍瑞斯和约翰建造了世界上第一个汽车试验场,并于1914年设计出他们的第一辆车。1915年,道奇卡车是战争时期的主力参战装备。在1915年和1916年由潘科别墅的突然袭击而引发的边界战争中受到了美国和墨西哥双方武装部队的肯定。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协约国在欧洲战区使用了道奇汽车和军需品。
第一种道奇商用汽车是一种救护车,以该车型为基础,道奇兄弟公司开发了商用卡车。1915年,道奇汽车的销售量在美国第四;在1917年,道奇兄弟公司达到了年销售10万辆汽车的记录;仅仅两年之后,在销售12万1千辆汽车上获得了2400万美元的利润;到1919年道奇公司已售出了40万辆汽车,雇员达1万7千名。
尽管道奇轿车是成功的,然而自从公司创立以来,销售的汽车基本上是相同的式样,因此阻碍了道奇品牌的发展。因为一战后的经济繁荣,造成美国的汽车业竞争开始相对激烈起来。
从年初,当约翰·道奇和霍锐斯·道奇相隔几个月先后因患肺炎而去世时,公司已经有苗头显示,由于由于销售量和利润下降,开始出现经济衰退。好在封闭式轿车和厢式货车这两种车型较好的销售业绩支持了公司,但是正史上道奇不久后还是因为效益不好被克莱斯勒收购。
道奇兄弟的长期副手之一,弗雷德雷克·海内斯自道奇兄弟从事自行车业务起,就同他们一起工作,因而对公司的全面情况都非常熟悉。董事会征求了他对于公司未来经营的看法前,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物出现了。
这个人就是顾维钧,中华民国驻美公使。张汉卿要搞汽车,怎么不会想到这个世界上汽车工业最发达的美国呢?以顾维钧的人脉,托他寻找资源正是再好不过的了。
资本家的性质决定了商人逐臭的本能,张汉卿以奉军巨大的订单最终改变了这个年代美国人保守的心态,最终确定在天津开办一座初期年产厢式货车3000辆、卡车10000辆、并向轿车方向拓宽、最终达到年产十万辆各型汽车规模的分厂。
道奇厂因此有了绝处逢生的机会。
之所以要建轿车,是因为上海、天津等租界的达官贵人消费能力太强了,不赚他们的钱有点说不过去,而且张汉卿也不想在交际圈里用高头大马作为交通工具,这样拉风是拉风了,但是在北方的冷天气里,还喝风。而且暴露在外面,似乎安全系数不太大。他已经把将来的轿车取好了名字----红旗…
在美国新银行团代表拉门德协助下,天津道奇汽车厂正式兴建。张汉卿调集全东北、华北近百名技师进入工厂,以努力掌握制造技术,为奉系后来仿制打下基础。
第428章 布局
拉门德之所以如此卖力,是为了回报奉系向英美抛出的橄榄枝。为抗衡日本在华北的渗透,张汉卿频频派出要员拜访英美国家在天津、北京的驻华使节及代表商人,宣讲新政|府对英美友好合作的态度,并承诺保护他们在华的利益及侨民安全,鼓励投资。
英美以直系为代理,已经拥有长江沿岸的利益,为进一步掌握政局,与奉系控制下的北京北洋政|府不能不抱着审慎合作的态度。美国议员团基本上与以张汉卿为代表的奉系势力达成谅解,张汉卿为集中精力对付日本及接下来的工业布局,也不得不虚与委蛇,承认了美国在长江流域及津浦线、京汉线等铁路沿线的政治、经济权利。且以允许在秦皇岛驻兵舰,以开放秦皇岛、葫芦岛、营口为条件分别向美国贷款1亿、向英国贷款6千万元。
----不是缺钱,事实上张汉卿已经悄悄地把那笔黄金拿出100吨变成东北各银行的外汇储备,那可是5亿美元的巨额财产!引入新的竞争对手,一是为了克制日本在东北一枝独秀的情况下,经济过快发展以至垄断,二也是为了安全----为了保护自己利益,至少英美不会轻易同意日本在东北的独占。不但如此,英美在东北有了巨大的利益之后,势必对日本在东北的行动有所干涉。至少,秦皇岛、葫芦岛与营口三地是安全的,这三个地方也是东北重要的港口与经济发展通道。
至于会不会造成引狼入室、尾大不掉,张汉卿也详细思考过,不过最终的结论是:英美追逐利益不假,至少不会有像日本那样有实际占领东北土地的野心。为了权宜之计,暂时的阵痛还是必要的。
在张汉卿亲自布局下,奉系所部工业能力有了长足的发展。作为工业的基础,一个国家的钢铁产量基本上代表了这个国家的工业能力与战争潜力。
1915年“本溪湖煤铁股份公司”开工生产,至1917年有300立方米高炉2座,后又增加小高炉(每炉日产铁20吨左右)2座,冶炼优质生铁。1916年中日在鞍山合办“振兴铁矿无限公司”。1918年正式开办“鞍山制铁所”,有515立方米高炉2座,后又建炼焦炉4座和693立方米高炉1座。这些因为是日本主要控股,所产铁2/3均运往日本。张汉卿以东北联省自治政|府名义要求以土地及资源算作股份,取得余下1/3的产量所有权。
装备一个奉式标准陆军师及维持费用,年需各种钢材近万吨。为避免事关生死的军工能力握在日人手中,张汉卿力主在关外及西北奉军控制区域分散建立各个钢铁厂,是为唐山钢铁股份有限公司、兰州钢铁厂。其中兰州钢铁厂为政|府全资,新置日产450吨高炉3座,并依靠西北丰富的电力建电炉一座,这是中国早期的炼钢电炉之一。唐山钢铁股份有限公司计划在北方引资,一期工程拥有年产生铁30万吨,产钢5万吨的生产量。
除此之外,东北联省自治政|府利用汉治萍钢铁公司的财务困局,对其进行了收购。汉冶萍煤铁厂矿公司在1908年由汉阳铁厂﹑大冶铁矿﹑萍乡煤矿联合组成,并改为商办。当时新建了150吨混铁炉,生产有了进一步发展。1910年新建477立方米(日产生铁250吨左右)的第 3高炉出铁。1909~1911年建成30吨平炉4座。辛亥革命后,在大冶石灰窑新建铁厂,有高炉(每炉日产铁450吨左右)2座;汉阳铁厂又建477立方米的第4号高炉和30吨的7号平炉,并相应扩大了萍乡煤矿和大冶铁矿的生产。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钢铁价格猛涨,汉冶萍一度兴盛。战后钢铁价格暴跌,汉冶萍靠借贷维持,从此衰落。东北联省自治政|府辖下的东北钢铁总公司乘虚而入,在上海商讨收购该公司汉阳铁厂51%的股权的事宜。
同时期中国其它地方只有山西阳泉建立保晋铁厂、上海和兴化铁厂、扬子机器公司在武汉谌家矶建立日产铁约100吨的高炉1座、及龙烟铁矿石景山铁厂等主要钢铁生产厂。
在东北联省自治政|府的份额影响下,到1920年底全国铁产量达71万吨,钢产量15.4万吨,握在奉系手中的生铁及钢产量分别占全国总量的69%和70%,比正史上同期翻了近两翻。
对比1920年世界主要国家的钢产量:美国4281万吨、英国921万吨、德国854万吨、法国271万吨、日本81万吨、苏联16万吨,当然中国还有极大差距。这点钢,完全满足军用都不够,别说辽阔的东北还有兴安、热河、绥远、察哈尔都有巨大的需求:铁路、农用、工业,这个数字太少了。但联想到正史上中国只在1936年达到钢产量的最高峰:5万吨,这个数字已经颇不简单了。
其它冶金的生产也不逊色。全国较大炼铜企业有东北金属矿业公司沈阳冶炼厂,东北地区开采的铅锌矿有吉林天宝山﹑辽宁杨家杖子﹑青城子,皮沟金矿局局长。该矿用汞齐法从硫化铜、硫化铁矿中提取黄金,1920年黄金产量超过万两。沈阳冶炼厂、葫芦岛竖缶炼锌厂、选矿药剂厂和苏家屯有色金属加工厂也办得有声有色。
作为体现国力的另一个重要因素现代交通运输业,奉系所辖地域的表现更是突出。八条铁路的有条不紊的建设,让东北的局势为之一变。
从中东铁路以哈尔滨为始发开始,哈尔滨已经成为东北重要的铁路枢纽之一。因为这个时候黑省的重要性和日本渗透的乏力,黑龙江也是奉系建设的重中之重。以哈尔滨为.asxs.,相继建设了一干两支三条铁路线。
干线是经佳木斯到富锦、同江,最终到中俄边境的抚远。抚远与苏俄远东最大的城市伯力一江之隔,等不久后的远东干涉军撤出,这里是与苏联经贸联系的重要通道,与北满铁路的东端绥芬河两地共同担负控制黑龙江东部边防的重任;
一条是向北延伸到宜春,经绥化、铁力;它是联系黑省背后的重要通道(哈尔滨太靠南边了);
一条与吉林省吉林市连接,这条路与同时动工的沈阳经清原、梅河品、磐石、永吉达吉林的铁路线相接,将绕开日本人控制的南满线从长春到沈阳一带。虽然绕了个大弯,毕竟是中国政|府所有,也能够促进省内各地的交通联系,在经济上也有重大好处。
在吉林省,开始了集安----通辽铁路的准备,并将预留北上延伸至兴安省的锡林郭勒的准备,以便在将来立国后伸入蒙古。不过先期,以四平东段连接辽源、梅河口到通化、集安为首先----考虑到日本人控制了四平到双辽段,自治政|府可不想在大动脉中间一段为人所制,而且财力也不允许齐头并进。
东北最重要的两条铁路,都在沈阳西北部。
在辽宁省,开工了一条从沈阳连接彰武、阜新、朝阳、凌源、平泉到承德的贯通辽宁西部与热河的客货两用铁路线,这是可以避开繁忙的连接关内外的唯一一条大动脉----京奉(沈)的第二条通道。承德是热河的省会,距离北京不过四百余里。
在漠南蒙古腹地,开辟一条生命线,从承德起,经赤峰、通辽连接到双辽,再从长岭直达哈尔滨,它也是东三省的生命线。它的目的,是一旦辽宁吃紧,黑龙江各部可以最快速度向沈阳运兵,而不至于被南满线束缚了脖子。因为沈阳已经开辟了直达双辽的铁路----笑话么,少帅老婆大人的娘家怎么会不通车?从前年于翱舟任东北农业银行董事长起,双方一拍即合就融资建了这条路。
老实说,中国进入近代以来,最能机会赶上外国的便是兴建铁路了。基石、枕木是原始的材料,好办;铁轨是资源的初加工,至少比建造机器简单。当然,机车是个硬通货,现在中国还没有能力。
建造铁路给东北老百姓带来的生活变化是惊人的,首先就是就业机会的大幅增加。由于没有相应的机器,几乎百分百的原料是人力搬运,这样在东北大地上,所有铁路经过的城市乡村的工地上,都能看到蚂蚁搬家式的人群在忙忙碌碌。不同于农业的“秋后算账”,在工地务工是按天结算,早晚还有大米饭浇肉汤可吃,这在以往是不可想象的。所以看着就近务工的百姓,一些偏远或者铁路线不到的地方,人们都“清晨站在高高的山冈,盼望铁路修到家乡”,是自然而然的了。
公路方面,按照“要致富,先铺路”的宣传,东北各地纷纷自发修桥铺路,于1920年度实现人口密集的县实现县县通汽车,计划到1924年底实现1万人以上的乡镇通公路,让东北蜘蛛状公路网使自治政|府的触觉可以轻松地抵达每一处小镇。
西北方面,以兰州为中心分别建设兰州----酒泉、兰州----银川----包头----归绥的公路,要通过这些路把东北与西北联系起来,并开始对陇海铁路延伸到甘肃、陕西段进行可行性勘测。
一个建设中的强大的奉系,呼之欲出了。
第429章 迷失
“金迷纸醉浮华梦,色竭人衰一场空。年华易逝终需悔,代代犹叹落暮中。”在天津负责融资筹资的张汉卿,自然也免不了声色犬马、奔波于十里洋场。
天津自古因漕运而兴起,于明永乐二年十一月二十一日(1404年12月23日)正式筑城,是中国古代唯一有确切建城时间记录的城市。
自天津在1860年开放为通商口岸后,西方多国在天津设立租界,其数量为中国之最,为9国。洋务派亦在天津举办实业,使天津成为中国北方开放的前沿和近代洋务运动的基地,也使得天津工业、教育迅速发展,开中国之先河。
在领风气之先的同时,天津工业、商业、金融业等发展迅速。由天津开始的军事近代化,以及铁路、电报、电话、邮政、采矿、近代教育、司法等方面建设,均开中国之先河。得洋务派和外国租界实力,天津跻身于中国仅次于上海的第二大工商业城市和北方最大的金融商贸中心。
由于民国政|府更迭的迅速,一些政治上暂时失势的官员也都把家安在了天津。这些长期垄断着北方经济命脉的官商,也把资本放到天津,推动着它的继续繁荣。
要和头面人物交往,一些**是免不了要涉足的,不过张汉卿可不认为是负担:既能谈了公事,又能兼了私事,何乐而不为?
