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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山不落     穿越民国之少帅春秋txt下载     穿越民国之少帅春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18章 发力

    霍尔拖哇走了,没有带走一片云彩。

    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稳定局面后,张汉卿便在复杂的东北局势中占得一线先机。因为不但日本人打这个主意,美国也在动这个脑筋。不同的是,日本想独占,而美国要共占。

    历史上美国代表也赞同共管中东路,其理由是:“中国管理能力不充足;而中东路为世界交通孔道,不能听凭中国处置。且自共管以来,协约国对于该路,投资已多。”

    ----其实该路完全为中俄两国合办的事业,跟刚踏上中俄领土的所谓干涉军有蛋的相干!反正是弱国无外交,进入民国后依然如此,洋人们自说自话也无可奈何。之后,在中国政|府的照会下,日、美等有关系各国都照会民国政|府,仍提出华府会议议决的两条,说愿意和中国“共同”处置,这就轻松地与中国“共管”了。

    而俄国又声言并无将中东铁路交还中国的意思,在后来苏俄红军胜利击溃了领土上的所有反对势力的军队后,至苏联的成立,这以后,苏联力量越来越强大,原本对华的种种绣球已无意义,对中东路之要求反趋强烈,度过难关后的苏联重又继续控制中东路。

    正史上也是原先的少帅突发奇想,在东北易帜后不久即与苏军起冲突,结果惨败而归,史称“中东路事件”。这个事件造成的后果,是原先的少帅交恶了唯一可能给日本施压的苏联,造成九一八时国际上寡助的局面,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一直到正史上的日寇投降后、新中国成立,中东路及其附属资源才交到中国政|府手里。

    这时中国力量还很弱,弱得虽然张汉卿知道将来的发展,却无能左右俄国后来的局势。但是有一点可以做的,便是充分利用苏俄困难的阶段,实现中国利益的最大化。这个机会稍纵即失,既然知道各国的态度及可能的走势,穿越以来最大的优势便在此。

    其间还有一段插曲:东三省取消旧俄使领待遇后,俄国旧党怕其道胜银行也被接收,就悬挂法国国旗以为抵制----然而中国和道胜银行的合同,规定该行股票只能为华俄两国人所有。既然对方违规,也就怨不得张汉卿出奇牌了。他以道胜银行违反合同为由,宣布废除其所持有的中东路权益,并声称将用这笔收益扶助在华的白俄民众,“以解其贫困之苦”。

    根基被吃干抹净不说,连道胜银行原先借给自己的累计七百万卢布的贷款,张汉卿也不用还了----苏维埃上台,沙俄旧卢布被取缔,现在连一分都不值,张汉卿可不会傻得要去用新币或者他国货币来还债。

    别的国家不敢惹,法国还不敢吗?这个一战后筋疲力尽的欧洲强国,舔自己的伤口还来不及,怎么会为了遥远不可及远非其势力的中东路作此吃力不讨好之事?俄国人以为以中国人自鸦片战争以来的心性,对欧美列强惧之尚不及,怎会贸然惹事上身?

    只可惜他们碰到的是少帅,这位洞悉历史演变的传奇人物。张汉卿谈笑之间便强行通过了《管理东省铁路续订合同》,表示:“中国政|府暂代俄政|府,执行保护、管理、及衽各条约合同一切职权,以中国正式承认俄国政|府,并彼此商定该路办法后为止”。据此道胜银行在中东路里的所有权益被事实上取缔,其在哈的资产遭受了巨大的损失,张汉卿不废吹灰之力便完全接收了中东路。

    但是眼看着中国东北政|府已经在事实上控制了旧俄在北满的全部利益,由于俄国的国情和在世界上的关系的变化,为防止其在远东地区遭到腹背受敌局面,对华缓和已经在所难免。

    事实上,俄国劳工政|府曾在正史上的1919年7月25日和1920年夏两次表示要归还中国被占领土,“苏维埃政|府把沙皇政|府从中国人民那里掠夺的或与日本人、协约国共同掠夺的一切交还给中国人民以后,立即建议中国政|府就废除1896年条约、1901年北京协议及1907年至1916年与日本签订的一切协定进行谈判。”(原文为:放弃旧俄政|府,在中国以侵略手段取得的土地和一切特权。并放弃庚子赔款,将中东路无条件归还中国)

    当时此项消息传到上海时,一般人民颇表示欢迎,各界联合会径行通电承认。但当时的政|府却唯恐中国率先承认苏联会遭到持敌对态度的欧美日列强的侧目,竟电令各省查禁。苏俄因国内经济形势的恶化,极欲与中国通商。但无能的军阀政|府迟迟未能开始交涉,使中国错失一个借苏俄之力发展经济的良机。要知道虽然苏俄工业水平远落后于欧美,但是比中国远远不在一个档次上。除去苏联的全部帝国主义国家都是抱着在中国掠夺的目的而和中国“经商”,也只是对初级原材料的索取,根本不会有任何提升中国工业能力的想法。

    现在形势急转直下,究竟是提出强烈的反对(由于国内外严重的形势,苏俄目前能做的,也仅是外交词令上的修饰)还是顺坡下驴?苏俄政|府明智地选择了后者。俄国历来有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传统,这个机会,只等将来了。不过将来有没有机会翻本,看机缘了。

    张汉卿可不会给任何人机会,他和孙烈臣经过短暂沟通,便决定了以武装的事实,向世人宣告主权。黑龙江保安司令部的三个旅分头并进,先行控制了东面的牡丹江、绥芬河,第一师也向中俄边境的佳木斯行进。目的是造成既成事实,并阻止干涉军可能的登陆中国。

    当然,非常之时出动国之利器,为免给人以口实,张汉卿用的名义是护路。他成立了“中东路护路军司令部”,人马还是黑龙江保安司令部的那套人马,一套班子、两个牌子,没有多出一个冗员。

    对于中国之收复中东路,诸个国家都有意见。

    因为苏俄对德罢兵讲和,于是德、奥势力弥漫全俄,反对苏俄的捷克军被制,陷入危机。为了将新生的社会主义国家扼杀在摇篮里,英、美、法、日、意各国有共同出兵西伯利亚、援助捷克军之议。当各国共同出兵西伯利亚时,曾借口军事运输上的关系,要各国各派代表一人在海参崴组织委员会,以共同管理西伯利亚和中东铁路。美国代表、委员会之技术部长斯蒂芬以中国管理能力不充足,而中东路为世界交通孔道,不能听凭中国处置为由,要求共管中东路。

    形势急转直下,由中国单独应对日本,变成面临数国共同压力,张汉卿该何去何从?

第319章 顶回去

    日本陆军少将斋藤季治在此时又和段祺瑞政|府的骨干靳云鹏在北京秘密签订了《中日陆军共同防敌军事协定》,约束中国与日本采取“共同防敌”行动。其中《陆军共同防敌的详细协定》规定:日本在战争期间可以进驻中国境内(意图北满);日军在境外作战时,中国应派兵声援;作战期间,两国互相供给军器和军需品。由中日两国共进贝加尔、阿穆尔两省的兵,中方由日方指挥;由满洲里进后贝加尔的兵,日方由中方指挥;而日本又可派兵一支,从库伦进向贝加尔方面。

    日本准备通过这个协定派出大批军队进入东北,迅速取代沙俄在东三省北部的侵略地位。

    这个协议对东北自治政|府是非常不利的。本来,在张汉卿的心目中,黑龙江包括长春以北是奉系的自留地,作为自己的后院而准备一番大作为的。尽管奉天的经济、工业条件远超黑省,但是因为日本人盘踞其中,很多事情反而做不来。

    倒是黑省,一张白纸好作画,张汉卿有很多主意计划在这里实施,绝对不能再让日本人染指了!作为仅次于奉天的城市,哈尔滨以处在南满、北满铁路的十字线的重要交通枢纽及扼松花江的港口优势在经济上大有后来居上之势。

    在他的构思里,哈尔滨要建立一所极重要的集重工业、军事工业为一体的大学,为奉系的发展源源为宙地提供动力,这所大学的名字已经想好了:哈尔滨工业大学。

    还有一个非常秘密的心思:离此地不远,在中东路上,有一个目前尚未建立的城市,后来是新中国工业的血液,它的名字叫大庆。

    没有人知道这个名字在后世意味着什么,但是张汉卿知道,日本人在东北出动了许多资源勘探队,如果被探到了这里有他们梦寐以求的石油,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正史上日本人为了石油,可是连考虑的屁股都敢摸、大搞了世界老大美国一把呢。

    所以,从自身发展大计看,无论如何都要斩断日本伸向东北腹地的黑手!

    东北地方自治政|府的应变速度是极快的,在日本声明这个协议时,张作霖即通电中外,极力反对。正如他在质问中|央政|府的电令中所说:“苏俄生变,干卿何事?中国以屡弱之国,竟不自量力,与虎谋皮,无非自取其辱耳!况奉、吉、黑自治已久,如此扰乱地方治安、支援政|府执政基础的重大事件,国人竟不知,难道我堂堂中国,竟为一小撮败类任意挥霍?先总统袁公尚以签署二十一条为耻,在朝诸公竟以为出卖东北重大利益为荣乎?中东路之完全国有,为近数十年未有之机遇与利好,岂容轻飘飘一纸私下交易所能篡改!职当尽忠报国,为保护中东路,有死而已!”

    一言既出,全国震动。国人既愤怒于政|府之无耻,也为张作霖拳拳爱国之心所感染,一时间,长城内外,长江南北,响起了声势浩大的“护路”运动。一直受压抑的直系也连续发电响应,痛斥密约、声言保路。

    张作霖的电文写得不能不说是犀利,质问不能说不直接,在全国压力之下,段祺瑞政|府不敢承认,只发表简单的电文说:“军事协定纯为子虚乌有,中东路为中俄旧事,反对谈判扩大化。”

    由于是秘约,也未在后来予以公示,日本人尽管对段祺瑞政|府的出尔反尔不满,也理解其所在的处境。只是张作霖如此高调的和日本唱对台戏,让日本人觉得非常不安。

    为了给张作霖添乱,日本政|府下令在东北的许多情报人员勾结受其支持的土匪,在东北来了一场规模宏大的暴乱。一霎时,东北三省乌云变幻,大部地区告急。

    作为中东路交涉之决策者和最高执行者,张汉卿深知远东局面一日三变,此时正该是竭力顶住压力的时机。否则,日本在北满本来没有什么势力,从这个协定缔结以后,派赴西伯利亚的兵好几万都将从中东路出发。以日本人的心思,必将在吉、黑两省设置军用电话、邮局、兵站等甚多辅助机关,不管将来对俄结局如何,日本人反正是尾大不掉了。正如历史上后来干涉失败后,贝加尔方面所撤的兵亦多数驻扎北满、造成事实上的占领一样,此也是造成日本人在东北势力不断有机会蚕食并越来越庞大,而中国却越来越难以发力的重要原因之一。他一面与张作霖讨论剿匪事宜,一面作出强硬姿态,反对中东路“集体化”。

    对于各国的对俄干涉军,熟知历史的张汉卿知道,这是一段没有结果的失败政策。但是对于日本而言,又是一段当时被视为政治上的天然良机。诸大国干涉军司令共同宣言以俄国局势太乱为由,说海参崴及其附近地方当临时置于协约国保护之下,但是最后诸**队弄到却都没什么动作,惟日兵挟着俄旧党谢米诺夫通过贝加尔,占据铁路在赤塔组织本部;又挟着旧党卡米尔哥夫在哈巴罗甫喀设立司令部,并分兵向海兰泡、阿穆尔、伊尔库茨克。最盛时,日本兵在俄境有11个师团之多!(编者注:当时日本国内共21个师团)。

    日本如此做,是意图挟强盛的国力,借苏俄自身陷危机之中的机会,占领西伯利亚的领土,并伺机向处于半包围圈中的东北以及蒙古下手,实现其“满蒙共和国”的既定国策。同时,苏俄境内的丰富资源,也是日本梦寐以求的。它能有这份心思,是因为有底气。

    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西方老牌殖皿煮义国家无暇东顾,不仅给日本的侵略扩张政策提供了空间,而且给日本的经济带来了“战争景气”。从大战第二年的夏天开始,日本的贸易出口激增,海运异常繁荣,这些给出口产业、造船工业以及包括矿业在内的基础工业和有关工业创造了发展和繁荣的契机,使得各产业部门都得到飞速扩张。整个制造业增长30倍以上,化学工业增长96倍以上。到1918年下半年主要产业的利润率达到55.2%,其中个别时期更高达191.6%,造船业也达到166.6%。通过第一次世界大战,日本从明治以来的长期入超国而一跃成为出超国,产业结构也从战前的农业国转变为工业国。

    日本出兵西伯利亚干涉俄国革命,作为削弱俄国战略的一部分,意图不谓不老谋深算。但由于草率出兵,苏俄强大的战争潜力被激发后,数年的战争日本除了欠下一屁股债和苏联刻骨的仇恨外,一无所得,客观上也为日本延迟进攻中国提供了宝贵的时间。

    然而对张汉卿来说,如何让东北平安崛起是他目前第一要务,而限制日本在其所控制的南满铁路之动作并将其力量限制在关东州以内是基础。关键是,无论如何,均不能让日军有在黑龙江驻兵的机会,这是常识,也是前提。

    但是似乎英美与日本对中东路的控制志在必得,日本计划中的赴西伯利亚的兵有好几万将从中东路出发。在吉林、黑龙江两省沿路之地设置了大量的军用电话、电报、兵站。而且日本已经与段祺瑞中|央政|府签下协定,如果奉军干扰,则日军师出有名。

    一边愤怒于中|央之短见,一边要与列强虚与委蛇。张汉卿以中东路督办的身份拜会了美国海参崴组织委员会技术部长斯蒂芬和军事运输部长日本的星野中将。斯蒂芬对这个充满传奇色彩且阳刚帅气的年轻人抱以非同寻常的兴趣,但还是老调重谈,表示中国管理能力不足,东北匪患之危害将使中东路置于危险境地,妨碍干涉军之行动。(这老东西,也知道目前闹土匪的事了)

    张汉卿对此微哂,他铿锵有力地说:“斯蒂芬先生对目前东三省的状况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表面上,东北匪患似成燎原之势,但是我奉军经过几次较大的清除,大股的匪徒已被歼灭,小股的则四分五裂龟缩在各个深山老林,已难成火候。奉军已牢牢控制了东北全部的大中城市和与美国阿拉斯加差不多大小的广阔农村,清除匪患指日可待。因为我们剿匪是以铁路为机动,所以中东路之铁路沿线之警备力量是最为强大的,控制是得力的。如果执行所谓共管之说,则混乱局面重现,对于远东之战事影响,殊为不利。”

    星野中将不为所动,他纯粹以军事角度来看待问题。他说:“多国共同干涉俄国远东是既定政策,中国政|府亦与我国签定了共同防敌协定。既是盟国,则要拿出应有的诚意。考虑到不久后各国部队要从中东路直入西伯利亚,庞大的后勤供应不是中国可以应付得了的。为恐闪失,委员会必须控制中东路。当然,作为保证,一旦远东战事结束,日本国将首先从中东路全部撤退出,绝不食言。”

