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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山不落     穿越民国之少帅春秋txt下载     穿越民国之少帅春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28章 骗局

    只是,来来回回耽误这七天的功夫,厂里的库存又增加了两百四十多万包,加起来可是堪堪有近六百万之巨了哦。

    算起来冯德麟也堪称创造了此时国内管理学界的奇迹。他以月产能八百万的能力,硬是达到了超过十几个百分点的产量增加。如果老冯不在军界而投身职业经理人行业,难保不成为民国的张瑞敏式的人物。

    然而老冯很快就乐不起来了。

    因不堪压力,他已经把五十万殖边银行的借款咬牙还掉了,名声要紧啊。

    勉力支撑半个月,算下明细账,由于库存积压太多,这半个月期间的猛烈生产,光原材料消耗就足足花去六万大洋,添置机器用掉二十万元,厂房建设库存调度连同油气煤电人员吃用等等杂项,又开支了不下数万元。幸亏没到月底,工人的薪水暂时还不用付,不然想想这些天来的加班费,老冯实在是耗不起了。

    北镇在清朝前期是个好地方,但到了这时候,已经远远落后于奉天、辽阳、大连等大城市了。张作霖与张汉卿在民政、经济上掐住冯德麟的脖子,单靠挪用那点可怜的军饷,以及从穷得可怜的老百姓身上刮油水,绝对玩不起这么大的生意。后来一连串的投入,还是沾了段芝贵那笔余款的光。

    即使如此,老冯已经用光了身上的最后一个铜板,再卖不掉,就要动用军饷了!

    还好关内有了重大利好。冯德麟估计着时间:山西客既然有能力找到徐树铮,自然有些门路。合约的签核不过是一个过程而已,应该不出一天就有消息。那时候,将会一扫阴霾,财源滚滚来。

    果不其然,次日上午,山西客人来电:“奉秘书长钧命,即请冯帅将首批六百万包货物运抵京城, 货款由财政部直接拨付,当时兑现。”

    冯德麟如奉纶音,立即安排装车,并安排长子冯庸亲自押车前往,并带回货款。只要这一轮过去,后面轻车熟路就方便多了。想想山西客还有不下数百万的订单,这半个多月来的辛苦以及多出的几根白发,值了。

    该预备山西客的订单了。虽然他们的价格低得太多,但现在无力打开关内的销路,这伙人现在还用得着。等到“杨师傅”打开局面,那时再设法撇开他们单干。姓张的小子不就是单干的吗,他的单价在关内听说是五分一包,每包两分的纯利润呐!要不然这小子哪来的底气和自己拼价格呢?

    一天、两天,还不见冯庸回来。按路程,两天往返,就是交接货物货款,也用不了一天的时间啊?肯定是生意做完后又海吃海喝了一番。冯庸这孩子善良,又少见世面,不会被这些人带坏了吧?

    第三天,仍不见踪影。冯德麟有些急了:冯庸这小子,难道不知道你老子急得什么似的,这么大的人了,不知道给个信吗?

    第四天,老冯在不安中醒来。他有些觉得不对了,至于哪里有问题,却说不出来。自己的第一拨的亲信、第二拨的长子都没有信儿传来,不应该啊。他一连打三封电报给山西客,却杳无音讯。直到第五天一早,冯庸和他的亲信一帮子人满脸憔悴地赶回来,进门就是大哭:“父亲,我们被人耍了!”

    冯德麟头脑“嗡”地一声,他到底经历风浪,厉声问:“怎么回事?”

    冯庸经过一路的行车,头脑中已经组织好语言,他三言两语便把原委说得一清二楚。

    原来这些山西客果然是山西人,却并不是什么经销商,而是一群不知何人雇来的骗子。他们首先用财大气粗的形象示人,果然获得了冯德麟的注意,然后他们连续用几次“规矩”的交易骗取了老冯的信任。利用老冯急欲扩大生产的心态,以及对于中枢诸公的轻信,用“徐树铮”这个大旗唬人。

