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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民国之少帅春秋全文阅读

作者:江山不落     穿越民国之少帅春秋txt下载     穿越民国之少帅春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58章 吹皱一池春水

    张汉卿敢这么笃定,是把宝完全押在关内那拨人身上呢。

    根据历史大势,以及他为之做的一些铺垫,张勋没理由不搞些事情出来。张汉卿穿越以来最大的动作,不过是让东北农村有了可见的进步,但对于国家局势,影响甚微。

    张勋凭五千人,能够浩浩荡荡地从徐州开到北京而一路没有阻碍,打着“调停府院之争”的旗号是一方面,皖系的强大是另一方面,而直系取黎元洪而代之的想法也很关键。否则,他没理由这么安然地“坐”过皖系的地盘山东、直系的地盘河北,直达北京城下。

    表面上他是大老粗,但用脚趾头也能想出来,这位混迹清末、民国几十年的元勋,会这么轻易地发动兵变?在没看清楚这池水有多深之前,他不会贸然行动的。

    行动方案是早就定下来的:入京逼黎元洪解散国会作为调停条件,伺机复辟。张勋到天津时,黎元洪已拟好命令,请代理国务院总理伍廷芳副署,但遭到拒绝----伍是国民党人,当然要保持名节,不能自己掐了自己的后路,毕竟国民党还要靠在国会的控制权在政治上保留影响力呢。

    然后时任步兵统领的江朝宗于6月12日当上代理国务总理,然后冒天下之大不韪副署了命令。这导致了自袁世凯称帝后中华民国国会第二次解散,舆论哗然。时避难上海的国会议员们以江朝宗不是阁员不能任代总理为由,联名通电反对。

    这么明显的政治败笔,非但江朝宗看不见,旁观的冯德麟竟也看不见,反而以为机会来了。在江朝宗刚刚当上代总理之时,他就携了长子冯庸,再度登上江家的门槛。

    说起来,自从前年两位长辈约好两家结秦晋之好,中间又生出许多事情,严重影响了喜事的顺利进行。先是洪宪帝制以闹剧收场,江朝宗也被通缉,这让冯德麟想借助江家提升自己地位的梦想破灭,自然,这进一步的热络就暂停了。

    现在,江朝宗一跃而为代总理,虽然知道民国史的张汉卿清楚他只是一个匆匆过客,但冯德麟不知道啊,还以为赶上了良机:有未来亲家总理在朝中坐镇,看张作霖还如何一家独大?他甚至有些迫不及待要地把两家的亲事定下来。

    民国时期强强联合的事情海了去了,像袁世凯和黎元洪、孙宝琦(曾代国务总理)就是儿女亲家,他的长子袁克定的妻子是湖北督军王占元的女儿,他的义女嫁段祺瑞;张作霖亲家有鲍贵卿、宋文郁等。

    江朝宗对这位关外强人的到来深感欣慰,并且对年少英俊的冯庸十分喜爱----能和张汉卿同称为关外两小帅哥,会差么?冯德麟腆着脸来,他也就笑着答应。难道真的是冯庸一帅蒙住他的眼?当然不是!政治人物才不会这样以貌取人,江朝宗之所以如此痛快,有两个因素。

    一个是冯德麟的兵权,这是乱世政治斗争最大的依靠。冯德麟想借重江朝宗,后者何尝又不是如此?北镇关内,朝夕即到。

    二者江朝宗的女儿江**长得算不上好看,当然这是含蓄的说法了。北京城里,能和江朝宗门当户对的人家也不至于用联姻的方式和他攀亲,因为自老袁去后,江朝宗已经失势了。现在关外强人冯德麟主动示好,他又有什么可以拿捏的呢?有了这门亲家,他在总理位子上也有个心理安慰不是?

    于是两家就这么愉快地交换了生辰贴,算是预定了亲事。因为是临时动议,难免觉得过于草率,江朝宗还把政|府里几个得力的干将和好友临时请来,度过了一个场面上还过得去的晚上,于是北京官场上便传出双方订立儿女亲家的消息。

    对此,心高气傲的冯庸当然不愿意。他和张汉卿同年出生,同字汉卿,同为一时才俊,同样家世辉煌。只要愿意,自然有无数靓女飞蛾扑火般投身,谁愿意枕边人姿色平庸甚至被喻为无盐女?不过他虽然一向有自己的想法,但对于父亲却是一向尊重的。当着外人的面,他答应的事,冯庸不会反对而已。

    在回住处的路上,冯庸对这门亲事十分不满,冯德麟却劝慰说:“娶妻娶贤,只要家世、人品过得去就好了,至于美丑都不在话下,只要为父我坐到了奉天城的头把交椅,那时任你再娶多少美女都不在话下,咱民国纳妾可是不限制的。”

    看来,关外强人对于婚姻的认识都是一样的。当初,张作霖就是这样和张汉卿说的,好在于凤至最终被证明并不是村姑,或者至少是很好看的村姑,否则张汉卿是要后悔一生的。

    但是江**的相貌相比于凤至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最可叹的是历史上终其一生冯德麟也未能坐到奉天王,于是颇委屈了冯庸最青春年少的十好几年…估计这也是冯庸此生最郁闷的事吧?君子一诺,胜过千金,对于土匪出身的冯家来说定亲就是定亲,再也悔不了的的。

    不过注定要失算的是,江朝宗因为被多方反对,只做了12天代总理就灰溜溜下台。从巅峰一下子跌落凡间是很难适应的,所以张勋一派人和他联络要复辟,他就急忙表态同意----他这是指望着能有拥戴之功可以再度崛起呢。为了使自己的分量更足,江朝宗还不遗余力地劝说冯德麟参加。在他看来,有张勋的道义,加上冯德麟的力量,底气十足啊。

    张勋反正是来者不拒,也欣然给冯德麟封官许愿,表示只要他能够坚定地支持,事后一个东三省总督是跑不了的。冯德麟也是被光辉前景蒙住了眼,也大力支持起未来亲家来,表示会亲自用行动表态。

    辫子军十四号来到北京,已经多日了却一直没有动作,当时就是顾虑到国会还在,民国法统地位没有动摇这点。江朝宗虽然做总理时间极短,却干了一件“好事”:终止了国会的存在。现在,只要虚位总统的黎元洪同意辞职,一切就都水到渠成了。

    张勋雄心勃勃,因为对赶黎元洪下台,很多人都是替他背书的:段祺瑞、冯国璋、曹锟、张作霖都事先派代表和他接洽过,皖、冀、鲁、豫、陕、奉、浙、闽也都先后宣布独|立以示支援。不过等到了北京联络“旧友”时,那些旧友们对撵走黎元洪很热心,但对于复辟大都三缄其口、或是顾左右而言它,这让张勋有些捉不着头脑,还以为他们是碍于面子不方便出头支持呢。

    在准备了十余天后,张勋终于按捺不住了。6月30日他终于等到张作霖“最后通牒”式的电文发出,他认为这是对他遂行计划的支持,便觉得时机已到,为免夜长梦多,决定开始马上动手。

    此时天已晚,此时他还在江西会馆请名角唱戏,因为是临时动议晚上要进宫请溥仪出山复辟,所以为了好整以暇地过足劲瘾,还临时把交情最好的梅兰芳的压轴戏挪到了前面。听完了梅兰芳的戏,他才命令他的军队秘密开到北京城外阵位,并临时筹划。其实也没什么可做的,就是发号施令而已----具体行动计划早已定下,只待命令而已。

    一直听到子夜12点钟才回寓所,与此同时,他的司令部里参谋人员进进出出,频繁部署;谋士和幕僚正在聆听保皇党的首脑康有为讲话。按照部署,他将以突袭的办法,擒贼先擒王,解决北京城卫戍部队的头脑。

    于是安排命令,让他的“辫兵”连夜把京津临时警备总司令王士珍、副司令江朝宗和陈光远、以及京师警察厅总监吴炳湖“请”来,突然宣布道:“本帅此次率兵入京,并非为某人调解而来,而是为了圣上复位,光复大清江山。”接着他告诉众人,今日傍晚,他已进宫面圣,召开了“御前会议”,决定明晨请皇上复位。议罢厉声问道:“诸位尊意如何?”

    王、江、陈、吴四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事件弄得心惊肉跳。王士珍壮着胆子问道:“各省及外交部接洽过吗?”张勋回答:“外交确有把握。冯国璋、陆荣廷均表赞意,并有电来催。各省督军也一致拥护。”

    江朝宗是知道内幕的,当下表示赞同,王士珍等则默默无语。张勋又说:“我志在必行。你们同意,则立开城门,放我兵马进来。否则请各归布置,决一死战!”王士珍等面面相觑,不敢再说什么,只能默认。

    张勋遂下令打开城门,5000“辫子兵”全部进城。接着,张勋穿上蓝纱袍,黄马褂,戴上红顶花翎,带领康有为以及王士珍、江朝宗、陈光远、吴炳湘文武官员,乘车进宫,此时已是凌晨。

    已得到消息的末代皇帝溥仪在瑾、瑜两太妃和太保世续、师傅陈宝琛等人的护导下,来到养心殿召见张勋一干人等。已经退位5年半的溥仪对于再次当这个皇帝并没有什么感觉,毕竟他现在才12岁,但是一干帝师、马崽和拥趸都激动起来,有些人甚至喜极而泣。张勋见小皇帝坐上了龙椅,便立即甩开马蹄袖,领着众人匍匐在地,向溥仪行三跪九叩首大礼。

    此时是凌晨3时左右。

第259章 复辟

    历来皇帝即位是要三让三辞的,周礼“主国五积,三问,皆三辞拜受,皆旅摈…”所以当张勋奏请复辟说:“(五年前)隆裕皇太后不忍为了一姓的尊荣,让百姓遭殃,才下诏办了共和,谁知办得民不聊生…共和不合咱的国情,只有皇上复位,万民才能得救…”溥仪便按照帝师陈宝琛的指点表示谦让说:“我年龄太小,无才无德,当不了如此大任。”

    张勋立即赞颂:“皇上睿圣,天下皆知,过去圣祖皇帝(指康熙)也是冲龄践祚嘛。”

    溥仪便连忙按照陈宝琛的嘱咐说:“既然如此,我就勉为其难吧!”

    于是,张勋、康有为等人又跪拜在地上,高呼万岁,王士珍等人也只得跪下随口欢呼。

    凌晨4时,张勋派清室旧臣梁鼎芬等人带着小皇帝赐封黎元洪一等公的诏书和康有为预先代写的“黎元洪奏请归还国政”的奏折,五更叩开总统府的门,要黎元洪在奏折上签字。

    但在批词上对黎元洪的称谓颇费踌躇,开始想称之为“总统”,觉得不妥当;后又拟称之为“该大臣”,但民国元首终究不该以“大臣”称之。最后康有为说:“不如称之为‘该员’,最为妥当。”众问其故,康有为说:“中国本归陛下所有,前因辛亥革命,陛下为息事宁人起见,这才将天下大事委托给袁世凯管理,袁世凯死了,黎元洪继任,这两人不啻陛下之‘管理员’也,因而称‘该员’最好!”

    可怜黎元洪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盼来了救星却没想到是灾星。本想借张勋之力驱除段祺瑞的黎元洪听明白了梁鼎芬的来意后,分外惊愕,知道自己上当了:前门才赶走段祺瑞那只狼,后门却引来张勋这只虎!便严辞拒绝说:“总统的职位,乃出国民委托,不敢不勉任所难。若复辟一事,乃是张少轩(张勋的字)一人主张,恐中外未必承认,我奈何敢私自允诺呢?”

    梁鼎芬恐吓说:“先朝旧物,理当归还。公若不肯赞成,恐致后悔。”

    黎元洪索性闭上眼睛,不予理睬。梁鼎芬无法,只得悻悻而去。第二天,黎元洪通电住在南京的副总统冯国璋代任总统职务,自己逃到东交民巷日本使馆区避难。

    可怜的老黎前脚被段总理逼权,现在又被逼宫,他这个总统,当得也忒悲惨了。

    张勋拥立废帝溥仪复辟,自封议政大臣兼直隶总督、北洋大臣,并改民国六年(1917年)为宣统九年。冯德麟也踌躇满志,飘飘然,昏昏然,而不知所以然。他利令智昏,下令调二十八师部分官兵进京“赞襄复辟,保卫皇室”。却不想早已人心向背的部下们与张作霖军队暗通款曲,谁也不敢来蹚这趟混水了。

    皇帝又坐龙廷了!

    停业五年多的黄龙旗店又重操旧业,但一时供不应求,许多人家只好用纸糊一面龙旗应付。而那些早就盼望清室复辟的王公贵族、遗老遗少则弹冠相庆,兴冲冲地聚集在皇宫门前等候觐见“皇上”;没有朝服的人就急忙到旧衣铺去抢购朝服,没有发辫的人就到戏装店定做用马尾制作的假发辫,他们穿上长袍马褂,晃着真真假假的大辫子招摇过市。

    广大市民在胁迫之下挂上了龙旗、戴上了假辫子,但根本不认为这次复辟能成功。北京街头的报童在兜售“宣统上谕”的号外时,叫道:“六个子儿买古董咧!这玩意儿过不了几天就变古董,六个大铜子儿买件古董可不贵咧!”这种声音反映了普遍的舆情。

    在复辟时期,最宝贵的莫过于脑后的辫子了。张勋去见清帝时,太保世续说辫子与时世不合,劝他剪掉。张勋听后十分恼怒,说:“正因为我的兵都留辫子,所以奸宄之徒才难以混入。如今这些乱党奸徒,岂不是个个都没有辫子的?”

    复辟的当天下午,当手报告街上到处都是留辫子的人后,张勋乐不可支,拍腿掀须大笑道:“我说人心不忘旧主,今日果应其言。不然哪来这么多有辫子的人呢?这就是民心所向啊!”

    作为此次复辟的“文圣人”,康有为的辫子既短而秃,垂下来也不过六七寸,蓬蓬然如蒲草一般。众人的辫子都保留得完好无损,当有人指斥他不像个复辟派时,康夫子辩解道:“我自从戊戌年后亡命海外,不得不剪发易服。自从辛亥国变后,这才返回祖国,重新蓄发,距今五年有余,所以长不盈尺耳。”众人问他,辛亥年后,别人都剪发,为何你反而要蓄发?康夫子得意地说:“我早料到必有今日也!”

    康有为不但发辫短,胡子也因为化装入京、掩人耳目的需要给剃掉了。当复辟大功告成之后,康夫子希望获得首揆(首席内阁大学士)一席,张勋向宣统请示的时候,瑾太妃以为不可,说本朝从未有过没胡子的宰相,只愿给他个弼德院副院长的职务。康有为得知后,极为懊丧,急忙从药店买来生须水,一小时内抹上两三次,且时时揽镜自照,不啻于农夫之望禾苗也。然大势已去,如此卖力终无力回天。

    康有为心里很不高兴,于是口出怨言,大骂张勋说:“既然以虚职安排我,那何必打电报招我入京呢?”张勋听说后,怒道:“他啥事都不用干,就得了个现成的弼德院位置,现在还贪心不足,真是腐儒不足与谋。”说罢,张勋还恨恨地说:“他若是再到背后毁谤我,我须用野蛮之手段对付他。”康夫子听后,反莞尔一笑,道:“别人怕他,我偏不怕他。”旁人问为什么,康夫子说:“他身边有支小枪,我身边还有支大手笔呢!比较起来,偏看是谁厉害些!”