    屁话!如果日本兵不退回,谁又能怎么样呢?历史上日本就是这么干的,而且一干就拖到日本投降,政|府民间国际上对他的这种行为都是无可奈何----打,根本打不过,而且会造成更大的事端,给日本人名正言顺的进入以口实;谈,人家根本就是用各种理由推托。

第320章 远东局势

    知道日本人嘴脸的张汉卿可不会这么轻易让故事重演,他振振有词地说:“干涉远东不是对华战争,东北自治政|府绝不同意所谓中东路军管!奉军已经成立了各省保安司令部,黑省还特别成立了‘中东路护路司令部’,各种军需品的运输根本不是问题。而且有限的干涉军再有进行中东路例行的保护任务,会削弱部队的实力。”

    “关于中东路运输军用物资之事,则按民用运输条例来做。当然,东北政|府为了支持联军对西伯利亚用兵,费用减半。联军可以派少量士兵押车,但不得携带武器,中**警亦会随车监押,以防有失。”涉及到主权问题,还是不要太随便的好。

    当初剿匪时用你的铁路,你推三阻四要“押送”卫队旅,现在我有样学样,也帮你“押送”军需品,算是一报还一报,这个绝不含糊。

    人家都已经信誓旦旦保证没问题了,你还想怎么地?星野有心但无力,总不能直勾勾地说我就是想占有中东铁路吧?这样一来,咱们的少帅被日本人忌恨是必然的。

    管它呢,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嘛。这不,得罪了日本人,却无形中帮了苏俄一把。

    十月革命后,为了使新生的苏维埃政权有喘息的机会,俄国与德国签定了《布列斯特和约》,以割让上百万平方公里土地和赔偿60亿马克的耻辱条件,成功地退出了一战。作为协约国的一员,苏俄的单独媾和引起了英、法的严重不满,并且因为对苏维埃的敌视和消弱俄国的历史责任,美、英、捷、日等国要组成干涉军并武装白俄军已经对苏俄工农赤卫队展开攻击。

    与此同时,由美、日、加等国组成的远东干涉军也开始组建,苏俄政权有陷入东西两线作战的任务。特别有情报表明,远东干涉军的主要任务就是在符拉迪沃斯托克与庙街、伯力的登陆,为捷克军团与在西伯利亚、乌拉尔的俄国白军打通铁路交通、打开出海口,获得协约国直接的物质支援。

    本来苏俄共c党中|央委员会定下的军事政策是先欧洲部分,在亚洲只是派出游击队零星地予以抵抗,估计也是打得以空间换时间的主意。可如果干涉军占有中东铁路,就可以方便地把军队调到西伯利亚腹部,利用西伯利亚大铁路,他们可以方便地威胁沿线的任何一个苏俄地方政权。

    和日本人打交道时间久了,俄国人太知道日本人对远东的觑觎之心了。那个“北上”计划,成为日本的未定国策之一,谁又不会知道呢?日本人在日俄战争期间占据了库页岛的南部,现在又磨刀霍霍盯着远东这么肥嫩的土地。苏共中|央已经预感到了未来的对日战争将是一场非常难啃的硬骨头,因为不把这头狼打疼了,它是不会轻易改变北进的想法的。

    这个时候,一向孱弱的中国人难得地强硬,硬是阻挡了干涉军企图利用中东路快速逼近苏俄亚洲腹心的企图。如果光是登陆海参崴、伯力等城市,然后一步一步往苏俄欧洲部分打,一年也不会有好结果。因为他们的进攻,需要借助漫长的西伯利亚大铁路。只要若干支游击队在两翼一骚扰,没有后勤安全的干涉军(主要是日军)是不敢贸然大举进犯的,只能蚕食。

    有这么长的时间,苏俄执政|党自信可以缓过劲来。

    于是他们对张汉卿的好感大增,奉系作为一个重要政权团体也进入苏俄人的视野,尽管它所在的中|央政|府目前抱着敌视苏俄的态度。

    此时,作为中|央政|府的段祺瑞政|府难得有派兵出国露脸的机会,故派了一支仪仗队式的部队出国,军容整齐得让人奇怪。

    由陆军第九师先遣部队官兵661人,在团长宋焕章带领下,7月18日从北京出发;24日,营长苏炳文带官兵667人搭乘海军军舰开往海参崴。至10月26日,先后共有6批2000多名官兵,乘火车经哈尔滨赴海参崴,参加对苏俄干涉。海军则由林建章海军代将率领海容号巡洋舰及其附属部队组成,也开往海参葳。林建章海军代将(相当准将),节制全局。

    这就产生了一个有趣的现象:作为国家主体的北京段祺瑞政权对俄的态度是不承认及反对,而作为地方政|府单位的奉系却抱以同情的态度。之所以出去的军队是北洋陆军第九师而不是就近的奉军部队,与张作霖他们的抵触是离不开的。

    其实以张作霖的心思,他是也想火中取栗、干苏俄人一票的,但是被张汉卿力阻。

    因为正是这个长子,在早先就预料到俄国政|府的大变,这才有了投机取巧借道胜银行款项的事。两大笔整整价值七百万卢布的军火和设备,就这样进入张作霖的麾下。说来也怪,事件的发展,正是张汉卿所“预测”的。在二月革命暴发后,因为对政治局势不安,道胜银行不是没有催过张汉卿提前还这笔款,甚至连减息的方案都提出了,都被他以“时间未到”婉拒。

    这样捱到十一月,该还本息的时候,却发觉即使贬值到了三十分之一的到期本金额,也不知向谁去还。道胜银行已经自己先乱了,哪里还顾得上这笔贷款?这样,在对外交关系上本不擅长的张作霖不得不称赞他的眼光。就是张作相、孙烈臣等人,对此也是很佩服的。

    所以当张汉卿力排众议,要求与苏俄政权打好基础、至少在目前不要干落井下石的事时,大家都勉强同意的。因为他又言辞凿凿地告诉大家:苏俄最终会胜利。

    张汉卿知道原因在哪,他可不想小小年纪就被人称为“神棍”,他的对外借口是提前从驻美公使顾维钧那里得到的消息。众所周知,他和顾维钧可是拜把子兄弟。

    这个解释就可信多了,但是张作霖有点不相信。这个时代不像后世,一封email就可以方便地进行沟通。以目前的交流手段,从奉天要和华盛顿取得联系,先要把电报拍到上海,再从上海转到纽约,再转到华盛顿。很难想像,两人能够这么“贴心”地无话不谈。老张家有钱是不假,但还没到“煲电报粥”的地步----撇开钱不谈,线路也很珍贵的。

    不过绿林本性让老张选择了再次相信小张的话。跟着打苏俄,没见得有什么好处,有日本人和其它的外国兵在,根本不会有中**人什么事。反之,“烧冷灶”烧错了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当然,如果赌对了,就像现在双方所进行的,好处大大地有。

    因为至少保持着“中立”姿态的张作霖政权实际上是延缓了干涉军对远东的渗透,所以张汉卿在与苏俄沟通进行摩阔崴领土的谈判时,没有引起对方的反感。

    尽管他确实打着“趁你病,要你命”的主意。

    众所周知,晚清政|府和俄国主要签署了三次较大的不平等条约《瑗珲条约》、《中俄北京条约》及《中俄勘分西北界约记》先后攫取了超过14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相当于今天两个法国与一个波兰面积的总和。这个条约极大地破坏了中国的领土完整,也基本断送了东北的出海口。

    说是“基本”,是因为中俄《北京条约》里有“上所言者,乃空旷之地,俄国均不得占”字样,上述所言系指乌苏里江口至图们江口40万平方公里土地。1861年中俄勘分东界约附录明确指出:“以上自图们江口东至绥芬河口,沿海一带俱有卡台住址,俱系旗人渔猎之地及海中间十四岛向系旗人渔猎之处。”

    这个“空旷之地”,就是摩阔崴到图们江口地区,也即旧称的罕奇海岸。摩阔崴作为中国满族部族的世居地和渔猎之地,在条约中保留了中国人的权利。所以后来的勘界大臣吴大溦据此提出收回并为之谈判了很长时间,不过无果,这是一定的。

    现在张汉卿重拾旧案,就是要趁机把这个案子翻过来,落实了。因为他知道,在后世,当俄毛强大了之后,它再也不想同中国进行哪怕纯粹是“友谊”性质的领土谈判了。到了1972的12月和1973年7月期间,苏维埃最高主席团甚至发布行政命令,系统地更换了黑龙江以北、乌苏里江以东的几乎全部中国旧地名,妄图抹杀中国人开发和经营远东的历史痕迹。

    今天我们看到的中国地图或者世界地图,在原先中国的领土上,所标注的地理名称除了廖廖可数的括号中的中国地名如海参崴、伯力、海兰泡外,其它的都已经变成了冗长又难记的俄语译名。从那时起,中国政|府就永远失去了这个机会,除非冒着发动核战争的风险----这在现代国际社会中几乎是是不可能的。

    所以,张汉卿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在这里小小地扳回一局,当然,他有充分的理由。一个月前,张汉卿已经被任命为东三省巡阅使署特使,负责与俄方的所有外事联络及商讨。

第321章 那一方国土

    翻开现代地图黑龙江东南部、图门江入海口,在当时还是属于吉林省的地盘。在清俄三个不平等条约签署后,以图们江为界,俄国和朝鲜国境线分别在图们江口的南北两面。中国,是没有一寸领土位于入海口的,实际上也就是说,中国的出海口被俄、朝所分占。

    中国边境线以东,最近距离4000米的地方,有一个让无数中国人魂牵魄挂的地方。这个地方我们老祖宗叫摩阔崴,而后来者苏俄人称它为波西耶特湾。它位于图们江入海口,临日本海,有波西耶特、扎鲁比诺两个天然良港。最近处距离中俄边境界仅3999米!

    同150万被割让的土地一样,这块地方也在同期被当时的沙俄割走,划为他们的哈桑地区。这个地方之重要,对中国经济之约束,不比离它不远的另一个著名大港----海参崴差。哈桑中国名称为“罕奇”,在历史上就是吉林的渔业基地和盐场。

    这块区域,连同乌苏里江以东的大片俄占地方,像一个勺子牢牢控制住中国东北在日本海的出海口,使吉黑两省成为标准的内陆省份!站在图河口岸附近的五加山上,可一眼望到脚下的万顷碧波。“你可以清楚地看到海鸥在翔集歌鸣,你可以依稀听到海浪拍打礁石的涛声,甚至能感受到从日本海吹来的略带咸涩却清新的海风。”仅仅不到一个国际机场跑道的距离,将中国雄鸡般版图的鸡嘴部分牢牢封死在了内陆,看着听着闻着就是够不着日本海!

    清王朝在割让这些领土的时候,朝鲜尚是中国的属国。或许正因为这样的原因,清政|府并不在乎出海口的重要性。再加上当时实行的是海禁政策,号称“吾辈不需出去,尔等亦无须前来”,所以现代中国东北沿袭清末地图可以清晰地看到被弧形环绕的国土。

    好在俄国人还给当时的泱泱大国清朝留了一丝颜面,规定了可以让中国的船只沿图们江出海。

    这是割让了海参崴大港之后吉林唯一的出海口了,所以得到相当程度的开发。1911年初,吉林省度支司、劝业道与上海商人朱江等合作,筹集了股本上海规银48万两,成立图长航业股份有限公司。1915年珲春开埠列入中|央政|府日程,如果正常发展,今年就要划定埠址了。

    这几年的发展已经显示出它的重要作用:民国成立七年来,经图们江输出的大豆近6000吨,豆粕约26万吨,木材28.5万立方米。假以时日,借着东北经济大发展的过程,它的前景只会越来越好。

    可惜好景不长,到正史上的1938年,因为苏日张鼓峰事件暴发,之后苏联切断了这个出海口,已经偏安重庆的国民政|府已经管不到这块的事了。

    按说到二战结束后,苏联应该重新恢复中国的出海口吧?可是苏联人和朝鲜人这时候在图们江上架起一座连通两国的铁路大桥!

    如果像南京长江大桥那样也无所谓,可是那条铁路桥距江面只有11米高,小船可以过,大船过不了,没有实际意义,犹如钻狗洞,实在悲哀。如果没有这条铁路桥或者干脆加高,并疏浚河道,通行万吨轮不成问题。

    这是中国人心中永远的痛,也是张汉卿早就在计划中的斩向俄国的第二刀。

    第一刀,是向道胜银行借钱一事,张汉卿已经声明他将“按期还款”,不过那已经贬值十倍以上的旧卢布再添上些微薄的利息也远远抵不上它的损失。考虑到苏俄动荡的局面不会一时半会结束,等到年底到期时,可预见的是那些钱基本将沦为废纸。

    可是这些已经没人管了,处在东西两拨“干涉军”压力之下的苏俄政|府根本顾及不到这点小小的损失。内交外困的他们,已经到了亡国的边缘。

    在进入1918年之后,张汉卿的目光就已经盯向了这块充满“争议”的地方。不但如此,他的目光还越过这里,瞟向更东边的地方。

    开放晖春,并建设一个庞大的港口,给东北的发展注入新活力,一直是他思索的。与其在未来经受重重压力在俄朝的白眼下去搞什么东北亚大开发,就是现在,他要为中国开辟出一条千秋万载的路!

    现在能拿到手的,无论发生什么变故,将来一旦谈判也将占上风。

    而且现在机会真的不小。

    所以张汉卿在发向苏俄政|府的照会中指出:“当前远东地区充满着不安全的气氛,如果贵方不能阻止远东军在海参崴的登陆,远东沦陷迫在眉睫。特别是驻朝日军即将沿图们江口进入俄境,唇亡齿寒,我吉、黑两省也面临着巩固边防的压力。

    现在我们已经为贵方争取到和平利用中东路的机会,需要贵方协助阻止日军在图们江口的登陆,这已渗透到我吉省的腹心。一旦对方在吉黑形成渗透,将严重干扰中东路的安定,达成对方干涉的借口,对我方能否坚持目前政策形成巨大威胁。”

    这个是实情。东北自治政|府水泼不进,是因为有吉、黑这两个大后方。日本人再跋扈,它们没有理由破坏“条约”规定向长春以北的北满线渗透,这个地方也是奉军防守相对密集的。但是一旦图们江头开了口子,远东再落入干涉军之手,张汉卿所营造的安全防线便被轻松撕开。

    苏俄政|府在远东的代表优林奉命与奉系接触,此刻他就坐在张汉卿的对面,听着张汉卿对时局的分析,他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说:“少帅想怎么做?”

    张汉卿坚定地说:“我需要合法堵住日本人进入吉东的路线!”

    优林有点明白张汉卿的意思了。

    mm地,合法地,不就是把领土交给中方来管么!尽管处在国家危急时刻,尽管列宁能够把一百多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割让给德国,但是历史上和东方这个弱邻打交道,俄国人却从来没有吃过亏。

    不过,不像以前了,他对于中国索要这块土地,其实内心还是虚弱的。一方面,俄国已经不是当年的俄国了----在经过漫长的四年苦战后,俄国经济已经滑落到崩溃的边缘;另一方面,巨大的人口伤亡也需要这位未来的北极熊能够坐下来舔伤口。在东西两境都受到巨大威胁的情况下,他需要衡量其中的利害得失。

    当然,他还是嘴硬:“伟大的俄罗斯从来都是在血与火的洗礼中更加强大,我们有信心有能力击败白匪军,然后恢复我们的所有领土!远东干涉军可以占领它,但是我们永远不承认他们对它的占领,我们也总有一天会打回来的!”