    先期的冯德麟亲信确实是见到了一些气质很高贵的人物,但毕竟狗肉上不了台面,他既没有机会认识传说中的这位徐秘书长,又没有“资格”与徐秘书长搭话,从家主口中知道了那位“徐秘书长”的价值,只能是被动着唯唯诺诺地陪笑。这样,“徐秘书长”安排人陪他吃了一顿饭便足以让他感恩戴德浑身打颤了,哪里还想得到盘问?呆了一个人天后山西客过来告诉他“徐秘书长很满意,现在就差总理签字了”,事涉高层,这位亲信也没有资格作任何求证,只能原话转述,却让冯德麟信以为真。

    之后冯庸押货,也是山西客接的车,陪同他的是一位趾高气昂的财政部的职员,姓胡。接货当然要点量,工人们点数,他们几个先聊起来。当冯庸秉承父意吞吞吐吐地想将货款结清时,那位姓胡的职员一阵讥笑,让生意场上初出茅庐的冯庸不敢接口。当时那职员是这样说的:“你以为财政部掌管财政,就会一手交货一手拿现金交给你?一看就知道是土包子。我们是中|央政|府的机关,机关做事是有一定的流程的!今天先把货验清,我给你一张批条。明天拿此批条到度支司结算,快一点后天就可以到会计处取钱了。当然大额的款项是不会给现,而是转账到你奉天北镇的财政厅局所,是到地方才可以取的。”

    这一番忽悠,加上山西客故意取笑的表演,让冯庸信以为真。听他说得头头是道,流程看起来清晰流畅,而且一些作法合情合理,便默认了他的话。当然冯庸还是有点小聪明的,他安排人盯着这批货进了一处挂有“陆军统筹办事处辎重局”的仓库才返回。

    可是第二天,当冯庸拿着批条到度支司时,却被里面人赶了出来。若不是冯庸气度尚好,他们还以为是神经病呢:“拿着个莫名其妙的纸条来度支司结算?我还以为是打秋风的!”

    冯庸再傻,也知道情况不对,赶紧再去仓库,却被告知这只是一处废旧仓库,几天前被人临时租用。再看看里面,空无一物。

第229章 恩怨仍未结束

    山西客们也不知去向,这让冯庸不知如何是好,还是在旁人的指点下去警所报了案。由于事涉国务院秘书长徐树铮等要员,北京市警察厅等都被惊动了。等到警察详细问完事件由来,已经是寒夜。而且警察们给出的结论“诈骗”,让冯庸的身上直凉到底。

    如此数量之大的方便面要连夜运出北京城有些困难,反正冯庸把手下都散到了铁路、公路枢纽处打探消息,结果却是并无此类货物大规模运输的记录。北京城里,也没有“杨师傅”方便面在售卖。

    到了第四天,一无所获的冯庸这才想到要告诉父亲,急忙乘车返回北镇,却想不到电报比他更快,果然是关心则乱。

    冯德麟很快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他连续思索了片刻,便有些主意了。看着儿子难过的样子,毕竟才十七岁,经受一次打击就萎靡不振,不禁心里暗自喟叹。可是究竟是谁要和我来这么一手?冯德麟的大脑急速运转,暂时不去想如何善后了。既然北京那边找不到人,那也就不用再去想了,这笔货,铁定是泡汤了----方便面吗,总会要泡汤才好吃。

    “山西客能抓住我急切要扩大销路的想法来行骗,原也无可厚非,只是他们的时机未免太巧了。”

    “在此之前,他们为获得我的信任,一连数周买了大批货物,并不见出入关内外,本身就奇怪。那货物到哪里去了?”

    “如果倒卖货物,‘一统’的牌子要比‘杨师傅’响得多了,同样的价格,他们为什么盯上我们,而不去倒卖更易脱手、更能赚钱的‘一统”?本身就是个问题。”

    “知道我与徐树铮不熟,敢用假人堂而皇之蒙骗我儿,一定对我的情况知根知底。”

    “骗货物之余还不忘要我扩大生产,明明只骗六百万还要我添置机器,这是要从根上打垮我的节奏啊?”

    想到这些,答案也就呼之欲出了。联想到最近省城一直在搞张汉卿所说的“政企分开”,按道理自己订车皮明显不符合老张的“政|府不干涉企业经营行为”的原则,但他反而痛快地开了绿灯。事出反常必为妖,老张是要看自己的笑话呢!