天津南市,圣安娜舞场,闪烁的琉璃灯下,张汉卿正心猿意马地扶着一个身材高大的漂亮女孩儿跳舞。由于靠得很近,他轻易地嗅到她身上的沁香,不经意间,还能触及到胸前的一抹汹涌。
这是津门可比后来上海百乐门相媲美的上流社会交际场所,自然,大家跳得都是风靡一时的交际舞。“男女同舞,脸儿相依,手儿相持,脚踵随乐声而旋转”,配以时髦的旗袍,浓妆艳抹,珠光宝气,在那繁华灯火中,是旧天津独具一格的风景。
“洋风吹开国人眼”,若是搂着美女也能救国,我宁愿不吃不喝不睡觉,天天仗义为国。张汉卿如是想。
面前的女孩已经和他跳了两圈了,他还舍不得放手。
对美女,他已有阅历,也有抵抗力。论温婉大方,这个女孩不如发妻凤至;论清新柔顺,她不如婉清。可是在她白皙的脸上,有一双略带深邃大大清澈的眼睛。加上她高高的个头,和魔鬼般惹火身材,哦不,应该是丰满的身体,让张汉卿感觉到别样的情趣。
国人以瘦为美,于凤至、黄婉清都不能免俗,也有其天生就是如此的成分,不像这个女孩,混然天成,在一堆窈窕的女孩中间,颇让人有鹤立鸡群之赞。
女孩应该对张汉卿也满怀欣赏之情,不然怎么会一约即成、再约再成,根本不考虑旁边几个跃跃欲试的男伴?她虽然身体上看起来已经很成熟了,但是凭张汉卿的经验,她不过十六七岁年纪而已。之所以看起来勾人,一定是高大的身材给自己遐想造成的余波。
张汉卿对于跳舞确实是门外汉,但不影响他陪着她认真的晃动。尽管他努力控制着脚步,却仍然间或地踩到她的脚。咳,习惯了军人的矫健,这慢步轻扬还真的有些别扭呢。尽管俗话说熟能生巧,第三轮开始,他还是踩了她一下,要知道跳舞这东西,真的需要下功夫的。
女孩吃吃地笑了一下,不过并没有怪罪,而是跺了下脚,仍然勇敢地迈出那一步。她在他耳边轻轻说:“少帅,您跳舞的水平可不咋样呢。”
张汉卿难得地郝然一笑,望着她脱口而出说:“骚蕊。”
女孩很吃惊,她用一口流利的英语试着问道:“少帅,您会英语吗?”
笑话么,出来在企业里混到中高层,英语四六级的水平是必须的。一般的听说还行,咱们的小张六公子还曾经出国两次,练得一口寒喧腔。
“当然,不过像小姐这样的年纪有这样优美流利的英语能力,我还真是少见呢。”
不是少见,是张汉卿太土包子了。作为这个时代的高档场所,能够进入的非富即贵,舞客多为名媛、贵公子及外国人。若是世家或传统书香门第出身,都对子女的教育很上心,所以民国很多有才能的人,他们的子女都是后来人中之杰,如钱玄同的儿子钱三强、蒋百里的女婿钱学森、袁世凯的孙子袁家骝(不熟悉的人应该知道吴健雄)、林觉民的侄女林徽因、梁启超的儿子梁思成…
他们的教育方式说起来很简单:家庭老师或直接送到国外读书,所以在民国史上数一数二的名人如南唐(瑛)北陆(小曼)、宋氏三姐妹、梁思成的妻子林徽因…她们不但有才气,普遍的都至少会一门外语,甚至年轻时的陆小曼因精通英法两门外语被外交部聘为兼职外交翻译,而唐瑛则曾经在长江大剧院用英语演出整部《王宝钗》。
一句话,她们都是世家子女,继承了家庭良好的教养和优雅的风度,这种与生俱来的气质绝对不是“我爸是李刚”这种教育残缺后代或者“房新树小画不古、此人必是内务府”那种暴发户子弟所能模仿,文雅点叫做底蕴不够。
不过张汉卿虽然前生只能算作社会中产阶级一员(有房,贷款的;有车,国产的;有收入,被平均的),现在却是不折不扣的民国政要----国家两大支柱之一的奉系继承人的身份牛不牛?在中国直接控制兵力最多牛不牛?他的话,不能理解为孤陋寡闻,而应该被理解成对女孩的欣赏。
果然女孩就是这样理解的,她很优雅地侧头微点了点:“三克油。”张汉卿很绅士地回了一句英语:“我的荣幸。”两人在闪烁的灯光下对望着对方,忽然会心一笑。
身体的接触很能拉进人们之间的距离,张汉卿搂着她的腰,心里涌起阵阵涟漪。一向遵循三从四德的于凤至,在大帅府里掌管着家务,帅府不动,她根本离不开沈阳;而黄婉清因为张汉卿这两年一直居无定所,也就老老实实呆在家里,既抚养孩子,又给父亲以助力----没有介绍到她生了一个男孩----不过于凤至已经生了三个了,对于女人生孩子也没什么可说的。
已经连续两个月没碰女人,一直在军中忙也就感觉不出来。在见到朱三小姐后,特别在这身边莺莺燕燕的场所,这身上的荷尔蒙就像找到了多年不见的朋友,急剧地热情起来。
本着公私兼顾的想法,张汉卿话里话外套问着对方的家世:“有幸和小姐跳了三支舞,如果方便的话是否可以赐教芳名?为何英文如此流利?”并准备绅士地表示天色已晚,如果不方便的话,他可以派车送她一程。
这也算是前生得来的泡妞技术之一吧:小小年纪有良好的英文水平,家境一定不错;如果她有车,自然会适当地拒绝,毕竟才初次见面,家教好的女孩子不会轻易上他的车,虽然他是少帅。
毕竟自己还未融进这个圈子,虽然每次他来的时候全体人员都会站起欢迎以示尊敬。这些世家或多或少地和朝中人物有着这样或者那样的关系,又是租界地,倒不是特怵他的权势。津门租界里集中了全国相当数量的财富,也有相当多的人才,更是实业界、财经界的风向标,如果打入他们内部,让这部分人、财、物发挥出作用,可以起到相当积极的作用----在东北搞了那么多的事业,不过是铺底子,真正国家兴旺发达还是要靠这些人来做的。
他决心用这个女孩作为楔子,也做好了长期作战的准备,无论被怎样拒绝。
女孩衿持地笑了,展开银牙,轻声笑道:“我叫谷瑞玉。”
张汉卿忽然觉得自己进入了一个啼笑皆非的世界里。这究竟是怎么了?他努力用这个时代的信息不对称来为自己谋得最大利益,在他的引导下,奉系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那个奉系,可是前生的人物还是层出不穷地涌现在自己面前,不断地善诱着自己的路。这样的好处是一切尽在掌握,可是坏处也很明显:我是来改变中国的历史的,而不是见证曾经的历史的。
这个谷瑞玉在历史上可是自己的第二个法律意义上的老婆,号称随军夫人,也曾经跟自己生死与沫过几年。他们就是在舞会上认识,现在同样地场景又来了,尽管进入舞厅的原因不同,认识时的时机也早了两年。他们因情而识,也因情而灭,有过欢乐,也有过不和最后因种种原因。可是缘份这个东西,真的不以意志为转移。
他静静地看着自己曾经未来的老婆,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五味杂陈。他的眼神柔柔的,让谷瑞玉心里一跳:少帅这是在意我吗?虽然他注视人的眼神显示出了他丰富的感情世界,可是这样也未免太直接了吧?毕竟我们才刚刚认识而已、还有女孩子会很羞涩的嘛。
霓虹灯停止了运转,一切喧嚣都停止了,两人眼中只有你,只有我,浑不知门口处的一双眼睛也在注视着他们。月光照在她明澈的双眼之中,宛然便是两点明星。
第430章 惊艳
舞曲已经停了,吊在大厅天花板上的琉璃灯再度亮起来。从光怪陆离的霓虹灯的余影里回过神来的男男女女们迈着轻盈的脚步要再度回到谈心的场所时,他们不约而同地被越来越奇怪的声音所吸引:“哇!”