    张汉卿不否认,这个集权的政|府在很快的时间里就恢复了曾经有的武力值,虽然它的经济恢复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但战斗民族的勇悍还是值得肯定的。短短四年时间,它就在自己的领土上赶走了全部侵略者,并重新恢复了之前的疆界。

    正因为如此,张汉卿必须在前景还不明朗时有所斩获。他点点头说:“我不否认。但是您需要知道,这块地方,就是在当初的条约里也仍然没有割让,是你们,哦,你们的前任,沙俄私自吞并的。我不是在求你,而是在很严肃地指出这个问题,因为它目前已经对我们的政权造成威胁。如果你们不能牢固地守住这个地方的话,你们相当于在资敌!这样的话,如果日本人利用这个地方渗透进吉林省,我们会作最坏的打算,以中东路的使用权为代价,来换取我们东部边境的安宁。到那个时候,我想,你们就失去了与我们谈判的机会了!”

    这个时候,优林还不知道张汉卿已经回绝了日本人的要求,但是自大如日本,也不会对外宣称这个结果。不过中东路的重要性说什么都不为过,当初俄国为了更好地侵略中国和抄近路从中国境内进入其远东地界才建设了中东路。有了它,从海参崴可以减少一千公里的铁道连入西伯利亚大铁路,而且沿途的补给十分方便。

    现在,这条铁路极有可能被敌人拿来作进入己方腹内的通道。如果沙皇泉下有知,不知当作何想?

    优林很清楚奉系这样做的后果,中东路的首站满洲里连接蒙古和赤塔,如果以中国东北作为依托,可以方便地控制兵力薄弱的西伯利亚。东北的丰富物产,将使干涉军的后勤补给非常容易,相反,苏俄红军失去了远东根据地后,战略上反不如干涉军

    这样一来,不但原先的算盘----以空间的渐退来换取时间被蒙上阴影,更可担忧的是,即使苏俄缓过劲来,肃清干涉军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如果控制东北的奉系决意支持他们的话。

    优林觉得有必要安慰住这位在东北举足轻重的少帅,而且他临来时候,苏共中|央已经命令他,可以用任何条约来缓和远东的局势。这里面就有以领土换和平的内容,甚至为了让干涉军不至于沿西伯利亚大铁路向西逼近,苏俄已经决定成立一个远东共和国作为缓冲呢。

第322章 这是通牒

    他试了一手,见张汉卿态度甚为坚决,便缓了一步说:“关于这块领土的争议,由来已久,一时半刻之间很难有结论。我的意思是,我们之间不妨组建一个谈判团慢慢地谈。当前更重要的是,贵我双方在维持远东与东北和平的观念上的一致,我觉得这是最根本的问题。”

    想打太极是不?又用缓兵之计。等到形势恢复平静,这谈判自然就无疾而终了,后世中国吃老|毛子的亏还少吗?想让中国承担风险而又不想出点血,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他碰到的可是张汉卿!

    “慢慢谈?可以!但只要日本人过了图们江,我们就停止与贵方的谈判,转而与日方交涉。需要让贵使知道的是,美国斯蒂芬部长也向我国政|府施了压,要求使用中东铁路运输军品。您知道的,我们现在还可以用自治的名义驳回中|央政|府、甚至美日等国,但一旦远东沦陷、我们腹背受敌,即将是我们放弃自治之时。”

    放弃自治,即服从中|央命令,则中东路、甚至作为干涉军的帮凶也不在话下。这其中的份量,相信优林听得出。

    优林有些恼火了,虽然看起来不知道真假:“少帅先生,您一再提到‘唇亡齿寒’,所以您应该想到,如果远东沦陷,日本腾出手来,受害的远不是俄国人民。所以,用中东路来做谈判的筹码似乎并不明智!”

    张汉卿早已想到了,但是历史上如果日本没有陷入西伯利亚的四年,中国东北甚至连同华北的形势会更恶劣----关东军不足一个师团、只一万多人的军队,让中国如哽在喉十余年,最后还被他们得逞了。那后来入俄的几万人如果都放在东北,该是多么令人痛苦的事啊!

    好像现在双方都明白这个道理,都用“关心”对方的安然来讨价还价。所不同的是,张汉卿是中东路与摩阔崴都志在必得,优林是中东路保留话语权、而延缓罕奇海岸的谈判进程。

    但是这个出海口势在必得,如果苏俄不同意,张汉卿甚至准备硬拿下来。整个远东地方,苏俄只组建了约一万人的军队、十余门大炮。天予不取,反以为祸。奉军已经在晖春放置了一个旅、在绥芬河放置了一个整编团。不是考虑到长远、苏俄腾出手后可能与中国交恶,他才不怕兵戎相见呢。

    “优林先生,如果不是希望与贵方结成良好的友谊关系,我一定会装作服从中|央的命令、全力支持干涉军沿中东路进入俄境!坦率地说,日本兵进入远东和西伯利亚,无形中减轻了我们的压力,对我们是好事,这点,您不用否认吧?

    以你们在远东的军事力量,我相信结果你们早已经预料到了,否则在中东路问题上,你们也会与美日等国争一争的,不至于默认由我们来控制。反正在几年内,你们在远东的军事存在几乎是没有的,与其便宜了日美,还不如让渡与我们。反正我们力量弱,将来你们仍有商榷的余地,不是吗?

    而且我们取得主权地位合情合理,这个地方本来就叫罕奇,是中国的固有领土,没有一个条约写明它是被割让的!如果美日等国强硬索要,一定会激起中国民众的极大反对。如果事情闹大了,造成纷争,就可以减轻你们的压力。不然,我们没有理由为贵国顶住压力。

    您的如意算盘我接受了。换作我,在这种内困外压下,也极可能这么做。我们毅然接下了中东路这个烫手山竽,也准备顶回干涉军的军事利用、至少也要让他们付了一定代价,让他们觉得不值才好。我们冒着这样的风险,只是为了同舟共济。

    而你们,在明知道无法守住罕奇地区、而这个地区对稳定我们边防有极大的用处时,仍然死抓不放。您要知道,我们对拥有罕奇地区的出海口是有条约依据的,如果你们正式宣布放弃对这块地的拥有,我们就能够名正言顺地阻止日军从朝鲜东北部向远东的步伐,而迫使他们从日本海过去。这样,光后勤的压力就能够压垮他们。别看一个小小的出海口和并不宽的图们江,它就是日本人无法逾越的天险!”

    从晖春到海参崴,水路加海路一共约160公里,到日本本土最近的距离是800公里。如果日本从日据朝鲜出发经图们江到俄国境内,不但近了许多,还能够获得不错的补给,可谓惠而不费。若真能阻止日军由此北上步伐,还真是消耗日军国力的妙招呢。否则,持久战之下,一个糜烂的远东,也非苏俄之福。

    优林鼓掌笑着说:“少帅的演讲非常动听,如果不是俄罗斯从来没有出让领土的先例,我真的会被您说服。”

    张汉卿呵呵一笑,忽然敛容说:“是吗?罕奇地区只不过区区10平方公里,只有《布列斯特和约》的十万分之一!而且从以前到现在,没有一个条约承认它是俄国的,优林先生这么说,是不是有些欺人太甚了!”

    这个和约,今年三月份刚刚签署。这个苛刻的和约,不仅使俄国丧失了将近一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和近五千万居民,而且在被占领区有占全国煤炭开采量的90%,铁矿石的73%,54%的工业以及33%的铁路。此外,条约还规定,苏维埃政|府必须复员军队,包括刚刚组建的红军部队;海军应该驶进俄国的港口,在那里停泊到缔结普遍的和约或立即解除武装。

    这还没完,3月27日,又在柏林签订苏德间三个附加条约,规定苏俄以各种形式赔款60亿马克。

    对强者有如此大手笔,对弱者却寸土不让,这种天壤之别的待遇虽然也是国家地位的真实反应,却深深地刺痛了张汉卿的心。是可忍孰不可忍!

    优林没想到地处一隅的张汉卿竟然对于欧洲大事如此了解,也能在错综复杂的欧洲局势里一眼看穿己国的策略。他愣了一下,又自嘲地说:“这只是权宜之计,因为您知道…”

    张汉卿抢口说:“我知道,德国即将战败,所以这个和约在它战败后将变得一钱不值,但贵国却争取到了时间。如果这个理论成立,那么我今天不但要索取罕奇地区,还要恢复自第二次鸦片战争以来俄国侵占的中国领土!不仅如此,我还将配合日本国抢占远东、抢占西伯利亚,除非贵国再次把我打败、再度签署和约,您觉得这样的逻辑可成立?!”

    优林生气了:“这是强盗逻辑!我们不会接受这种赤|裸裸的威胁…”他很快说不出话来,因为张汉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让他不好意思再表演了。

    张汉卿淡淡而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说:“国与国之间的关系是相互的,您让我为难,我一定会让你难过。罕奇问题已经横亘在贵我两国之间很多年,时不我待,是时候解决它了。是要把我们推向干涉军一方,还是保持并巩固我们之间的友好关系,全凭特使先生一言而定。当然,我不是要您马上答复,但在日本军队渡过图们江之后,我们之前所谈的一切都将作废!到时候会演变成什么模样,就不是我一个小人物所能控制的!”

    优林感觉压力山大,权衡利弊后,他觉得有必要稳住中国这位少帅的情绪。本来,他此行的主要任务就是设法使中俄关系至少恢复到沙俄时的状态,原本波澜不惊的两国关系在苏俄二月革命后已经低到谷底,中国同许多协约国一道不承认苏俄政权的合法地位。

    短期内的突破口还在中国,因为苏俄人判定,中国只是一个跟风者。在四面环绕敌国、敌人的情况下,一个庞大的中国至少不敌视的态度对苏俄政权有着不可估量的影响。而中国的突破口,目前看来在东北。

    根据情报,这位年轻的东北少帅看来对俄国的革命非常看好,他在东北的影响力也是与日俱增的。虽然他有强硬收回中东路之举,但这只是一个有自己心思的军阀所具有的本能,他的“保稳定、促和平、抓经济”的东北政策也是苏俄政|府目前迫切需要的。最重要的是,他在不遗余力地反对他们的中|央政|府对于苏俄的敌视,并呼吁中俄建立新常态的友好关系。

    虽然目前奉系并不能左右中|央对外政策,但毕竟是一支强有力的声音。在中俄接壤的三块地方中,东北以其密切的经济联系、方便的交通,重要性远居于新疆、蒙古之上。即使只是达成事实上的友好关系,也是苏俄政|府目前所渴望的。

    至于那悬而未决的罕奇海岸,真的不是问题。所谓的领土“争议”,优林知道,那只是俄国人自己搞出来的事情,只是为了多卡住一点这个昔日天朝上国的脖子而已。把它划给中国,一点政治负担都没有,他之所以这样说,只是为了谈判需要。

    其时,作为与苏俄边境最长、利益最攸关的中华民国,虽然国力孱弱,却因同为难兄难弟而不自觉地有抱团取暖的打算。作为一种安慰和对中国的示好,列宁多次把“要废除中俄不平等条约”挂在嘴边,虽然最终被证明他说的是把侵占|中国140多万平方公里领土的三大条约摒除在外,但历史书上还是浓墨重彩地记上了一笔。

    反正很多人喜欢听这个故事。

第323章 妥协

    漫天要价,坐地还钱,历来是谈判的不二法门。只是,现在的谈判日期有点紧,而且交谈的语气有点像最后通牒…因为据各种消息,日本军队在国内已经整装待发。作为苏俄特使,优林有足够的消息来源证实此事。

    他已经在内心同意了张汉卿的要求,但是还是要为其它东西争取一下:“少帅先生,您应该明白,在罕奇海岸有许多我们俄罗斯民族的公民,对他们的安危,我们政|府不能不有所顾虑。所以在讨论这个问题时,我很担心他们未来的处境…”

    张汉卿用满带嘲讽的语气说:“担心?优林先生,您多虑了。”

    他想起不久前才发生的海兰泡和江东六十四屯惨案,那被鲜血浸透的江面,那面对刽子手无助失魄的惨叫和杀戮,就和他同龄。沙俄侵略者对手无寸铁的老百姓所采取的灭绝人寰的屠杀政策,导致原本人口众多的远东领土上,华人的数量急剧减少,为的就是让新来的俄国移民数量能够超过当地原住民,以在发生政治变化时拥有主导权。

    人口学里有一个理论:一旦某地区某外族移民占比超过了10%,将直接改变该地区的生态与话语权分配。最新的例子是前不久伊斯|兰移民对欧洲、尤其法国的巨大影响。

    但是俄国人不甘心于这种“少数存在”,他们要在遥远的远东落脚,需要是绝对数量的人口。但是由于当时生产力的限制,西伯利亚的气候并不适合大规模移民,而且俄罗斯民族也不愿意不远万里到这里生活,想想一下今天俄罗斯为了振兴远东经济,还以免费土地为诱饵招徕其欧洲部分的移民便可知。

    这样导致的一个结果是,虽然俄国控制了数百万平方公里的新领土,却面临着“异族”人群占主导地位的现状。万一有什么变故,这些领土得而复失并不意外。

    所以它一方面采取优惠措施,在1861年后,俄罗斯向远东大规模移民,以提供路费、安家费、粮食、农用机械及减免税赋等条件鼓励民众扎根尚属荒凉的远东地区。

    另一方面,就是用驱赶、杀戮等办法让原住民离开这片领土,或者干脆以种族灭绝的方法净空,宁可万里无人烟,也要保证该土地的“纯洁性”。海兰泡等惨案,就是这一理论的体现。

    由此民族结构发生剧变(1863年人口为286万),1881年俄罗斯族开始占主体优势,达57.9%。到1916年时,比重上至82.31%(1914年人口962万)!

    于是,就这不足一千万的人群,控制着接近中国领土面积的地域。尽管在其后因为劳动力不足、其远东地区的发展远远落后于近邻中国的东北部分,但它宁可从朝鲜招募劳工,也不想让就近的中国参与其远东开发,其意思是明显的,那是防着一手。

    现在老|毛子以保护“其”土地上的居民为由,要和张汉卿谈条件,这与日本人动辄“保护”其公民、“寻找”其失踪士兵从而深入中国腹心的办法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更说明移民的作用。

    张汉卿接着用充满热情的语调向优林说:“中国有五千年的文明,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中国人民用自己的文明同化了无数同样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各个民族,最后形成了中华民族。我们的民族性是包容的,是内敛的,是不具有侵略性的。我们中华民族在领先世界上千年的历史进程中,从来没有对外族有过种族灭绝这种恶例来达到占领这块土地的想法和做法,我们用的是仁、是恕、是道、是和平。这一点,优林先生千万不要把它与其它民族,特别是沙俄曾经在中国土地上犯下的罪孽相提并论。

    此前因为种种原因已经生活在中国领土上的民众,像中国吉林省延边地区的朝鲜族人民一样,如果愿意接受中国政|府的管理,能够和中国其它各族民众一道生活,我们是用最大的善意来保证他们享有和其它民众相等同的权利和义务,视他们为国民的一分子。

    如果不愿意呆在中国,我们会准其自由离开,允许其财产变卖,绝不阻拦。如果不愿意加入中国而又仍然想居住在当地,我们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实施绿卡制度,给其永久居留权。

    不知道这些办法,能不能打消优林先生的疑虑?优林先生还有什么想法,只要在承认领土归还中国的前提下,我们都可以谈。”

    似乎不经意间,张汉卿向他透露、或者说是通报了一个结果:“需要让优林先生知道的是,为了保护我们吉林边境的安全,吉林边防军已经奉我的命令在防川一带集结,一是防范日军可能的登陆,二是为了接应从庙街撤走的中国在远东侨民。这些侨民很多人都生活在远东,对俄国的风土人情都有相当了解,我的计划是将他们临时安置在罕奇地区,他们必能与当地俄民生活得融洽。”

    优林气苦:这是先斩后奏啊,都已经决定了,这个还有什么谈论的?他无奈地说:“我会把您的提议向我国政|府汇报,为了说服他们,我需要少帅在中东路的权益上作出让步。我们可以承认中东路的主权是中国的,但要拥有一半的管辖权,或者延续租借权。毕竟,为了建设这条铁路,俄国花费了巨额的资金。贵国用武力收回中东路并赶走护路军,已经对我国造成了极大的难堪。”

    中东路已经是张汉卿的彀中之物,也是他发展东北经济的重要倚仗,好不容易收回,他会傻得再把它分出去?现在到手的,就将是自己的。他深知历史走向,赶走远东干涉军要四年,然后又是大饥|荒,苏俄喘过气也需要五年之久。而且其后苏俄对华的基调便是“和平”,虽然有国际国内形势的需要被迫而为,但它未能形成对华的绝对优势是一方面。不信有了他,东北在这五年期间没有质的飞跃!到那个时候,怕它何来?