    一定是张家!

    只有他们才有打倒自己的动机,也有这个实力。垄断“杨师傅”方便面在奉天的销售,也只有老张有这个实力;在北京城侵吞自己的货物,估计是混在“一统”方便面里销售了,否则很难解释这么大宗的货物无人知晓其去向。“杨师傅”与“一统”的口味类似,包装也就是一张油纸印几个字而已,把它们扔进“一统”的仓库,泡都不会冒一个。众所周知,“一统”在北京卖得挺火的。

    一定是这样了。从那个何副总工开始,到殖边银行断了资金链,再到现在的山西客,一环扣一环,目的只有一个:打垮“杨师傅”,顺便给自己添个堵!

    这里有一大半是事实。从头到尾,确实都是张汉卿设计的一着骗局。

    他利用冯德麟眼红的迫切心情,成功地在短期内让他产量猛增,然后在销售环节给他重重一击。起初只是想让他积压库存,然后在双方降价时以低价购进他的货,然后转向关内销售,从中小赚一笔。虽然看起来奉天的售价被拉低,但因为还有关内庞大的市场,加之“杨师傅”的“雪中送炭”,基本上对利润没多大影响。

    至于殖民银行之事,确实不是他的本意,而是借机发挥而已。他估计连续一段时间后,“杨师傅”一定支撑不过去的,这个时候基本上可以确立“一统”在奉天的地位。

    但是对于冯德麟就不同,他竟然不甘心就此退出,反而竭力与自己死拼,这才有让他破釜沉舟然后大伤他元气的计划。山西客人是山西的没错,但是各种的设计,都是张汉卿搞出来的。最后骗到的货也确实如冯德麟所想,抹去标志放到北京去销售了。

    这次凭空骗到600万包,那就是30万元巨款了,完全抵消前一阶段在奉天的损失不说,关键是经此一役,“杨师傅”成为奉天城的笑料,它的厂子再也禁不起这样的折腾,完全陷入了停产状态。

    是的,停产。

    去掉被骗的600万包,还剩下这几天加班加点生产出来的一百多万包面仍静静地躺在仓库里。由于前段时间市场销售一直被“山西客”直接接货了,“杨师傅”的销售渠道一直未有效建立,现在仓促之间要卖掉这么多数量的产品,还真为难了他。

    而且即使这些产品都成功变现,也远远不够这些天的损失。600万包,成本就有大好十几万元呢!工人的工资要发了,设备即使不使用也需要保养,人员一旦散去再想招回想必仍会费很多事。一想到这,冯德麟的心就在滴血。

    “姓张的,老子和你没完!”

    大帅烦恼,小弟们自然要去安慰的。汲金纯对这位跟随多年的上级的敬畏随着时间的变化也在变化,他想不出用什么词来表达他的心情,只觉得作为军人的冯德麟这么做有点不靠谱,他对冯德麟说:“大帅,实业上的水太深。我们带兵打仗,吃得是皇粮,就别在这些事情上费工夫了。自从与二十七师交恶,二十八师好长时间没有进行正规的操练了。我看趁现在把工厂卖了,存货收拾一下,还能剩下一些,把精力放在军队上才是正道。”

    长子冯庸也说:“父亲和张督军都是同殿为臣,政治上和他理念不和互生嫌隙也就罢了,学良在经济上也确实是一把好手,我们技不如人,就好好经营我们一亩三分地就好了。挖张督军的墙角这种事,一旦泄露出去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请父亲慎重!”

    而另一位旅长张海鹏却觉得表达忠心的时刻到了,他对冯德麟说:“大帅,张作霖已经稳住了奉天的民政与财政,现在他身边在这块已经围了很多能人,我们搞不过他。但是他立足的本钱却是二十七师,如果能够让他的内部反水,我们未必没有机会从根源上削弱他的实力。”

    冯德麟现在最喜欢听的就是这样的话了。他看着自己得意的手下,沉声问道:“海鹏,你有什么办法?这口气不出,我绝不放手!”