驻足调头,便在大门口看到一处别样的风景线。
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漂亮的女孩儿轻轻站在门口。她长着一张白腻清丽的脸庞,小嘴边带着俏皮的微笑,美目流盼,一颦一笑之间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风韵。关键是,她的装扮淡雅而清丽,不施粉黛但深身洋溢着清尘脱俗的气质。在满大堂珠光宝气之下,她的简单反而让她显得鹤立鸡群。
张汉卿他们也发现了她。这就像一个压轴的大人物登场,不引人注目也不可能。当张汉卿看清是谁后,忍不住吃惊了。
当年活泼可爱的小辣椒、于凤至的跟屁虫于一凡已经长大为水灵灵的大姑娘了。咳,来天津两个月了,早该去看看她了,怎么着自己也是长辈不是?再说和她关系一向亲近:当初一凡在辽宁读女中的时候,可没少到大帅府和她姑姑玩,自己不在的时候,她甚至还跟于凤至睡一张床。
不过这“长辈”二字,听起来很别扭哦。于一凡只比自己小三岁。以前她做国中女生的时候,虽然校服下掩不了她的清纯和苗条的身材,可是自己真的没往那方面想。一是她年纪还小,自己可不是萝莉控;二者毕竟是自己的内侄女,自己拿着她当后辈;三是常在大帅府见到的熟人,兔子还不食窝边草呢,所以尽管张汉卿有男人骨子里的风流,却始终没有把她和自己的亲昵想到别的。
想不到一年不见,她出落得更加水灵了。
于一凡一眼看到张汉卿,自然也看到他怀中“搂”着的女孩。张汉卿不知怎地,忽然有一种浑身被射穿的不自在,缩回了恋在谷瑞玉腰间的手,也不自觉地和她拉远了一点距离。于一凡不动声色地向张汉卿狡黠地眨一下眼,嘴角却露出一丝笑意来。
倾国倾城啊,红颜祸水。许多年轻才俊都纷纷打听:这是谁家的女孩,如果不追上去,岂不是暴殄天物?有引起人更打量着场中人,要从各人的反应中看到一丝端倪。
这是个威胁----女人的直觉是很准的,这是天赋,尽管这个时候的谷瑞玉还未经人事。她不服气地挺直了身子,秀出发育成熟的事业线。听姐姐说,男人喜欢一手把握的感觉。门口的小姑娘和自己年龄差不了多少,但是讲成熟,自己绝对要比她强过许多,就看男人喜欢哪种类型的了。而就刚刚,在不经意间,她已经发觉到了面前少帅的不堪。
也许在这大厅里,除了舞女外就属自己家境最不占优,生活的潜移默化和姐姐们的言传身教,让她知道怎样做一个男人喜欢的女人:流利的外语,让男人喜欢她的学识;内敛含蓄的深沉,让男人喜欢她的气质;出色的相貌和压抑不住的身材,会让男人本能的喜欢她的身体。情窦初开起的很长时间里,她都没有遇到像少帅这样气度从容、儒雅小意的英武男人。他的显赫家世和如雷名声让她一直存在着好奇,但是绝对没有今晚看到他本人这么让她沉醉。
也许是一刹那的心动,让谷瑞玉觉得自己应该把握住眼前这个男人。尽管她只有十六岁,尽管她仍在读书。张汉卿的动作,让她觉得于一凡是她生平所遇到的最大的威胁。
坐在墙角的卫兵们准备查验于一凡,但是在张汉卿和于一凡对话时平静地提前结束了。也是,有朱光沐副官长在外面,又怎么轻易让不知底的外人进来?虽然于一凡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
带着微笑,张汉卿扬起手臂向于一凡打招呼,尽管他在人群里是那么得卓而不群,而且于一凡也早已看到他,他的这个动作显得多余。没办法,这小妮子一向是口直心快,有些事还是不要让她多想为好。多想?为什么?嗯,她有可能以后跟她姑姑提这事,尽管自己啥也没做,不过也要于凤至信呐!
他从没想过要检讨自己:为什么于凤至不信。红牡丹、老婆、“连长”、黄如清、婉清,后面会是句号还是省略号,他自己都吃不准。
心虚?是的,心虚。
于一凡乌发如漆,肌肤如玉,她轻盈的体态,在灯光下更显得婀娜多姿。大厅里的人,连同张汉卿,都觉得得如春风拂面。她走向张汉卿,就这样淡定从容,一点不输于从小培训出来的大家闺秀----忘了她本身就是大家闺秀啊!
用什么语言来形容好呢?美而不妖,艳而不俗,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花(嗯,不要这个词,会联想到红牡丹,这个满足他将近一年的女人,现在过得还好吧?)。她的天然肌肤之美,突然让他觉得大厅里很多靓妹脸上化的浓妆像驴粪蛋上下着的霜!
带着寒喧式的疑问,张汉卿故作惊异地喊:“一凡!你不是在读书吗?!” 于一凡应该在北洋大学堂读书才对,哦,不,应该称做天津大学了。先声夺人是要的,可能我有什么,但也要你有什么,大家都把把柄握着,很多事情就不存在了。
于一凡微笑着说:“怎么了小姑父,打扰你了吗?”她变化很大,也许就是人们所说的“女大十八变”吧,再也不复以前小姑娘时的随意和口无遮拦,而是面带浅笑,露出两个小酒窝,令人忍不住想在她脸上亲一口,再一口。
这个“小姑父”的称呼,从于凤至第一次带她和自己见面从此就没有改变过,即使岳母大人、老婆大人说过她好几次。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张汉卿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对她的反问,张汉卿只好讪讪地笑着说:“怎么会?孩子话。一年多没见面了,我看到你高兴还来不及呢。”
谷瑞玉却暗嘘了一口气。是少帅的子侄辈,好啊,警报解除了。她也很自然地致意:“没想到少帅的侄女长得这么漂亮,真是爱煞人了呢。”
于一凡笑嘻嘻地回答说:“姐姐也很漂亮呢。”也盯着谷瑞玉上下打量一番,忽然“扑噗”一声笑出声来。她这一笑不要紧,倒把谷瑞玉笑毛了:“难道身上衣服有什么不对?”赶紧扫了几眼左右觉得还好,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脸:“别是脸上的妆因为化浓了点,不小心弄花了?”
张汉卿却知道于一凡精灵古怪,一定又有妖蛾子了。果不其然,于一凡凑到他耳边,悄悄地说:“小姑父,你不是很喜欢婉清姐的娇小么,怎么去了趟西北,也开始喜欢彪悍的类型了?”
张汉卿那个汗呐。这种话,也只有古灵精怪的于一凡可以说了。谷瑞玉在旁边,又不好跟她讲大道理,只能很严肃地说:“瞎说,跳个舞而已,小孩子不懂事不要乱讲。”这话可不能传到于凤至耳朵里,要是真成其事也就算了,就怕黄鼠狼没逮着,瞎惹一身臊那就亏大了。
于一凡甜甜地小声笑着说:“小姑父,你别怕,我是不会告诉姑姑的。”
这就好,算懂点事。不过张汉卿还得很自信地地否认说:“这有什么,跳个舞而已,谁会闲无聊了管这事?”
于一凡眨眼说:“那我就告诉姑姑好了。”
张汉卿语塞。若是真没什么倒也算了,关键是他还想跟谷瑞玉发展点什么的。既然历史上就曾经是老婆,“而且”长得很如人意,在男女关系上,那就遵循着历史的发展好像也不错呢。
两人叽叽咕咕小声说话,谷瑞玉轻轻说:“有话我们到场边来说,大家都在看你们呢。”
果然,三个人站在舞台中|央,俊男靓女,好不招人眼。关键是这里有少帅在,这个权倾一世的英俊男人在,不成为焦点都不成。所有大厅的人都在静静地看着他们说话,惟恐打断了他们之间的雅兴。
左右都是美人,张汉卿找到了男人的虚荣心。“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这是多么高尚的境界!这是多么惬意的人生!于一凡若没有和于凤至的关系,那夫该复何求啊!
于一凡如同百灵鸟一样围着张汉卿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讲她在天津大学的故事,讲她听说张汉卿在津后找到奉军关外总司令部让孙烈臣“爷爷”派人带她到这里的经过,让谷瑞玉几乎无法插嘴。她的家庭状况和于一凡不可同日而语,而且于一凡的轻灵脱俗,让她心生自卑。但是于一凡一年多没见到张汉卿,他们的关系一向很好,现在她都读商科小半年了,有太多的话要倾诉。不过她的样子很可爱,别人怎么着都不是到失礼去。
张汉卿也无语:我说小姐,您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哥(哦不,是姑父)时间有限,哪有功夫跟你聊家常?这事有风花雪月来得有趣吗?他无奈地看看谷瑞玉,她还之她整以暇的笑容。好好的一个泡妞良机,生生被于一凡打乱了!
第431章 天津大买办
不过张汉卿还是有机会向谷瑞玉说明了他想在天津投、融资的计划,需要有人引见这里的实业家和财经方面的头面人物。谷瑞玉虽然家境算不上多么富裕,但是这里的常客,也有不少闺蜜的家庭都是在天津数得着的,她也许能够搭得上桥。
不过张汉卿可没把宝押在她身上,相反,她本身就是个宝。他故意在于一凡面前谈到如此高大上的事情,就是向她表明:“小姑父我还是很敬业的,你所看到的,都是牺牲。”他问及谷瑞玉,只是为将来找机会和她接触作铺垫----我是公事往来呢。
不想谷瑞玉妙目一转,便真的给了他一个吃惊:“少帅要在天津融什么资,当然要找有钱人啊,为什么不试试天津最大的富商梁家?”于一凡见她谈到公事,也不甘示弱:“我和梁家的九小姐是同学,小姑父若是感兴趣,我可以通过她引见一下她父亲的。”
张汉卿脑袋一拍:“咳,我为什么偏偏忘了他?”
几个人所提到的梁家,就是当时所谓的“天津首富”梁炎卿家。这位出生于广东佛山的大买办,有着常人罕见的精明。他在清末民初即担任英商怡和洋行天津分公司大买办、兼英商高林洋行大买办,与泰来洋行的王铭槐、太古洋行的郑翼之和汇丰银行的吴调卿,合称为清末天津四大买办,因其拥有的巨额资产高居天津所有买办之首,直到正史上的解放前,一直是天津最有钱的家族。
在天津的实业债券被销售一空,这是因为有几位民国政坛的顶梁柱在背书,投资者也普遍看好道奇汽车厂等项目的前景。所以,借着这股势,张学良抛出了东北债券意图也在此吸金----连续几年的强力约束虽然成功地使得奉系化得经济发展的第一桶金,但是东北一隅的经济底子毕竟有限,想大跃|进式的吸纳资金,还是京津一带最快。
可是把钱投在东北,就大不一样了。而且第一轮融资后,兴趣大些的资本家都已经掏去了不少钱,对于债券,有的是怀疑的,有的确实心有余而力不足。此时,需要让更大的金主接盘。
梁炎卿不错哎…
可不单单是因为他有钱,张汉卿也不会做那杀鸡取卵的事。这个梁炎卿,可是个能人:他在洋行里负责印度和中国沿海航运,航行的口岸自印度加尔各答起,包括新加坡及中国香|港、广州、梧州、汕头、厦门、福州、上海、青岛、烟台、威海卫、天津,中国全部海岸线几乎都圈在里面。梁炎卿管理这些航线的经营、揽载、货物上下存送等…
一句话,他是航运方面的拨尖人物。
张汉卿早就想筹建一个海洋运输公司,先期帮他解决东北丰富的物产外销的需求。东北因为农业投入巨大,所以它的回报也是巨大的。它的土地本来就肥沃,有了好种子和化肥,亩产量增长速度惊人。按照此进步速度,产量倍增也就在近年之事。
加上机械化比重开始加大,为更大规模的开荒营造了机会,所以,它的产出量也是越来越大。
可是,卖出不去…
远东局势乱作一团,原本的黑龙江入海通道变得不太平;渤海湾的营口、葫芦岛倒是好港口,可惜都是日本人经营的航运公司;图们江口难得的是一块宝地,但是原来的船只吨位太小,交易量有限,而且缺少海上贸易方面的经验。
如果把梁炎卿纳入奉系麾下,这个问题将迎刃而解。如果可能,他会全力支持组建一个大规模的航运公司。这样,既带动了物流,也能给国家的发展带来巨大的飞跃。
地缘政治学的创始人拉采尔说过:“只有海洋才能造就真正的世界强国,跨过海洋这一步在任何民族的历史上都是一个重大事件。”中国因闭关而丧失海权导致落后,后世亦因开放而强大,海洋运输是通往世界各大洲的最便捷、最重要的工具,也是一条致富路。
张汉卿要建新时代下的“******”。
所以他立刻就激动起来,他问于一凡:“你和梁家小姐熟吗?”