    他两手一摊,很光棍地说:“优林先生,我不介意你对外宣称拥有中东路的一半主权、管辖权或者租借权的任何一个,只要你敢!前几天日本的星野中将还打算以打击贵方的借口要取得中东路的征用权,但被我驳回,理由就是这条铁路是我国的。我相信日美等干涉国非常乐意有借口染指这条铁路,所以,您想好了由此而产生的各种后果吗?”

    优林知道,即使现在苏俄新政|府从中国手里重新夺回中东路的控制权,它也无能为力继续持有,反而会给美日等国介入提供炮弹,其结果仍然无法保有。但是让他放弃这个摇钱树,他又非常舍不得。怀着这种且行且珍惜的心理,他向张汉卿提出,能否在中方拥有完全主权的基础上进行中俄共同管理并保有俄国的股份?

    这个要求其实是合理的,因为毕竟是在俄国的支配下建设的北满铁路和哈长线。这条线对俄国远东地区的繁荣、交通的便捷是立下汗马功劳的,他们舍不得也很正常,毕竟到嘴的肥肉要让给别人,谁都肉痛。

    但是张汉卿不会仁慈,现在是中国从俄国获得好处最好的时候,过期不候。具体的什么时间记不得了,应该就在今年的这个时候吧(历史记载是1918年的7月25日),为了在远东打开缺口,苏俄发表第一次对华宣言,“愿将中东铁路及租让之一切矿产、森林、金产及他种产业…一概无条件交还中国,毫无索偿。”

    对方的底牌尽知。

    多么好的机会!只要当时的中国政|府能够顺势接腔,一分钱不要就美美地稳拿这个东北亚最重要的交通线,哪还有后来的什么事啊!遗憾的是,中国政|府到1920年3月才获得此次宣言内容。当再派人接触后,危机大减的苏俄虽重申“放弃以前夺取的一切领土和中国境内的俄国租界,并将沙皇政|府和俄国资产阶级从中国夺得的一切,都无偿永久地归还中国”,但要求中方“为苏俄需要签订使用中东铁路办法的条约”。可见其在中东路问题上已收回“无偿归还”的承诺。

    机会只在一刹那!

    别看苏俄现在似乎默认了奉系的占领,那只是它底气不足!等到缓过劲来,以老|毛子睚眦必报的性格,难免不会刀兵相见,再生事端。历史上的中东路事件,不就是因为自己的这副躯体在和苏联人谈崩了翻脸导致的?好像中国是吃了大亏的,中东路也因此重新恢复到俄据时的状态。

    所以必须要在此时有个结论,各让一步合情合理,不出点血是不行的。他退后一步说:“中东铁路归中国政|府管理,这是主权问题,不容谈判!但是考虑到具体情况,为了中俄友好的大局,我们同意中东路所负各国政|府及外商之债,由中国政|府完全负责。”

第324章 刺猬

    在强硬收回中东路后,张汉卿已经通过张作霖督促吉黑两省政|府分别成立哈尔滨铁路局和长春铁路局,正式接管了中东路的日常运作。他现在所差的,就是苏俄人的事后认可。

    现在人家让步了,不管是不是心甘情愿。巴掌打过,总得给点甜头。为了增强中方的真诚,张汉卿话锋更近一步说:“如果我们在共同防范日美干涉军上达到步调一致,东北自治政|府也会充分考虑到贵方的诉求,将充分发动人脉,促成中俄之间的友好并重新达成外交关系的恢复。这一切,都有赖于特使先生的努力。”

    这是利用苏俄政|府迫切希望在世界舆论上找到突破,以免孤家寡人地不容于这个星球的心理。二月革命,尤其是十月革命后,对这个新生的苏维埃政权,世界各大国的感觉一是不满,二是害怕。所以,讫今为止,尚没有一个国家承认,就连中华民国也撤回了驻俄国大使。

    这个承诺,是苏俄想要的,也是优林此行最大的收获。不过代价也不小:完全放弃中东铁路、归还中国罕奇海岸。

    好在这些都没出苏俄的底线,优林只是奇怪,为什么这位中国少帅火候拿捏得如此老道?

    没时间多思量,见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优林也不欲多事,好歹没落得个血本无归。眼前的严竣形势,使他无法乐观地预料到只短短四年时间,苏俄政|府就完全缓过劲来。不知道那时的他,看着自己亲手缔结的条约,心中作何感想?

    两天之后,优林就给张汉卿带来了好消息。苏俄政|府正式发表声明,放弃对中东路的所有权益;它也痛快淋漓地结束了中俄两国在罕奇海岸长达几十年的争执,宣布承认中国对图们江出海口沿岸陆地的领土权。

    随着它的声明的,是其特使优林和东北自治政|府主席、东三省巡阅使兼奉天督军张作霖签署的协议。双方就上述宣言交换了文本,并对外一致声明希望缓和远东局势,且共同呼吁中华民国政|府承认苏俄政权,将中苏边境变成友谊之地、和平之地、繁荣之地。其速度之快,动作之大,亮瞎了下至中东路护路军和边防军、上至中枢大员们的眼。

    张汉卿在其中所起的作用,并非为时人所熟知,只有奉系的一干高层才知道,挂着中东铁路会办、中东路护路军司令、东三省巡阅使署外事特使职务的张汉卿,把握时事的能力有多么的强。谁能知道,苏俄这么重大的让步,竟然是在他的鼓动之下实现的呢?

    这两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最后还是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张作霖以“取土”之功简在国人心中,事后获颁一等大绶宝光嘉和章;吉林督军鲍贵卿、黑省督军孙烈臣虽然未出多少力,但因为“领导作用”,都获一等嘉和勋章及授九狮军刀一柄。倒是功劳最大的张汉卿,因为官小位卑,只获得一等文虎章、晋授勋一位,颇有人为之鸣不平。

    对这些虚名,张汉卿并不在意,用他的话说“能够为中华民族做些实事,比什么都强”。可是私下里,他却难免因未能成功晋升中将为憾。虽然他已经在奉系高层中间颇有势力,和孙烈臣、吴俊升等奉系元老看起来有平起平坐之势,但一个少将加中将衔,始终没有实打实的中将来得硬气。别看他平时不说,但靠自己实打实的取得力量与靠少帅这个牌子赢得好处,对他不可同日而语。

    好在这一丝不快被东北大好局面的前景所冲淡。根据双方约定,中俄国土以现有波谢特湾离中国最近陆地点为基准向东延伸到波西图湾湾口中线处为界,两家平分厄克斯别的青海湾。

    这块地方面积大约500平方公里,依托它,中国就有充分的战略缓冲去隔绝日本人从朝鲜东北角对吉林造成的威胁。这是近代以来,中国第一次没有动用赎金,没有其它利益损害地获得一块土地。虽然面积算不上大,但是它具有象征性的意义。就是在地缘政治上,它的作用也不可小觑。

    作为回应,东北自治政|府也向外界宣布:这两处地方的收复,都经历了一番波折,来之不易。它充分体现了苏俄政|府愿意同中国|和平相处的善意,断不容许任何组织以任何借口作它来对付苏俄,以至陷中国于“不义之地”,这样对崇尚“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中国是莫大的耻辱。

    先在舆论上定下基调:我不是逆各位上国的意旨行事,而是这与我们传统的道德伦理相违背。我这么说了,你还怎么或租、或征、或抢来用我的中东铁路?你还怎么在图们江一带兴风作浪?

    当然为防意外,张汉卿已经下令驻吉军队做好进发摩阔崴海湾的准备。通共4公里的直线距离,只要在弧线处拦腰一斩,波谢特湾南麓的土地便非为俄所有。与此同时,吉林驻军征调的十几艘民船也满载士兵,准备强行沿图们江顺水而下,以从沿岸各地登陆。

    因为出海口江面宽阔,这就为防备将来日本人无理取闹带来好处----陆地为近邻没办法了,隔着这么宽的江,你还有什么理由过来渗透?

    当然动用武力是下下之策,若不是为了奠定百年基业,张汉卿才不想冒着政治风险在这里生事。自从远东干涉军成立以来,东北亚和远东地区一日三变,无数眼睛盯到了这里呢。没有虱子,日本人还想挠头,如果这里一乱,可是正中他们的下怀。

    最可笑的是此时的民国中|央政|府,还不自量力地派兵参与远东干涉军的行动,白白浪费了这一完全可以有所作为的机会。若不是张汉卿的横空出世和强力干涉,这个收复故土的梦想只怕要留到千年以后了。不知道那象征性的一个营和几艘军舰又能对中国的对外形象能有多少改善?

    因为中华民国对苏俄新政权的态度是不认可甚至还有些敌视,所以东北自治政|府选择在此时“服从”它的要求,主动封锁了所有的对俄边境口岸。那么,根据这个中国的国内行政令,东北自治政|府合法又合理地把干涉军的活动限制在中国领土之外。

    趁热打铁,吉林省政|府派出了多支行政队伍接管了这里,并开始立界打桩。相应的摩阔崴小镇也建起了镇公所、派出所等一套行政机构。其速度之快,动作之干脆,让江对岸的日本人始料不及。原本,他们还指望在这里通过朝鲜进入俄国境内并伺机在中国边境制造些事端呢。

    驻奉天领事吉田茂、满铁公司、朝鲜垦荒团等机构火急火燎地商议对策。进攻海参崴的日本陆军已经从国内开始出发,结果他们志在必得的罕奇海岸突然落了空,这种悬在半空的感觉非常不舒服。可张汉卿就像一只刺猬,用各种办法就是让日本人无法下嘴。

第325章 间岛问题背后

    不过在中东路一役插手北满铁路不成功后,日本仍不甘心。它们在满洲里虽然有军事存在,但名义上只是干涉苏俄,至少在大义上无法合理利用。而且中东路问题一发作,张作霖政|府就关闭了北满铁路终点绥芬河站与苏俄的联系。隔着苏俄远东地区,日本人的手也不好伸得太远。

    思来想去,他们把目光放在了争议中的延边地区。

    说是争议,其实也就是日本人单方面的“争议”而已,历代中国政|府都是不承认的,而且在法理上,日本人的说法都没有可取之处。但这种“争议”之所以存在,跟中国的孱弱、晚清政|府的无能、和朝鲜人的恩将仇报有关。

    这个“争议”就是间岛问题。

    间岛,原名“垦岛”(因大批朝鲜移民越界垦殖而名),是韩国人对图们江以北,海兰江以南的中国延边领土的单方面称呼,包括延吉、汪清、和龙、珲春四县市。清末时期,朝鲜北部的边民因为灾害贫穷等原因,到一水之隔的中国寻求生存之道。作为当时的宗主国中国,也大度地划出一片地方来让他们耕作,这本是仁义之举,但是想不到打开的是潘多拉的盒子。

    当日本吞并朝鲜后,开始觊觎起延边地区来。1906年11月18日朝鲜参政大臣朴斋纯致函朝鲜统监伊藤博文,要求日本派员前往中国延边地区保护朝鲜垦民,此话正中日本政|府下怀,但考虑到成立殖民统治机构与驻屯宪兵队易引起中国人民的强烈反对和欧美列强的关注,遂改为暂先在延边地区建立朝鲜统监府的暂驻机构。

    接着日本声称中朝国界未清、间岛(中国延边地区)归属未定,又以保护朝鲜垦民为借口,非法入侵中国的延边,间岛(即中国延边地区)问题由此产生,在张汉卿穿越前还被某个棒子国家的无耻御用文人屡屡提起。

    于是,自1907年8月起,中日两国开始进行“间岛案”之交涉,终至1909年9月,长达两年之久。中日“间岛案”交涉一是在两国中|央政|府、使节之间进行;一是在清东北地方政|府和日本在延边非法设置的统监府间岛派出所之间进行。

    但日本人高明的是,将“间岛”这一主权问题纳入与其他五项有关铁路和煤矿的谈判。谈判延续到了1909年,日、朝在所有“间岛”地区加强骚扰,清政|府不堪其扰,考虑到“事必筹乎缓急,害必权其重轻”,决心在路矿谈判上让步,以确保领土主权。

    当年双方签订了《图们江中韩界务条款》,其中明确规定:图们江为中韩两国国界,并以石乙水为江源。从此,中韩之间几十年之久的边界问题得以解决。后来的“满洲国”和朝鲜边境,中国和朝鲜边境都没有改变过。在图们江以北开垦的土地上,仍然允许韩民居住,算是留了一个尾巴。

    只是到正史上二十世纪七十年代,随着韩国的经济腾飞,即所谓“汉江神话”,韩国右翼民族主义抬头,所谓“间岛”问题又开始被脸皮宇宙无敌的棒子们拿来吆喝。

    不过条约签定了,不代表中国政|府可以有效约束朝鲜人来东北。这个地方边境本来就漫长,界河图们江又不是很宽,尤其是上游至江源地带,河多水浅,边界不明,源头不清,很多地方都是犬牙交互、造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局面。这个地方,边境管理本来就很难,何况别有用心的人在其中兴风作浪?