第230章 包产到户

    张海鹏还是有所准备的,他神秘地凑到冯德麟耳边,轻轻说:“大帅,张作霖信任儿子,放任他在奉天胡搞,很多奉系高层都看不惯。而且他的什么奉天改革和土改,已经伤及到很多人的好处,特别是那个汤玉麟旅长,已经明里暗里反对了。只要我们暗里拉拢,不怕这小子不反水。到时候二十七师内讧,我看那个张大帅如何收场!”

    冯德麟立刻说:“这事你马上去办,缺钱跟我谈。妈了个巴子的,定要给姓张的添点堵!”他现在对老小张都是讨厌到极点,只要有机会,他绝不会放过打击他们的可能。

    唉,老张有天时地利人和之便倒也算了,为什么小张那小子那么能耐、事事也那么顺利呢?

    这个时候,离苏俄国发动“十月革命”还有小一年,至于苏俄后来的影响到东欧和中国的社会主义集体农庄模式还仅仅停留在某些先驱们的灵感中时,张汉卿已经创世纪性地完成他的第一步,土地改革卓有成效了,该开始向第二步迈进了,这步叫做“包产到户”。

    走这一步也是应有之义:张氏父子特别是张汉卿在新民的土改,让贫苦百姓分得了土地。但是农民能不能经营好他们的土地除了需要政|府的引导外,还需要把他们发自内心的主人翁责任感,也需要他们发挥出智慧。

    封建社会以来,土地兼并现象在每朝每代都在进行。虽然在每一次改朝换代或者农民起义之后社会总体能够实现土地“均分”,但若干年之后,仍然会发生地主和贫民的分化。这里当然不乏政策的问题,但是凭心而论,地主要比贫民更有经营土地的“头脑”是不争的事实。

    进入工业化时代以来,失地农民是社会进步的一种体现,因为他们可以进城务工。特别到后来,城镇化比例成为衡量一个国家是否发达的标志之一。

    但是在目前的中国不行。

    东北不行。

    奉天不行。

    新民也不行。

    一是工业化的程度很低,目前还没有产生出一些能够容纳大量工人就业的工厂,对绝大多数劳动力来说,务农还是首选。

    二是历史经验证明,经营农村、扶持农业、稳定农民还是一项相当艰巨的任务。作为试点的新民县只是实现了破,还没有做到立。用行政手段分田划地相对容易些,但要让奉天的上层看到农民们涣发出的务农热情才是要务。在这件事情上,“包产到户”是被实践证明行之有效的办法。

    担心被天上掉馅饼砸中的得地农民不珍惜这份财富,将来又走上卖地乞讨或沦为雇工的下场,张汉卿于法令中明文禁止耕地买卖,并宣称一切土地归于政|府,归于集体。农民对土地只有使用权,没有所有权。

    作为张氏父子的重要智囊,刘尚清、莫德惠等人对于太子张汉卿的此类改革抱有十分强烈的关注,也给予不少建议。对于“新民土改”后的中国农村发展局面,很多人只停留在纸上和理想中。即使没有**理念的刘尚清等奉系财经界人士,也认为在民间财力还不足的时候,由国家引导工业的发展,要远比私人更有力度,这也是他赞成并欣赏张汉卿成立招商局、并以此为纽带拉动四方投资的原因之一。

    按照这种发展顺序,以此类推,他们的观点是:既然无地的农民靠政|府才分得土地,实行国有化可能更能促进农业的发展。那么,是不是该搞个类似农业集体化性质的东西呢?

    张汉卿及时地说“不”。

    现阶段,农民的素质比之后来“***”时代人的积极性差之甚远,多年以来形成的农民的劣根性在中国表现得特别明显,“吃大锅饭”已经被证明是行不通的。张汉卿的本意可不是完全为了养活农民,作慈善不能改变中国孱弱的现状。他的目的在于通过土地,赚取相当的报酬,作为刺激工业的基础。因此,要从中拿钱,而不是贴钱,才是现阶段的最重要目的。

    仅仅一个“新民土改”已经够让奉天躁动的了,新民百姓为此能够吃饱饭,达到孙逸仙所描绘的“三皿煮义”中最简单的民生的初级阶段,在这个年代已经够牛x的了,不需要再在这个上面玩大的,张汉卿的事情还多的很呢。