于一凡见自己随意一句竟然让小姑父如此上心,当然很开心,她努力作出一幅堪当大任的样子说:“当然很熟----我和她无话不谈,她家里的事情我都知道。”
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啊,想不到于一凡现在也有点用处了,到底是人大了。想到大了,他忍不住向于一凡胸前瞟了一眼。哎,罪过呀,怎么这个时候想这个!
不能怪他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实在是于一凡和他靠得太近了,还有谷瑞玉。两位天之骄女散发的少女幽香实在是太美妙了,以至于在谈及让他梦牵魂绕的强大国家的事情上仍然分了神。
这一趟离家的时间也太长了,仅次于征西北的半年…
他努力让自己回到正轨:“我想让梁家认购东北债券,还想让他为我所用,你觉得怎么样?”
于一凡摇摇头说:“认购的事就算了,九小姐的父亲可是有名的吝啬鬼。他有很讲究的大楼,楼上却不点电灯,都点油灯,听说是怕点了电灯失火!他家那么阔气,但是没有汽车,怕浪费油钱。嘻嘻,小姑父,你和他有得一拼。”
见突然间扯到自己身上,张汉卿不由得啼笑皆非,忍不住说:“怎么扯到我身上了?你要是上学缺钱用,找你姑姑拿,我还能不同意怎么着?要不我现在就给你些,或者实在不够就先向你孙爷爷那里支些。”
于一凡撇了撇嘴,有些不满地说:“我又不缺钱…”见张汉卿一幅瞠目结舌似乎不明白的样子,她又释然了,他真不明白呢。她贴近张汉卿的耳边,自然,张汉卿要配合地侧过来。就听于一凡悄悄地细语说:“你能和她跳舞,却不带上我,吝啬!”
张汉卿只能告饶地说:“小姑奶奶,我们在讲正事呢。”
于一凡见“勒索”成功,得意地说:“我也在讲正事呢。要想知道梁家更多的故事,你得先陪我跳个舞。”
还有这么好的事!张汉卿心中那个感觉啊,莫可言状。于一凡身材娇小,但个头绝不矮,和谷瑞玉的丰满正成强烈的反衬。如果不是碍着于凤至的那层关系,她绝对是张汉卿很喜欢的类型:清纯、有主见、敢作敢为。
他不便推辞,其实也不想推辞,能有机会放心大胆地搂她的腰是一件多么惬意的事啊!从穿越后到穿越前,他就一直认为,青年男女的这种交谊舞,很难和纯洁划上等号。
他对谷瑞玉歉然说:“不好意思,谷小姐,我陪陪一凡先。”
到了这时候,谷瑞玉也只能衿持地表示礼让,谁让人家关系这么厚实呢?不过,以她的敏感,于一凡的这种主动背后,有些需要细细思索的东西呢。
她一时失去了继续跳舞的兴趣,接连回绝了几位盛情邀请她的男士。在激射的霓虹灯下,有她忽闪着的大眼睛,出神地望着场中的伴侣。
场中的两人,此时沉浸在一片旖旎的气氛中。
于一凡明显地不会跳舞,不但老是或快或慢错了不止一拍两拍,还屡次三番地踩到张汉卿的脚,就这种技术,还敢抢舞?
不过张汉卿可没有半分怪罪她的意思,正因为她的笨拙,两人才有更近一步的机会。舞乱了,他搂紧她扶正;踩脚了,她会含羞倒进他的怀里,央求着不要回踩回来,其乐融融啊…
一曲下来,张汉卿锃亮的皮鞋被她的小蛮靴踩出斑斑点点的脚印,他的裤腿深处也有些小隆起,那是强烈忍住才不至于有更大后果的啊。于一凡嚷着还要再来一曲,他却再不敢纠缠,趁着大灯还没亮,赶紧拖着于一凡走向舞池边座位上。
不过,他仍然能够感觉到谷瑞玉似笑非笑的脸,不知道这妮子所笑何事。毕竟霓虹灯的光线并不亮且还闪烁着,不信她能看到那里…在灯亮后,一切都已失去了踪影。
也许是跳舞的动作很大,于一凡脸上的潮红到现在还没消。不过,这不影响她主动向张汉卿倒出她所知道的梁家事情。
“梁家老头虽然吝啬,却唯独在一件事情上舍得花钱,那就是给儿子买官。梁九小姐的大哥梁赉奎早年在美国读书,回国后梁家老头想让他在仕途上发展,于是大力结交当时的总理唐绍仪,听说曾一次捐出白银六千两,资助他兴建兴建广东会馆。
这大概是梁家老头生平最大的一次捐款,此后在唐绍仪的提携下,梁赉奎当上了农林部次长。不过梁赉奎在官场并不得意,后来通过袁世凯的医官王仲勤,在王的家乡河南卫辉买了很多土地,建立起大农场。但这个农场因受兵匪的扰害,经营困难,梁赉奎经营失败,前不久又回到怡和洋行帮梁家老头做事。”
这是个重要信息。不过于一凡显然对梁炎卿有成见,从不提他名字,一口一个“梁家老头”,这让张汉卿很诧异。
第432章 别情
不用他提问,于一凡马上就把答案公布于众了。
“梁老头太讨厌,重男轻女,还亏得他在洋行里面做事,思想保守得要命。他有三个儿子四个女儿,个个接受西式教育,讲求平等,但他骨子里从未有过真正的‘平等’,从九小姐定亲就知道。
九小姐被说与叶总长的侄子,看起来一个是高官,一个是显贵,两家门当户对。可是,九小姐很不满意这门亲事,因为据说男的有肺病。而且这门亲事,是梁老头为了给他的长子投门路而定下的。”
原来如此。叶总长就是刚刚上任的交通总长叶恭绰,他本来就是交通系干将,和朱启钤、梁士诒属于同一“系统”的。朱启钤获得奉系重用,叶恭绰也是亲近于奉系的,有奉系力挺,他在中|央里头自然权威不小。
以梁炎卿的聪明劲,他自然知道攀上叶家是给他儿子寻找出路的很好选择。为了给儿子一个晋身之阶,把女儿当作一种交易,自古有之,像所谓“和亲”其实就是好听点的卖女求安而已。这时空官僚们都习惯于这种交易,像张作霖就分别是鲍贵卿、宋文郁、甚至张勋的亲家。
不过张汉卿不能接受这种交易发生在梁九小姐身上,无它,只因为自己的肉身将与她发生一段很有渊源的故事,如果他没有穿越的话。
好像正史上梁九小姐在与张学良认识后曾经哀求他带她走,最后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没有结果。她后来结婚后日子过得并不如意,因为她如此家世只有四千元的陪嫁,被夫家嫌弃。在陪伴丈夫养病期间因为不堪丈夫的当众侮辱而在火车上吞火柴头自杀。
虽然这个时候自己并没有见过她,但是怀着强烈的历史责任感,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拯救她于水火。不知道就算了,现在既然在冥冥中又重新给他一次相见的机会,他不能就此罢手。穿越给他的历史责任是振兴中华,无数小民的遭遇是中华的缩影,他有义务同样作出改变。
他点点头作出很有威严的样子说:“这个梁炎卿做事很不好,明天我就去会会他。”
肺病,在那个时代是很难治好的,很多人发展到最后成了痨病,张汉卿印象最深的就是鲁迅写的“沾人血的馒头”的故事。为了一己之私,可是却把女儿推进火坑,不当人父。
于一凡说:“小姑父你一定有办法阻止这门亲事。青竹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又是我的好朋友。”她看着他,狡黠地一笑:“如果你做成了,我有空就陪你跳舞。”
天啊,你这是奖赏还是惩罚?不过想到于一凡柔软的腰,似乎又与惩罚无关。
整个晚上,张汉卿就被谷瑞玉和于一凡霸占着,导致很多要伺机一近年轻的少帅的女眷们很不满意,于是稍稍提前结束了舞会。张汉卿拉过意犹未尽的于一凡:“该回校了,你怎么过来的?”
于一凡很淡定地:“黄包车啊,这饭店边上多的是,等下我就坐它回去。”
“那怎么行?你一个小姑娘也不害怕?我送你回去。”虽然学校离此地并不算远,张汉卿还是很谨慎地这样说。天津城鱼龙混杂,于一凡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一个人走路未免令人担心。无论是作为“小姑父”,还是异性,他都要关心一下。
还有谷瑞玉,张汉卿也不会忽略:“谷小姐,我安排车送你回去。”
谷瑞玉很衿持:“不用了,少帅,我自己回去就行。”张汉卿送于一凡,却“安排”车辆送她,这待遇明显不一样吗,但凡有些心思的女孩,都会有想法的。
于一凡却抢过来说:“那就一同走吧,我们可以先把谷小姐送到家,然后我回学校,这样小姑父回家也近----,呃,小姑父你住哪?”
张汉卿啼笑皆非,什么都不知道还显得很周到的样子,也只有于一凡能干得出来。以他的了解,于一凡自小便是聪明伶俐的女孩,犯这种错误真是太可爱了。于一凡的心思,他多少有些感觉,这是防他一手啊,非要亲眼看着他和谷瑞玉分开才安心。难道,我在她的心目中是那么不堪?
却不知道,于一凡这么安排,就是能和他多说说话。年余不见,小姑父人长得又高大又英俊,还有那种领袖的气质和虽万千人吾往矣的神采,很让人倾心呢。而且,她还有很多话要讲。
谷瑞玉的家是一幢两层小楼的房子,不大且地处相对偏僻,看得出来她的家境并不太好。但是在租界能有这样的小楼,算起来也不能说差,她的家里人一定是有一定地位的。
连环的车队停在楼下,引起了楼上人的警觉。在谷瑞玉下车时,大门后探出一颗头来。不过在亮光背后,张汉卿并没有看到他。谷瑞玉在门旁向张汉卿挥手作别,那白色的倩影在夜幕中越来越远,但张汉卿觉得,他的心与她却越来越近…
猛可里,眼前冒出一只明晃晃的手来,在他面门一闪而过。张汉卿吃惊地调过头来,却见于一凡似笑非笑地盯着他:“小姑父,别看了,天这么黑,要不我给你拿支手电筒?”
见是她的恶作剧,张汉卿有些讪讪,把妹被活捉,太不好意思了。他言不由衷地说:“胡说什么话呢----嗯,那个一凡啊,你现在上学吃力吗?将来想做什么工作啊?学校里好玩吗?”
于一凡不理他,半晌才悠悠地说:“你不用掩饰了,我知道你是不想问这个话的。”她忽然又开心起来:“放心,我不会告诉姑姑的。你这么优秀,没有女孩喜欢你就奇怪了,不过你要好好的哦。”
张汉卿差点落荒而逃,如果不是被车子紧困着的话。只是,他不知道于一凡这“好好的”到底是要怎么办?当然,他不会傻到去问。
本来有美相伴,时间会过得很快,但在张汉卿感觉里,好漫长的路啊。好不容易到学校,于一凡下车后,她又跑到张汉卿耳边,促狭地说:“小姑父,今天打扰了你和美女相会的雅兴,你不会怪我吧?”