    所以,图们江的水,其实浑着呢。

    日本人在中东路无处染指后,目光重新又扫到这里,他们意图在这里打开一条通向东北腹地的通道。当然,直接派兵是不行的,中华民国好歹也是为列强承认的主权国家呢。于是,他们使用了最拿手的“先礼后兵”招数。

    办法是让生活在延边地区的朝鲜人乱起来,然后日方再以“平息事态”为由派兵堂而皇之地进入该地。根据在东三小蚕食的经验,只要是日本兵到达的地方,就将是日本势力实际控制的范围。

    这不,一则朝鲜垦民暴力抗拒当地行政管理的消息引起了张汉卿的注意。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作为东北目前的财政主要来源之一,农业税是张汉卿赖以发展东北经济的基础。按照中国千年来已经深入人心的道理,种地纳粮是应有之义。这时可不像后世,种粮不但免税,还有直补。

    随着张作霖实力扩大,奉系对于东北的控制也开始由大中城市落实到基层,特别是土地改革的进行,政|府对一线乡村的触脚比以往夯实了许多。各乡镇派出所、财政所、政|府,与人民党基层党支部一道,牢牢地把持着行政权。

    针对吉林南部朝鲜族民众多的特点,自治政|府提出了“中华民族”这个大概念,来引导民族主义倾向。仿效后世户籍制度,在这片土地上有效排查了“双重国籍”、越界朝民和日侨。

    井然的秩序,让日本人无法兴风作浪,因此就人为地发动动乱。组织者就是在晖春一带极有名气的“一进会”北垦岛支部。

    “一进会”是韩人社团,原本是为卖韩媚日服务的,后来又成了日本向中国扩张的帮凶,在所谓“间岛问题”上也扮演重要角色。它很早就向间岛地区渗透,1905年10月,一进会就派会员李光洙“巡视”间岛。此后大批一进会员移民间岛,他们在临江六道沟设立总部,并在间岛其他地方设立许多分支机构,进行各种侦察和破坏活动,与日本的“间岛派出所”狼狈为奸,企图攫取当地的主权,比如一进会的头目之一金禹龙就在间岛派出所任职。

    对此,《吉林旧闻录》一书有详细记录:“韩人于延、珲、和、汪四属,举族来迁人数已逾四十万。匀计户口,韩人将过半数,期间多桀黠者,多‘一进会’中人,领荒租地,诡托混冒。吾深惧‘一进会’为犬,而日人嗾之、‘一进会’为傀儡,而日人牵其绳索而动也,则延边即朝鲜之复辙也。履霜坚冰,亦曰殆哉!”

    清朝政|府对于一进会持不欢迎态度。吉林当局制订的《保守主权14条》中明确规定:“越垦韩民既守从中国法律,便是我国之垦民。又有入韩国一进会者颇多,似此种人,不论其是否我归化韩民,即行逮捕之,亦以民事刑法分别处治之。”但有日本人在这里撑腰,事件一旦牵扯到“友邦臣民”,曾经的天朝上国对它的原小弟就没有办法了,一进会一直是中韩边界上令清政|府头疼的问题。

    东北一统于张作霖后,形势开始发生变化。张作霖沿袭之前作法,对垦荒韩民进行改土归流。愿作中国之公民者,给予户口,认可并保护其耕地;不愿为中国之民者,限期驱逐出境,并没收土地。这样,原先被一进会控制的民众开始分化,在吉林政|府的压力下,许多韩民表示愿意归顺----他们本来就是天朝大清属国之民,对此殊无抵触。

    总也会有一小撮顽固不化者,却以“世代”在此耕种为由,只臣服于韩人管理。中国当地政|府还是很仁慈地,要求他们在夏粮收成完成后限期离境----这是为他们的生计考虑呢。可他们不知感恩,既拒不离开,反而连本来就要交纳的粮税都停交了。

    更令人发指的是,“一进会”北垦支部四处鼓噪民众说:“如果间岛重新划归朝鲜,或者退一步由我们自治,就可以免除粮税,还可以由韩人管理这块土地。有大日本帝国撑腰,支那政|府是不敢对你们动粗的。”

    一群白眼狼受到蛊惑,真的就拒绝交纳地租了。更有甚者,他们还私下串联,要拉起更多的人向吉林省政|府“请愿”,要求晖春实现“韩人治垦”。

    “凭什么东三省可以脱离中|央而自治、搞了个奉人治奉,我们就不可以?这个土地上居住的一半以上都是大韩子民,这块土地当然该由我们大韩民族的人管理。”这是他们主要的论调,竟颇有市场。

    本来还只是“请愿”性质的鼓噪,吉林省和晖春地方政|府却如临大敌,为何?因为自清末民初以来,这里已经有过好几次事端了。按理说这种内政解决起来并不难,只要政|府足够强硬,但是因为有日本人在后面摇旗甚至冲到第一线,每次都是上升到国际层面。

    再说,上千人的队伍也不少了…足以引起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

    新任省长刘尚清颇感闹心。他这个人特点是言行有板有眼,待人彬彬有礼,处事最稳健,颇具“孔明一生唯谨慎”之长处。这一点为张作霖所喜,也是张作霖文官系统中位列三甲的人物,仅次于对王永江的器重。与张国淦、王永江能够并列成为东三省省长,足以说明问题。

    因为是搞经济出身,更以精明著称,洞悉独善其身的哲理,有时则被视为过于持重,每置身于毁誉之间,亦或未始不是几度出抚入阁的契缘。

    正因为如此,他在对待晖春“韩人治韩”问题上小心谨慎得过了头,只想妥善安抚。他一边指示晖春地区专员稳妥化解“民怨”,一边派人寻求妥协之道,答应垦民们暂缓对他们的土地征税。

    谁想这一来更让被洗脑的垦民们上道,他们干脆喊出“自治”来。

第326章 请愿

    泥菩萨还有三分血性,何况负有守土之责的刘尚清?按照军政分离的原则,是他这个吉林省长而不是督军鲍贵卿对行政负完全责任。

    张作霖搞东北自治,可不是为了让小弟们有样学样。这个口号可以让他享有充分的东北管理权而不被中|央掣肘且游刃有余,这是他的智囊们都认可的策略。但是自治以及扩展到像后世几个省份那样散漫的程度,呵呵,连张汉卿自己都不认可。

    对待民族问题,本来就是一个学习的过程。在如何对待不同文化传统的多族群的人们,美国和前苏联代表了两种截然不同的策略。美国的可被称为“大熔炉”,前苏联可称为“民族区域自治制度”。在立国之初,两种制度都给各自国家的民族团结立下汗马功劳,但是随着时代的发展,优劣逐渐分化。

    美国的“大熔炉”策略的特点在于,它在政治层面上,国家平等地对待各族群的个体,完全无视各族群之间的差别,而给予每个人绝对相同的政治权利。其意义在于,在最危险的领域,构建起一个建筑在人们的自觉认同基础上的统一和均质的共和国;另一方面,在文化和社会的领域保持着多元性和丰富性。

    对美国而言,一个新的异质的族群,可以自由地保持自身的个性。但是它要融入这个国家的前提是,它的个体必须学习和接受这一政治文化。而一旦它做到了这点,就可以以带有自身个性的方式融入“大熔炉”中,和其它族群和谐相处。

    苏式自治制度源于近代欧洲产生的“民族国家”理念,它赋予“民族自治权”以最为宽泛的解释:即任何一个群体,只要拥有相互认同的共同的文化特征而自认为是一个民族,它就有权利在其长期居住的一块领土上自治。同时,还有权利通过“全民公决”来决定是否要在这块领土上建立一个主权独|立的国家。不难想象,这种以最大限度解释的民族自决权,人们根本无法在多民族的情况下建立一个统一的国家,除非强制性地给予一些“绑带”。

    所以,享誉国际、备受推崇的左翼近代史大师霍布斯鲍姆这样评价前苏联的民族政策的:“悉心在那些从未组成过‘民族行政单位’(即现代意义的‘民族’)的地方,或从不曾考虑要组成‘民族行政单位’的民族当中,依据族裔语言的分布创造出一个‘民族行政单位’。”

    尽管两者的本意都是为了达到国内的和谐,但前者是由内而发的,可称为“文化式的”融合;而后者通过一定的外力作用,如**信念等,可称为“文明式的”融合。这是英国历史学家汤因比在《历史研究》中提出的观点。

    很有见地。因为一旦有风吹草动,外力不继时,“文明”的外力作用显然不及“文化”的内在约束力来得坚固。后世南斯拉夫的解体,捷克斯洛伐克的解体,包括苏联的解体,都带有这一理念的体现。事实上,近代欧洲所形成的多国林立、战争不断的局面,也正是它的写照。

    很不幸,后世中国采纳了前苏联的策略。

    这一民族制度推行的后果,就是在最大限度上强化了每个个体的族属认同。作为对“天下大同”的执着,区分出民族属性并因此让处于优势地位的汉族群来帮助边境、贫困、落后的一些少数民族,是新中国建立之后的政|府达到共同发展的善良本意。

    但是从此之后,每个中国人都必须清晰地确定自己属于这56个民族中的哪一个,在每一次确定身份的登记表上,都不得不写上自己的族别。在一次又一次这样的刺激之下,每个人,尤其是少数民族个体的族属意识被不断地强化。

    中国长期推行的民族区域制度,事实上正系统地塑造着少数族群个体以所在的族群为核心的政治认同意识,而这正是穿越前中国社会中各族群矛盾逐渐升温的最根本的制度性根源。它所造成的严重后果是,重民族认同而淡化国家认同。

    现在在东北的一小部分朝鲜族人、垦荒韩人就是一个影子。在中|央政权强大时,它可能表现并不突出,但当更强大的日本人煽风点火之后,那个念头就油然而生了。

    “我们要自治”…就差一点没说我们要独|立了。

    这股歪风必须要刹住!张汉卿几乎在同时就对后世施行几十年的区域自治制度产生忧患意识了。自治,这个年头谈到这个词的,还只是拥兵一地的军阀对抗中|央的舆论妙招,离独|立思维还差着好远。但是在后世自治变成了民族独|立倾向的另种表达时,就不能不未雨绸缪。

    作为张作霖圈子里相当明白东北“自治”理论的刘尚清,绝对不容忍这种事件在他的辖区内发生。而且,这一时期,中国大一统的思想处于上升期。前几年蒙古的“自治”、呼伦贝尔的“自治”、西藏的“自治”已经让国人丢尽了脸,在这种形势下,绝不允许这一现象在晖春重现。

    更重要的是,这些跳梁小丑原先就是中国的属国子民,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下令晖春地方政|府会同警察局、当地派出所出动人力,强行解散“一进会北垦支部”并逮捕了一些跳得最欢的。强力手腕下,“请愿”队伍被驱散,几名头目却趁乱逃跑了。

    之后,晖春地方政|府发布公告,要求私自入吉的朝人限期登记并配合地方官员治理,否则将予以驱逐出境。

    这是老调重谈。没抓住人,没惩罚任何肇事者,似乎这一页就要翻过去了。

    然而一进会北垦支部党魁朴承正不甘心坐以待毙,他觉得中国政|府之所以突反常态地以强硬对强硬,一定是自己一方表现得还很软弱。几乎在中国政|府发布公告的同时,他安排人连夜印刷了数千份《告韩族同胞书》,其中写道:“长白山,我故土也;图们江,我故水也;晖春地,我祖辈生活之所居也。数十年来,彼中国政|府者未有异焉。我等世为大韩之民,向有自治之例,岂容中国官员对我们指手划脚?凡我大韩子民,当抱成一团,英勇反抗中国政|府的非法管辖,直到达成韩人治韩为止!”在文中,他还隐晦地提到“倘事有不谐,定向总督府提请关注。”

    所提到的总督府可不是东三省巡阅使署,而是朝鲜总督府、日本驻朝鲜最高统帅部。他以为凭借这句话,中国政|府在处理此事时定会掂量着办。

    这是典型的强盗逻辑!因为你在这里讨得了生活,在这里非法居住了一代又一代,便可以忘本地宣称自己本来就是这里的主人!要这么说,非法滞留的移民、违法改造的建筑物时间久了就成了合法的了!

    是不是这就是“长白山是韩国的”这个妖蛾子的由来?张汉卿不知道,但这股妖风绝不可长!中国人可以对他们因怜悯而让其有基本的生存权,但绝不能容忍他们恩将仇报鸠占鹊巢!只要他不承认是中华民族的一部分,中国政|府就不同意他们端起碗吃饭、丢下筷子骂娘!

    这不,晖春发生群体**件的第二天,当身兼东三省巡阅使特使、中东路护路军司令、吉林边防公署绥靖主任的张汉卿亲临晖春后,朴承正计划中的第二手进行了。晖春市长官小了,如果能够逼得少帅亲口示弱,那才是他们此事最大的收获。

    千百年来,维稳是地方政|府保住乌纱帽的不二法门,直到后世亦然。看匆促赶来的这位少帅有什么本事,能够解决困扰两朝多年的边民问题?弄不好,会出大乱子的!他一个嫩芽子,有这个胆量承担没有?

    可是令他们吃惊的是,张汉卿当天下午就自顾自地颁布自己的措施来。他以公文的形式,向下辖各县、乡政|府直接命令,要他们在大街小巷复印张贴此传单,并要求各保传达到每家每户。

    “凡我中华民国边民,无论职业、贫富、族裔、男女,均需在各地派出所填写一份‘公民登记表’,并由此取得一纸身份证明,以作为在东北工作及生活所用。无此证明者,均视为非法人员,政|府不予保证。

    在华合法开垦土地的外国人者,均需向各地派出所登记入册、并主动缴纳地税,由政|府保护其合法私人财产及所开垦土地。在华生活十年以上,无论何人,只要拥护政|府领导,向政|府申请,均可获颁一纸‘绿卡’,除不得选举、服兵役外,与中国公民待遇相同,允其在中国境内生活及工作。其在中国出生之子嗣,如欲成为中华民国之公民,需声明放弃他国国籍。

    近日东北匪乱频发,为保障地方安宁,自治政|府不允许非公民身份、无‘绿卡’者在东三省流窜。一经发现,即剥夺其全部财产充公,按原国籍遣送出境。无接收国家者,视为难民,须得接受中国政|府统一安置。

    至于其中为非作歹、霍乱市街者,一经发现,即按通匪予以重处。从即日起,晖春进入紧急状态,驻防军队、警察依令予以戒严。除宵禁外,所有边境除口岸外禁止国民出入,违者可视为特务予以当场击毙。所有非法组织都将被取缔,其成员即日起需到所在派出所、警察局投案自首,否则将受到自治政|府的严厉打击。

    本条令由吉林边防公署拥有最终解释权。”

第327章 阴谋与阳谋

    这个后世被称为“《中国移民法案》雏形”、“中国民族问题处理基本原则”的行政命令,绝非张汉卿拍脑袋想出来的,也不是单单针对韩民垦荒问题的解决。

    事实上,早在垦民问题严重化之前,白俄人在华问题已经在巡阅使署内部讨论了很久。这些在十月革命后不满于苏俄政|府的旧俄民,无法见容于新俄,于是流落到东北各地以及上海。他们不被苏俄承认,也就失去了国籍,成为难民。不过他们中间有钱的,还算不上难民。真正的难民,是那些家产丧失殆尽、又无劳动力的人群----妇女和儿童,他们生活在社会的底层。

    为了谋生,夜幕下的哈尔滨,多了些异国的粉脂在游荡。有很多人并不懂得中国话,工作难寻又无法拥有土地,难免会做些影响社会安定的事。用马雅可夫斯基的一句名言来概括,“当社会将你逼得走投无路的时候,不要忘了,你身后还有一条路,那就是犯罪。记住,这并不可耻。”

    在苏俄可以搞暴力革命,那是你的家事,但在这里对象可是中国的政|府和中国的子民!所以张汉卿及时出台了收留白俄难民的一些措施,也取得了很好的效果。不过张汉卿可没大方到让他们轻易成为中国的公民----得意时把中国人看作猪狗不如,失意时想乘机获得荫萌?没门!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临时落脚可以,想成为中国国民,下辈子吧!