    两位文武圣人互不服气。张勋说:“老夫名张勋,今日果然建立了不世之勋。”康夫子笑道:“我名有为,今日也是大有为了。且我的名字,不但切于己身,即于国家,也有特别关系,《中庸》里说‘富有四海,贵为天子’ ,我的名字便是嵌入了‘有’和‘为’这两字。”张勋听后,想了一会,拍腿骂道:“他娘的,你取‘有为’两字命名,难道你还想做皇帝不成?”康夫子听后,慌忙说:“不敢不敢,这我真不敢!”

    刚做了半个月内阁总理的李经羲得知复辟消息后,急忙来找张勋,质问他为何不通知自己,也不给自己安排职位。张勋笑道:“老九莫怪,论资格,你当然有做宰相尚书的希望。不过呢,你的前程生生被没有辫子断送了。我替你着想,委实有些不值得。”哼!前段时间让你进宫,你推三阻四跑了,以为我不知道?现在想分果果,没门!

    其它的牛鬼蛇神纷纷炮制出炉:陆军部尚书雷震春,是最早参与复辟的,听说张勋之所以让他做陆军部尚书,就是因为他的名字起得好,“春雷滚滚、震耳欲聋”!这位出身小站的震威将军,曾做过江北提督、第七镇统制,在袁世凯时期便是复辟老同志了。这一次被封为陆军部尚书,雷震春穿着崭新的朝服,乘坐摩托车去宫中谢恩。到宫门后,车尚未停稳,雷震春便从车中跃出,结果摔出四五尺远,额头都碰出了血。护兵急忙上前扶他,问:“大人,痛否?”雷震春说:“心乐则不觉痛。”谢恩后,雷震春被赏在紫禁城骑马。

    这回,他不再把他写的那副有名的对联“家贫穷,千把钩,抓不来至亲好友;人富贵,万杆枪,打不离王八龟孙”放在心上了,而是全心全意地当他的“王八龟孙”。

    不是所有人都利令智昏。张勋受封“忠勇亲王”后,其爪牙们兴高采烈,唯独部下某秘书却突然提出辞职。张勋愕然,问他何故。该秘书说:“大帅既封亲王,对于宣统就该自称奴才,而我们这些人则要对大帅自称奴才了。我虽寒素,却不愿做奴才,更不愿做奴才的奴才。”张勋大怒,骂道:“你还没有做奴才的福命呢!要走就走。”说罢,立即让该员滚出。

    为了让复辟红红火火,张勋要在江西会馆恭演大戏。正在家琢磨戏的“戏骨”、“民国四公子”之一的满清贵族后裔溥侗接到宫里上谕,心知应该是那帮复辟狂为拍张勋马屁想出的勾当,本想一拒了之,可转念一想,不如唱《千忠戮》“惨睹”一折,让那些鸟人知晓,自己并不是省油的灯。

    主意打定,他立即找同为“民国四公子”之一的袁克文商议。袁克文连自己老爸当皇帝都不同意,更何况开历史倒车的那帮小丑?当即道:“这出戏好,正好出出这一腔怨气。”

    《千忠戮》是出了名的惨剧,说的是明朝朱棣攻克南京,建文帝出逃,由帝而僧,一路见忠臣被戮,百姓遭殃,生灵涂炭,惨绝人寰…

    到了那日,溥侗、袁克文在台是唱得凄凄惨惨,声泪俱下。台下众人面面相觑,张勋更是兴冲冲而来,怒冲冲而去。

    后来张汉卿和两位老友相聚于北京,提及这桩趣事,不无讽刺地想:“连戏子都看不好的事,为什么这些人还趋之若鹜呢?”

第260章 助力

    天津港,傍晚。

    廕昌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等待远处一艘巨轮的靠岸。他化装成一个商人,身边是各王府凑出来的忠实旗丁,均扮作脚夫。他们就像天津港无数以苦力养家糊口的苦哈哈们一样,在人群中毫不起眼。若是能让人稍感不爽的,是他们一行人留下的辫子太过于自然,显然是受过长期的“熏陶”所致,不过算起来这也没什么奇怪,毕竟,民国成立还不久,很多遗老遗少们都还拒不剪辫子,连国学大师王国维都留着呢。

    可是唯一让人生疑的也是这个辫子,因为要出苦力,留着辫子极不方便,所以至少在码头工人这个行业,留着辫子的是极少,别说这一群人了。

    奉情局天津站站长刘多荃早已奉命盯着这批不寻常的人物。天津是奉情局在关内的极重要一站,堪比北京。奉情局在此耕耘了一整年,已经初步建立起相应的情报采集来源与输送渠道。当然,“宗社党”向日本人购买军火的消息,是高纪毅亲自向他通报并要求他“不惜一切代价”查清楚这批军火来津的具体时间、地点、方式。

    因为这批军火对张汉卿、乃至张作霖都相当重要。

    是部队亟需的大炮。

    在坦克未出现之前,大炮是名符其实的陆战之王。即使是坦克,也只是高度机动化了的火炮而已。自1915年国际再对华实施《禁运军火协定》后,北洋军从国外取得先进技术特别是武器的渠道被关闭了。

    隶属于中|央的军队还好些,他们可以持续地获得国产的火炮,但是已经渐渐沦落为后娘养的奉军,就不免地受到影响了。

    要说当时中国的火炮并不像后世宣传的那样“一穷二白”,我们的火炮也曾经辉煌一时。上溯到1903年,北洋新军装备了6门先进的德制克虏伯退管式14倍75毫米管山炮,它是当时全世界最先进的山炮了。经过严格测试,该炮性能非常强大,随后又追加了72门,武装到最早的北洋六镇中。

    1905年,江南制造总局根据该火炮进行仿制,最后成功制造出,当然和原厂还是有一定差距,这是工业水平决定的。其炮架为双轮单脚式,行列全重405公斤,用四马驮载或一马挽曳,射程四公里。除当时最先进的部件复进弹簧购自美国外,其它部件都是江南制造总局自制的!不过由于比较先进,年产仅六门。

    在1913年的时候进行了改良,后来有好几个名字,一般叫沪造克虏伯式75毫米山炮,简称沪克75山炮。与之前仿造的近500门山炮成为清末和民国时期各派系军队的重要打击力量。当时二十七师分得18门----正好够组建一个炮兵营的。能分到这杯羹,还是借了二十七师还算北洋元老部队底子的光。

    对北洋军来说,山炮甚至比野炮还重要,因为北洋军大部分是轻步兵,火炮主要用作步兵火力支援,所以火炮能够跟上步兵行进速度是非常重要的。而当时中国道路状况很差,很多地方根本就没有公路,只有土路、小路、山路。这种地形,野炮是无法发挥威力的,因为这种地形靠骡马拖拽基本不可能。所以,能够拆成几个部分、由骡马甚至士兵背负的山炮就是极好的武器了。

    一晃又好几年过去了,二十七师还是这点家底,也就零星购买了些。但是世界军事发生了巨大变化,这种当初还算先进的山炮,很快就落伍了。尽管在研发当年属世界最尖端的火炮时,号称“具有半个世纪内全部先进的火炮设计理念”。

    炮兵不同于其他兵种,性能落后的炮兵,还不如没有炮兵。远不及敌人的炮兵在实战中起不到什么作用,反而浪费大量的后勤补给和军事资源,得不偿失。27师要防备的对象日本人在1908年由岛川文八郎设计成功出一款新炮----四一式山炮,性能全面压过沪造同型山炮。

    四一式山炮由于精度良好,分解组合容易,重量很轻(540公斤),2个士兵就能推着移动,机动性很高,在各种地形使用都很方便,性能优于沪克75山炮。该炮在后来风靡东北军及华北诸部,民国各兵工厂都曾仿制,算得上硕果累累。

    由于日本工业实力的限制,这样新式的大炮也无力配备旅团及联队使用,也是刚刚决定作为师级支援火炮的核心来使用的,直到七年后的1934年才下发到各联队直接支援步兵。对比一战各国这样的山炮此时只是普通步兵团的直属炮兵连使用,他们步兵师配备的已经是75到105毫米**炮,可知日本的陆军实力与欧洲列强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当然,中国就更不要掺合了。

    宗社党徒们知道张勋的兵员较少,为了给这次复辟以强心剂,军火采购的重心便放在这种性能优异的新式火炮上了。当然日本国内也给予了大力的协助,一批尚未武装给甲等师团的四一式山炮便优先供应给了他们。

    因为这种火炮的性能较沪克75山炮远优,日本军界也大肆渲染,使得本来应该保密的军火采购变得透明起来。张汉卿的这付躯壳之前在日本军界还是有一些人脉的,大体上知道了这事,奉情局若不关注便严重失职了。

    按照四万元一门的价格,廕昌安排在日本国内的肃亲王的儿子宪德采购了30门,连同炮弹六千发一起装运上船,准备在天津秘密靠岸,然后由小船通过海河转运河入北京。为防不测,日本支那驻屯军派一个中队护送。因为条约的关系,日本兵都身着便衣,在远处逡巡。

    本来,各国租界设立之初,没有权利驻扎军队,但《辛丑条约》使列强获得了这一权利。各国列强借口保护公使馆、领事馆和本国侨民的安全,在和清政|府签订《辛丑条约》时便在第三条规定,“帝国主义列强可在自山海关至北京沿铁路的12个地方驻扎军队”。由此,各国正式开始在中国驻军。

    日本军队于1901年来津,最初是驻扎在英租界。1900年发生义和团运动,日军参加八国联军进攻天津。日军福岛安正少将率领步兵二大队率先攻入城内,并攻破位于该兵营附近的海光寺,到达天津旧城南门。《辛丑条约》签订后,日本将海光寺划归日租界内。

    当时,日本驻屯军的宿舍“清洁整顿良好,尤以昌黎的兵营在各国中最好”,并能保持良好的卫生。1912年为收容战时步兵一个大队,建设了四栋兵舍和附属建筑。同时天津步兵宪兵队及军医院还铺设了自来水管道,以方便士兵做饭、洗澡之用水。其被服则主要由所属部队携带而来,士兵所吃的精米以及马良所需要的燕麦、大麦从日本内地直接运送过来,其他不足部分现在解决。尤其是战马所需的麦秸、干草,则直接从当地收购解决。

    1913年5月,因派遣兵力的增加,支那驻屯军司令佐藤钢次郎请求陆军大臣增加经费,建设临时兵营,以满足新派遣军官的居住。1913年9月2日,又向日本陆军省报告说,海光寺兵营冬季使用的是火炉取暖,由于灰烬埋于地下,容易发生火灾,希望能够建设专门的灰烬处理场。1917年海光寺兵营又以澡堂年久失修,且门口狭窄无处放置鞋靴为由,向陆军省申请经费进行改修。

    这是长驻的节奏。

    也因为那次八国联军进北京,列强在从北京到山海关一线的12处地方驻兵。山海关以内,京奉线随时有被列强掐断的可能,这让一心想向关内发展的张作霖颇多顾忌,当然也是他得以自成一体的原因之一----中|央同样也鞭长莫及。就因为京奉线多国共“管”的现实,让这条大动脉反而一向风平浪静,不受政局影响。

    可是忽然有一天,平静被打破了。经常乘坐这条线的旅客们发觉一件不同寻常的事:京奉线瘫痪了。在奉天车站他们被通知,因为要讨伐张勋,所有发往关内的列车都被临时征用。接着,全副武装的官兵登上了一节又一节列车,满员后向南驰去。

    可是其它站点的人就奇怪了。怎么回事?就是当年白俄鬼子与东洋鬼子打仗,京奉线也没出现过如此一票难求的事件来。要知道京奉线可是各国共保的“平安”线路,中**队为何会如此,嗯,怎么说呢,嚣张?

    便有人大着胆子质疑此举的合法性。也是,民国了嘛,民智大开,皿煮的观念已经在一些人的头脑中萌芽。卫队师征用列车,用得名义是讨逆,听说张勋复辟。张勋复辟就复辟好了,人家本来就是皇帝,不是被袁大总统硬赶下去了么。连老袁都想做皇帝,人家重登龙廷怎么了?不过报纸都没听说这事啊?且让我上车先!

    这话不过终究说说而已,面对荷枪实弹、军容整齐的军队,牢骚只敢在私下里发发。然而这支军队是什么人?感觉气质大不同啊!

第261章 津门风云

    便有知情人凑过来:“这就是少帅带领的卫队师了,觉得怎么样?”

    卫队旅曾经是奉天人的骄傲,这支纪律良好的新式军队给奉天百姓的感觉是极好的,无形中已经成了奉天的一张名片。若是识趣,那人便要说:“果然名不虚传”,而后皆大欢喜;否则,半点侮辱之言过后,迎接你的绝对是老拳。纵使给几句不合意的话,一阵白眼是免不了的。

    按说对张勋复辟,反应最快的不是段祺瑞,不是孙逸仙,而是在民国政坛尚无一寸之地的奉天少帅张汉卿。复辟当日,北京大学教授李大钊愤然离开北京南下上海,当时在教育部供职的鲁迅冒雨到教育部提出辞职以示抗议,可惜他们都是文杆子,他们的唾沫星子淹没不了忘形中的当局中人。只有张汉卿的卫队师,前脚在张勋宣布复辟、中外莫名之际,前锋已经抵达山海关。

    “辫子军”人数不多是死穴,这也是宗社党一心要以火力弥补其不足的原因所在。廕昌发动了他在京津的全部关系,要在诸路军马未到之前把这批重要的火炮交给张勋。因为时间紧迫,等到货船抵达天津,已是复辟前夜。不过按照约定,这事要在午夜才发生,现在天津港还是安全的。

    因此张汉卿出去动卫队师,是冒了一定险的。如果张勋没有发动,或者说不是在明天发动,自己这一番动作会严重失失分的。轻者“轻启战端”,重则“拥兵图谋不轨”。以至于张作霖连问几遍:“确定有此消息?”张汉卿只能抱着赌一把的坚定说:“确定的。”他假借了奉情局的名义。

    廕昌望着黑朦朦的天气,心情大好:天佑我也,看来复我大清有望。

    他是正宗的旗人,并且是旗人中少有的有胆勇夫和聪明人,不然黎元洪也不会让他担任总统府侍从武官,这可是堪比侍卫总管的职位。

    等到火炮就位,张勋的“勤王军”就如虎添翼,北京城就可稳如泰山,皇帝陛下稳坐龙廷,自己可就是扶大厦于将倾的满清功臣,一顶铁帽子王是跑不了的。这批炮据说远比北洋各军装备的大炮来得犀利及先进,只要反对力量一时片刻打不进北京城,全国仍然忠于王室的诸侯一定会揭竿而起。虽说洪宪帝制失败,那也是因为他名不正言不顺,正宗皇帝还在紫禁城呢。这也说明,君主制还是有市场的!