敢情,这小妮子是故意捣乱来着!张汉卿用憋着一肚子热情的眼刀一般地射过去时,她早已经逃离轿车,嘻嘻哈哈地溜了,让他哭笑不得。
第433章 与吝啬鬼打交道
这一夜,张汉卿又没睡好,谷瑞玉和于一凡的倩影,排队似的在他脑海里飘来闪去。
这是长期的阴阳失调导致,对他这样的年轻健康的身体而言,继续在这灯红酒绿中,迟早有一天会崩溃。所以他决定,关内事一上正轨,他就回奉和妻妾团聚,以妥善调和身体。
第二天一早,他就去拜访梁家。
这是一幢坐落在英租界里的洋楼,红墙包裹着绿葱葱的高大树木,显得格外幽深。张汉卿一行尽管不能像在界外那样荷枪实弹地护卫,但仍然被给予了相当的礼遇,被允许“低调地奢华”、带几车侍卫进入。这是因为以拉门德为首的几位既得利益者希望能与奉系拉近关系,另外奉系在天津的实力也让人另眼相看。
对辽宁的少帅来访,梁炎卿起初是很奇怪的,但是他还是大开房门。无论他的财力有多丰厚,他在骨子里对官场是敬畏的,也许这正是他削尖了脑袋也要把长子塞进政|府里的原因吧。
当张以卿看到一个身穿中国传统黑马褂的长须老者携几位年轻人出来迎接时,整个人的心理都有些崩溃了。如果他是梁炎卿,那么梁九小姐的年纪?调查说他今年已经68岁有零,当时心里没往这边想。一见本人之后,他就有些嘀咕,这么看来,梁九小姐应该不小了,因为她下面还有两个妹妹呢。
梁炎卿八面玲珑,早已不顾辈分地抢先作揖:“少帅光临敝府,令梁某阖家深感荣耀。少帅有什么事,直接宣梁某即可,何敢亲劳大驾?”
例行的客套话,张汉卿已经游刃有余了:“岂敢,今天能得梁老先生拨冗接见,学良已是感激不尽。奉军在天津驻军,叨扰乡邻,早应该前来拜访,取得谅解。”
梁炎卿摆手说:“哪里的话。奉军纪律严明,津民多受庇佑,人称威武之师、仁义之师。少帅忝为一军之长,居功不小,正应为我辈所景仰。”他指着身边的一个中年人、两个年青人说:“这是犬子赉奎、联奎、文奎。”
三个人都显得很精干的样子,就是最小的一个也比张汉卿大不少,却在父亲介绍下成了犬子小辈,感觉上怪怪的。不过张汉卿已经习惯了,很多达官贵人在他面前只能充孙子,现在让他们当侄子,已经很抬辈分了。
“几位世兄一看就知道是人中龙凤,那是老先生教导有方。”张汉卿客气地说。
双方落座,仆人敬上茶来。张汉卿低头一看,只是市面上极普通不过的茶叶而已,且只有廖廖几片叶梗。虽然他对此并不讲究,但是这种生活标准,在梁家这种家庭出现,是令人吃惊的。这梁老头吝啬之名,果然名不虚传。
他偷眼望去,只见梁炎卿轻轻掀起茶杯盖子,刮去上面漂浮的一片梗渣,接着用嘴轻啜,但把那梗渣咬在嘴里。他却并不是吐掉,而是就着一点茶水,在嘴里不停咀嚼,同时半眯着眼睛,似是回味无穷。这下明白了,梁家不是怠慢客人,而是天性就如此,恐怕也就是自己来才有这种“较高的”待遇吧?
张汉卿一阵恶寒,没来由少了几分深谈的心思,人活到这个份上,就是拥有亿万家财,又有什么意思?简朴是美德,量力而行最好。张汉卿自打穿越以来也没过上多好的生活,他的父亲张作霖也是生活很简单的,虽然他们过手的金额常常数以亿计。
可是不至于做到如此份上,这已经超出一般人所能接受的范畴。如果自己搞得跟苦行僧似的也就算了,可你不能要求身边人也这么做,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个境界。张汉卿开始怀疑,这个老头会有朋友吗?他怎么让英国老板这么信任呢?
他却不知道,梁炎卿一生悭吝积蓄金钱,此外毫无特长。他行事低调,视财如命;一生不赌博、不奢洋、杜绝烟酒、不备车马;个人不做生意,不出风头,不拉拢同乡,不参加公共事业…但从外国洋行经理的立场来看,梁炎卿的“毫无特长”反而成了他最大的特长,具备了一个最合乎想象的买办的品质。而“发财要从小处俭省”已经深入到他的骨髓里,已经成为其一生聚财的座右铭。
失去了继续客套的兴趣,张汉卿开始点明来意:“梁老先生,学良此来是想与您谈一笔交易。我想您也知道,我们在天津发行了一笔数额很大的东北债券,我们需要天津的名流带头起表率作用,这样才会吸引民众踊跃购买。工商界在投资领域,您是个中翘楚,所以您的反应将直接影响到我们的大计…”
如果连梁炎卿这吝啬鬼都出来购买债券,就足以造成“明星”效应。它的影响力,堪比秃子用长出的头发给生发水作广告一样让人信服。
不想梁炎卿直接打断他的话说:“老朽投资,一向信奉‘力不到不为财’。就是投资应该限于自己的耳目所及,不能跃出范围,或者委托旁人。这债券,老朽一窍不通,少帅的好意,梁某只能心领了。”
就知道游说他没这么简单。凭心而论,梁炎卿之所以能够挣下这么大的家产,这种稳健投资的火候有相当的作用。
据“奉情局”天津站的调查表明,梁家确实是天津最富有的人,没有之一。他名下所拥有的股票、不动产,折合大洋逾两千万之巨!他拥有巨富,却一生没有做过一件自己的生意,这是与其他买办都不同的。
他所购买的股票主要集中在他所熟悉的企业,由于他笃信英国人,所以股票投资主要是英国企业,如大沽驳船公司、利顺德饭店、先农公司等。
股票投资之外,他更大的投资在地产方面。天津英租界的土地,除政治原因外,英国工部局在租界内的市政规划、修筑道路沟渠、土地情况改善等方面做了一些工作,使得英租界的土地价格上升了几千倍。而梁炎卿正是英租界早期的土地投资者,当地价上升时,他将这些土地出售给后来的军阀、官僚,疯狂套现。他在天津市区的不动产有唐山道安定里和自住的花园楼房、建设路福安里、营口道宝华里、山西路耀华里及河北宝兴公司各里巷等。耀华里是他在天津出租的最大一片房产,占地三十亩,共有楼房八十九幢。
他和后世炒房族最大的不同是只租不卖,长期持有,这逼格就高得多了。
除此之外,梁炎卿作为先农公司的董事,持有先农公司股票价值近200万两白银。英租界为鼓励商人置产,只在地产受到改善时征收小额费用,或征用一小块地皮,而对于地皮由环境改变而带来的自然增值,不征收任何税费。梁炎卿买地皮时期早,并且很早抢到扩充租界中心区的大片土地,坐享其成自然增值。
这是一个谨慎的投资者。正因为其谨慎小心,才能在民国直到正史上的解放前能稳居津门首富数十年之久。天津实业债券好是好,但以其稳健作风,很难让其有投入的冲动。不过不用担心,张汉卿已经拿住了他唯一的缺点。
“正因为梁老先生的谨慎,才在金融界有风向标之誉,我们看中的也是这点。如果梁老先生愿意成为奉系此次的债券募集倡议人,学良愿意和您做一笔生意。”
梁炎卿虽然年老,但精神仍很矍铄,这从他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便可看出:“这个恕难从命,老朽的这点家当,不抵少帅发行债券之万一,这个风险老朽担不得,也担不起。”奉系融资5亿大产是多么大的事情,梁炎卿作为金融界的巨檗,自然也有其消息。发起人要承担责任,真要失败,用倾家荡产形容绝不为过。
张汉卿一幅成竹在胸的样子:“梁老先生先别下结论,且听我说完条件再说嘛。”
梁炎卿的长子、就是那个中年人叫做梁赉奎的急忙接过话头,目视梁炎卿对张汉卿和气地说:“那就请少帅讲一讲,在下等洗耳恭听。”
他的情商就比乃父高一等。答不答应是交易,听不听完是态度。张汉卿虽然年轻,却是奉系的当家少帅,在天津有无上的权威,即使他家处在租界内也仍然不敢公然抗拒。况且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听他讲完,如果不合适就委婉回绝了,又何必无故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激怒这位权贵?
这个态度就很好,梁炎卿不愧是老来精,立刻就明白了长子的心思。他立即咳嗽了几下,以作掩饰。
张汉卿沉稳地说:“我知道老先生担心作为承发人的连带责任,其实以老先生的精明,自然知道奉系真正的实力,我们在东北发行的债券都是有实业为依托、有东北的粮食收入和政|府作担保,几年来到期凭票即兑,从无拖欠,在老百姓心中已经有了良好的口碑,现在一票难求。
这次在天津发行债券的目的,并不是我们缺钱,而是我们想通过这种声势浩大的认购风潮掀起国人兴办实业的热情!国家还很虚弱,老百姓还很贫穷,把他们有限的钱用来作对国家、对人民都有益处的事,让国家和民众都富起来,这是我们的目的。
等我告知您我们下一步的投资计划时您便可知道,我们的钱多的很!”
第434章 条件
张汉卿从怀中取出一纸薄薄的票据,递到梁炎卿眼前,随意翻开。
以梁炎卿的眼力,他当然认得,这翻开的一页正是英商麦加利银行的支票,上面的数字是五百万!不用去摸,以他浸淫此中大半辈子的经验他就知道,这是货真价实的。
张汉卿随意再翻,汇丰银行两千万、美国花旗银行一千五百万、中日汇业银行一千万、朝鲜银行八百万、正金银行五百万、满银和正隆号的奉票各六百万…
这些都是以刘尚清为首的奉系财经高手通过种种手段化零为整把小部分黄金变现后的存款,以名正言顺地拿来拿使用的,按照后世的说法就是,这笔钱被洗白了。光这薄薄的一打,就超过梁家几十年积累总资产的数倍。
张汉卿的行为让梁炎卿彻底惊呆了,财神啊!难道东北的家底竟然如此之厚?然而张汉卿随意又说出的一句话简直要让他发狂:“这些只是零头,东北四大行去年底吸纳存款共计二十二万万八千万!”
东北四大行有钱是真的,就在上月,为了维持中|央财政运作,财政部就向东北银行举债七千万,这才摆脱赤字危机。以中|央之尊,却要向地方举债,这也开了民国之先河了。另外已知的例子是,东北交通银行全资收购了天津港的经营权、葫芦岛的中兴造船厂,都是大手笔。
这些都是作为行内人的重点关注对象,所以梁炎卿非常清楚。东北交通银行买下这两处的目的听说是要打造一个中国北方最大的航运帝国,以实现东北的物产通过海运实现与全球贸易。像中兴造船厂,甫一注资后便花费了1500万元从德国购买了一台万吨水压机和一台德马格桥式起重机,在业内引起一片轰动。
这是要大干的节奏,难道辽宁人想自己建建造大型海船不成?不过在张汉卿的超前思维里,船厂购买水压机的表面理由为锻造船用大型曲轴、汽轮机转子等,但在需要的时刻可以很方便地用来制造军舰用厚甲板。这台水压机最大可锻造650mm厚钢板,那是战列舰主要防护部分的装甲厚度啊!