    可不是下辈子嘛,后世各国都有一种“绿卡”制度,赋予在当地出生的子女自动获得本地的国籍。可见,“让下辈子成为国民”,是各国对于移民不约而同的考虑,而非仅张汉卿一人的见解。阳谋啊!

    如果外国人能够在中国生活得足够长时间,张汉卿认为,也不妨考虑出台一项政策让他们的子女获得和中国国民一样的待遇,中华民族有足够的包容性。不过前提是他们学习和使用汉语,起汉语名字,认可国家和中华民族一统的观念。

    张汉卿还不无恶趣味地准备由自己亲自出一套汉语四、六级考试的试题供参考,里面就有诸如“意思意思”到底是什么意思、“方便”是行个方便还是身体上的方便、“哪里哪里”究竟是哪里、“老五对老四说老三的老二老大了!请问本句中一共出现几个人物”…等等,考听力全用周杰伦的歌,还只放一遍说这是中国人的正常语速…

    那时候起他就开始酝酿户籍登记和绿卡制度的草案,但还没有落笔,晖春就出妖蛾子了。也好,拿出头的几个棒子练练手也不错。

    对待棒子,这要和国内的朝鲜族民众彻底分开,正如同正史上中国同主体为华人的新加坡的关系一样,要区别。但是一味的动粗,多少会伤及境内的同胞之情,毕竟只要有心人煽动,还是能够引起相应的凄恻之情的。

    所以张汉卿要先礼后兵。韩人垦民的存在,是历史原因造成的。很多人也是贫困潦倒所至,否则按照死不移故土的观念,只要有一寸活路,就不会离乡背井来到这里。旧东北缺劳动力有资源,朝鲜有劳动力缺资源,这才有此种完美结合,这并不是坏事。

    但是人要懂得感恩----只要你承认我国政|府管理、或者干脆加入中国国籍,都能获得目前的地位,所以这道法令并不是为难谁。但是你若想以占领土地之名行分裂国家之实,这就未免令人不快了。好聚好散,你看不起中国也就罢了,但一边用着救命的土地,一边要把租来的土地连收成一起送给外国,它的恶邻,天下事岂有此理?

    这些闹事的人中间也不是没有不明事理者,至少金三顺是其中一个。他本是一进会北垦支部的一名书记官,在晖春也有上十亩薄田,一家人生活得也算过得去。

    之所以加入一进会,是因为这是个韩人组织,在法治纪律松散的晖春,加入它至少在政治地位上有了保障。但正因为人在组织内,他对于东北发生的事件有着清醒的认识----张作霖控制东北的步伐越来越大,动作也越来越稳,天无二日民无二主,一进会马上就会面临着是俯首听臣还是站在对立面的问题。

    日本人也在渗透,但终不如自治政|府来得光明正大,他们还要顾忌着影响不是?少帅的条令一发,所有晖春的军政机关都忙碌起来,当天晖春的大街已经出现全副武装的军人和警察在巡逻。有眼线回报说,地区警察局连日来人员进出不断,里面的灯在夜里也没有熄,听说矛头直指一进会。

    只要不傻,就知道先避其锋芒为上策。所以,陪着小心,他对他的头子朴承正的意见做出生平第一次反对:“少帅来势甚猛,我们是不是先避避风头?”

    可是朴承正认为,这正是中国政|府想要的。如果己方雷声大雨点小,如此轻易地认怂,后来再和他们混的人就不会多了,这是从侧面认可政|府的权威性。所以,这个时候,正是把事情做大的良机。只要搞大了,日本主子一定会适时地提出关切,那时一进会北垦支部就可以作为主事人的身份和政|府谈判,结果或有大逆转。

    远东这么大地方就是这么丢的,图们江南面一些地方也正是这样获得的…屡试不爽啊。

    所以张汉卿头天下午发布政令,第二天早晨一进会就向他送来了一份大礼:超过一万人的韩人垦民在次日早晨浩浩荡荡向晖春城进发,他们要面呈少帅,要求韩人自治,并取消在他们垦荒的土地上纳税!

    按照晚清及民初政|府对待民乱之正常步骤,朴承正计划着这位少帅公子一定会亲自上门,然后“有理有利有节”地以天朝上国之气度为准绳,居高临下地驳斥他们的胡闹之举,然后在声色俱厉中一转态度,表示对他们“合情合理”的诉求会“斟酌考虑”,许以好处,给予甜头,换来自己名义上顺眉顺耳,其后便是皆大欢喜的“妥善处置”…

    以他对中国官场的了解,大家一向都是这么做的。

    可是他永远想不到,张汉卿从骨子里不是官场出身的,他最大的头衔,其实只是工厂里一名中层的骨干,从本质上来说只是一个愤青。

    所以注定他的那一套在事实上行不通。

    这么多的人同时出现,一年一季的夏粮也没有人有心收割了,路上黑压压的人群已经让祖辈没见过多少世面的老百姓有乐子可看了。

    这些韩人垦民据说是要到晖春搞什么抗议,路远的从夜里就开始出动了。政|府分得土地,普通东北老百姓是很高兴的,所以对他们这些人这么个搞法赞同的并不多。种粮纳税,从古到今莫不为是,想不纳粮,哪个政|府会同意哟!

    可是保不住人家齐心啊。

    这些棒子听先人说,刚来的时候都是穷困潦倒,原住民免不了给口吃的喝的,有的人还曾帮衬着给他们工具垦荒,他们祖上可都是受过自己先人的恩惠的。可是当他们落下脚之后原本淳朴的民风难免会有些变化了:这些垦民中颇有一些人仗着心齐,干出些让邻里不安的事。至于争肥田抢滩地,更不在话下。

    加上他们讲一口朝鲜话,除了更早过来的边民,本地人都听不懂,时间久了,难免分成两拨:本地人一拨,一批又一批来此的韩人为一拨。到最后,晖春80万民众,竟有一半来自韩人垦民或者他们的后代。

    中国传统儒家文化是远来是客,所以外族人融入中华是极容易的,排斥极小。但是当韩人垦民人口占据主流,特别是朝鲜并入日本之后,他们对当地华人的观感就有了异样。

    他们不再感激华人曾经为他们付出过的努力、热情和友好,开始觎觊这片脚下的土地。一进会就是在此时挑起了韩人自治这块大旗,他们的理论听起来很有蛊惑性:这块土地也是我们先祖开垦出来的,我们也世代在此居住生活,为什么要受华人的管?

    这个论调很有市场,就如同毛时代为了中朝友好的大局让步长白山为中朝共管一样,到后来一群无耻的韩国文人“考据”出整个长白山、整个东北、甚至包括整个远东及华东一部分都为韩国历史领土一样。老子是韩国的、屈原是韩国的、他们还大言不惭地申请了“端午申遗”…

    张汉卿早就想收拾他们了,他们甚至比日本鬼子更可恶,至少人家是光明正大地展现肌肉…

    现在,他就在城外的一处高台上,静静地看着这群跳梁小丑可着劲地折腾。

    俗话说:人一过万,无边无沿。尽管人群没有一万,还有很多人仍在路上,但是突如其来地有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默不作声,那场面确实让人压抑。望着黑压压的人群,尽管张汉卿已经与他就打击一进会可能会遭到的反扑进行过预演,晖春市长徐鼐霖心里还是很惊慌。

第328章 波澜起

    不是徐鼐霖无能,能够名列吉林三杰之一,他不是没几把刷子,至少能被张汉卿挖到,不会是庸才。他先后任知县、黑龙江大赉厅通判、海伦直隶厅同知、候补知府等职;1907年,任东三省总督都署礼科兼学科参事;1909年,任钦差大臣内文案一等秘书官,同年任黑龙江兴东兵备道;1910年,任黑龙江民政使,参加中东铁路理事会,主持吉长铁路选线勘测事宜。可谓经历不凡,如果不出意外,他会在两年后出任吉林省省长。

    张汉卿能顺利接收中东路,他在里面起了很大的作用,因此被之赏识。正巧张汉卿知道《筹边刍言----经营蒙藏以保存中国》一书的作者就是他后,为了预备解决晖春之事,遂在半年前就通过张作霖委任他为晖春市长。

    他的眼光还是很毒辣的,认为张汉卿所提出的边境问题、民族问题处理方案很有前景。老一代的移民们对国家的认同感是很低的,所以无论如何不给他们公民权;等到新一代出生后,由于所处的环境、所接受的教育,以及原族群、原国家概念的淡化,更能融入新国家。这样,给予公民权就水到渠成了。

    就像现在华人街的华侨,绝大多数只是基于人种与血缘的关系作为纽带,与第一代的移民们无论在思想感情还是融入外国社会的积极性上都差距甚远。很多人已经不会说汉语写汉字,甚至在概念中,中国只是一个遥远的国家,自己的祖辈曾经在那里生活过,仅此而已。要说国家认同,那是没有的,他们更认同自己所处的那块土地,这是理所当然的。

    而所有民族公民权一律平等的观念,淡化了民族的属性,这样虽然在初期对弱小民族的存活是不利的,就像身体健壮的人和虚弱的人处于同一起跑线上所宣称的绝对平等一样,但是政|府完全可以有很多其它办法,如社会救济和有意识的区域经济政策倾斜等。国家可以给予帮助,但只是基于对国民的爱护,而不是对于某个族群的特殊待遇,以免滋生异样心理,觉得本民族与众不同。

    所以他对张汉卿提出的以“超严厉对待这种分裂倾向、以超强硬对待里通外国”的政策,举双手欢迎。但是他又害怕这样做会给别人----主要是日本以口实。但是张汉卿的一席话打消了他的顾虑。

    “正因为有日本人在,我们的动作必须要快、要狠,要让他们还没来得及做反应之前平息事态。造成既成事实后,该杀的杀,该撵的撵,该关的关!没有摇旗助威呐喊的,日本人也难起什么浪。而且晖春边境开放权在我,只要顶住压力,除非宣战,否则日本人是无法正当介入的。我想在这种时刻,日本人的眼睛都盯在俄国远东那里,对这里也只能是嘴上抗议一下而已,这其实是我们稳定吉林的好时机。”

    “这些滞华韩人之所以敢这么猖狂,无非是借了日本人的胆而已,如此不迅速、果断处理,那还有大批的俄人有样学样,东北到底是谁家之天下?!”

    对见惯了日本人蚕食的地方官员来说,徐鼐霖其实是恨不得中|央高层能够顶起来,好让他在辖区内腰杆挺得更直一些,这几乎是每个爱国的官员的理想。在东北这么多年,也只有看到张作霖能够偶尔展现出他桀傲不逊的风范与日本人斗智斗勇了。现在,年轻的少帅也持同样的心态,他很欣慰:不是每个中国的掌权者都没有骨气。

    不过他还是抱着持重的想法----越如此越有必要去关爱他的成长,他对张汉卿说:“少帅,兹事体大,是不是先和大帅通通气?”

    天高皇帝远,有些事情很难及时与远在奉天的张作霖有所联系。如果这只是张汉卿的一时心气,事情闹大之后巡阅使若不支持,对他的打击将是很大的。奉系一些老将们和这位少帅争夺权力的小道消息,作为局内人,他也有耳闻。一旦失利,正好给反对派以子弹。

    张汉卿摇摇头,微笑着说:“不需要,现在我正想好了一个非常好的借口,可以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个问题,让他们谁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他悠悠地说:“日本人不习惯栽赃陷害吗?我这次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徐市长,您尽管往大里搞,保证不会出什么问题。”

    如此大规模的民变,若是在以往,地方官员第一件事就是要努力去捂,争取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无论是在以前还是在穿越之后,“维稳”一向是地方官员考核一刀切,绝不客气。

    所以对朴承正来说,不怕闹大,只怕声小。如此上万人规模的“请愿”,他可是花了很多心思的,也砸了不少钱。他手下的几大金刚,“一进会”的主力骨干,都被逐级安排动员全家到各个韩人垦民家里去游说,说只要配合着演好这场戏,将来地税肯定是免交的。至于后果,中国历来是法不责众,又有日本人在后面撑腰,有什么好怕的。

    至于“自治”,他们也没想那么多,这事不像以往还有机会。不过借此用以作为谈判的筹码罢了。谈判嘛,里面有一个“谈”字,需要一些“谈资”嘛。

    赶过来的韩人垦民,大多数是被裹携而来的,也许还存着些幻想。据朴会长说,来得人将来会免去至少一半的税粮呢。剩下的不是一进会的死忠家眷,便是真的醉心于“自治”的一帮子地痞----老在华人地盘耀武也没有意思,还是单干比较爽。

    看聚集的人已经有了些气势了,作为领头人的朴承正命人拉开一条横幅,红布黑字明明白白写着的“大韩垦民呼吁间岛自治诉求”让本已成竹在胸的张汉卿再也忍不住从心底涌起的阵阵怒气。妈的,还真上脸了!

    什么玩意,屁大的地方也动辄敢称“大韩”,这朝鲜在日本手底不过十几年时间,怎么把这一套学得这么彻底?人家是“大日本帝国”,它们就来个“大韩”!

第329章 没有身份证

    久随他的高纪毅、姜化南、谭海等人也怒了,姜化南捋起袖子说:“少帅,我带人把它砸了!”高纪毅也说:“反正准备得都差不多了,我派人把他抓起来,好好收拾下!”

    张汉卿沉闷地吐口气,慢慢说:“不差这一会,先看他们怎么表演。”他能够如此气定神闲,是因为胸有成竹。

    棒子和他们的主子日本人都喜欢玩阴的,这次,他准备把他们阴到家。

    若不是随着官位上窜,自己开始注重养生功夫,把“每临大事有静气,不信今时无古贤”作为座佑铭,他真想这么干。虽然已经结婚有年、于凤至也传来有孕的消息,但他的身体仍然处于十八岁的年纪,成熟的思想需要压抑住他年少的轻狂。

    其实是正因为思想成熟,所以更加年少轻狂…

    不说了,反正张汉卿是认为他欠揍的,就冲着这两个字。在他的身后,是晖春市长刘鼐霖、晖春市警察局长王庚,此时都已有条不紊地作出部署,单等那一刻。

    朴承正站在队伍的最前面,后面是几个亦步亦趋的骨干举着横幅。他远远地便看见中国的官员和警察们就拦在路中|央,堵住他们前进晖春城的道路。对面没有像几天前那样出动警察进行驱散,也没有苦口婆心的劝说,就那么静悄悄地站在那里,反让他有些发毛。

    他免不了回头望了一眼。不远处,日本驻间岛总领事馆的几位馆员也化妆掩在人群中,他略微有些放心。“成败在此一举”,他想,然后正一正衣冠,走上前去。

    “我请求会见少帅和市长大人…”

    姜化南奉命拦在前面,他的后面是荷枪实弹的一群侍卫。如果朴承正眼色不差的话,他还看到他们背后不远处黑洞洞的----机枪!他差一点惊叫出来。

    “来的是什么人?有事到市政厅各局办处理,这么多人,是要哗起民变吗!”这是陪同姜化南一起的王庚,他是警察局长,负有地方绥靖的直接负责人。

    “本人朴承正,为韩人垦民推举出来的代表,要和市长商讨关于撤销对韩民的歧视的法令…”他慢里条斯地背诵他的腹稿,那一幅不卑不亢的神情让他在韩人心中很是得分:“…华韩混杂,常起纷争,今我应四十万民众之请,强烈要求晖春自治,由韩人治韩…”

    王庚已知今日之结论,早已定下策略,不等他说完,便接口说:“说完了?”