    远处,全副武装的特战大队同样感谢于这样的天气。他们与少帅的军队一道,乘列车出奉天。不过少帅的前锋部队抵达山海关便无法跟车前进了----《辛丑条约》规定京奉线在关内为各国共管,不作军事用途。在山海关,还驻有英国的兵。

    但是特战大队不同于普通的军队,他们作战时不会身着常见军服。他们跟车乔装成普通旅客出了山海关,武器都放在随身携带的箱子里。来到天津,天色已晚。

    有奉情局天津站的人指引,一行人很快待命。

    廕昌作过陆军大臣,颇有些胆量,时人称之为满族第一上将,俨为宗社党之首。自清帝退位后,他常思报效,私下也召集了一批训练有素的满人士兵。前几天在和一干满清元老密谈复辟事宜时,素有威望的瑾太妃代表宣统帝任命他为禁卫军统领,他手下的官兵都一跃成为帝国的禁军。这是多么大的信任啊!皇帝一家老小的性命都指望着他了。想到此次军火对于紫禁城内外的产意义,他的心里沉甸甸的。

    远远的海平面上亮起灯,那是远航的船只要靠岸了。廕昌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光线,忽然看到,灯光一闪一灭连续三次。这是约定的信号,货船来了!

    他向一名手下打了个手势,那人飞跑过去,不知在哪里引燃了一支火把,挥舞着向远处展示一个美仑美奂的“8”字形。

    平安无事,站在船首的小泉正二松了口气。他的“乌泥丸”号载重3000吨,是一艘大型货运船只,隶属于大阪造船厂。船上的东西是什么,他是很清楚的。向中国输送大炮等重武器,是列强条约所严厉禁止的,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可是为了扶持那位有割让领土传统的家庭延续使命,日本军部用最优惠的价格几乎是半卖半送交付了这批山炮,连自己的起家几大师团都没来得及配备。想到北京城头日本造山炮的犀利火力打得支那人鬼哭狼嚎,他就有种欣慰的感情。尽管他只是大阪兵工厂的仓库小头目,中尉军衔,在中日关系中扮演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色。

    按照之前的约定,岸上平安无事则会用“8”字符反馈。现在那个迂脑瓜的满族将军应该派人焦急地等在岸边了吧?哼,没有大日本帝国制造的重火力武器,满族人根本没办法和支那人的北洋军抗衡,虽然这些军队在大日本帝国看来不堪一击。

    近了,近了。廕昌情不自禁地踮起脚,虽然在这越来越漆黑的夜里什么也看不到。

    抛锚,靠岸。船上的水手们提着探照灯踏上跳板,当先的小泉迎向廕昌:“初次见面,廕昌君。让您久等了。”不管怀着厌恶还是鄙视,小日本的礼节与他们的内心有天壤般差别。

    廕昌快步走近,他伸出双手,要拥抱这位满清的救星代表。

    小泉却根本不赏这个脸,虽然对方曾是泱泱大国的将军,现任政|府参议院参事,与他的级别有十万八千里远。他公事公办地说:“廕昌将军,兵贵神速,今晚会有很多事情等着您去做。”

    廕昌热脸碰到冷屁股,却丝毫没有被侮辱的感觉,反认为日本人在这种时候还能保持清醒的头脑,果然不愧为亚洲第一。要是国人,那还不大大地居功自傲?他像孙子般点头同意小泉的英明决定,一挥手,几百人像幽灵般从各个方向跑出来,开始计划已久的搬运工作。

    只是,在幽暗的灯光下,有些人的装束并不是自己所熟悉的,尤为可疑的是,他们身上都带有枪。黑暗之中,诸人都不辨旁人,那些可疑人物都奔跑着混在人堆里向船上去。

    不好!有奸细!廕昌只觉得大脑一嗡。

    此次任务只是搬运军火,因为是列强共管的开放港口,加之行动隐秘,他只安排了几个岗哨,根本没做好交火的准备。现在,不知道身边有多少敌人,也不知道是哪股敌人,又是黑夜,他根本不敢大喊。无论敌我双方谁受惊,一旦开枪,双方都有性命之忧。若胡里糊涂在这里把小命丢了,才是对复兴大业最大的损失----他自信现在满族高层里,能有他这种眼光和能力的,凤毛麟角。

    就在刚刚一瞥,他已断定今晚绝不会有胜算:对方以有心算无心,而且敢于这么做,非有绝对把握不会轻易出手。此外其火候拿捏得非常到位,时间计算得也很准确,他之前的种种保密措施,就如同瞎子蒙面。

    他不敢作声,对方估计也因在行动之中,只顾占领要地与退路了。廕昌装作招呼众人,渐渐离灯影远些。乘人不注意,他猫下腰,躲到一处铁锚之后,然后迅速匍匐着向外围去。百十步外就有日本朋友的一个中队,对军人出身的廕昌来说,爬着去那里,不过是分分钟的事。不过,作为奉情局重点盯梢的人物,他又怎能轻易逃脱?未爬两步,一支冰冷的东西紧紧地抵住了他的后颈。凭经验,这是一支五发汉阳造仿毛瑟步枪,北洋军人的常备武器。

    片刻之后,就连最愚钝的人也发觉不对劲了,当然,小泉正二是例外:满船满岸只见中国人跑,谁知道这里竟有大批敌我关系的人在内?不过当特战队员控制住货船并纷纷用枪杆指着诸人时他才明白,自己即将成为俘虏了。

    他大惊失色,这是什么人的队伍,敢在日军眼皮底下兴师动众?不远处就有一个日军的中队在彼!他想大叫,但对方将黑洞洞的枪口指着他,是成仁还是成人?他思索了片刻。恐惧最终降伏了武士道精神,他决定束手就缚。然而对方显然不耐烦了,劈脸一**将他打晕,替他做了决定。

    有人想叫,谁知道身边竟有那么多的敌人,一阵劈里叭啦便被打倒好几个,同时四处传来沉闷的厉喝声:“货是别人的,命是自己的!”黑夜之中不知对方有多少人,但见人影越来越多,比禁军们至少多出一倍来。光凭这实力,别说他们有的没带枪,有的没来及拔枪,就是外围的日本军中队都上,一时半刻也讨不了好去。

    关键是对方训练有素,参差穿插在禁卫军之间。这些人个个五大三粗,近战众人肯定讨不了好。于是望着身边的大汉,绝大多数人明智地选择了服从。偶尔有几个想侥幸要逃的,都被枪口逼了回来。

第262章 大劫

    廕昌一行百十来人、连同货船上日籍水手船员十五人在内全部被制伏,依次被赶进货舱,全程未发一枪一弹。众人被赶进仓里时还惊魂未定,但是望着周边冒出的黑黝黝的枪口都是噤若寒蝉,特别是小泉中尉满脸是血地被同伴背进船舱。

    特战队员出奇不意地大获成功,枪口下的船上人还想象着仍留在岸上的同伴是否会有觉察并伺机营救时,舱门大开,又是一批灰头灰脸的同伙被押着进入。

    一个强悍的大汉提着枪过来,对良好的秩序表示很满意,他对着乱哄哄的众人说:“此行只劫货不杀人,但是如有反抗者,当场击杀!”他说的凶猛,没人会怀疑他能不能说到做到。

    禁卫军们到现在还算不上名正言顺,也还没有吃过真正的皇粮,哪肯为了皇帝陛下送死?他们一致表态:“不反抗!”

    舱里的光线要比外面好得多了,身处困境的禁卫军们条件反射地寻找他们的头领:咦?廕将军不见了!

    有人心里暗自侥幸,还好逃脱了一个,以廕昌的本领,带领外围的日本人营救大伙不是问题。有的人便在暗暗准备着路线,一旦日本人攻上来就乘机逃脱。

    可是,舱门又一次打开。看着垂头丧气的廕昌慢慢走进来时,大伙儿的心都凉了,仅有的侥幸也一去无踪影了。全军覆没啊!

    这群人明显地训练有素,光凭脸上涂的迷彩妆就够瘆人的了。当然,这年代还没见过如此装束的歹徒,大伙都认为这是他们为了避免被认出。这样也好,没被认识就不会乱杀人,当然,他们都没有多看。

    倒是廕昌胆大,虽然同样被解除武装并在枪口下雌伏,但不影响他的大脑急速运转。这是一支什么样的军队?之所以说是军队,是因为这群人话不多,在光线明亮的地方多以打手势为主,而且行事干脆果断,甚至不是一般军人可比。

    段祺瑞的人?似乎皖系力量在天津的存在感并不强。传统上,天津是直系地盘,但是直系大佬中也似乎没有哪支军队如此精干强悍,难道是吴佩孚的第三师?作为总统府侍卫长,他对吴佩孚还是很佩服的,民国的军队若说战斗力强,还没有谁敢和小吴比----此时吴佩孚虽然崭露头角,却因为是新人还当不起老吴这个光荣的称号。

    即使如此,第三师也绝对没有这样的部队,因为这些人不但有军人的强干,还有一种特别的精炼。作为满人中唯一知名的武将,他判断的没错,这本来就是一支执行特殊任务的军人,是精兵中的精英。

    “你们是哪支军队的?”最后,廕昌忍不住问,即使他知道泄露了秘密之后,自己有可能被灭口,但他还是忍不住。英雄惜英雄,不问个究竟,有点死不瞑目。

    他逞英雄不要紧,旁边人都被吓个半死。江湖规矩他们多少知道一些,这些人既然蒙面(其实是迷彩妆),肯定不想让人知道,廕昌这么问,是要把大家一齐拖下水吗?便有人悄悄地拉了一下他的衣袖:“小爷,禁声!”

    “哈哈哈”,为首的一个人并没有不虞,反而很豁达地大笑:“我们是谁并不要紧,重要的是你们在做什么!我知道你叫廕昌,平常也自诩是满人中的勇士。只是你的勇敢摆错了位置,为了达成你的复辟梦,你们不惜勾结日本人想为非作歹,把好端端的民国搞得乌烟瘴气!我们今晚劫了你的炮,就是避免你在助纣为虐的道路上越陷越深!你问我们是谁?那我告诉你,我们是顶天立地的中国老百姓、爱国者、真正的英雄!”

    廕昌并不怕死。大清皇帝退位、民国成立之时他应该就去死的,没想到先后获得两位大总统的青睐----也有可能是他们的姿态,但是无论怎么讲,作为失势的满人,他仍然一直稳坐侍卫长的宝座,算是个异数。也因此,他利用自己的独特身份仍然在为满人重获天下奔走,甚至不惜亲自上阵。

    但眼看着北京城里兵少将弱,眼看着军火被有预谋地劫持,他有种强烈的预感,此次复辟将成泡影。壮志未酬,所以他心如死灰,抱着死也要死个明白的心态,他无惧。

    “爱国者?英雄?”廕昌长叹一口气:“眼见得这个国家无望了,奢谈什么爱国、又有什么英雄了?你们打算把我们怎么样?圣上现居北京,你们要杀我,也要让我面西而死!”

    “我们不杀你,所有的中国人,我们都不杀----要杀我们只杀侵略者!”回答他的是一句很干脆的话,在场众人听到却如吃了一颗定心丸在心里,连他冰冷冷的语气都觉得很温暖了。

    有活命的希望在里头,大家对劫持者的要求配合得很,在经历了一番腾挪之后,所有人都消失在夜幕中。

    支那驻屯军的那一个中队直到快天亮也没有听到什么异常,因而对廕昌等人的“不辞而别”甚是不满。也是,这么寒冷的夜晚,我们一夜未睡,就是为了帮你押货。而你们完了事后竟然连起码的招呼都不打,朋友都不是这样做的,何况我们是你们的二主子?

    闷着一肚子气,山下军曹忍不住去水边查看,却没有任何踪迹。奇了怪了,明明说的把货卸下到旁边的几艘小型货船,然后尚海河转运到运河边,为什么一点动静都没有?昨晚明明听到有船只靠岸的嘛,而且很多人、很嘈杂!

    他想过数个可能:跳票、换码头…唯独没想过有人会劫船。也许因为某种原因换地方了,这是最有可能的,为了验证这个结论,他派人在天津港的各处都寻个遍,并准备天亮后再向上下游水平展开。

    在这宝贵的小半夜里,足够“乌泥丸”号开足马力向任何一个港口转进,要知道,它的身后就是茫茫渤海!

    张勋复辟集团的倒行逆施也立即遭到全国人民的强烈反对。张勋把黎元洪赶下台后,段祺瑞便在天津发表讨张的通电和檄文,组织起讨逆军,自任讨逆军总司令,4日在马厂誓师出发,5日正式开战。

    时在上海的孙逸仙闻讯后极为愤慨,立即发表讨逆宣言,6日偕同一批同志乘军舰南下,计划到广州组织武力讨伐张勋。全国各地尤其是南方各大省会召开万人大会,各家报纸发表大量文章,一致声讨张勋。

    可是有人比他们更快。张作霖在奉天应时而动,他宣布:“凡是拥护复辟者,均是我奉军不共戴天的敌人。参与复辟者,均需悬崖勒马,积极投诚,以减罪孽。若有执迷不悟及顽抗者,大兵一到,罪无可恕。”并公布冯德麟在北京的丑态罪证,宣布冯德麟为东北革命之叛徒,并命令二十八师不得参与,否则为叛军,挥军攻打。一霎时冯德麟党徒在奉天如过街老鼠,不敢抬头。

    张汉卿则亲临一线,指挥卫队师一部越过山海关,沿京奉路杀向天津,造成巨大影响;另一部主力则在关外向北急进,直逼承德。

    承德是热河省会,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将来与北京政|府“打交道”的地方多了去了,将来从承德出名,比经过山海关要近许多,从感情上威胁力度也更大。

    发生在天津港的事件在风云变幻的大事件中显得甚是低调。事发之后,无论是日本方面,还是宗社党,都对此三缄其口,世人根本不知道剑拔弩张的天津城侧,发生了这样一起离奇大劫案。

    当然日军方向是外松内紧。三千吨的“乌泥丸”号不可能无声无息地失踪,三十门大炮不可能在各大港口装卸而不被发现。日本动用了在中国沿岸各省的情报人员,特别是有可能登陆的秦皇岛、烟台、青岛、威海,甚至更远的葫芦岛也派人盯着。

    在海上,日本出动了数艘军舰和民船,对渤海湾周边展开地毯式搜索。在第一时间,驻守在大连的日本“关东州”海军警备舰队也派出军舰,横亘大连与威海之间巡弋。

    在陆上,天津进出的几条主要通道都派驻了监视的人力,这是为了防止“劫客”们通过陆上运输把军火运出去。由于“四一式”山炮总重只有540公斤,并可以方便地拆成几个部分(实际上出厂时就已经是散装的),一辆马车就可以轻松地运送一门大炮。

    不过在如此严密的监视下,看它还能插翅飞了去!

    可也怪了,3000吨的庞然大物,真的就消失在茫茫大海中。不但如此,各地均未发现这批山炮的影子,这让日本驻华北、驻东北、驻满洲情报部门颜面大失。

    两天后,狼狈不堪的廕昌和他一行百十人在山东海岸被发现,连同那艘失踪的“乌泥丸”号。然而船上的十五名日本水兵、船员连同大阪兵工厂小泉正二军曹,却没能活着。

第263章 许愿

    据廕昌讲述,他们被关进船舱之后就被分别甄选,然后那伙人把日本人全部带走,之后就再未见到。尔后他们在这些人的严令下做了义工,帮忙把大炮散件分装到几艘小船上,后来“乌泥丸”号便向南行驶,然后在山东近海处搁浅。不过据他观察,最后上岸的“劫客”明显少了许多人,另外那几艘分装军火的小船也再没出现。

    移花接木!这是日本情报人员异口同声的结论。在大家都盯着庞大的“乌泥丸”号时,那伙人已化整为零,将山炮秘密运走。

    30门大炮用小船驳渡,根本就不会有人注意。要知道渤海湾里打渔船只何止上千,每艘渔船理论上都可以轻而易举承载一两门大炮。日本情报部门把重点放在了庞大的货船上,却一时没想到化整为零的办法。

    日本人在天津的布控还在持续进行着,渤海湾沿岸也在逐点排查,其情报部门的判断是要想在这么远的距离内用渔船或陆路大批量运送军火,总有被发现的几率,除非这批军火是被屯放的。只要它们还在天津,就有机会被发现。因为十五名帝**人的失踪,天津日本驻屯军、日本驻天津情报机构都下了狠心,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把这批军火挖出来!