    要知道从土改委员会行政处的信息,新民县摸底有约105万亩可开垦的耕地,简单按照十抽一的比例,按照一亩地每季200斤的收成,单单政|府即可获得两千万斤的粮食,就是考虑到每年只一季,按七成成色就有一千四百万斤纯粮。何况还有一些不止十抽一的较高税率呢。

    历史上1920年前,大米平均每石6元,按178斤/石计算,合3.4分/斤,考虑到地区差异和年份差异,以4分/斤计算是比较合理的。换算成银元那可是相当于96万大洋的收入!根据新民县预估的秋粮收成结果,如果奉天每个县都按这样的做法,张作霖只怕睡梦中也能笑醒吧?

    按照马克思《资本论》的提法:资本主义在此一阶段远未达到《资本论》所宣称的腐朽甚至灭亡的时间,不但如此,后史上社会主义的中国还要在经过多少年的农业集体化后重新认识到这样做的弊端,然后重回包产到户的适合中国国情的政策上来。既然如此,为何还要走弯路?为什么不把更先进的、被证明是激发了农民务农的积极性的“包产到户”拿出来用呢?

    “包产到户”的政策是调动农民积极性的张汉卿所知的唯一的办法:试想改革开放之初,中国大地上农民对此政策的拥护和产生出的对土地巨大的热情,用第二次解放来形容丝毫不为过。

    其实这样做的好处是巨大的:一方面农民的生产热情被充分调起,生产力得到巨大解放,不但保证国家的,私人家庭还有大量赢余----付出越多,获益越多;当广大农民手有余粮后,政|府再适当地予以商业上的引导,经济上便可充分活跃并有机会促进贸易的发展,于国于民是两利的。

    也为了打消农民对于政策的朝令夕改的怀疑,新民地区政|府以颁布土地令的形式昭告全县,“包产到户”的土地承包期为20年,并且在合同到期后原承包人享有优先的承包权。

    真的无法想象,在中国广大的农村,蕴含着多少未被使用的创造力!

    农民们被压抑两千年的激情在新民地区得到彻底的渲泄。到1917年9月的一年后,新民地区在还掉第一年的土地收购利息后,实现政|府财政收入比上年度同期增加30%,同时粮食产量巨增五成以上。这一半是因为农民对于多劳多得的回应,对自己的土地投入了巨大的热情;另一半也是因为清出了许多暗藏的土地,导致税收及产量的双增加。

    “手有余粮,心中不慌”,终于可以喘口气的农民们在丰收后对于此项政策的拥护和对于政|府的感激,以及新民土改的经验给将信将疑的奉军高层,特别是张作霖、张作相、郭松龄等人以巨大的震憾。农民们衷心拥护土改制度,从而对咱们的小张县长有着说不清的膜拜心理----这是上天降下的不世人杰、少年英雄!

    是他,救人民于水火,让人民过上了好日子。

    是他,让这个好日子有机会得以延续。

    甚至于当张汉卿离开新民、走上更高职位后,新民百姓不约而同地给他行“脱靴”之礼,这是古代百姓对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清官们最好的褒扬。此外还有“万民伞”更是收了无数,此是后话。

    更难得的是,困扰辽西各级政|府多年来无法肃清的匪患,基本上在当地绝迹了!

    因为就连土匪们也知道,新民的百姓热爱政|府,他们在这里没有生存之所;新民的驻军是赫赫有名的卫队旅,他们剿匪很有一套。不久前还张牙舞爪的巴布扎布匪军,即使在日本人的支持下也没能讨好,剩下的一千多活着的匪军在卫队旅的看押下义务地进行水利桥梁道路的建设,热火朝天的场景,期待着他们加入呢。在这种情况之下,只要脑袋不被抽过,没有土匪不想离得远远的。

    慕名而来的各地开明官员们也在听取新民的经验后纷纷要求奉天省政|府将此方法推广到各地。因此,当张汉卿提出要在全奉天推行“新民土改”和“包产到户”的经验时,得到奉系高层一致的赞同,以农业进步为先导的东北新政首先在奉天省拉开序幕。