    朴承正一愣,如此回答倒是出乎他意外。他想到了中国官员的愤怒驳斥,想到了中国官员再度以武力驱散人群,却想不到对方竟然不温不火,倒让他的一拳像打在棉花上一般。王庚身后站得笔直的一排警察不怒自威,正眼儿也不瞟他,让他不由得心底一泄。

    王庚微笑着说:“你说完了也该我了!”他拿起一个话筒,对着漫天的人群,大喝一声说:“你们要造反吗!”别看他看起来斯斯文文,这一声喝还是很有力度。

    “这里,是中华民国晖春市的地界;这里,驻有吉林边防绥靖公署的军队!你们擅自集会,堵塞交通、要挟政|府、骚扰百姓,已经严重触犯民国法律!市政厅前日已经颁布政令,因为各地匪乱频发,所以严禁人员集会,这点你们不知道吗!我是晖春警察局长,在此严肃重申,你们必须马上回家,再有此种事情,一律严惩!”

    人群面面相觑,再跋扈的流民也知道,和东北胡子扯在一起,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他们都把眼睛放在朴承正身上。

    朴承正见他一席话便让人群哑火,知道自己再不说些什么,场面便不好收拾了,难不成真得要冲击对方由官员、警察和军人组成的阵线?闹归闹,预案里可没有武力解决这一项。

    他重新拦住话题说:“我们都只是晖春的百姓,我们都是自发赶来,要求政|府同意韩人治…”

    王庚把喇叭对准他,厉声说:“你的身份证呢?”

    朴承正几乎要昏倒,来东北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当面问他这个问题。这个是问题吗?他从来不觉得是问题。但是现在问题来了,这就是个问题。

    身份证这个东西,出现在中国已经有两千年的历史了。从商殃变法开始,秦人出外就需要这么个东西,不然,过关、住宿都是问题。后来整个儒家天下,除了书生到后来的秀才及以上读书人、官吏不需要外,普通老百姓外出都需要这么个东西。当然,由于封建社会重农抑商,许多人终其一生也最远只去过县城。

    那个时代的身份证,叫路引。

    张汉卿深知这张纸的重要性,在后世,那张小小的卡片承载着相当多的社会功能,也极大方便了人民群众的生活,特别在人才流动时代。

    所以穿越后他即参考了这个时代的做法,并在新民土改时正式颁出以作试点。当时所有新民家庭,都通过各地保甲的证明取得了这个东西。下乡的工作人员,也藉此摸清了全县的人口分布,为后来的土地分配和改革平添了许多助力。

    当然,因为条件所限,不可能把证明人拍照“留念”,所以当时用了一个很土很农民但很有效的办法:描述法。

    “身长要填清几尺几寸几分,面貌要注明五官是否端正、鼻耳眼是否齐全、面部是否有麻子,瘸子、聋子、瘫子及结巴等症状要在特征栏中准确填出”。最令人叫绝的就是填写手指头的箕斗纹了,填证时,要将持证人的十个手指一一看过。“斗”纹(指纹呈圆圈形,没有开口)划○,“箕”纹(指纹不是圆圈状,而是有开口)划x…

    先要说明,这不是张汉卿的创举,而是要追溯到正史上二十多年后宁夏省的军阀马鸿逵的得意之作。不过先来者先得,无论如何,在这个世界上,是张汉卿的首创。

    因为基础工业的迅猛发展,进城进厂进矿的工人多起来,用这种身份证明制度对于外来人员的管理还是很有效的。尤其是对于外国侨民的管理,特别便捷。所以,先是奉天,再是黑龙江,然后是吉林,全面导入这一制度。不过晖春地处偏远,吉林又是最后才被征服,因此这一制度在这里尚未得到普及。

    张汉卿从这里入手,大张旗鼓地要求所有边民都要注册登记,实际上就是卡住抗税的脖子。有了完整的户籍登记,土改组再清量辖区土地,就能很快地摸清虚实。只要证据确凿,怕你不乖乖配合?真当国家机器是吃饭用的?

    已加入中华民国的韩人垦民都正式拥有身份证明,愿意在中国生活的韩民都可以获得绿卡,这方面有历史的因素,张汉卿不会为难。但是既无身份证明又无绿卡的韩民,是他此次要清剿的对象,不管他是被人所骗还是想混水摸鱼,在大是大非面前没有例外。张汉卿要通过这次行动,让那些首鼠两端的人尝到后悔药的滋味,也让有异样心思的任何民族知道国家处理民族问题的办法和决心。

    因为清政|府的衰败,导致朝鲜被日本吞并,这也滋生了韩民族的觉醒,不过是另一个极端:对曾经的天朝上国的蔑视。朴承正一贯声称自己是大韩的子民,所以对于办理这张证明,一向是抱以无所谓的心态的。中朝边境犬牙交错,人员隔江、隔河可以方便地往来,户籍管理本来就难。再加上政|府行政能力虚弱,这里一向都是非法移民的天堂,他又怎么随便就入中国政|府的彀呢?

    所以,王庚一击即中。

    仿佛已经预备好了一般,王庚大声说:“政|府已经声明戒严,你又拿不出身份证明,我怀疑你通匪!为了安全起见,根据法令,我将当场予以逮捕,容后审查!”

    话音未落,两名警察闪出人群,将朴承正双手铐上。

    这是张汉卿从朱启钤那里讨来的警械,比绳子好用多了,而且气派。到底是中|央内务部的手笔,一次送来5000副,眉头都不皱一下。除了各基层派出所是每所分到两副,热点地区也另有配置,比如晖春。也许,这也是新式警械第一次在东北使用。朴承正如果知道他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该是觉得幸运还是不幸呢?

    不过此时的他可没心情憧憬这第一人的荣耀,伴随着挣扎,朴承正觉得手中的铁箍越来越紧,直扎入肉中。即使这样,他还是恶狠狠地大喊:“我是大韩国的国民,你们不能随便抓我!”到底是词穷,他现在把身份主动端了出来。

    王庚重重地作了一下手势,其中的一个警察狠狠地用肘击打住朴承正的脸,使他疼得扭曲得再也说不出话来。什么人三人四的,韩国人怎么了?打得就是你!

    虽然很希望警察们能够“文明办案”,但是张汉卿却自动无视了这一行径。看不出,斯文的王庚手段还很血腥吗,不过我喜欢!

第330章 图们江边的血案

    王庚指着他大声说:“你不是中华民国的国民,在我国的领土上闹什么自治!如果随后拿不出相关证明,我仍然以通匪罪办你!”然后重新把喇叭对准垦民们:“你们在东北讨生活,我们的老百姓有没有亏待你们?天底下可有不交税的土地?这里是中国的领土,你们不想待可以走,想把这里弄乱了,办不到!我再一次重申,你们不要受人蛊惑,赶紧想清楚了后果离开!如果继续动乱,想吃枪子的就尽管过来!”

    人群乱嘈嘈的,这是怎么玩的?领头的三下五除二就被抓了,这下怎么办?什么时候,中国的官员们说话有如此硬气了,他们不怕把事情闹大了?

    要么古话怎么说的蛇无头不行,鸟无首不飞。一群乌合之众,没受过任何排练,就这么乱哄哄地随大流来闹事,突然之间被将了一军,立刻就原形毕露。

    好在还有几个主事者。朴承正被抓,让他们锐气大减,纷纷把目光转向匿在人群的一个人。一进会的老二、晖春的大商户崔永植首先救援:“小田切君,我们怎么办?”

    小田切,是姓;名,是英夫。他是间岛派出所的所长,这次闹事,他其实是幕后主使人。不过他一个日本人也不方便直接抛头露面呐,身处第一线,便失去了“调停人”的角色可能。他有些生气,暗骂一句:“该死的棒子!”如此轻易地就把他推到前台,是他不想的。不过见似乎要冷场,就再也顾不得了。

    他站了出来,一脸严肃地朝王庚走过来。王庚冷眼看着他,其实已经认出他来了,但还是冷冷地问:“你是什么人?可有身份证明?”

    小田切英夫站得笔直,用僵硬而又迟钝的中文一字一顿地说:“鄙人,大日本帝国驻间岛派出所的所长,小田切英夫的便是!”

    其实现在的间岛派出所原址上已经被日本总领事馆覆盖。1907年,日本假借“保护朝鲜人生命财产”的名义,强派60多名日本警宪,悍然越过图们江,非法侵入延吉县龙井村,设立“朝鲜统监府间岛临时派出所”,开展间谍活动。1909年11月,“朝鲜统监府间岛派出所”更名为“间岛日本总领事馆”。不过为了方便他们在吉林行使“治安”权,这个派出所在名义上还保留着,小田切英夫既是派出所的所长,也有“保护”领事馆之责。

    王庚不为所动,依然淡淡地问:“哦,你来此何事?”

    小田切英夫傲慢地抬起头:“鄙人身负晖春治安之责,现在眼看有大乱之势,自然要出来平息事态。王局长,你对垦民们的态度太恶劣了!”

    王庚冷笑说:“晖春是中国的地方,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外人来担治安之责了?我这个警察局长出面,还需要你这个派出所所长来出头吗!至于与垦民之交涉,是我国内政,不需要你来多事!”

    虽然他是文化人,但是作武官久了,王庚身上还颇有几分英气,敢当面对小田切英夫冷嘲热讽。不像现在某些地方上的官员和中央外交部的官员,对内上爷,对外失去了精、气、神变成了孙子。

    小田切英夫是派出所所长不假,但也不是王庚这个警察局长所能管辖,甚至吉林警察厅、中|央内务部,都没有管辖权。在这个时代,对日本官员用这个话来说,这就像来自周星驰的笑话“用明朝的(尚方)宝剑斩清朝的官”一样荒谬。

    见常用的招数不灵了,小田切英夫很生气,这不单不给他面子,还不给帝国面子!他指着朴承正声色俱厉地说:“这个人,是大日本帝国属下的大韩民众,你们无故拘押他,要给我个理由,不然,由此引起的一切后果,由你们来承担!”

    王庚不为所动,他也指着朴承正,不怒反笑:“后果?小田切先生,请你看好了!这个人,私通胡子,犯上作乱,在晖春地界打砸抢杀无所不为,原来是你们在后面做帮凶吗?造成晖春动乱、民匪混杂的责任你敢承担吗?!”

    小田切英夫一下被绕晕了,方才不还是因为没有身份证明而拘押,怎么转眼之间便成了通匪?若不把它扳回来,当着那么多爪牙,帝国的脸面还要不要?唯有用强硬对强硬,才有机会下一局!

    他大声说:“朗朗乾坤,哪来的打砸抢杀?你不要血口喷人,有帝国警察在这里,容不得你乱栽赃!”

    王庚要的正是他这句话,当下把手一指,讥笑说:“如果那些人不是匪,难道是你们口中的良民不成?”

    远远地,一大拨勇士冲向人群。说是勇士,是因为他们头上都缠着白布,精赤着上身,一幅典型的日本韩国才有的武士特色;说他们是匪,因为他们都手持短棒,穷凶极恶地向人群打去。他们下手极狠,而且专朝要害之处击打,所到之处,一片哀嚎与狼藉。一大群人由几个壮汉开路,形成一个箭头,硬生生在人群中撕开一道缺口,如波浪般蜿蜒。

    之所以没有被及时发现,实在是现场人太多了,而且噪声很大。但是这群人数量也不少,虽然是刚刚出现,但是因为战斗力强悍,很快地便清出一条血路来。

    要说一进会也有许多人在维持秩序,不然一群乌合之众是无论如何组织不起来的。可是这群人显见训练有素,又兼身体强壮、有备而来,一心想通过“请愿”捞点好处的棒子们哪会是对手?

    崔永植很是震惊,一进会虽然也组织了一些人在人群中鼓噪,但这种打手型的人可没有安排啊。这群人少说也有数百个,一进会可没这个规模。一棒子下去,不是打头就是锤肚子,都是人的要害啊。那个棒子都是三尺长,裹着铁箍,沾着就是一块青,砸中就是血一缕,若是当头便能直接把人砸晕过去。当棒子碰到真棒子,他们还是顶不住的。

    见人群骚乱,王庚心中那个爽啊,忍不住向身后的张汉卿看了过去。还是少帅主意高,提前安排一些军人化装成韩人打手,以超强硬对强硬。这些可恨的棒子,挨些打或许会清醒些,知道这里谁才是主人谁是客,做客人要有客人的觉悟!

    整整一个加强营的人马,少帅真舍得!不过要不是有这么多人,可能造不成如此的声势。

    “请愿”是一回事,但要造成晖春“大乱”形成“斗殴”的局面,这可就没有说理的地方去喽!出现这种事,吉林省政|府完全可以以一进会裹携匪人为非作歹来实施镇压,是堂而皇之的,甚至连日本人都不会愿意被掺和着进来,毕竟这还是一顶帽子。

    崔永植是知道利害的,因为此时小田切英夫“关切”的目光也向自己扫过来。作为目前一进会的大佬,他有必要出面阻止。他壮着胆子迎上前去,招呼说:“你们是什么人?”

    回答他的是迎面飞来的一棒子。尽管他躲得快,但肩头还是被扫中,火辣辣地疼。刚才的一个照面,他分明感觉到对手眼里那不容置疑的凶狠。

    这是要命的节奏…崔永植打了个冷颤。他想跑,可是两边已经有人围了过来,此时他身边的人都逃了个干净。再是棒子,也是未见过世面的百姓,他们的身子可不是真的棒子的对手。所以,不用吆喝,不用再苦口婆心地劝说,棒子们主动溃逃了。可以想象,一万多人四散在道路、田野、树林中的场景是一幅多么动人的场景。

    可是崔永植跑不掉了。在他转身的瞬间,一棒子敲中他的后脑勺。昏昏沉沉中,他感觉到仍然有一棍子砸到他的颈上,巨大的疼痛让他很快昏迷过去。

    跑得最快的是金三顺。几乎在崔永植被击倒的那一刻,他果断地撒起脚丫子就跑。也许注定这辈子能顺风顺水,他很快逃离人群,要不怎么叫做三顺?头脑中尚存一念的理智告诉他,这帮人是早有预谋的。

    因为晖春政|府代表、警察和军队都无动于衷地观摩着这场血斗,确切地说,是一边倒的击打。那位少帅,隐在一群全副武装的军人之中,冷漠地观察着场中的情景。倒地者的哀嚎,痛苦的挣扎,使经历过战火的他仍然有一些不忍。但是想到这次痛苦或许能让他们清醒、或许能保中朝边境几年太平、或许能够向日本人表明自治政|府寸土不让的决心,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用霹雳手段,显菩萨心肠。让一部分人的流血而让更多的人少流血,善莫大焉。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该让这群白眼狼吃些苦头了。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跟在日本人的后头做狗腿子。自己做狗腿子也罢了,还要捡嫩的欺,难道善良的中国人注定是要被凌|辱的对象?相较起来,他还是仁慈的,此次没有动枪…如果还有下次,他不敢保证会升级用什么武器了。

    不过他们的苦头才刚刚开始。

第331章 急转直下

    小田切英夫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中国人竟然会玩这招,让他始料未及----就是大日本帝国也不至于这么…呃…明目张胆!凭那训练有素的动作,谁都知道,这群打手是军人装扮的。可是,没有人可以当场揭露,那么一切事情的经过,都在中国官员的嘴里!