    不过谈到是谁组织了这次劫军火事件,几乎所有人都指向奉天的张作霖:日本对关内北洋军的战力深为了解,并且在各部队内都派驻了顾问。据廕昌所述,这批来历不明的“劫客”为数有数百人之多,而且战力惊人,他的手下很多时候就在一对一的情况下被逼降的。

    日本人能猜到是张作霖的人做的,还算是有几把刷子,这也说明,张汉卿的力量已经能够对日本人有一定的影响了,他的一年来的努力没有白费。不过,日本人在天津大动干戈是在做无用功,军火已经被星夜运到秦皇岛的卫队师手中了。两天的时间,就是用手划,也该划到了,何况是机帆船----这要感谢廕昌等的努力,特战大队只是顺手牵羊使用了一下而已。

    张汉卿的出兵关内只是为特战大队的军火抢劫作掩护。当然,适当地摇旗呐喊是必须的,但是要进攻北京却无此必要。以段祺瑞的力量,消灭五千“辫子军”是分分钟的事,又何必瞎招人忌呢?现在是集中力量控制东三省的时候,进军关内力有不逮。

    本来信心满满的张勋突然间发觉国内风云大变,政治军事形势急转直下,全国舆论大哗,“讨逆”呼声鹊起。张勋、冯德麟一伙的拙劣表演,招致全国反对,以至于长城内外,挥戈兴师,共讨叛贼。

    当初,作为“帝制首祸”的杨度在袁世凯败后被通缉,辫帅张勋还公然站出来为杨度说句公道话:“君主皿煮,主张各有不同,无非各抒己见。罪魁功首,岂能以成败为衡。“可是当张勋复辟后,杨度却发电《反对张勋复辟》,直言复辟之不得人心。

    原本同意张勋复辟的段祺瑞也亲自带兵在马厂誓师要讨伐他,并派人要求张勋的军队不要抵抗,听到消息之后,张勋恨恨地说:“他们推我出来搞复辟,原来是在耍我,我们不能孬了,拼了命也要跟他们干到底,怕什么?到时候我们就把内情抖露出来:难道是我一个人要复辟的吗?”

    于是,张勋叫他的副官长万绳栻马上把当时大家签了名的黄缎子拿出来、公诸于世、让全国人民评理。万绳栻说:“黄缎子留在天津,我现在就去取。”

    不料,万绳栻一去不回。原来,黄缎子早就被冯国璋的心腹胡嗣瑗用二十万元的价钱买走了!

    紧急关头,王士珍派人找到张勋的重要部下苏锡麟,要求不要开火,希望牺牲张勋、以免北京人民遭受战火涂炭。苏锡麟说:“复辟,是各省督军签名同意的,现在他们反悔、耍了张勋,是他们没有信用,现在张勋很危险,张勋是我的长官,我不能见死不救!你回去告诉王士珍,只要讨逆军不开枪,我也决不开枪。而如果张勋的人身安全受到保障,我就更不开枪!”

    毕竟此事做得不地道,这种事虽然没有证据了,但知情人还是很多的。段祺瑞心中有愧,加上目标并不是张勋,便派人递话说:“复辟这么大的事,没有人背锅是不行的。但你也请绍轩兄放心,只要他停止抵抗,不惹出大乱子来导致无法收场,我保他安安稳稳,事后绝不追究。”

    信不信都不重要了,关键是糜烂北京的罪过太大了,张勋那么点人马真的没有胜算。随着宗社党的失算,市面上再也没有礼赞复辟的声音了。不过段祺瑞也真能沉住气,愣是带着数万精兵在天津歇了十几天。而张勋盼星星、盼月亮,几乎盼到了头发白,他的心目中的强援、奉天28师都没有一点反应!

    笑话么!早就虎视眈眈盯着这块肥肉的张作霖会坐视收拾老冤家的好机会?几乎是复辟的消息一发出,他便命令卫队师、27师倾巢出动。卫队师更是先行一步到山海关,完全挡住了28师通往关内的道路。

    官长不在,赞同复辟的核心亦在北京,无人敢也无人能组织起相当的抵抗,因此28师的士气低落可想而知。以这样的状态,只要张作霖决定,这支部队瞬间便会如摧枯拉朽一般应声而倒。

    憋屈了一年多,张作霖终于扬眉吐气一把。他派人向主事的冯庸和汲金纯发话:“我将奉命以王师讨伐逆旅,是顺应潮流放下武器,还是逆天而行招万世之恶名?”

    随着张勋“主动”休战,北京事态迅速恢复平静,出兵天津的卫队师没了借口,自然又淡定地撤了回来。张汉卿本意也不是要借此做什么,似乎只是为了做一次长途拉练。不过,卫队师先头部队并没有径回新民,而是在锦州停了下来。北面还有冯德麟的北宁二十八师要防备,他这股力量算是与张作霖两面夹击吧。

    沿着大凌河畔的小城凌海大张旗鼓地北进,离北宁还远着咧,二十八师已宣布自行停火,等待长官们与张作霖交涉。不过先行一团的卫队师官兵并没回头再乘更便捷的火车,而是选择了继续前行,理由是二十八师初归,人心不稳,需要这支部队去协助改编。

    所有人不知道的是,在天津港抢来来的那批军火,就掺在这支团的辎重里沿大凌河向北运去。越向北,日本人的信息网就越小,而且大部队行军,怎么着他们也没办法去探听虚实。知道这事的,除这个团的几位高级军官,没有一点风声。

    日本人在沿海布下天罗地网,也在各要冲放了许多密探,特战队化整为零后,用机帆船沿海岸线一气跑到奉天腹地。他们不在大港口下岸,而是直接冲进内河----大凌河口。这是早就定下的计划,卫队师就以夹击二十八师的名义及时返回并一路掩护他们。

    等到进入北宁时,二十八师已经被分割在几个军营里。

    汲金纯和张作霖早已达成协议,自无战心。冯庸根本就压不住军队,在此之时,只能把主导权交给汲金纯说:“汲叔,父亲下了一步错棋,招致天怒人怨,怪不得别人。在奉天,他是再也斗不过张作霖了。不过,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我既然不能为父亲分忧解难,也要和他同甘共苦。希望汲叔同意放我去北京,看是不是有什么门路可以救得父亲一命。”

    毕竟是多年的感情了,汲金纯也是忠厚之人,他慨然说:“汉卿说得是什么话!老长官待我不薄,他如今落难,我必得保他平安为要!我将面见张作霖,要求他伸手拉老长官一把,如果他不答应,我就以28师放下武器为条件,换得和你一道去北京!”

    冯庸为之动容说:“之前汤玉麟还向我提醒汲叔会倒向张作霖,看来在这件事情上,父亲还是很有眼光的。不过如果汲叔到对方营中会谈结果不甚理想,28师可是再没有能够镇得住局面的人了!”他这是害怕,张作霖会把汲金纯作人质,从而瓦解28师呢,这回连条件都没得谈。

    汲金纯略想了想说:“辽南到山海关一线是少帅的军队,我不妨去见见他。张汉卿志存高远,是做大事的人,有他出面,一定会尽全力救助老长官的。”

    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反正他真的亲自到卫队师来了。两人本来就是老相识了,自然直入主题。汲金纯在谈到愿以全师附张,前提是要尽量保得冯德麟平安时,张汉卿笑了。

    “汲叔可别这么说。家父和冯世伯是意气之争,但两人之间却从无仇隙,相反冯世伯还曾有恩于家父。之所以摆出南北夹击的姿态,是唯恐28师有人进入关内糜烂地方,从而加重冯世伯的罪孽。其实在昨天,家父已经派人到京城疏通去了,相信在他的周旋之下,必能保冯世伯无虞。”

第264章 收编

    汲金纯自动忽略了张汉卿为重兵围困28的解脱之辞,而关注于他的后半句:“张大帅真的这么做了?”

    当然是了!这还是他提的主意呢。要依张作霖的脾气,见到冯德麟处境狼狈那是恨不得再重重踩上几脚,这一年来被欺负得太狠了!就是奉天督军府中众将领也议论纷纷,不乏主张痛打落水狗者。张作霖本恨他逼人太甚,一扫年来憋闷,大为解气,有心戏弄一番。

    可是张汉卿对他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冯德麟无论生死,经此一役已身败名裂,都已经不可能是父亲的对手了,但是冯德麟如果能因父亲而生,则是完全获得了28师的人心!无论如何,该保的还是要保下,既显得我们有情有义,也让冯惭愧死。”

    张作霖自然有枭雄的本色,他更不迟疑,向冯德麟拟电云:“永居北京故为危险,速从陆路沿长城单骑来归,当于适当地点出迎,或云”。

    单骑来归,那是光杆司令了,老冯无论如何也不想丢那个份。当然他还存在侥幸,便听众身边人的话,带领卫队换便装,乘火车东行,准备到天津租界呆下去,再视情况而定。想当初自己不自量力与张作霖争雄,现在落魄如此,又何必再一付狼狈的样子给人看呢?

    不过他的家眷还在北镇,长子还在军中。如果兵锋再起,他毫不怀疑张作霖霹雳的手段,冯庸和汲金纯可不是他的对手。反正28师早晚都要入张作霖的彀中,何必不做一个顺水人情呢?于是回电说:“经此一事,冯某心灰意冷,当退居天津作一寓公,不再过问江湖事。余之部下与家眷,相信弟定能妥善安置,不复再言。”

    这份电文,现在就从张汉卿手里递给汲金纯。

    汲金纯盯着电文良久,默然无语。他好歹跟随冯德麟多年,看着他从一方豪强再到待罪之身,这落差还是挺大的。想到28师生死未卜,将来的去路也很让人惶然呢。

    “既然冯师长有了决断,我也不会再生波折。回去之后,我将安排全师放下武器,只请求少帅在大帅面前进言,能够妥善安置28师将士。”

    张汉卿一颗心这才放回肚子里。能够完整地收伏28师,相当于力量倍增----28师可是标准的北洋强军,士兵装备精良,多经战阵,可以说是关外雄师,与27师不逞多让。最关键的是它有一个标准的炮兵团,是张作霖梦寐以求的。

    “汲世叔千万不要这么说,家父对我说过,他一直欣赏世叔的才能。若不是有世叔在,冯世伯也很难有今天的成就。家父和冯世伯的恩怨,不会影响在28师身上。如果军内有人不愿跟随家父,学良在这里可以表个态,任其来去自由!就是冯庸兄弟,我也会让家父妥善安排。不过汲世叔是28师的定海神针,这个师长一职非您莫属。家父说,大家都是关外一脉,当消除偏见与嫌隙,携起手来共创辉煌!”

    胡吹海吹之际,他已经满打包票,甚至连师长的职务都许出去了。

    一切都要以大局为重,从汲金纯不与更近的孙烈臣会晤而偏找到自己,看来他对归附张作霖还有思想负担,孙叔叔可是公认的父亲亲信呢。此时此刻,能够稳住汲金纯,就是稳住了28师。

    于是汲金纯回去向冯庸复命,他当然不会说自己被许了取其父亲而代之,那样会被冯认为是卖主求荣。他只转述了张汉卿的意思,并表示一切惟冯庸之命而从之。

    冯庸还能说什么好?他在军队里浸淫很少,所以话语权并不大,关键是这种局面,就是神仙也无可奈何了。既然28师的归降是定局,他也就不作无谓之搏了,但是他不想面对掘了自己“饭碗”的仇家,他对汲金纯说:“既然张汉卿有‘任其自由来去’之说,小侄也有个不情之请,想赴京投点门路,帮父亲减轻些罪责。28师是父亲一生心血,交给汲叔,我是放心的。”

    冯庸光棍地离开北镇,坐火车去北京去了。张汉卿果然未曾食言,还派人把他护送出山海关。

    汲金纯召集高级军官开会讨论局势,最后一致决定,服从张作霖调遣。于是全师在老旅长汲金纯的带领下未发一弹即全体倒戈。这样,冯德麟本来说好的盟友吉林督军孟恩远见形势不对,也就明智地和他划了界限,再也不敢对复辟有任何形式的道义支持了。

    关外强人冯德麟终于低头,张作霖信心满满,他要乘机收权,把28师归于麾下了。按照一惯的成熟手段,他计划将全师分散调开并作整编,这是老、小张的屡试不爽的办法了。真要这样,估计要不了多久,这二十八师一定姓张。

    不过这却让本来心神不定的二十八师内部人心惶惶,军心不稳。老长官生死未卜,长公子出游在外,张作霖这是要怎么对待28师?他如果翻脸不认为,弟兄们最好的出路还是上山做胡子吧!

    张汉卿在探访几处后敏感地觉察到了这一不良苗头。陪伴他的汲金纯旅长也是忧心忡忡:师长冯德麟、另一位旅长张海鹏都被抓了,他现在是二十八师级别最高的军官了,如果发生兵变,他百死莫偿。

    当然,面对以胜利者姿态接收部队的张作霖,他不敢有意见,只能努力地配合着张作霖的想法,劝说各支部队要服从命令,努力让收编平稳。他的工作,让张作霖也是颇为欣赏。

    不过面对还算熟稔的少帅,汲金纯还是难得地表达了意见:“少帅,冯帅当初和张大帅闹意见,是两人的意气之争,二十八师的绝大多数官兵还只是听命从事。现在冯帅不在,他们害怕被打乱编制,各种谣言沸沸扬扬,我担心军心不稳呐。二十七、二十八师都是关外最强的军队,担负着防备日本人的重任,若是安顿不好,我们可都是民族罪人呐!”