也正因此,梁炎卿对奉系的实力是敬畏的,不论军事上的压力,即使单以经济上的成就而言。所以,他对张汉卿的话深信不疑。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奉系四大行吸储能力惊人,但其投放资金量也是惊人的,张汉卿在这里偷换了概念!
梁炎卿糊涂了,既然有这么多的现金在手,又何必大费财章去发行债券?他不知道这是张汉卿等人密谋以久的两全之策----既瞒天过海减少外界对其“暴发户”式的发迹的挖掘,又顺势在天津集到巨款为己用,何乐而不为?
见梁老头已经被自己镇住,张汉卿这才讲到正题:“以上种种,只是说明,联省自治政|府不是没钱。我们这样做的目的,只是通过各界认购债券,在关内掀起一阵实业兴国的舆论热潮,须知建设这么大的一个国家,光靠东北一隅是完全不够的。
其实东北债券完全以土地及其产出作为抵押,这几年随着实业产出的繁荣,我们已经足以偿还全部的债券。之所以仍然这么做,还是要让东北的老百姓勒紧裤腰带一起先过穷日子,为的是把几十年来经济上欠的账还上来。
梁老先生作为此次承揽发起人之一的风险是极低的。即使这样,做生意,讲究风险与机遇并存,学良不能白白让梁家承担这种风险,还将让度一部分利益。
我们将成立一家进出口公司,我们暂且命名为‘北方贸易总公司’,初期注册资本至少为一个亿,将垄断东北旗下所有对外贸易。老实说,我知道其实经营进出口|交易才是梁家真正的财富来源,也正是看中了梁家在这个领域的经验和能力。在它成立后,但凡奉系所在地域的外贸,都由该公司打理。像粮食、棉花、大豆等农产品,各种有色金属等,都在它的经营范围里。”
张汉卿最后才翻出底牌:“这个贸易公司的董事长,我们准备请梁老先生派人担任。”
海外贸易,一向是梁家的强项。但即使见多识广的梁炎卿,也被张汉卿的大手笔震惊。这个公司的厉害之处不在于一亿银元资本----数字虽然很大,也不至于让梁炎卿为之震惊,他所震惊的是奉系的决心。
垄断,绝对的垄断!
这个手段,梁炎卿不陌生。其实梁家能够快速崛起,用这种方式可谓是轻车熟路。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怡和洋行从华北地区收购了大量战略物资,猪鬃、羊毛、棉花、大豆等运往英国。梁炎卿及其重要助手陈祝龄在收购过程中,出口部的经理英国人毕德斯将国外供需情况、行情趋势暗中指示给梁炎卿和陈祝龄,让他们能够把货买到自己手中囤积,等国外急需各洋行高价收购时,再按照市价卖出,从中赚取超值利润。梁炎卿指使陈祝龄利用出口便利,在对内收购时把价格压到最低,对外出口时把价格谈到最高,低买高卖才是他们真正的财富来源。
奉系有强大的行政能力,可以力保奉系地盘内的这些物资的垄断性,这是毫无疑问的。梁炎卿相信,只要奉系能够找到合适的买家,怡和洋行是竞争不过它的。
这个世界看起来是买方世界,许多殖民地半殖民地的经济被垄断买家所控制,但是当卖方足够强大,就像东北抱团在一起时,它的力量绝不是怡和洋行所能抗拒。毕竟,东北自治政|府家大业大,又有真金实银,真要撇开任何一个贸易公司单干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可是就凭这些就想把梁家绑到奉系的战车上,这个少帅想得也未免太天真了。不介入政治是梁家成功的不二真理,在商言商,梁炎卿自信在商场游刃有余。可是一旦牵涉到政治,这里面的厉害就不是他所能操纵。单单一个董事长的“虚职”,打动不了他。自打老袁去逝,京城局势数年一变,上台的人如走马灯似地晃人眼,谁知道奉系会不会像皖系一样短命?
他急忙放下茶盏,刚想表示拒绝,张汉卿却很坚定地打断他,仍然好整以暇地说:“我知道这个职务可能不足以让老先生动心,可是学良另有一项委任,我想老先生一定不会拒绝。”
梁炎卿好奇了,他决定让张汉卿继续谈条件,反正他打定主意不再蹚奉系的混水。可是当张汉卿指着一个人悠悠地说出一句话时,他的心里却涌起一阵激荡。
“不知道老先生有没有兴趣让赉奎兄到政|府高就?财政部次长、北京市长、天津投融资委员会主任、东北银行天津分行行长几个职务,赉奎兄可以任选。”
如果是别人,梁炎卿会毫不犹豫地抬起他那看似老弱不堪的双手狠狠地甩对方一嘴巴子,随口把如此高官许给别人,当政|府是他家开的?可是是张汉卿开口,他却完全相信。
现在的中|央政|府,可不是奉系开的吗!除了一个内务部,其它各部总长包括总理可都是与奉系公开里眉来眼去地。像梁赉奎,当年就做过农林部次长,从资历上别人说不出什么话来。如果奉系力挺,完全没有问题。
另外天津投融资委员会就是此次在津融资、投资的主管机构,因为是奉系自家的家当,所以安排起人来是家事;东北银行天津分行的筹设也是如此。
如果前两个职务,还算是商而优转仕的话,那么后两个职务就完全把梁家和奉系绑在一起了。
梁家兄弟几个都很激动:这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啊,特别是梁赉奎。作为梁家的长子,在经历过一次不成功的官场“投资”后,这件事已经渐成家族笑柄。他虽然经商上面颇有天份,但是他必须要向家人证明他的能力。而财政次长,要比当初的农林次长在权柄上大了许多。
就是其他两个儿子也很向往。大哥走官场,那么梁家的生意就责无旁贷地交到他们兄弟俩手里。之前有大哥在,他们的才能被压抑,这可是证明他们身手的好机会。再说有大哥在财政部,商业上的很多事情就大有依靠,官商,在中国一向是很有渊源的。
而且大哥的那次不成功的从政经历已经成为父亲的一大心病。别看梁家为天津首富,但是经历过人生得意的父亲特别在意能够出几个仕途上的子弟,这是中国传统的官本位情绪的熏陶。
他们认为父亲一定会赞同再度把大哥送出去。
可以想像,少帅开出了这么优厚的条件,如果梁家再不同意,作为在资本和行政上都拥有绝对优势的奉系,一定会在后来的商业中对梁家大肆挤压的。真如少帅所讲的要在海外贸易上入手,梁家的传统优势完全和奉系不在一个层级上的。
将来如何不知道,至少现在他们不是奉系对手。
而大哥做财政次长的风险却不大,至不济,再像当初那样辞去官职便行了。民国总理换了那么多,大家活得不都是好好的?以一个财政次长换为奉系债券背书,看起来很划算。主要的是他们都知道,东北国库券的风险极小,因为它不是空投,而是有实实在在的东西作抵押。
以父亲的老练,他一定会同意的…
第435章 皆大欢喜
梁炎卿却拒绝了。
只是他的方式很让其几个儿子大跌眼镜,是一种不堪重负的释然:“少帅的厚爱,梁某何德何能承受得起?举办实业,那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梁某自然举双手拥护,为认购东北新债券摇旗呐喊之事,老朽愿一肩承担!至于犬子,本非官场之人,贸然进入,难免有眼高手低之事,还是做回本行为好。”
这是完全倒向了奉系的节奏!梁家几子忽然之间对乃父如此“深明大义”而纳罕不已,张汉卿却听出了其弦外之音。政|府官职不想做,那是对天津投融资委员会和东北银行天津分行之一感兴趣了。转念一想,他就体会到了老梁的心意。
自己开出这么优厚的条件,如果他还是拒绝,那是往死里得罪奉系了。有天津港、中兴航运两大巨头的力量在,未来一定会对梁炎卿赖以发家的各洋行的生意造成极大冲击。怡和洋行等再牛叉,也只是一个私人资本,无论如何在体量上不是奉系的对手。
以奉系的雄心勃勃,这种巨量的资本加上占主导地位的政治优势,将在天津产生一种“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气势,梁家的取舍如何,直接关系到家族的前途。
所以老梁先生决定最小限度地参与、也尽最大的努力保证不伤及梁家的利益,其结果就是----屈从。
为奉系在发行债券上背书,看起来在经济上融入了奉系,但是在政治上,绝不因此让外界产生任何权钱交易的信号,这样一旦奉系在政治上失利,梁家也有从容退身的机会,在商言商嘛,“我们与政治无涉”。
而张汉卿的后两个选项,对他这位商人来说都是上上之选。派人担任天津投融资委员会主任,可以从容看透奉系在天津的布局,可以说是知晓内情的绝佳职务。
东北银行天津分行的职务,也可以随时了解奉系的金融走势,让梁家的背书行为最大程度的安全。资本达到上亿元之后,撤资逃资不是一句话的事,总有预兆和苗头,相信以梁家人的精明,这个动作肯定瞒不住他。
那是进有好处败有退路的安排啊,老梁先生应该叫老奸巨滑才对…不过张汉卿不怕被算计,“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挖掘有本领的人本身就是一次给对方一个更广阔舞台的过程。
而且他相信只要梁家深入到奉系经济班底之后,会对他们的选择感到庆幸的。有这些人加盟,带来的回报也将是惊人的,这真正地叫人才资源。
所以他乐呵呵地问:“感谢老先生深明大义,不知老先生属意哪位世兄接手北方贸易总公司、哪位世兄在天津上任呢?”
原本一脸戒备的梁炎卿,也难得地开怀大笑说:“少帅的一番美意,老朽怎能不领情呢?犬子赉奎,长期跟着老朽在洋行做买办,对于海外贸易相当熟悉,若是他接手北方贸易总公司,我再派祝龄辅助,当可扛得住”。顿了一顿,他有些犹豫地说:“不过少帅是否介意我加派人手?”
祝龄就是陈祝龄,是梁炎卿长期以来的重要助手和亲信。可如果梁赉奎为董事长、陈祝龄为总经理,少帅就不担心他对于这个资产上亿的公司大权旁落?
张汉卿真的不担心。东北几家银行所控股的大企业大集团,都严格按照现代企业运营制度来设计,都有独立的财务官并由银行委托的会计师公会派人给予年度和季度审计。一句话,他既给了经营者极大的决定权,也给出了相当的束缚----如果负责人有逾矩行为的话。
他笑笑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没有几个得力的人坐镇,新公司怎么顺利开起来?若是有用的人才,梁兄尽管举荐,公司决策者有极大的用人权,就是出资方也一般不过问的。再说,梁老先生和几位世兄的人品,学良都是放心的,不然也不敢把这么大的家当交出来啊!”