    张汉卿嘴角微微一撇,那是表示满意的动作。戢翼翘训练出来的特战队员果然能够以一挡十,这双倍的军费不是白花的。别说用军队,就是一群小痞子拿着棍棒也能震慑一大批人。想想后世的违法拆迁,都要百姓的命了,还不是由着一小撮人想怎么干就怎么干!现在,只是阻止这群棒子别搞那么嚣张而已,哪会有失?

    唯一不满的是谭海他们把自己围得紧紧的,不能一饱全景。也不怪他们,这么多人在场,又都是受到蛊惑的,难保没有几个不要命之徒混在人群中对自己不利。经过中东路谈判不顺的日本人,对自己可能是恨之入骨吧?热兵|器时代,一发子弹就能要了命呢,人家是忠心护主,是好心。

    看闹得差不多了,张汉卿向姜化南吩咐了一声,后者拔出手枪,对空连射三枪,立刻镇住了所有人。四下里一下子平静许多,只有几个倒在地上重伤的人的哀嚎声,格外刺耳。

    也许枪声就是信号?反正那群打手呼啸一声,从人群堆里往返回的路跑走了。王庚冷笑着对小田切英夫说:“这个朴承正一伙人勾结土匪,当众行凶殴打垦民,这个都是你们指使的?”

    小田切英夫那个晕啊。你们一堆人长枪短炮的,连机枪都架起来了,却纵容这群打手行凶伤人多时。现在发几枪空弹,立刻就占住理了!他当然不能任中方这位警察局长自圆其说,马上说:“这明显是一场阴谋!”

    “不错,这是一场阴谋!”

    不知什么时候,张汉卿分开警卫,站到他面前。这两年他长得更高了,足足比小田切高出一头来。看得出,同样营养跟上的时候,日本人和中国人身高的差距就一目了然了。

    “‘一进会’先是挑起不明群众非法集会意图向政|府施压,又勾结匪人引起骚乱想栽赃陷害政|府,幸好我们早有准备,使他们阴谋未能得逞!这位小田切所长看得清楚,政|府方面的人除了开枪吓退匪人外,并没有一个人动手!”

    他转脸看着王庚:“王局长,‘一进会’这样的非法组织,为什么没有清除?”

    王庚配合着演戏:“少帅,‘一进会’人多势众,据说又私藏大量枪支,我们警察局实力远远不及他们。再说他们一直声称受日本总部指挥,处理起来很棘手。”

    张汉卿发怒说:“我就不信了,一个地方组织竟然和政|府公然对抗!日本政|府是承认民国政|府的,怎么会放纵他们?一定是他们扯虎皮作大衣。化南,通知第一师调一个团过去,把他们的老巢灭了,并把这个组织连根拔起!如有抵抗,坚决歼灭之!”

    面对强势的少帅,小田切英夫知道说什么都没有用。就像当年的清政|府在列强的枪口下签订一个又一个不平等条约一样,什么都是浮云,实力才是后盾!现在,张汉卿有这个底气,就差随便整一个什么名义了。

    “一进会”的结局是肯定的。当他们的后台日本人对被铐的朴承正无能为力的时候,当打手们和枪声出现的时候,当少帅把此次事件定性为勾结匪乱的时候,它的下场便很不妙了。可是当魂飞魄散的垦民们再一次长途跋涉回到住地时,他们听到了一个更不好的消息。

    一个小时前,全副武装的军队攻进“一进会”北垦支部的驻地(这么快?),逮捕了留守的全部人员,缴获了大量的文件。不但如此,据知情人讲,当场还缴获在上百支长短枪,落实了他们反抗政|府的罪行。至于目击者是谁,反正大家都是听说。

    不过晖春市政厅和边防绥靖公署却拿此大做文章,明确取缔该组织,并大肆捕捉“一进会”的骨干。除头目朴承正外,第二号人物金永植在“请愿”现场被抓了,有几个头目在老巢被抓了,还有几个小头目混在人群里溜了。

    他们逃不脱的。中朝边境已经关闭,整个图们江面已经被水警封锁。晖春已经戒严,各地都在挨家挨户落实户籍,没人在这个时候敢庇护他们,也无法庇护。他们就如同过街老鼠,在遮遮掩掩中艰难度日。

    日本驻间岛总领事馆不是没有介入。但是以少帅为核心的晖春当局搞了个公审大会,这让他们在私下里施压的计谋落空。晖春法院经过仔细考量,拟定了“纵匪行凶、私藏武器图谋对抗政|府、非法组织集会、密谋分裂国家”等数项罪名,准备判处朴承正死刑。

    物证有很多:抄家抄得的上百支长短枪便是明证,还有抄得的与一些东北匪徒的来往信件。虽然日本人质疑这些物证的真实性,但也无法说明这不是抄得的,毕竟是中**人在抄家时已经指证是当场搜获的;

    数千个被打伤的垦民也是活证,其中有超过二十人伤重而死,有几十人留下终生难结的疤痕,还有几百人仍然躺在医院里。这些人都作为被“一进会”勾结的匪徒打伤打死的证明,连他们开始举起的“间岛自治”那面横幅也被作为分裂的证据。

    人证也有:至少上百名垦民指证是“一进会”的喽罗胁迫他们参加“请愿”,特别是“一进会”的基层骨干之一金三顺的指证更增分量。他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以朴承正为首的魁首与胡子交往的过程,也直指他们的阴谋是想在晖春自立为王,并当场痛哭流涕地表示忏悔。当然,法庭经过磋商,也给了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无罪释放。

    当然也有人质疑那群全副武装、纪律严明的“匪人”,可是没人知道他们从何而来、又从何而去,只能相信政|府提出的一进会勾结“胡子说”。

    本来张汉卿还想借此机会狠狠地打煞一下这些流民的锐气,但是经过这事,特别是政|府毫不留情地处当众处决了朴承正后,垦民登记由原先的爱理不理变成了趋之若鹜。政|府这是下决心做事了,有前车之鉴,谁不怕真的被驱赶出去?他们只是被蛊惑,又不是真傻。

    还主要是因为被张汉卿炮制出来的匪乱,真的在不经意间暴发。身兼中东路护路军司令、边防绥靖司令的张汉卿,不得不参加这场声势巨大的剿匪战役了。所以,及时抽身而退,留下一个安定和谐的边境,就显得理所当然了。

第332章 土匪来了

    东北爆发的匪乱,若不是它严重冲击了东北自治政|府的政权,并与日本对中东路的占有政策遥相呼应,倒有种“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诗意。

    京剧《沙家浜》里有句唱词:“乱世英雄起四方,有枪就是草头王”。从清末到解放前,东北匪患严重,草头王比比皆是。不过,东北的土匪有个特殊的称号:红胡子。

    根据史料记载,东北的红胡子起源于清咸丰年间,到正史上解放前红胡子被消灭,其存在的时间将近一个世纪。乱世之中,多数红胡子走的是强盗行径,也有效仿梁山好汉取侠义之盗的。不过,随着时局的变化,红胡子也一度成为各方势力利用的对象。

    哥萨克在红胡子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这些“带路党”联合红胡子,抢了沙俄不少的财物。日军间谍也曾想利用红胡子袭扰俄军,但出钱出枪之后,却被红胡子放了“鸽子”。

    土匪就是土匪,为何要称之为“红胡子”呢?红胡子的基本构成是汉人,从人种学上说,他们本不会长出红色的胡须,然而,红胡子一说从何而来?

    俄国学者穆罗夫于1901年发表游记《远东的人与风俗》,他在书中说:“地方之好汉,好以红色之绳穗装饰其武器。瞄准时,将绳穗衔于齿间,以免碍事。远望,枪手仿佛长着红色胡须。”不过,美国比林斯利教授却持另外的观点,他在1988年发表著作《民初社会中的土匪形象》。书中指出:“中国东北之盗匪,初期为遮人耳目,使用染红的中国传统京剧之髯口作伪装。”

    红胡子的起因甚为复杂,应该与中国十七世纪时的政策有关。根据《辽东招民开垦条例》,1644至1667年间,山东百姓移民满洲者甚多,辽东地区因移民而“地利大辟,户益繁息”。河北及河南百姓迁至鞍山、辽阳和营口,而山东百姓迁至了大连和丹东。前来关东的移民,大多自主觅地耕作,不受法律保护,朝廷对其生存状况也不闻不问,采取听之任之,自生自灭的态度。时光流逝,不少闯关东者,生活穷困潦倒,难以为继。

    俄罗斯汉学家比丘林在其著作《中华帝国之统计录》中写道,满洲移民中,有内地因罪获刑者,被遣送或驱逐满洲。此类人群,毫无疑问,将威胁满洲治安。法国天主教传教士帕诺称黑龙江依兰是罪恶之城,堪称“索多玛第二”。英国作家格拉哈姆于1886年访问齐齐哈尔,称所到之处,匪患肆虐,他说,此城堪比与澳大利亚新南威尔士州的博特尼湾,好一个非法移民和苦役犯的天堂。

    当时满洲地区警力匮乏,治安混乱,加上关内正经历前所未有的社会政治和经济大动荡,农民起义,风起云涌;列强干涉,步步紧逼……这些都催生了民间匪盗红胡子。1878年之后,清朝取消满洲移民禁令,移民激增,红胡子也猖獗起来。尤其是关外的八旗军奉调入关,前往清剿太平军。此时,关外驻兵骤减,防卫空虚,红胡子的队伍更是趁机壮大。

    由于东北一直被满清视为“龙兴”之地,禁止汉人入关耕种,二百年来,发展极慢。近代又相继被日、俄视为鱼肉,多方人员混杂,形成诸多势力。民国时期中|央与地方明的暗的纷争迭起,政权几易其手,导致地方官员盘剥生利、不顾民生。久而久之,民不聊生,便生盗匪之心。因为地方辽阔、山深林密,短期内很难剿灭。而民匪不分,时而为民,时而为匪,又增加了根除的难度。而且日俄势力遍布全境,土匪、特务、汉奸纷杂,更增加了变数。

    有传言说,逃出生天的高士傧摇身一变,成为盘踞吉林东南一带有名的土匪头子。他手中还有百十人的卫队连,有着多年军旅生涯所熏陶出来的战斗经验,对于做土匪尤有心得。原本他就与这一带的土匪有这样或那样的联系,现在只要振臂一呼,响者云集。

    日本人在为中东路绞尽脑汁之时,果断找到他,并给他经费和枪支,让他作为大哥带动一批人起来扰乱治安。日本人许诺,如果事成,将扶持其为吉林地方军政长官。在国家孱弱的当口,中|央政|府会考虑这个“建议”的。

    当是时,张作霖仅控制了奉天省大部分富饶区域和吉林、黑龙江两省的大中城市,在张汉卿准备将其作为后院的那些偏远地方,匪患迭起,很多地方都成了“胡子”(土匪)的天下。据不完全统计,在东北,仅人数在数百人以上的有名的“胡子”头就有百十余名。当时的东北,全境内共计有154个县,其中有100多个被“胡子”盘踞着,真正被奉系占据的还不到50个县,且还经常处在“胡子”的威胁下。

    土改在奉天相对比较顺利,这里是张作霖盘踞多年的地方,人口稠密,经济也相对较发达,驻军也多,因此除偶尔冒出些许不成器的毛贼,好几年间还是很平静的。

    但是吉林、黑龙江的情况很不同。民国时期,吉林的面积远比现代地理上来得大,此时还有22个县未划归黑省管辖,而黑龙江也有一块地方属于东省特别区的范畴。吉林是地大兵少,自然很多地方顾不到,黑龙江是各方势力参差,管理混乱。张作霖刚刚接手两省,手还没来得及触向偏远地方,这些不安的家伙就给了他下马威。

    原因是在全东北进行的土改。随着“新民土改”的渐有成效,各地纷纷效仿。由于政|府几乎是进行无本“生意”----强行收回地主土地分配给无地农民,然后许以10年的本息,这当然为一大批既得利益者所不容。在人人可分得土地及“包产到户”的吸引下,立场“不坚定”的胡子们纷纷回家务农----做土匪可不是长久之计。奉天的情况好些,因政|府有武力为后盾,一般地主只能在心里骂娘,诅咒着这万恶的自治政|府。吉、黑两省的一些人叫嚣着到北京呈愿,可是关外已非中枢诸公所能控制,一些人便与土匪合作,以资与奉军对抗。

    为了瓦解多如牛毛的土匪,张作霖命令在各地发贴布告,接受各地土匪们的投诚。政|府不但既往不咎,而且可以每人免费分得一块地(当然仅限于吉、黑两省)。有些规模较大的土匪群,还就地封为当地治安队,来个以毒攻毒。

    这是张作霖对于自身“马仔”生涯换来的心得,他本人就是受招安起家,因而对这个方法很有信心。有了吃的,谁还去做那些饮马茹血的勾当?他是想用田地松散土匪的联盟,让他们安顿下来。张汉卿认为未经过改造的土匪不可能一撮而就成为老实的庄稼人,因此不大赞成这种另类的纵容。

    一些吃不起苦的土匪们先是为获得土地而高兴,然后又为需要自己操劳而不满----田间的辛苦岂能如做胡子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来得痛快?而且政|府的免费土地不是容易获得的,需要种种条件。既要受管、又要受累,哪有土匪来得痛快?

    加上日本人一蛊惑,大大小小的胡子又起了不安分的心思。不少人仍又转身做了本行。

    于是1918年5月,北满境内“受封”的“中|央胡子”发动骚乱,先后占据东宁、东安、同江等县城,截断了牡丹江至佳木斯的铁路交通线,并号称要与白俄军“会师哈尔滨”。随后,在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内,“胡子”们接连洗劫了萝北和依兰两座县城。城内,大小店铺抢劫一空,刚上任十多天的县政|府包括萝北县长在内的干部20多人,被集体枪杀,依兰县长的妻子遭土匪弓虽女干后含恨上吊自杀。以至于一直觊觎中国东北的日本政|府也适时表达了“关切”,意在言外。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张作霖立志要做东北王,岂能让这一小撮力量搅了大局?

    “胡子”问题已经发展成奉系在黑土地上生存壮大的重大威胁,也极可能给立图乘机干涉东北内政的外国干涉军以机会。胡子出身的张作霖虽然手下也多是胡子出身,但当胡子威胁到他在东北的生存和权威时,下手也不含乎。在10年前,他即以剿匪出名,被朝廷及民间尊称为辽西“剿匪大英雄”,才有今天奉系壮大的机会。时隔多年,为了保证东北政权的稳定和土改的胜利,又要来一次剿匪了。

    在张作霖的亲自过问下,东三省巡阅使总部决定,投入主力部队进行剿匪,并委任东三省巡阅使署参谋长张作相为“剿匪总司令”,以张汉卿为实际执行常务的副总司令,三省督军划界分区围剿土匪,并以张汉卿为总协调,这实质上标志着少帅又一次站在奉军高层协调并领导新老奉系的力量。

    这一次,新老派系对少帅的管理抱以空前的支持。一是张汉卿在前不久的作战指挥中极具兵家本色,让老奉系心服口服,故而调到吉林协助剿匪的汲金纯师言听计从;另外大家都是既得利益者,东北匪乱实质上是砸大家的饭碗,所以同仇敌忾在所难免。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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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民国之少帅春秋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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