    冲着最后这句话,张汉卿也要考虑再三。能有这份心,能看到这么远,就是一位爱国能干的将领,可信。

    在此情况下,张汉卿果断地放弃了大幅改编,并极力劝阻张作霖以稳定为优先,并推荐二十八师原旅长汲金纯升任师长,以接替冯德麟的职务,还赞扬他:“性情沉稳,通晓军事,大局观强,深得人望。”对于冯德麟的长子冯庸,张汉卿建议给予个督军府参议、空军筹备处处长的虚职。

    张作相也劝张作霖:“大帅,当今之计,惟有稳定军心为上。冯德麟虽然犯了事,但他对二十八师、在奉天还都是很有影响力的,硬塞个人过去,恐怕对改编和稳定并无好处。”虽然对这个师长位置很动心,但理智告诉他,“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与奉系长远的发展相比,个人得失事小。

    张作霖本是想让跟随他多年的张作相去做二十八师的新师长的,一是放心,二是张作相资历不比孙烈臣差,现在不但孙烈臣是师长,连后起之秀的韩麟春都独当一面了,张作相在军中最高还只做过一个旅长,虽然不久前给他升到督军府参谋长,想想有些对不起他。

    见张作相能这样为大局着想,张作霖也很感动:“辅臣能这样想,我是很感激的,只是这次又委屈你了。”

    张作相豁达地一笑:“什么委屈不委屈,谁做不都一样,只要大家能把奉军搞起来。”

    儿子、亲信本人都这么说,这渗沙子的改编基本就只停留在纸面上了。因为另一位旅长张海鹏同时被押,汲金纯上位之后,空余两个旅长的职务,便由张作霖指定两个团长接任。仿效奉天其它部队,张作霖也把参谋长的军衔提升到与旅长平级,形成三驾马车互相制约的局面。张作霖通过渠道把三人都晋升为少将,得到他们的效忠。

    除此之外,28师上下几无动作。张作霖更宣布,冯德麟的事是个人行为,结果并无公论,所以此事并不波及他人。此外,他还提前一个月支付了上万名官兵的薪资,以笼络人心。

    对于张汉卿提议给冯庸升职的办法,上下人等都盯着长公子的安排呢。张汉卿给予这位同年的最新职务是督军署参议兼空军筹备处处长,军衔为上校。

    这个建议老张没意见:督军府参议本就是闲职,至于那个什么空军筹备处处长,鬼知道是什么东西?小六子花样多,随他去吧。冯庸原本在军队中只是一个参谋,现在竟然在原来的仇敌手下升了职加了衔,不知道此刻得知,他会是什么样心态。

    倒是二十八师上下见仍是军中老人汲金纯主事,而且幼主也得到妥善安置,于是各种流言逐渐偃旗息鼓。汲金纯也不负张汉卿识人之明、提拔之恩,积极配合老、小张的举措。另外冯庸也感念张汉卿的援助之情及言出必诺,其后努力在任上为东北空军的发展作出了卓越贡献。当然张汉卿知人善任,也为他发挥才能给予了相当的帮助。

第265章 落幕

    张作霖并不追究于与冯之间的纷争,且以德抱怨,彻底赢得奉省人心。此役他不费吹灰之力,赢得完整的二十八师,更独霸了奉天省,实力又壮大了一大步。此一役,冯德麟完败。张作霖则通过对冯德麟的有情有义,得到了二十八师官兵们的认同。

    “讨逆军”最终还是开火了。他们于12日拂晓攻进北京城内,与“辫子兵”的天坛之战,使其全军溃散,复辟闹剧寿终正寝。“辫子兵”有半数已经被收买,当然一触即溃。在讨逆军的两路夹攻下,有的举起白旗投降,有的剪掉辫子扔掉枪支逃命。

    战败了,张勋只好向清室请求辞去直隶总督及议政大臣之职。宣统问张勋打算去哪儿,张勋说要率队回徐州,并请清室给予黄金万两作为酬劳。宣统说:“黄金万两便是四十余万元,我即位不过七天,给你40万元岂不是一天花五万元买个皇帝做?”

    小孩子太没规矩!张勋听后很不高兴,说:“陛下自从辛亥退政后,六年以来,老臣先后报效不下50万元,我今天来要黄金万两,这也不算过分吧?”瑾太妃说:“如今复辟势将消亡,民国每年优待的400万岁费都要断送在你手上,我们又向谁去讨呢?”张勋听后,默然而退。

    打仗通共没用着半天,但是直到5天后的17日,讨逆军才进入北京城,原来这是要留时间给张勋逃跑呢!所有密谋的参与者都知道是怎么回事,这是段祺瑞不敢做得太绝,恐怕张勋这个“复辟脑袋”把事情兜出去。毕竟,知道这个事的人很多,段祺瑞不能做得太不道义。

    在背后运作了关系,荷兰使馆派车去“救”张勋,他却不肯走。后来没办法的荷兰人把他强架着走,他情急时,还咬了荷兰人一口。

    后来,北京市公安局长吴炳湘陪同他的部下苏锡麟去荷兰公使馆看张勋。苏锡麟问张勋:“打败仗了,部队怎么办?”张勋说:“你看着办吧。”

    于是,苏锡麟安排辫子军剪掉辫子、换上服装,发放遣散费、解散回乡了。此时北京的街道上丢弃的发辫俯拾即是,只做了12天“北京皇帝”的溥仪再次宣布退位。

    此役之后,中国再无辫子兵,在晚清历史上出现多年的官兵猪尾巴,终于被扔进故纸堆里。

    张勋在反复辟斗士段祺瑞的纵容下从容躲进荷兰公使馆后,这出复辟大戏便已注定落幕,不过帮凶们的一些责任还是要追究的。这不,冯德麟一行坐火车刚进天津车站,便被曹铬部下侦缉队人员瞄上了。

    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敢大摇大摆地坐火车去天津!要知道,天津可是讨逆军的大本营!而且,他一行连卫队有两百人之多,想不被人发现也难。难道,他也受到张勋复辟脑袋的影响?

    曹铬是曹锟的堂弟,此时任天津镇守使。他们和段祺瑞一样,都看到张勋入京后的乱局对自己有利:段祺瑞的目的是要重新复出,而作为直隶督军的曹锟却是要在北洋政|府中分得一杯羹。

    复辟前的府院之争,那是段祺瑞与民国元勋黎元洪的个人恩怨。当一个无兵无权远离大本营的黎元洪就能搅得时局不安时,直系人马便看出了段祺瑞的弱点来。不能让他专美于前,自己人也要在这场乱局中谋得一点好处不是?

    段祺瑞已经攻陷北京取得头功,那么直系能把张勋的重要帮凶冯德麟抓住也是大功一件、刷存在感最好的方式。于是,一声令下,冯德麟、张海鹏及下属官兵二百名并一同拿获。为了高调宣布存在,曹锟在天津大肆用报纸宣扬此一功勋,并得意地说:“此等跳梁小丑,岂容他在直隶横行?”

    他知道段祺瑞在推动张勋复辟一事上的手脚,因此大张旗鼓地宣布要在天津公审冯德麟一行,以给段祺瑞施压,来谋得政治上的好处。他相信以段祺瑞的成熟,一定要和他讨价还价。自老袁死后,北洋已经分裂为直、皖两系,他以地头蛇之势脚踏两只船已经很久了。

    段祺瑞不能坐视冯德麟被“公审”,那不是要把他的丑行暴露于天下吗?于是派人接洽曹锟,许以直隶督军兼省长来交换冯德麟入京。

    还有那个陆军部尚书雷震春,风光没到几天,逆军就攻进北京,雷震春只好化装成苦汉,拉着人力车仓皇出正阳门,想从东车站逃走。没想化装技术不过关,很快便被人认出,结果仍旧被抓。后来有人在报上画了一个滑稽画,并配了一联:“不在紫禁城骑马,却来正阳门拉车!”

    雷震春无疑是最倒霉的,但绝不是最先逃走的。最先逃走的夫子康有为,他老人家从戊戌变法失败后便东躲西藏,逃跑的经验最足,因此,这次他仍旧化装成老农,逃之夭夭。

    据说,康有为开始并不想逃跑,而是想去法源寺剃度出家,结果被同乡梁鼎芬识破并大骂道:“你早不剃发,晚不剃发,偏偏在这晨光出家,这不明摆着是想脱逃吗?”

    康有为说:“胡说,你几曾看见我逃跑?”

    梁鼎芬大笑道:“戊戌之役,你若不逃,岂能活到今天?你这次来,既然想做复辟功臣,就不要怕死,怕死就别来。成则居功,败则惜命,有你这样的圣人吗?从今天起,我不承认你是广东人了。”

    不知是对此一段历史的总结或是掩饰,作为复辟的重要参与者,梁启超后来曾有诗曰:“

    围城惨淡睹龙争,

    蝉嘇声中听炮声。

    诸帅射王敢传檄,

    群僚卖友竟称兵,

    晋阳兴甲何名义?

    张柬无谋召丧倾。

    信义云亡人道绝,

    龙祣收影涕沾缨。”

    政治态度虽有问题,但诗却不错,将复杂曲折的复辟经历简练地交代了出来。

    段祺瑞政|府虽然做了一下表面文章,对张勋发了通缉令,但因张勋手里捏着他和督军团同意复辟的把柄,所以一直没有实际缉拿的行动。没过多久,民国第四任总统徐世昌就赦免了他,不仅赦免,而且还给了他一个看起来很大的官衔----全国林垦督办。虽然是一个无事可做的空头官儿,但级别可是很高的,跟内阁总理平起平坐。只是此时的张勋,已经对这样的虚衔没了兴致,依旧待在租界里做他的寓公,优哉游哉。

    从犯这个待遇,作为主犯的张勋却没一点事。一场震天动地的复辟,替段祺瑞解了难题,却牺牲了张勋。虽说是张勋自家的野心,让他掉进了人家布好的陷阱,但这副傻乎乎的憨大劲头,还是引起了人们的同情。所以,张勋这样一个重大的国事犯,在复辟之后,并不讨人厌。在官场如此,在民间也如此。

    特赦后他回到天津租界的家中,无权无势,但是要唱堂会,北京的名角还是趋之若鹜。孙菊仙老了,已经多年不登台了,但张勋的堂会他却自告奋勇,非给“大帅”唱一出不可,拦都拦不住。由此可见,张勋的人品,不像一些史书中所写得那样。他只是在那个时代,做了他那种头脑应该做的事,不过是败了而已。成王败寇,不必多喙。

    7年之后,张勋就死了,享年70岁。死者长已,盖棺而定。对于张勋为什么逆历史潮流而动,众说纷纭。其时,“洪宪帝制”闹剧刚刚收场,张勋何以如此不自量力,偏偏要逆历史潮流而动呢?殊不知,这是要身败名裂的啊!

    讲到此,不能不提张勋的性格,存有严重的感恩思想,他对清政|府忠心耿耿,也是感恩思想的体现。他的愚忠,也是少有的。这也是他后来不计后果、复辟清廷的主要原因。史料说张勋“为人忠义,也很讲义气,知感恩图报”。张勋是江西奉新人,对同乡,张大帅一直是关心的,好事也做了不少。有人说,“张勋是个憨憨的实心眼汉子 ”。张勋的家乡奉新赤田村的乡亲们,男女老幼,似乎都得过张勋的好处。据说,赤田村的老乡,张勋曾每家奉送大瓦房一座,缺什么,张嘴说话,张大帅管着;民国时期,在北京求学的江西籍人士,只要求到张大帅名下,咸有不给钱的,吃穿度用,一切包圆。点滴之恩,他都是要涌泉相报的。

    他对自己的作为,后来是有说法的。他生前曾在徐州有“生祠”一座,其自撰对联一付,也是对自己的评价,值得一读:

    我不知何者树德,何者立威,只缘余孽未清,奋戟重来,稍尽军人本职;

    古亦有生而铸金,生而刻石,自揣美名难副,登堂强醉,多惭父老深情。

    他的灵柩,几番周折,从天津租界运回老家江西奉新,叶落归根。他的朋友,以及他的敌人,都有大量挽联送之,也是奇事一桩。其中,孙逸仙也有挽词,对这种“真复辟者 ”、愚忠者,孙逸仙先生也是尊敬的:“清室逊位,本因时势。张勋强求复辟,亦属愚忠,叛国之罪当诛,恋主之情自可悯。文对于真复辟者,虽以为敌,未尝不敬之也。”

    江西护军使欧阳武曾有一个著名的挽联留世,评价公正:

    戴发效孤忠,无言不仇,无德不报;

    丹心照千古,其生也荣,其死也哀。

    无论是袁世凯的假皇帝,还是复辟的真皇帝,反正在民国之后,皇帝是当不得了。正应了梁启超后来反思的那句话,“帝位如同墙上泥塑木偶的菩萨,一旦被人扔进了猪圈,就是洗干净再重新供奉,那也早已失去了其神圣性”。

第266章 施恩

    两天后段祺瑞进入北京,重新担任国务总理,掌握了政|府实权。同天冯德麟从天津被押送北京,关押于十二师司令部,接受审判。一个月后,大总统正式宣布“冯德麟因叛变共和,罪迹昭彰,剥夺一切官职和勋位,并交付法院依法严惩”。

    这个宣判出来的时候,冯庸已经用尽了一切努力。他在北京城里的人缘本来就几乎没有,四处张罗的,主要是他的准岳父江朝宗的人脉。

    虽然当初江朝宗完全是想着内外相扶的主意和冯德麟订为亲家的,但是在冯家失势后,却难得地没有反悔。原因是他的女儿长得实在是那个,那个不美观;而冯庸,确实长得不赖。在冯庸找上门来后,他以择日成婚为前提,来帮助冯德麟脱困。

    要说江朝宗能够毫发不伤地全身而退,确实是有两把刷子的。张勋复辟之时,江朝宗顺从张勋,并参加复辟会议;段祺瑞马厂誓师后,江朝宗又与段祺瑞暗中联络,表白自己“本不赞成复辟,不过为了北京治安,不能不与张勋虚与委蛇”。战后江朝宗被免去步军统领职务,表面上还挂了个将军府“迪威将军”的名义,但实际上已经赋闲。

    这个“迪威将军”可不是什么好名头。《书?大禹谟》对“迪”的解释是“惠迪吉,从逆凶。”因此,段祺瑞称江朝宗为“迪威将军”,是戏谑,是劝诫,更是警告。

    可想而知,几乎是政治小白的冯庸,能够玩得过这么一个政治精灵了。他不知道虚实,还以为搭救父亲全在江朝宗一念之间呢,便忍住对婚姻的不满,舍身救父了。

    但是江朝宗一个几乎在政治边缘的人物,想让冯德麟脱身而出谈何容易?冯庸不能忍受父亲受审,在京一个月,再傻他也知道江朝宗的面子已经靠不住了,无奈之下,他把视线转回关外。那里,有父亲的旧部、在北镇还有相当的影响力,他们的面子会不会更可靠呢?

    张作霖在张汉卿的分析下最终同意由汲金纯继任28师师长,并“礼送”冯庸去北京,确实赢得了一大批人心。不过,当冯德麟的近况被冯庸批露出来后,还是有些人坐不住了,这其中包括汲金纯。

    一边是有感于老长官的恩情,一方面是少东家亲自返奉无助的哀求,汲金纯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尽一份力,不然他无法安坐在师长宝座上,他和冯德麟的妻子儿子一道请求张作霖出面施救。

    凭心而论,张作霖在获知冯德麟入狱、汲金纯答应把28师全师归附的消息后就已经原谅了他。现在,老冯家人来求见,无论是作姿态也好,碍着情面也好,他都准备帮一下忙。

    他扶起作势要跪的冯妻说:“使不得,老嫂子,你这是作践我张作霖么。我和大哥一起喝过黄酒,他的事就是我的事。你放心,虽然我和他因为一些事起了龌龊,但是这份兄弟情义还是在的!我明天就带着全奉天的头面人物向北京请愿,豁了我这张老脸,也要护得大哥周全!”

    这一番话让冯妻泪流满面,连连骂起冯德麟“不识好歹,亏得他被称作兄长,还和大兄弟起了这么长时间的纷争!”

    汲金纯也感慨万千:“张大帅果然是有担当、有气量的!我汲金纯能跟着您做事,杀头都痛快!”

    冯庸也落泪了:“六叔,千错万错都是我父亲的错!等到父亲平安回家,说什么也要到六叔家里赔礼道歉!”

    见人情送得不错,张作霖心怀大慰,突然瞥见陪侍的张汉卿,不由得心念一动:“学良、汉卿,你们都字汉卿,又是同年,不如就在我和老嫂子面前拜了把子吧!”