    作为对先行者和掌舵人张汉卿的扶持,在张作霖与张作相的力挺下,张汉卿一跃成为“奉天省土地改革委员会”的主席;水涨船高,对张汉卿有绝大辅助力度的郭松龄、王以哲都荣升副主席;而妇女运动主任韩淑秀则成为兼任的秘书长。以此为标志,少帅系的人马开始登上了奉系政治舞台的中|央。

第231章 对工业体系的一次筹划

    张汉卿有时感叹自己天生就是忙碌命,一刻也停不下来。

    先前,在京做人质倒是轻松,可是整天想着如何在危机里找机会;后来又是讲武堂又是卫队旅,两边都玩命地做;然后是剿匪、土改、垦荒、赚钱,件件都需要卯足精神去做。现在一切终于都走上正轨了,他却又有新的想法浮上案头。

    因为剿匪成功,卫队旅已经摆脱了“学生军”的绰号而真正成为一支上得了台面的军队。加上卫队旅官兵一体、对士兵发自内心的爱护,这种名声让其在奉天适龄青年中很有市场,在战后不但迅速补充了伤亡,还多出近两千人的新兵来。

    按照很多人的想法,兵员真的养不起了。北洋军从最初的6镇扩充到18师,每个省摊不到一个师,不是国家不想建,是实在养不起。不谈装备购置,光是和平时期养一个师就需要130万元。张汉卿此前为了卫队旅那真的是散尽家财,恨不得把裤子都当了。上上下下都知道,这几个月来的军费都是少帅夫人的嫁妆变卖的。

    卫队旅也搞了很多副业,但大多数缓不济急,离真正摘果子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所以在决定这些人的去留时,不但韩麟春,连郭松龄、王以哲都建议新兵晚些再募,虽然他们都迫切地想壮大卫队旅。但是张汉卿还是把人都留下来了,他自有计较。

    在乱世,掌握权力的工具是什么?是军队!在奉天,能够急剧地提升地位的办法是什么?答案还是养兵!受卫队旅胜利及名声的鼓舞,这些慕名而来的“志愿入伍者”要比被动当兵的强上一个档次,当然都是宝贝。如果就这样舍弃他们,那才是巨大的浪费呢。

    不就是钱么?哥有的是钱!这话可不是瞎说,张汉卿近些日子腰包时真的鼓,卫队旅的钱袋子、军需部长米春霖可以作证。

    米春霖不是担任奉天国土资源及开发局局长吗?怎么又做了军需部长?说起来,这才显得张汉卿技高一筹。当初,知道随着奉天工商业的红火,土地作为一种稀缺资源迟早会体现出它的威力。所以,他推荐了米春霖。

    先不谈米春霖是否在明里暗里给卫队旅好处,光是他成功地使卫队旅开垦的25万亩荒地合法化就是一笔巨大的财富。这些土地,有真的垦荒的,有没收豪强的,有不知从什么渠道搞来的,总之,林林总总25万亩只多不少。这些地,除5万亩建养殖厂及部分屯田外,其它20万亩后来可是卖了好价钱的。加上从道胜银行贷来的款项老张后来给了小张100万,这么一来,张汉卿成了暴发户!

    没钱的时候都能硬挨着保下卫队旅,现在有钱了该怎么着就不用问了。随着一声令下,第4新兵团成立,工兵、辎重兵都扩营为团。现在除了炮兵、骑兵是营级编制外,卫队旅已经是实打实的师级的规模了!

    见少帅有了钱,韩麟春、郭松龄等又开始不地道起来,他们怂恿张汉卿购置些火炮。毕竟,陆军战斗力的体现在火炮,既然已经要被人置疑了,干净一不做二不休彻底把架子搭起来。至于骑兵,东北最不缺的就是马!