确定了没有经营上的掣肘后,梁炎卿彻底放心了,但是也开始由衷地佩服起以少帅为代表的奉系来:有大魄力、能做大事。弹笑之间,上亿的投资便敲定了。
这可不是小数目,除了庞大的金额,背后还有基于政|府层面的产业支撑。东北和关内对外贸易的权柄,足以捍动任何一家贸易公司,无论它是国有还是外资独建。
人家青眼相向,岂有不投桃报李之理?所以,他主动提出,由自己担任天津投融资委员会主任一职。既然梁家开始与奉系拉上关系,无论结局如何,他这个怡和洋行的买办职务,是不能再兼任的了。再说,他的年龄已大,该放手让后辈出一头地了。三子文奎,就很得怡和洋行的青睐。
“老朽虽然不才,在天津工商业界还有几分薄面,忝作主任,还能略作效劳。若能力不济,还能以老迈不堪应付过去,不坠我几十年商界之名声。呵呵。”
这是最好的结果了,投融资委员会在目前主要在于融资而不是投资,甚至连融资都不是主要任务,它的最大作用是唤起古老的天津重新焕发生机,为北方的经济发展注入强心剂。
自中国诞生以来,其政治和经济中心一直位于北方。魏晋南北朝时期,经济中心开始南移,到了唐宋,南方经济就彻底超过了北方,从此中国进入政治和经济二元时代:南方发展经济,北方紧抓政治,南方经济支持北方政治,这个格局没有变,直到现在。
这个格局并不理想。后世中国经济区三驾马车中,华南以广州、深圳为龙头生机勃勃,华东以上海为核心依托长江沿线几大城市群也有不俗成绩,但是以北京为中心的京津冀经济区域却是以牺牲河北为代价产生的,是“万千宠爱于一身”而“六宫粉黛无颜色”的畸形发展。
天津作为直辖市经济的发展能力却连一个二线城市苏州都不如,甚至连地处内陆的重庆都比它有潜力得多,造成这样一个结果的原因是,北京作为首都承担了太多的经济功能,为了这个大而全的城市,甚至周边城市没有享受到它带来的辐射好处,连水都吃不上了。
这是非常不合理的。
天津自古以来就是北方重镇,是京杭大运河线上的重镇,也是后来洋务运动后北方的重要商埠,地理条件得天独厚。进入民国后,无数达官显贵在这里的租界里落脚,他们带来的巨额财富一度让这里成为中国的金融中心。就是其工业能力,也不亚于上海,远把排名第三的武汉甩出几条街。
孙逸仙国民党的财务来源是粤商和沪上银行团,直系的经济支柱是武汉三镇,奉系要想在经济上具有压倒优势,除了作为资源基地和重工业大本营的东北之外,这里也很关键。所以张汉卿振兴奉系的第一步,就是想把天津打造成为一个在工业实力上不逊于东北的新的经济增长点。
资本已经陆续就位,就看人才能否为我所用,这也是判断奉系能否在关外站稳脚跟的风向。现在几位重量级的人物陆续加盟,让张汉卿志得意满。
没人知道他的简单的一句“在关内站稳脚跟”在奉系内部承受多大的压力,因为在欣欣向荣的局势下,奉系内部高层都倾向于立足关内。张汉卿的天津、秦皇岛大投资对他们来说非常的不保险,万一政治风向有变,军事上再不济怎么办?那辛辛苦苦的投入不就都便宜了别人!
凭心而论,他们的担心很合理,正史上奉系就在第一次直奉战争中吃了败仗而逃回关外。现在,虽说奉系与正史上的现在不可同日而语,但在关外的驻军只有区区三个师,还要看着这么大的地盘。
可是张汉卿不怕。他也担心自己为他人作嫁衣,但是他更相信不战而屈人之兵的道理。只要直系的主事人不发昏,他就不会看不到奉系的强大:东北工业和经济的大发展让奉军成为目前国内武装最好的军队,没有之一;东北军政大权都集中在张氏父子手里,包括中|央和外人都无法染指,这和其它派系内部貌合神离的状态完全不一样;关内北方地区一旦发展起来,更是奉系的助力而不是负担,他预料到未来一两年内奉军的大规模扩充是必然之数,以这种发展速度,光是关内的奉军就足以是直系的劲敌。只要奉系没有大的错误,像正史上的贸然发动战争以及随后战略失误导致的总溃败不发生,胜利的天平一定是向奉系倾斜的。
此外,他拟定的西北人民军即将在西北有大动作,将会有力地干扰直系的判断,也会极大地减少直系在京畿的驻军数量从而减轻奉军正面的威胁。而且,奉军的劲敌吴佩孚刚刚开始练兵,他的速度以可见的判断不会快过人民军和奉军的增速,只因为他的穷…
所以他大可以放心地在关内有大动作。
这也是打动梁炎卿最后一线担心的要素:雄心。
第436章 球缘
谈妥了条件,宾主尽欢,从此后双方可就成了一家人了。
作为新晋的少帅经济班底之一,梁炎卿真是极尽本分。他详尽分析了天津工商界的大佬们,逐一把他们的性格特征和政治倾向向张汉卿细细讲解,并提出拉拢与分化的策略。他不愧是做买办的积年老手,往往一针见血,和朱启钤、梁士诒他们的见解想到印证,很多时候却比他们更接触到内幕,果然是行内人。
张汉卿很高兴,天津投资委员会有能官能商的朱启钤、梁士诒、熊希龄在,又添一个业界泰斗梁炎卿抓总,声势终于被拉起来了。和梁炎卿关注点在经济上面不同,他的着眼点却在政治。
这些原本不同阵营的要员,现在统一到奉系麾下,本身就说明一个事项:奉系的强大,不单单在于军事,还真正地团结了各行各业的精英,这就是力量的表现。
人才的积聚有马太效应,有了这些大亨坐台,相信张汉卿在天津的事业会有一个辉煌的未来。到目前为止,他来此的事务已经完成了一半,可是还有一件事,他该怎么开口呢?
不用他为难了,梁炎卿已经开始安排准备午餐。无论是作为主人,还是作为未来的同盟,他都有必要做些表示。而且,能宴请到京津驰名的少帅,也是一种荣幸。张汉卿愉快地接受邀请,于是,同为后辈的梁赉奎、梁联奎、梁文奎三兄弟便盛情邀请他参观梁府。
梁家真大,除了一应亭台楼阁之外,还难得的有一个网球场,这在当时是很少见的。对此,梁赉奎不无得意地说:“别的人家都玩骑马射箭,我们梁家兄妹几个平时却都喜欢打网球。”
张汉卿便故意说:“原来府上尚有姐姐,学良该去拜访才是,不然就太失礼了。”梁家三兄弟,最小的文奎也有三十出头,他这样喊,原本没有语病。两家关系已经很近,从道理上讲也说得通。
梁赉奎不知是计,还真以为是张汉卿的礼貌,心里还赞叹着:“果然是将门虎子,一听就是个知书达礼的。”嘴上却笑着说:“少帅有所不知,我的这几个妹妹,除了五妹已经出嫁外,其她的年龄却都不大,论辈分,她们都要称您一声哥哥的。”
张汉卿哂然一笑说:“我这是犯了先入为主的毛病了,想着梁世兄年龄比我大了许多,呵呵。”梁赉奎兄弟几个也都笑起来。
一行人走近梁家的网球场,它就在假山背后,掩映在一片绿葱之中,很是休闲。场地还很原始,为硬地球场,就是以石子、沥青或水泥建造的。它的最大优点是风雨无损,坚固耐用,几乎无需护养,即国外流行的所谓全天候球场是也。
这个条件在当时已经算是相当不错的了:草地球场造价昂贵,又需专人养护管,花费也很高;土地球场建造费工费料,养护维修也十分困难;而丙烯酸酯塑胶面层、卷材塑胶层面等目前尚未诞生,普通老百姓只怕是见都未见过这种新生事物。考虑到梁老头吝啬的本性,能花大价钱搞出这个来已经很稀罕了。
见张汉卿兴致颇好,梁赉奎便介绍说:“本来家父对这个也不太感兴趣,可是九妹喜欢,他便安排砌了这块地。平时都没有外人,就我们兄妹几个打着玩。少帅要是想打几局,我们兄弟几个可以陪着玩玩。”
张汉卿并不客气,点头应允。他前世可是运动的好手,这时长期的军旅生涯也锻炼出一副好身体,自然不怵。体育活动基本上除了几项需要动脑或技术训练的项目,只要体力充沛,总能玩个七七八八。这网球,就是速度与力量的结合品,玩过羽毛球的基本上都可以练练手。
本来梁赉奎见张汉卿年少位尊,以为以他这样公子哥的性情,打网球只是见猎心喜而已,所以在上场前便存了相让的心思,总之不要让他输得太过难看。跟随父亲时间久了,父亲的那点儿心思他早已门清,看来是要乘奉系这艘船了,因此在心目中已经把张汉卿待为上宾。
可是他忘了,他自己也是同期的富家子弟之一,身体也是被长期的交际掏空了的。在体能对抗上,他和军营里成长起来的张汉卿可不能同日而语了。先开始的几个回合,他还有心相让,但是当张汉卿一拨又一拨凶猛的扣球冲吊快速拉锯袭来时,他明显地体力不支。
张汉卿开始还不习惯这个玩意,但有梁赉奎“陪练”,一会儿就掌握了基本技巧,同时也因为充沛的体力而掌握了局面。挥汗如雨之际,连日来身体上的压抑得到释放,连心情都格外好起来。吊打了梁赉奎,又扣败了梁文奎、梁联奎,不在话下。
四人小憩片刻,梁赉奎喘着粗气说:“少帅看起来是打网球的老手,不知有几年经验?”无论从姿态、手势以及运球的刁钻上看,张汉卿都是具胡相当经验的。
张汉卿不无得意地说:“实不相瞒,小弟是第一次打。”
这个他倒没吹,前生后世,他没亲自玩过。但这不代表他就会技不如人。想当初,篮球、足球、乒乓球、羽毛球,那是玩得一个嗨。这网球虽然没玩过,但只要规则懂了,体力充沛了,触类旁通,总是不太难的。
梁赉奎便有些夸张地说:“少帅果然是天纵奇才,兵带得好,连玩都不一般。”
张汉卿很快便恢复过来,他兴致勃勃欲再战,大笑着说:“几位世兄虽然是主人,可不要对学良手下留情啊。”梁家三兄弟都苦笑着说:“少帅的体力很好啊,我们兄弟可无法再奉陪了,再打就要命了,今天高挂免战牌。”
便听旁边有阵清脆的女声说:“少帅不要欺梁家无人啊,让青竹陪你打一局可好?”从假山的背后,闪出一个婷婷欲立的少女来。
张汉卿第一眼瞅见的便是那一件连体淡绿色短裙,不期然地露出粉白的细长腿来。她身材清瘦,长发刚及细柳腰;未语先笑,却天然地让人觉得小家碧玉正该如此。张汉卿心中“咯噔”一声,原来此次来梁家的另一个正主,梁青竹登场了。其实,他早已发觉有人掩在假山后面,只是从那隐隐的绿裙脚知道“窥探”的是个女人,便绅士地故装不知。
听到这一声,梁文奎是最好胜的,连忙就说:“九妹快来,少帅正是你的对手。”
确认了此女的来历,张汉卿便细细端详。梁青竹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这个他早有揣测,毕竟能和于一凡做同学,年纪应该相关不太大才是。她五官端正,脸上不施粉黛,却非同一般的白皙,浅浅一笑间,露出两个小酒窝,十分可爱。怪不得正史上的张学良到老来还对她念念不忘,原来不单单她的遭遇令人同情,她的样貌估计也占了很大多数吧。