    敢情,张作霖是拜把子上瘾了。他自己和冯德麟、张海鹏、张作相、张景惠、孙烈臣等人先后喝过两次黄酒,最终和冯德麟不还是刀兵相见?他和鲍贵卿也拜过,还是亲家呢,不还是对他防之又防、排挤了又排挤?可见拜把子是不可靠的,这一套他老人家也是不信的,但他为什么就是乐此不疲呢?

    别说,自己穿越后也受了他的影响了,短短几个月,在北京城里先是同段宏业,再是同顾维钧喝了两次黄酒了。难道,男人们之间,除了拜把子能够表示感情外,这年头就没有更好的方法了?

    不过此时此景,又是在义结金兰流行的东北,为了控制28师的人心,为了完全接收冯系在奉天的人脉,这一拜还真得做下去。

    于是两人惺惺(猩猩?)相惜,推齿排序拜了兄弟。张汉卿大几个月,成了兄长;冯庸以数月之差屈居小弟,基本上也是场中形势的翻版。

    这一拜,既收拢了人心,又显得张家的仗义,这一拜,可是收获了28师的人心!

    之后张作霖一边亲去北京找段棋瑞,一面动员吴俊升、马龙潭及二十七师、二十八师、二十九师各旅、团、营长百余人,联名向北京为冯德麟请命。不仅如此,又劝说辽西十六县士绅上书请求宽容。经各方努力为之疏通,10月15日,段祺瑞政|府才改判为“参加复辟证据不足,因吸鸦片罪罚八百元”为由而获释。

    冯德麟出狱后,当局为了顾全面子,任命他为段棋瑞总统府高等顾问,由张作霖负责二十八师。然冯德麟虽得自由,却已无一兵一卒,毫无危险性了。不久段祺瑞封冯德麟为“山陵守护大臣”,负责守护清朝入关前的祖宗陵墓,这是个肥差。从此冯德麟田多地广,乐得做一个富家翁,而与政治绝缘。

    在张作霖地位冉冉升起的时刻,他能锐意山林,未尝不是他之福。

    段祺瑞政|府礼仪性地去迎接黎元洪重新担任总统,当然发生了这种事,黎元洪无论如何是当不成总统的,这也是民国初期政坛的风骨嘛。他回到家里即通电全国引咎辞职,住在南京的副总统冯国璋便被请到北京代行大总统职务。邀请电是段祺瑞亲自写的,只有四个字:“四哥速来!”

    奉天张、冯之争是袁世凯死后关外一件大事,在这场争斗中的完胜也是张作霖奉系崛起之转折。

第267章 包容

    在二十八师收编过程中,由于官兵各安其职,从上到下基本没有换一个人,让二十八师上下心安,平稳过度,张汉卿的上位者的才能,也让知情的奉天高层心折。

    可是总有人心里难过,这就是叛逃到二十八师的汤玉麟原旅长。他以少将旅长身份,被张海鹏等人诱骗逼宫不成,不得已逃到广宁。别看他先前在奉军里有莫大地位,可是一旦被剥夺了军职,立刻感觉到脱毛的凤凰不如鸡。冯德麟见他的利用价值完成,也就不再搭理他,只把他做为客卿。这样过了几个月,冯德麟一失势,他连客人都做不成了。

    二十七师中不乏有人想痛打落水狗,特别是因为他离去而递补其位置的新任旅长于珍等人。不过张作霖毕竟念旧,汤玉麟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悔恨,老张也心软了,认为他只是一时迷了心窍,而且逼宫时也只是针对与他关系不好的王永江,不是对他。汤玉麟毕竟是他的拜把子兄弟,上上下下都在盯着这件事。当然他有拒绝重新起用的理由,只是这与他平日里行事作风不同,杀人不过头点地嘛;若是起用,一个萝卜一个坑,没有好的位置可以安置啊。

    左右无事,也是显得用人不疑,张作霖嘱咐汲金纯稳定局面,二十八师就仍暂驻广宁----老张的方向是向关内,留着这支部队对付热河的毅军吧。他自己带着胜利的荣耀,与张汉卿的卫队师一团一道返回奉天。

    在途中张汉卿就报告了天津军火一事,把老张惊得合不拢嘴。他下意识地看了看蒙得结结实实的辎重,乖乖隆地咚,三十门大炮呢!

    不过老张毕竟跟日本人打过多年交道,知道这事弄得不好,日本人会和他翻脸。怕倒不是很怕,只是自己别看有那么几个师的兵力,真的跟日本人打上了,不够开胃地。他紧张地轻语张汉卿:“日本人的炮上都会镶有编号,平空多了这么一堆军火,怎么能瞒过日本人呢?”

    张汉卿早就有了腹案:“父亲,沈阳兵工厂现在虽然不能维修山炮,但重新回炉清除这些痕迹是可以做到的,然后陆陆续续分给第一师、卫队师。这两支部队都是新编,又离日本人的势力范围较远,且和日本人没有什么瓜葛,一时半会他们也没机会看穿。”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而且张作霖对拥有新式火炮还是很希冀的。二十七师、二十八师都是北洋系重点武装的部队,也只是配备了五十四门大炮的炮兵团。卫队师从成立起只是从剩下的军火中装备了一个炮兵营;而第一师由于是从骑兵旅和步兵旅扩充而成的,连一门炮都没有。这笔军火可帮了大忙了!

    张汉卿志不犹此。他还想对此种炮进行仿制:“父亲,靠买军火不是长久之计,别人随时可以卡住我们的脖子。奉天兵工厂现在已经有能力小批量仿制毛瑟步枪和制造炮弹,如果能给予一定的资金支持,仿制大炮估计也不是难事。我之前和杨文凯、邓演存他们交谈过,除了撞针目前需要从德国进口外,我们现有的设备能力是可以组建出少量的火炮的。据说这批四一式山炮无论威力和速度和射程都比三一式好上许多,我的意思是不妨以它为基础,仿制我们自己的山炮来。”

    能够增加实力的事,张作霖是非常勇于尝试的。他点头说:“理是这个理。我现在手里也有些钱了,正考虑是买军火还是造军火,你说的在理。等下我和邻葛商量下,看如何去办。”邻葛就是杨宇霆,兼着兵工厂的总督办,也是老张的智多星。

    父子交心,无话不谈。张作霖便对张汉卿谈起汤玉麟:“这小子,我当初恨不得一枪毙了他,但他落到这个地步也就扯平了。不管怎么说,阁臣当初跟我时也还是尽了力的,我能有今天,跟他和辅臣、占鳌的出力是分不开的。在这用人之际,我决定还是放他一马。一来奉天的老兄弟都看着呢,二来他也不是犯了多大的事,你看呢?”

    张汉卿虽然知道汤玉麟后来为非作歹,和日本人一交战便逃跑,算是彻头彻尾的恐日派,但还好是没做汉奸。按照自己所设计的文武分治的策略,他将来很难有机会去祸害地方。再说他在奉军中的影响还是很大的,二十八师一投降,便有许多人向张作霖求情,这他是知道的。

    起步之初,还是不要让手下心寒为好,估计这也是老爸的心思呢。他也就附和地说:“父亲想的是,不过汤玉麟目前不宜再带兵了,也不能给他较高的位置,不然别人有样学样,一到关键时候就掉链子,父亲怎么带人?我的意思是给他个督军署军事参议的虚衔挂着,以观后效。”

    张作霖见起用汤玉麟最后的阻力也消除了,心里很高兴。张汉卿和汤玉麟的龌龊他是深知的,生恐张汉卿急力反对----不过什么时候他对于用人也要照顾到儿子的感受了?

    见儿子虽然智谋惊人,但还是听得进劝,他便把藏在心里的话向张汉卿说了:“小六子,难得今天咱们父子交心,我想问问你,按那个人民党控制政权的理论,究竟是王永江这个省长大,还是你委任的奉天省委书记王以哲大?”

    现在人民党规模不大,除了新民县和卫队师、第一师的人是党员主力外,其他党员现在都奉命在奉天、黑龙江省各地组建党组织。王以哲不但是两个师的政治部主任,作为人民党中|央组织部长除镇守省城总部处理事务外,又兼着奉天的省委书记、省城的市委书记。新民县作为人民党的试点,大小行政事务都汇报给王以哲这位县委的上级,这是党章规定的。可是一来二去,奉天市长、奉天省长都感觉有那么个国中之国意味在?

    不单单是奉天省城,在人民党员渗透的其他地区,也有当地政|府陆续回报人民党大有“篡权夺位”的趋势,而且据其党员所述:“我们就是要夺取行政权,让党来管辖。”因为现在这个党是少帅组建的,暂时还扯不上夺位,但是各地政|府官员都忧心忡忡:权力都要交给人民党了,我们怎么办?

第268章 反弹与变通

    张汉卿也头痛。

    他很想效仿后世毛爷爷亲手打下一个江山来,自然,人民党就有理由居于领导地位。可是就凭他手里这点人,想打天下,无异于痴人说梦。不是说做不到,而是这样缓慢发展,等到中日大战,难道又要回到走游击战的老路?

    因为近现代史告诉我们,以弱胜强战胜敌人的,先期都是从这个路子走下去的。可是,难道又要进行一次八年抗战吗?因为按照这种局势及时间的演化,难保不遇到日本侵华,因为这是历史大趋势。张汉卿穿越以来,可没做什么让历史大势发生变化的事情来。

    最快的方式是借老爸的势,他已经在做了。奉系未来必然是北洋三系之一,在他表现的蝴蝶翅膀下,这一趋势越来越快,已经形成了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如果人民党能够善用这股力量,尽最快的速度形成气候并有组织、有计划地控制中国,不失为中国岷起的一条好路。只是,他的动作有点太快了些。

    只是没有人愿意双手奉上自己的权力,他是少帅也不行。对人民党控制政权的做法,奉天各地都起了反弹,只是照顾着少帅的面子,他们的斗争表现为忽视、冷处理、不理睬,只要本地的人民党不过份。不过,人民党的理论逻辑还是很吓人的,皿煮集中制。皿煮?看中|央一堆国会议员搞得皿煮就知道是什么玩意了。集中,不是权力集中吧,老袁都做过了,还有比皇帝的权力更集中的吗?咳,把咱们都搞糊涂了!

    黑龙江省就更出彩了。张作霖也不是完全意义上控制了黑省,毕竟督军是鲍贵卿嘛。老鲍就没老张那么好的心态了,直接以“蛊惑人心、大放厥词、有破坏政权之鼓动”为名驱逐人民党员,并向张作霖提出“取缔人民党黑龙江省部”!不过知道人民党与张汉卿的关系,看在老张的面子上没有痛下杀手,也只是抑制而已。

    张汉卿沉默了,他也在反思是否动作太大、有些激进了?民国成立,皿煮风气甫开,各个政|党的组建不亦乐乎,国民党、进步党、皿煮党、共和党…他们建党也没让中|央有多大反弹,为什么我搞个人民党就好像天怒人怨?

    是不是党的口号过于超前了?是喽,人民***,那是要砸一堆人的饭碗呢。绝对的利益面前就是亲兄弟还要翻脸,何况自己还没有取得力量上的绝对优势,就想动人家碗里的肉!这还好父亲是督军、手握重兵,不然人家连窝端都是有可能的。父亲对自己一向信任,成立这个党也是同意的,现在也要耐着性子找机会和自己谈,可见形势不太乐观,父亲是想让自己低调行事呢。依他的性子,他首肯的事,若手底下人反弹,他一定会大喝一声“妈了个吧子的你小子想造反了啊”,现在没这样做,可见受到不少的压力。

    自古说好事多磨,中国历朝历代改革没有不经过流血牺牲就能达成的,何况人民党控制政权这一历史上最大的变革呢?这一帮子党员都是讲武堂、卫队旅、土改等大事件中忠心不二跟着自己的好兄弟、一腔热血愿意跟着自己打天下的忠实拥护者,他们的生命很宝贵。他不想再像历史上的白色恐怖时大批的党员干部用鲜血“染红”革命大旗,特别是不能死在同为一脉的东北各省----那是父亲的手下,将来历史上追究责任,该怎么写呢?

    怪自己激进了。想想也是,现在加入人民党的,都是自己跟随自己的少壮派。奉天的几位军政元老虽然有许多对自己是抱有好感的,如孙烈臣、张作相、王永江等人,都没有认识到人民党存在的意义,即使王永江看在自己的面子上为了替自己壮声势加入了人民党;对张作霖有一定影响的杨宇霆、吴俊升等人同此。他们在东北各地有或多或少的利益在,父亲也需要靠他们来稳定局面,自己一个建党就把各种好处都掠了去,这怎么行?**建立之初也是团结一批打倒一批才有逐渐做大的机会,自己怎么忘了?也是,穿越以来太顺了、条件太好了,就想一口吃成胖子。就那几百个党员,还想夺取全国政权怎么地?就是拱手给你了,那几个人守得住吗?一省一个常委会,就把党员人数去一半了!

    一念及此,张汉卿迅速地做了决断:“父亲,这是我想的不周之处。人民党现在的目标应该是扩大影响、做些实事、形成制度。现阶段以至在未来一段时间内,奉天省委书记不会干涉行政上事务,工作方向只会在充实基层、发动土改、启动民智、理论建树上。我回去就召开一次中|央委员会议,传达这一精神。”

    有了影响,就可以在各级议会中推举人民党的人,从而间接地在施政上给以影响:各级官员的任免不是要以议会通过吗?管住了人,就管住了事。这是张汉卿的思索。温水煮青蛙,逐渐在有名望、有实力的人员中发展人民党员,这样可以事半功倍。

    知错就改,善莫大焉。凭心而论,张作霖虽然看不懂人民党那厚厚的一层规章组织制度,但听张汉卿略略介绍,便知道这是行政控制的妙招。尤其是地方上设立常委会,可以极大地限制个别人尾大不掉,对野心家的控制绝对是有效的。他是军阀不假,却不想在他手底产生出新的军阀。当然,集体脱离控制的可能性不是不存在,但那也太扯了,说明上位者实在不得人心。到了这一步,天王老子也救不得了。

    儿子能敏锐地想到中间的问题,那说明他在政治上还是很成熟的,也就坚定了要把张汉卿扶起来的想法。按着这个法子走,假以时日,一定会成大器。等水到渠成后,只要有军权在手,怎么玩政治还不是儿子说了算,以党权控制政权又有什么问题?只是有机会要把小六子在军中的地位再提提了。

    不过,张汉卿还是说明:“奉黑两省,将来连同吉林,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将遵守这个原则,但是新民县例外,我要用它来作试点。”后世形成的章程,不知道能不能在奉天的土壤里生根。人民党的这套制度,还是要摸索着看的。至于其它地方,谁打下给谁玩。怎么说,自己也有两个师的家底。

    不就是一个县吗,可以,大不了它就成为国中之中,供儿子作试验田了。张作霖愉快地接受了约法:“老子回去就把这事给安顿好了”。

第269章 行政管理之初体验(上)

    《说文》有云:县,系也。从系,持县会意。

    县是我国自古以来的地方行政区划机构,除了春秋时一度出现过县比郡大的例外,它一直是最基层的建制;在庞大的国家机器中,看上去竟是那样微不足道,所以把“芝麻官”这个别号赠给主持县政的官员,倒也是顺理成章的。

    别看县官的品位越往后越降格,可是做皇帝的却对其人选和作用越来越重视。比如汉朝时,尽管有“郎官出宰百里”之语,有资历的尚书郎方能出任县令。封建时代皇权不下乡,县级是最小也是最重要的行政单位,肩负着上系朝廷、下衔乡里的重担。到了明清,朝廷有六部,县有六房,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做得好了,县官又称“父母官”;做得不好,就是“破家知府,灭门县令”,可见其权力之大。

    即使在现代,县级单位仍然是国家行政运转的基石。凡是中|央有的部门,县级基本都有,而且很多情况下会倍增。后世党和国家的领导人、以及省部级的高官,绝大多数都经历过县委书记这一职务的锻炼。与老爸愉快地达成君子协定后,张汉卿鼓足干劲,倾全力对新民进行全方位的行政试点,他的抱负,终于可以大展了。

    它的结果将决定中国的未来,因为他的发起人是少帅。

    在建党之初,他就在《人民党地方组织条例》中明确了党政官职的规划。将来,省市县乡四级政|府都是党委领导下的集体负责制。以奉天省委为例,远期架构是设省委书记、省委副书记兼省长这三驾马车。专职副书记这一正二副三位书记,这也是后世经过无数次经验积累的好架构,既减少冗员又能减少内耗。作为党对政|府以及对立法会议的控制,省委书记都例兼省议长。

    副书记专职负责党群,既有人事权,又例兼管公共安全和联系公检法司。另外党内的组织部长、宣传部长、纪委部长都是当然的常委。由于书记的职责在党外主要负责团结其它党派与公共关系,即控制各级议会的方向,特设统战部长为其主要助手,但一般不入常。

    政|府中的常务副省长、一位副省长也都是天然的常委,还有一位省委大管家的秘书长、省会城市的党委书记外加省警备区司令共11位常委。这个将成为定制,除非中|央常委会特别批准,没有例外。

    所有的下级党委常委人选由上级党委会决定,而组织部长、宣传部长、纪委部长都接受同级书记和上级的同类机构双重领导,以最大程度避免党政一把手的绝对权力。特别是管党内纪律的纪委部长,张汉卿的职务设计要求是:既能有效防止同级党政机关特别是党政一把手的**,又能被有力地约束防止内部**。

    一个创新是,在11个常委制度下,每位常委都有自己兼管的业务,对自己的分管人事有极重要的提名权,这样可以在人事权上牵制一把手的插手。另外,凡是组织部、纪委部提出异议的人事案,被强行表决通过的,一旦事后证明在此期间有问题的,所投票赞成的常委负连带责任。这样,对于带病提拔的人员,掂量着自己的乌纱帽,很多人很多时候会仔细考虑风险的吧?

    这些大方向上的思索此前只是纸上谈兵,现在,在新民县,都将成为现实并检验着这套制度。

    同人民党组织办法规定相一致,新民县政权机构也将采用皿煮集中制。与省级的11个常委制相衔接,县级同样设立11个常委。

    行政架构的建设的原则是能合并的合并,能减少的减少,原则上将来可以随着人口的增加酌情等比例增加办事人员,但机构不要更换太多。要知道冗员历来都是大问题。编制反复向来是中国行政也是世界行政史上的大难题,几乎世界每个政|府的组织机构都不能例外,特别是中国建国后行政机构改革陷入精简--膨胀--再精简--再膨胀”的怪圈。特别是改革开放进入深水区时,为了“抢”占一个指标,很多省市县不管条件如何都圈地建工业区、自贸区、试验区,以便多些行政名额,或者级别能借机往上面动动。这不是编制的问题,是人的问题。

    张汉卿觉得办法是人想出来的,将来某位兄弟要扩充编制?好,先向组织报告下理由,在公务员与公民的比例不能突破的原则下,可以适当调整单位架构。但是要破线,那就要解释为什么前任可以做得好好的,是不是能力不足?组织部考虑要换人了!关系到乌纱帽,不信还敢乱来!

    不是张汉卿偏激,而是穿越前中国官场的冗员多得令人发指。

    曾经在穿越前看到这么一则信息:中国财政供养人口在2000年是4169万人,其中行政人口884万,事业单位编制3285万;但到了2007年已经上升到4724万,其中行政人口达到1333万,增加了一半还多。许多县的机关单位纯粹是“吃饭财政”,即地方政|府的财力只能勉强支付、甚至无法完全保障财政供养人员的基本工资,更不用说提供有效的公共服务了。曾经有报道说一个边远贫困县副县长多达14个,加上人大、政协等部门副职和享受县处级待遇的干部,一个县的县级干部有几十个之多。另有三五十万人的小县,科室上百个!这么多的“干部”与行政单位,副职领导干部与科室之间分工很细,存在交叉任职,不但提高执政成本,而且降低执政效率。多一个人,多一个科室,苦的是老百姓呐!

    其实解决很简单,特别在立国之初,尚未形成盘根错节的关系网,这个时候把规矩立好,只要对人特别是一把手有了较好的约束,行政编制膨胀的难题根本就不是问题。像一个县,县长主抓全面工作,常务副县长协助,下面再加上三到四个普通副县长,分别负责工业、农业、财经、民生等。有这么多的直属部门,再处理不好事情,只能说明或者无能,或者为官不正。

    工业当然指大工业,像能源局、建设局、电力局、交通局、招商局等等部门,都属于这一范畴。之所以定这么大,是因为社会发展千变万化,不可能定得这么详细,只是把它规范下来。

    农业包括农业局、水利局、林业局、靠近草原的部分设畜牧局等,土改委员会的大部分工作就交由它负责。

    财经包含财政局、税务局、工商局,以及财经委员会的主要工作。

    民生包含民政局、教科文卫、民族宗教事务诸项。

    同样是县,人口有多有少,地理有大有小,很多是历史形成的。新民算是一个很大的县了,机构编制定好了,是不是未来其它的县都按这个架构来复制?当然不合理。古代还有上县、中县、下县之分,民国初也有一等县、二等县的**。是不是也能定个规则,就以新民县为蓝本,为甲种县,按制度予以满编;人数不满其七成的县,为乙种县,编制约为甲种县的八成左右?嗯,可以考虑。这样做,当官员同级调动时可以从乙种县往甲种县调,也算是无职无薪升迁的一种吧。这个副县长的人数,跟县的等级挂钩,甲等县四人,乙等县为三人。

    至于行政机构中的部长负责制,也是后世的大问题。局长和书记哪个大?派出所所长和指导员哪个大?历来都是官员斗争的焦点。如果行政主官权大,那么怎样体现党的领导?如果书记权大,那么部长还怎么做事?

    在张汉卿不成熟的想法中,此事易耳!由于仅是专业领域的事情,所以就应该尊重专业人员的特长。这一点在军队中体现得尤为明确:无论是卫队旅还是卫队师,都没有设置一个与主官平齐的政委,而是以司令部下属的政治部主任取代。主官负责打仗,老有人掣肘怎么行?毕竟打仗人家是专业的!但是没有约束的主官在某些特殊时刻就是一种灾难,所以,主官牵头的党委负责制就应运而生了。

    在职级上,同级的政治部主任要低于同级的主官,如旅长与旅政治部主任,但政治部是上级的派出机构,组织上并不直接隶属于同级组织,而且有极强的权力----非作战任务的一票否决权和对各级(包括主将)将领的监督权,比如军事干部的考评、调度、思想鉴定甚至军法处置。

    而且在重大事件发生、包括军事作战思路的不同时,政治部主任都可以插手:他可以要求召开党委会讨论并投票决定。在无法获得上级的指示时,由军事长官、副长官、参谋长、政治部主任、军需部长(张汉卿认为民国这时辎重部的叫法过于片面化,而军需则兼有后勤及装备之功能)五人组成的最高军事指挥机构可以按票数多寡决定方案,主官必须服从。

    回到行政上,由于局长例兼书记,其下设置一个常务副部长,一个业务副部长,一个人事副书记,再加一个纪委书记,形成一正二副主抓业务,两位党内干部负责人事与纪律,变成五人制党组成员处理局内大事,类同政|府单位里的常委制一般,岂不痛快利索?

第270章 行政管理之初体验(下)

    不管什么时代政|府里都有害群之马,这就看执政机关是否敢于自揭疮疤、敢于割除毒瘤。对于公务员**问题,张汉卿认为一味高压政策并不适用,高薪养廉是一条合理之路。效仿后世**、新加坡的作法,公务员的薪资保持在社会平均收入偏上的层次,但不能超过太多,主要优越性体现在“养廉金”上。守法的公务员无论最终职级如何,退休后均可得到一笔为数不菲的“养廉金”,聊以慰藉绝大多数终生没有机会走向更高职务的普通政|府办事人员。

    政|府工作人员的收入一项其实大可明明白白告诉大众,这个没必要藏着掖着的。其实,后世老百姓对政|府公务诟病的其实不是工资多拿一点、房子大一点、福利好一点,而是收入不透明和冗员及不作为。干部等级制度应该只用工资这个货币方式进行区分,但在后世的中国,不同等级干部除工资差别外,还在福利分房、医疗服务、养老金双轨制等多方面有等级区分。所以无论政|府对行政人员如何改革,都会招来网上骂声一片,就是这个道理,没来真格的。

    既然工作不分贵贱,为什么公务员退休金、住房公积金与企业人员是两条线?难道两个体系算账会更容易些?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是钱多钱少而是不公平的问题,不信后世的官老爷们看不到、不理解,只是要么是既得利益者,要么是尾大不掉,等要成气候了再进行改革,阻力大啊!

    既然有机会,那就从一开始就设计出一种好的规则来。

    不作为好治。脸难看门难进事难办,那是国家宠坏了。不主动不作为刁难冷脸色,碰到这样的公务员,直接去纪委部或政|府一把手领导下的“监察局”投诉就好了。一旦事实为真,初次警告、再次当场开除公职,扒了你这身皮看你比马王爷多一只眼还是怎么的?这个《政|府工作人员纪律条例》一颁布,就让人耳目一新。

    张汉卿设计了种种防止公务人员滥用权力的制度,那我不做事是不是就安全了?不!不作为也是一种失职!这是典型的“官老爷”作风,尤为张汉卿所讨厌,甚至比贪污**更不招人待见。贪污易察,不作为难禁。怎么办?好办!不想作事?那就清除出公务员队伍!因为不作为造成重大事故的,新增加一条“玩忽职守”罪。

    这些都还是自查自纠,有没有一个机构对政|府进行约束?议会啊。虽然将来议会要由党来控制,但它应该有对政|府的极大约束力,否则立法机关的名称难道是摆设?政|府机构一把手官员的任免都需要经过它的无记名表决,每年官员还要到议会述职。重大事件,议会有权要求负责官员到议会质询。述职或质询不通过的,两年内不得晋升;两次不通过的,予以调职或降职。这一切,都写进《新民县议会组织办法》中。

    怕麻烦、怕盯着?不怕你不想做官,中国想做官的人还少了?君不见每年国考队伍之逐年壮大,国招比例之高。中国从来都不缺想当官的!

    对一把的制约是极有分量的,那就是离任审计制度。在新民县新设立了“廉政公署”,由县长兼任署长,下属单位便有一个审计局。县下属乡镇、局办一把手凡是离任,都要进行财务审计。

    另外副科级以上干部都必须进行财产申报,而且每年在议会述职时必须详细说明财产增加的由来。一旦有故意隐瞒的重大财产和来历不明的收入,即以贪污同等罪行入罪。此外,直系亲属如果有外国国籍的,不得担任正职并从此不得晋升。事前不向组织报备的,是党员的直接开除党籍、是官员的就地免职!连家人都不想着爱国,可想而知这个官员如何了!将来是否考虑设立一个“裸官罪”,张汉卿不无臆测。

    对行政官员约束最大的其实还是类似于军政分离、军警分离的制度,也就是俗称的三权分立。只有当行政官员时刻处于另一组完全不能为自己控制的组织的监督下时,行政权才有可能被锁进笼子里,这也是张汉卿设计出一个全新的司法制度的初衷。

    公检法司这一块,历来是中国头疼的大事。仅公共安全这一块,建国后就先后经历了公安局长、公安局长兼政法委副书记、公安局长兼政法委书记兼常委、公安局长兼政|府副职、公安局长兼副职兼常委这五个阶段的探索。公安口的权力是越来越大,这也是建设法制国家的需要。

    不过公安口一家独大就失去了司法制约的本意,张汉卿还是认为民国的警察厅、警察局等的叫法更符合它的成立本意,它就应该是一个执行单位,本身不应该有任何超过执法权之外的权力。而能否执法,要取决于法院的判决,对于行为的质疑,则由司法局来说明。这样,事也做了,暴力属性所可能带来的不良影响也小了。

    作为司法独|立精神的培育,张汉卿并不打算设立专职的政法委书记,而只是由专职的党委副书记联系,所谓联系的意思是属于贯彻党的精神的事务及沟通,由其负责之,但具体的业务范畴,则无权干涉。将来的高层是否如此,看看再说吧。这样,公检法司既没有脱离党的领导,又能最大限度地保持其独|立性。

    为了防止行政的干涉,张汉卿还构思了法官制度:未来按中|央、省、市、县,分别设置9人制的司法委员会管理法院,委员会由同级的法官选举组成,由委员会指定一人作为院长,负责行政事务。除非被裁定有触犯刑法或被上一级司法委员会认定为无法履行法官事务等情形,法官不得被辞退,为终身制。

    对于法官的选举制度,张汉卿参照西方主要是美国后来的体制,结合中国传统,进行了一次比较有意义的实践。

    首先,法官的产生,由一定资历的律师、法学教授、优秀的助理法官组成,由司法局考核其职业资格和能力,报县议会表决。一旦通过,法官即成为终身制,非经上级或同级司法委员会弹劾并经同级议会批准,不得解雇,以保证法官的独|立性。

    经全部法官表决,在内部产生9人的司法委员会,履行管理法院的职能。其中一般由资历最深的人担任首席法官,兼任院长职务。法院院长只是一个行政性职务,负责单位的行政事务,但没有资格干涉到其他法官的具体业务,因为他无法决定其他法官的去留。

    而为了防止知法犯法,《法官约束条例》也即后来的《法官法》对此类害群之马进行了严厉的约束:法官在审理案件有循私舞弊行为或殉法导致冤假错案的,与等罪;所有被审理并结案的案件,终生保留追溯制。一句话“让审理者裁判,由裁判者负责”。

    法官的薪资与同级的副县长相同,将来有机会将酝酿法官的等级与行政职级脱钩,制定本身的级别。现阶段则以把法官的公正性用条文的形式公布出来,并用各种加以制度约束,要让法官成为全社会最受人尊敬的职业之一,未来还要在全国形成“律师、会计师、医师”的三师制度,向后来先进的西方国家看齐。

    检察官制度尚在思索之中,中国的司法问题不在于设置多少制约或者监督机构,而在于“执法必严,违法必究”落实程度够不够。

    张汉卿的很多实践及一系列规章制度的出台,让人目不暇接。这些制度一经实践便被证明是符合国情、满足需要、条理顺畅、运作高效的。特别是人民党的成立,及其“皿煮集中制”的宣扬和独立的司法制度,让人不得不佩服少帅的天才设计。