梁青竹见张汉卿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感觉很不好意思,但也没有恼怒的想法。这个名声远播京津的关外少帅,想不让人知道他的事迹都难。不讲他的赫赫身世,就是他做的那些事,就足以让青史留名了。何况,他是如此年轻,又如此英俊,还如此亲切。
是的,亲切。张汉卿对女人,特别是年轻的女人,又且是漂亮的女人,一向都是很亲切的。女人是用来宠的,哪怕只是为了哄她上床。红牡丹,是他第一个女人,当然因为出身的问题不能继续陪伴他左右,但是他还是为她寻个好前程,衣食无忧;黄如清,和他有一夕之缘,虽然不好直接补偿她什么,但还是尽自己所能给他父亲黄献廷谋了个好差使:东北商会总会长和辽宁省参议长。
她的大伯黄贡廷却官路亨通。虽然他本来就有辽宁民政厅长的履历,但是在废黜多年后一跃担任了绥远省的主席,他知道没有张汉卿的出力是不可能的。
倒不是张汉卿完全循私情。黄贡廷的能力是有的,现在因为自己与黄家的姻亲关系,公尽私情也未尝不可。倒是这番安排,让黄婉清感激莫名。
她不是那种不识大体的女人,张汉卿也正看中的是她的清纯。自从跟了他之后,除了那次婚前想进大帅府,她没有向张汉卿提出过任何私事上的要求。但越是如此,张汉卿越喜欢,连于凤至都对她的观感大好。所以张汉卿对整个黄家的照顾,也难免挟着对她的认可。
权柄在手,也就有了上位者的从容;尽管年轻,却有着当世不出之睿智。加上一副天生好皮相,女人们对他不趋之若鹜就奇怪了。好在妻和妾美,带着后院安宁的余威,张汉卿才得已在女人丛中游刃有余。尽管如此,他还是认真交往每一个女人,以在人格上达成尊重。不想他的一番作法,更让他有女人缘。如果评价时代最佳“妇女之友”,非小张莫属。
所以张汉卿对梁青竹笑眼相待就显得非常正常了,不完全是因为她是美女,而是条件反射:“原来是九小姐大驾光临,学良三生有幸啊。”
第437章 青竹
梁青竹一出场,场面上的情景便多了几分热闹。
梁家三兄弟作为主人,尽管竭尽全力陪张汉卿耍球,却总少了那么几分味道。一是双方本来就不熟,二是年龄和阅历都有巨大差距,有些强作欢颜的感觉。等到九小姐一出来,双方的距离才在瞬间被拉近了。
都说无女不成娱,果然是有道理的。她对张汉卿原先只是闻名,从未相见,却并不影响她对张汉卿的熟悉。从于一凡口中,她听到了很多关于张汉卿的故事,从女孩子的视角里感知到的形象要远远比报纸和电台中出现的正面和高大,也更奇特。
说是奇特,是因为于一凡对他的“丰功伟绩”,向来都是一笔带过。在军队中种种、平服呼伦贝尔和蒙古、收复中东路和摩阔崴,都只是男人世界里的话题,她更感兴趣的是张汉卿的文采。
《虞美人-枕上》、《清平乐-六盘山》、《面朝大海,花落花开》、《我爱这土地》、《凤凰涅槃》,都是她的最爱。这些诗歌或极尽缠绵,忽而豪情万丈,有时小资情调绽放,又有淳朴至极的普爱,还有“虽九死而未悔”的气概。这是什么样的男人,才会有这样的侠骨柔情?
现在,这个名满天下的少帅就在面前,面带微笑,和蔼可亲,直如邻家大哥般可爱。他的眼神炽热而俊朗,不知怎地,她的心怦怦直跳。
“少帅的球技真好,看不出是第一次打的样子,只能用能者恒能来解释了。青竹虽然也学了几年网球,却自知不是少帅的对手----等下少帅可要承让一二啊?”
这马屁拍的。张汉卿美女在前,心情大好:“九小姐说得是反话吧?先谦虚一番,然后一阵痛杀把我打回原形,这叫做高高捧起,重重摔下,我可不会轻易上当。”
他说得风趣,梁青竹不禁莞尔:“少帅这是埋下伏笔,非把我杀得片甲不留了。”
张汉卿忍不住看了看她整齐洁净的短裙,和那光洁白皙的粉腿,心里一阵荡漾:“不是片甲不留,是片裳不留!”她和于一凡相同年纪,都是情窦初开的时候,身体也渐渐绽放。于他这种有丰富经验的男人来说,一目即了然。相比之下,于一凡更有料子,但是碍于辈分,他可不敢有非分之想。但于梁青竹,想想也无妨。
不过这想法只能深藏心底,嘴里却说:“希望九小姐不要让我输得太难看了。”两人一番热聊时,却早已走进球场,张汉卿绅士地让梁九小姐发球。梁青竹身材纤弱,反应到网球上也是如此。一声娇喝,那球沿着一股弧线,轻轻地飘过来。
男女体力有别,从发球的力道即可知。若是梁家兄弟,张汉卿早侧身抽回去了,这球的方向刚好。可是当他做好姿态欲迎时,忽然想起对面是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这狠劲就使不出来。不但如此,他还要努力把球打到梁九小姐身旁,以避免她大跑动浪费体力。
这打球,除了锻炼身体,还有一个交际的功能,另外和美女耍耍也是一种享受。若是大煞风景地几下拍死,他张汉卿就不是风流少帅,而是瓜娃子。
尽管如此,他的力道还是有些沉的,总不能像女人一样绵绵无力吧?旁边还有几兄弟瞅着呢,有些事不能做得太过分。
梁青竹轻巧接过,又轻巧地打回来。两人你递我往,大战了数十个回合,场面却如同交谊舞,不温不火,相得益彰。只见漫场都是两人的欢声笑语,张汉卿极尽全力,要保证球球不落空,既要接得稳,又要回得正,这难度也挺大。
不过他心里奇怪,从梁文奎的口气中,他对九小姐的到来是抱有相当的信心的,看来网球水平一定不错,至少不会输于他们之中的任一个。可是和自己打起来,分明感觉不到这种有力的挑战啊,梁家三兄弟任何一人都比她强得多!
他哪里想到,在这场“比赛”之前,梁青竹就已经定下调子,要尽显温柔敦厚。刚才观战,张汉卿看似凶猛,但论及技巧,他还差着一等。只是面对着他,却很难把他看成敌手,特别是当他屡屡“喂”招给自己,让人一点杀机都没法提起。
两边都是互敬互让,所以尽管双方跑动积极,但却是欢而不乱。时不时的攻防转换中,也不忘相视一笑,场面和谐得很。
最得趣的是张汉卿,正面看着梁青竹,他才看出,表面上这位九小姐身材清瘦,实则健康的很,至少跑动起来身轻如燕,一看就知道是经常进行体育锻炼的。明明有些地方比于一凡还小,但是在一晃一动之间,却似有无穷潜力,着实吸引着他的眼球。
而且梁青竹短裙在飘动之间偶尔露出的一点妙处,让他心痒痒的,那种欲遮还休的美好,连张汉卿这位花丛老手都吃不消。“此间事一了,马上便回沈阳找大小两位夫人,不然久在这里肯定会出事。”他心里这样想。
梁青竹感觉到了他眼神里的炽热,当然不忍下手,不过待她瞥到他的眼神所到之处,更是羞喜交加。女为悦己者容,只是这少帅太有些坦率了吧?两边心里都想着事,自然手上的劲都是不重的,也殊少妙招。
梁家三兄弟纳闷了,这少帅网球技术并不高超,全凭体力和一股狠劲。九妹的水平都是知道的,以前吊打几位哥哥可是没商量,发球之犀利甚至比三兄弟还甚上几分,怎么现在却像个绵羊一样,难道她的路数被克住了?
而且少帅也是,既没用上全力,也很少有刁钻的招数,刚才跟我们打的狠劲哪去了?
看了一会,梁赉奎终于看出门道,这哪里是打球,是在打情骂俏好不?父母对这个九妹打小就十分宠爱,有些念头,连想都不好。他悄悄转过头来看两位弟弟,却看见文奎和联奎两对不可捉摸的眼光扫过来。大家对视一眼,又心照不宣地各自凝神观战去了。
在网球比赛中,很少有一局能打到上百个回合的,历史上就拉菲尔纳达尔和托尼纳达尔这一对创纪录地打了680多合,约进行了29分钟。可是张汉卿和梁青竹这一局足足打了二十分钟仍然不见分晓,看来是有破纪录的打算。不过考虑到这个纪录还要过大好几十年后,实际上,他们两人已经创造了纪录。
时光一点一点过去,场中人愈发和谐,观战的人却已经累了。梁赉奎轻咳一声,深有意味地说:“少帅和九妹真是对手啊,这一次交手,要是打个三局五局的,可要打到天黑了。”其他两兄弟也心有戚戚焉,都笑着打趣,文奎更说:“九妹和少帅都加把劲,快分个输赢,咱们好吃午饭。”
梁九小姐听在耳里,脸红到了耳根。好在她运动之际气喘吁吁,脸上有红晕也不奇怪。她看了张汉卿一眼,后者正洋然自得地享受在这种与美为伴的快乐之中,心里免不了有些羞恼。“让你得意”,她想,手底自然加重了几分。
张汉卿心里正不知想些什么,忽然感觉对面的球像上了劲的弦一般直射过来,又刁又狠。他是军伍出身,本能地信手一挡,在它还未落地便直接弹了回去。
球一发出梁青竹便知不好,这种温吞功夫里的一记猛扣便和突袭没什么两样。在平时,这也是她的拿手绝活,几位兄长常常败阵,屡试不爽。张汉卿心思不在打球上,又事发突然,自然是很难接下的。在一愣神功夫,忽然见那球直冲心窝而来,比刚刚更快了一倍有余,下意识地向下一躲。
若她是向旁边闪开,极有可能擦身而过,可是她选择的是向下。于是,网球不偏不倚,重重地击中她的左胸,那叫一个酸爽。
张汉卿在网球未触地便击回,在规则里已经输了。不过胜利者梁九小姐并没有发出欢呼声,反而手捂胸紧蹲在地上,那声音倒似痛苦的呻|吟。扔掉拍子,张汉卿大踏步走到对面场中,蹲下扶着梁九小姐的肩,急声问:“伤到哪里了?”他语气里的关切,是发自内心的,毕竟,青竹还只是一个小姑娘。
梁九小姐已经从乍起的疼痛中恢复常态,可是面对张汉卿的关心,她只能咬咬牙摇摇头。这地方,不但不能说,都不能让他知道!
可张汉卿火眼金睛,早从她颈上蓦然升起的红晕中瞧出几分端倪。还用猜吗?那地方她紧紧捂着呢。咳,有心帮她揉揉,想来她肯定是不愿意的,也就只能有爱心没结果了。
当着梁家兄弟的面,张汉卿又是道歉又是告饶的,把梁九小姐弄得无话可说,只能忍住隐隐作痛的身体强颜欢笑。张汉卿是无心之失,她是知道的,当然不会怪罪他。几位粗心的哥哥也不以为意,运动吗,难免会有磕磕碰碰的。
有了这个小插曲,两人的关系却又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