    好在张汉卿宣布,军队的这种改编,只限在第一师和卫队师,其它奉系军队并不涉及,这让正在观望的一些军界人士大松了一口气。作为支持,在人民党第一届中|央委员会召开会议的那一天,奉天督军府、原二十七师的军政高层纷纷露面予以赞誉,三位奉系元老张作霖、孙烈臣、张作相还欣然接受了张汉卿赠予的人民党名誉主席和副主席的称号。

    为了给儿子站台,张作霖还许诺,如果在新民和卫队旅中的试点得法,有机会一定在奉天施行。一时奉天大小报号争相报道这一盛举,无论抱着什么目的,全奉天人都以能够入选人民党党员为荣。

    因为老帅的表态,跟张汉卿关系很好的刘尚清、莫德惠决定加入人民党,这让大受少帅恩惠的王永江省长也放下了包袱,旗帜鲜明地以省长职务申请加入人民党,让奉天的风气为之一变。有想法的仁人志士、知识分子、迷茫中的有志青年都纷纷看到了曙光,思考着张汉卿在纲领中对于中国未来走向的判断和实践,并努力为加入这个党而奋斗。

第271章 中日关于一战的较量(上)

    复辟虽然历时仅仅十二天,但却是中华民国历史上一个极为重要的转折点。这场复辟直接导致段祺瑞的复出和直、奉系两大军阀的崛起,更将民国以来的两**统(孙逸仙和袁世凯)统统彻底打翻。此次复辟之后,北洋集团的利益分化更加明显,复辟后段祺瑞与冯国璋之间的兵戎相见,使得自民国成立以来的“总统府”“国务院”之间的争执最终付诸武力。以张勋复辟为界限,民国成立以来“内阁制”与“总统制”、北洋集团与皿煮党派(革命党人)的制度之争、政见之争,演化为赤|裸裸的力量博弈和军事较量。

    对张汉卿有利的是,在他的一连串动作下,东北政局比正史上更快地倒向张作霖。现在的张作霖,俨然作为整个东北的代表,一个独|立于其它政治群体之外的奉系,呼之欲出了。

    因张勋复辟而号召护法,广东省长朱庆澜邀孙逸仙赴粤,程璧光海军独|立,载孙、唐绍仪、汪兆铭、伍廷芳等人南下广州。抵达广州之时,段祺瑞正“再造共和”,拒绝恢复被张勋废止的1913年选出的国会。这样一来,国民党员居多的国会就彻底歇了菜了。所以孙逸仙号召国会议员一起到广州,召开国会非常会议,展开护法运动(亦称三次革命),组织护法政|府并就职为大元帅,誓师北伐。

    段祺瑞要武力统一,军事征南方都是要花大钱的,钱从何处来呢?只有借款一途。当时因为欧战激烈,英法无力借款,日本遂乘机而入。段祺瑞这时亦想借日本的支持达到他征南和统一的迷梦,因此他重用曹汝霖,请他兼摄财政总长。因为曹是著名的亲日派,段祺瑞后来为国人攻击卖国就是这一期间铸成的。

    此时的中国民间,对于日本的恐惧和敌视是并列的,从对二十一条的反应可知。段总理深知自己的声望和当初的袁大总统还是有点差距----至少在袁总统手里北洋派还没分解成直、奉、皖等。连袁大总统都不敢做的事,要是自己堂而皇之的向日本借款,而答应了一些见不上台面的条件,直接就坐实了卖国的指控。

    既然需要大义的幌子,重拾当初加入一战的大义就是个很好的幌子。

    数年前的1914年7月,国际形势风云突变,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参战还是不参战?如参战,参加哪一方作战?这些问题对于中国来说是一个重大的考验。

    中国一开始选择了置身事外。

    从当时的国际国内形势看,中国保持中立是很自然的选择,符合中国的国情。一是战争与中国没有直接关系。无论德奥还是英法,都无所谓人道、公理,他们都是侵略中国的强盗,中国没有必要为列强效力,况且参战对中国并无直接的好处。二是中国力量弱小,没力量加入任何一方作战,也没有力量制止任何一方在中国的胡作非为。三是畏惧与西方列强的战争。近代以来,中国在反对列强入侵的战争中,屡战屡败,一次次挫折,一次次丧权辱国,使中国人对西方列强有一种潜在的恐惧感,避之唯恐不及。

    但是,无论参战还是中立,都需要能力。中国既然没有力量参与作战,那么通过中立维护自身的利益怎么样呢?在一个弱肉强食的时代,中国想置身事外只是一厢情愿。

    欧战双方虽然在中国都有少量兵力,但由于中国远离欧洲战场,对战争胜负不会产生重大影响,因此中国限制战区得到了交战双方的赞同。按理说,欧战双方既有此意愿,远东战事似乎可以消弭。然而,中国限制战区的希望却遭到了日本的反对。此时,列强卷入欧洲战事,无暇东顾,日本巴不得战火早日烧到亚洲,趁机扩大对中国的侵略。

    借口对德宣战,日本内阁通过了参战决定。在中国宣布中立之后的第二天,日本舰队便声势浩大地出现在德国租借地胶州湾海岸之外,准备趁火打劫。当年9月2日,日军在远离胶州湾的山东半岛北岸龙口登陆。这是日本国继日俄战争后,第二次与别国的战争选择在中国的地盘上进行。

    为了防止列强在中国争夺厮杀,北京政|府早就公布了《中华民国局外中立条规》24条:“各交战国,在中国领土领海内,不得有占据及交战行为;凡中国海陆各处,均不得倚之为根据地以攻敌人。各交战国之军队、军械及辎重品,均不得由中国领土、领海经过。其有违背前项规定者,应听中国官员卸去武装。”、“各交战国有破坏中国之中立条规者,中国如以各种方法阻止之时,不得视为启衅之举。”显然,中国政|府的规定完全符合国际法中有关中立国权力的原则,如果各方行事皆尊重国际法原则,中国的主权是应该得到保护的。

    可是在弱肉强食的丛林时代,这些话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没有成年人会把它当回事。为限制战火在华蔓延,羸弱的中国政|府再次让步,被迫在自己的领土上划定交战区域,以限制日军的活动范围。9月3日,北京政|府照会各国公使声明,划出龙口、莱州及连接胶州湾附近各地为“战区”。

    然而,日本对此置若罔闻。登陆日军竟先沿铁路西进,占领济南,控制了胶济铁路,最后于11月7日攻占青岛。面对中国的抗议,日本竟然警告中国政|府:“中国方面的任何抵抗都将被认为是援助日本的敌人,中国必须为由此而产生的一切严重后果承担责任。”至此,中国政|府的一切努力化为乌有,避开战火的愿望终成泡影,陷入了“中而不能立”的境地。

    这个结果,其实大家都有预料。中国政|府判断,英法俄对德奥意之间的对决,对中国利益冲击最大、充满变数的就是山东主权。其时日本对山东的觊觎,已是昭然若揭。

    据英国《泰晤士报》驻北京记者莫里循说,袁世凯曾预计日本可能借大战之机夺取胶州湾和胶济铁路。为了避免这一结果,袁世凯曾向英国驻华公使朱尔典提出希望参战,愿意提供5万兵力与协约国一起围攻青岛,从而收回胶州湾和胶济铁路。但是,朱尔典认为与中国合作是多此一举,拒绝中国的参战要求。

    当然,狡猾的日本对中国的用意洞若观火,更是坚决反对这一计划。日本外相加藤高明对中国驻日公使陆宗舆发出警告:区域有限,中国既守中立,自无预战之理。加藤高明还欺骗陆宗舆(时任驻日公使)说:“此为永保东亚和平起见,并无占领土地野心,且对中国诚表友谊,特先通告。深望中国政|府以诚意信任日政|府,遇事推诚相商为幸。”在英国的反对和日本的威逼蒙蔽下,加之云南爆发护国运动,袁世凯急于安内,也就不再考虑参战问题。

    这样,日本不但打了仗,还占领了青岛,控制了胶东湾,垄断了在山东的利益。而中国首次参战的设想就这样胎死腹中。

    随着欧洲的战争持续进行,英、法、俄等协约国主要成员在经过巨大消耗之后,意识到战争短期不可能结束,赢得战争面临重重困难。因此,为了集结更多的国家以对抗德国,也为了驱逐德国在华利益,协约国很想促使中国参加对德战争。

    其实早在1915年11月7日,英国公使朱尔典就与俄国公使库朋斯齐向中方提出,希望中国向协约国提供军械出口,条件是贷款给中国,帮助中国扩充兵工厂。这对中国来说是千年难得的机遇----不用招商引资,人家出钱出技术,自己就能既锻炼了人,又增加了出口创汇!

    而日本得到消息以后十分恐慌,几乎动用了所有的手段和力量来阻止中国参战。日本驻华公使日置益马上奉命到中国外交部质询。北京政|府表现畏缩,不敢如实正面回答,竟然答复日本说“经过调查,此事不实,英俄并未有所提议”。后来虽承认俄方确曾希望中方能向其提供军火,但因为有碍中立而拒绝了。

    英国面对日本的询问,为了避免在关键时刻失去日本的支持,也说未曾与中国协商参战的问题。随后,日本向英、俄、法三国政|府声明,日本在中国处于特殊地位,关于中国问题,西方三国必须取得日本的同意才能采取行动。最后,协约国不但拒绝中国直接参战,而且还让日本主导协约国的远东政策。

    中国的第二次参战企图也以失败而告终。

    时间转到1917年初,德国宣布“无论交战国或中立国船只,均将遭到德国潜水艇的攻击”,史称无限制潜艇战争。德国这一扩大战争的政策,损害了美国在海外的利益。1917年2月3日,美国宣布对德绝交,并将这一情况通知中国,希望采取一致行动。美国这一举动,又将中国参战的话题摆上桌面。

第272章 中日关于一战的较量(下)

    这次,日本态度大变,竟然大力催促中国对德国断交。在中国向德国提出抗议的当天,日本外相就告诉中国驻日公使,没有必要先提抗议,也不必等德国对抗议的回应,可直接宣布断交,而且极力鼓动中国尽快参战。

    日本为什么对中国参战问题的态度有了根本性变化?一是袁世凯已死,中国政|府的实权在军阀段祺瑞手中。段祺瑞是亲日派,如果中国参战,日本可以通过段祺瑞增强其在华势力。二是日本已相继获得西方列强许诺,由其继承德国在山东利益,赞成中国参战可以换取列强的进一步承认。

    当列强一边倒支持中国参战时,中国内部却出现了一场关于参战问题的大争论,外交家、政治家、军事将领及社会各界都卷入了争论。虽然意见纷呈,莫衷一是,但主流意见还是建议中国参战,认为中国参加对德作战,从小处着眼,是为了应对日本,为了在战后和会上占有一席之地;从长远看,是为了加入国际社会,走向国际化,使中国在新的世界秩序中有发言权。

    主政的段祺瑞亦相信:“日本既已加入,我若不参加,日本对青岛势必染指掠夺”,而“德国虽系当即当今之强国,但众怒难犯。料其难以胜利。将来协约国取得胜利,中国将成局外之人,而我国参加,那将迥然成另一局面。到时中国也是战胜国之一,和会上有我一席之地,必将提高中国之国际声誉。

    就这样,1917年8月14日,经过半年左右的斗争和辩论后,中国政|府对德宣战。此时,距一战结束的1918年11月11日还有不足1年3个月时间。

    中国参战后即收回德、奥在天津、汉口的租界,撤销两国领事裁判权,同时获得协约国许诺:庚子赔款自1917年12月起暂缓五年偿还(俄仅同意缓还1/3),免加利息;德奥赔款永远撤销(占20.91%,其中德国9000余万两,奥匈400万两);改变《南京条约》“协定关税”条款规定的5%固定税率,国提高5%关税;天津周围20里内允许中国暂时驻军,以防范德奥侨民。

    这样,北洋政|府不仅获得《凡尔赛和约》中有利于中国的条件,还从德国获得约8400万元的战争赔款。加上中国战时所获德国船只,以及被免去的庚子赔款,中国总收益达2.5亿元。

    总体来说,中国参加一战,不仅成功地融入世界格局,还以较小付出收获了丰厚的回报,堪称是一次辉煌的外交胜利。

    中国虽然是参战国,但并没有向欧洲派出作战部队。1917年9月14日,中国政|府正式宣布愿意派兵到法国参战,提出中国可以在6周内向法国派遣2万至3万士兵。但是,由于日本没有为协约国向欧洲战场派去一兵一卒,因此日本也不想让中国派兵。在西方列强包括日本极力阻挠下,中国最终没有能够派兵参战。

    由于中国未能派兵参战,被称为“宣而不战”。协约国方面,有人嘲讽中国“参战不力”,是“理论参战者”。后来日本参加巴黎和会的代表更是据此指责中国“未出兵,宣而不战,应不下请帖,不为设座”。

    中国虽未派兵参战,但却“以工代兵”,派出了大量劳工到欧洲战场,并给协约国一些国家送去大批粮食,为战争的胜利作出了不可磨灭的重大贡献。说中国是一战的特殊参战国,还在于作为战胜国却没有获得战胜国应有的尊重和待遇,中国参战的目的也完全没有达到,是一个屈辱的参战国,更是一个屈辱的战胜国。

    在中国近代史上,日本始终扮演了极其恶劣的角色,是列强中欺凌中国的首恶,也是中国最危险的敌人。一战爆发后,日本趁火打劫,以对德宣战的名义夺取了山东权益,实现其扩张野心。在中国参战问题上,日本屡加阻挠,是中国参战的最大障碍。中国试图通过参战解决山东问题,为一战的胜利作出了巨大贡献,而在巴黎和会上受尽屈辱,未能收回山东主权,根源也在日本。今天的中国,仍要警惕日本,防范日本。

    任何一个主权国家,面临战争何去何从,理应有权作出选择。而中国参加一战,却不能由自己决定,而是被列强所左右,命运掌握在别人手中。求战之路曲折、艰难、漫长,令人心酸,使人感叹,发人深省。弱国无外交,弱国在国际事务中无话语权,我们必须永远铭记。历史昭示我们:富强是硬道理,国弱遭人欺,落后就要挨打。中国只有成为一个强国,才能维护领土主权和国家统一,才能与世界各国平等相处,才能在世界舞台上有自己应有的地位。

    中国参战虽然含有从强从众的因素,在巴黎和会上未能受到平等待遇,也未能实现预定的目标。但是,中国这一抉择本身是积极的,具有开创性意义。通过参战,废除了与德奥之间的一切不平等条约,开了近代中国废除帝国主义在华特权之先河;停付或缓付了庚子赔款及其他对德借款的息金,一定程度上减轻了中国人民的负担。从广义上看,参战使中国赢得了进入国际社会的入场券,首次以战胜国的身份参与国际关系体系的重新安排,成为国际联盟的创始会员国,与国际社会建构起更加紧密的制度性联系。

    围绕中日关于一战的参战前后,实质是中日之间力量、北洋中|央政|府直皖两系的角逐。

    既然宣战了,那自然要有能够代表中国对同盟国进行作战的军队。靠现有的军队,那是不用想了。比较下后来陆地上日本与苏俄的差距那不是一般的大,而苏俄比之德国在陆军上的劣势也是不可同日而语的。至于中国,到二战时的武器还不如日军一战时的配置。这样的部队,到机械化作战的欧洲和列强相会,不是去找虐送死是什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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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民国之少帅春秋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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