    张汉卿其实也想这样干,但是他最后明智地拒绝了。现在有钱了是不假,但每笔钱都要花在刀刃上。一个国家的武装力量不能靠买买买过日子,真正强大的标志是能够自己建造需要的武器。根据记忆,这几年东北没有大的战事,所以有限的钱要用于能够不断为未来国家力量提供血液的工农业发展上,而不是急功近利,追逐表面上的强大。

    他拿出五十万用于本溪铁矿的深加工上。本来,这个东北最大的铁矿只有粗坯加工的能力,至于军事上用的钢铁,如子弹和炮弹用钢,它是做不出来的。

    张汉卿以卫队旅的名义投入巨额资金,并设法买来机器设备,从而逐渐有了一定的技术积累。最关键的是,因为这个投资,卫队旅军需部门可以名正言顺地“监管”本溪铁矿的生产和销售状况。要知道,既然是事关国防和工业力量兴衰的厂矿,日本人不可能对它的膨胀无动于衷。张汉卿让军队插手企业,也是向各方严正表态:这家企业是我罩着了!

    单单粗放型的原材料生产可无法大力促进工业的进步,要想在工业上有所突破,一定要有拳头产品。一句话,就是既能生产出实用的东西,也能为技术进步积累经验的项目。张汉卿根据东北的实际,决定上马一家自行车生产企业。毕竟,买机床是个敏感事件,但如果用它来生产民用物品那就稍可遮人耳目了。

    自行车是个很好的切入点:车、铣、刨、磨都用得着,轴承、橡胶、轮胎一应俱全。从技术上,它并不算特别复杂;同样,在技术上,它完全可以实现经验积累。一旦时机成熟,它完全可以从自行车加工转到其它上面来:能加工车横梁就能造枪管,能造自行车轮胎就有可能造汽车轮胎…

    其实张汉卿最在意的是培养技术工人和管理人才。都说二十一世纪什么最重要?人才!其实在二十世纪,人才更重要!国家能否兴起、工业能否进步,就在那短短的几十年时间!

    他深知人才的培养不是旦夕之功,他也完全相信凭自己穿越的优势将来带领奉系走向更高的舞台绝对不是梦,但是能不能让国家争取到这来之不易的十五年(对不起,他时刻牢记着九一八、也时刻为这一天的到来而自警)、让国家尽快赶上与列强的差距才是他浓重的使命感。为此,只争朝夕。

    要说此时的中国,尽管在总体工业实力方面弱于西方,但西方无论从技术能力到企业管理水平并没有把中国拉下太多来。约在两年后的美国才出现以泰勒为代表的“科学管理运动”,工厂出现了专业化分工、有了专门的管理人员;贝尔实验室的休哈特、道奇、罗米格这统计质量管理和统计过程控制理论的奠基人确实在30年代创立了科学有效的质量管理技术和方法,但因为资本主义经济危机,只有10家公司采用了其方法,直到1940年才开始设立专职的质量检验部门,这为战后美国工业的腾飞奠定了基础。

    作为从百年后的工厂积年中层干部跨越到此时空的张汉卿,这些后世司空见惯的理论和经验是拈手即来。尽管跨越了几代的发展、直接套用后世成熟的经验是不可取的,但一些行之有效的方法还是需要提前拿来用用的,比如工业工程、质检、流水线等。

    针对老百姓绝大多数不识字、技能依靠师徒结对口口相传的现状,张汉卿认为分工制正是解决此问题不二的良方。不用你懂多少知识、也不用熟悉全部自行车制造的工序,只要精于一件、一项、一点即可。这样上手起来快,熟练度容易提升,产量和质量自然也会高很多。

    聪明人只几个就够了。学生军中有知识有文化的不少,找出一些人来挑大梁不难。在灌输了一些基本的现代企业管理理念特别是分工合作的构思之后,张汉卿和他们一道为这个自行车工厂分为6大车间,每个车间专一生产某一或某几个部件,最后由一个组装车间完成成品生产。

    这年代物质生活极大不丰富,产品不需要华丽的外表,一切以实用为目的。像自行车,主要就是车架、车轮、轴承、链条、坐垫等几件简单之极的部件组合而成,在后世几无技术含量。但在这个时代,用张汉卿后来的话说,费老大劲了。

    例如车架看似简单,却需要为之配套的无数企业:造车架首先要有钢管厂,往上需要炼钢厂;

    车轮除了车圈、车梁,最重要的是内、外车胎,需要有橡胶厂为之配套;

    轴承的加工更复杂,牵涉到相当多的设备:冷辗机、各种磨床、退火炉、淬火线、车床、铣床…牵一发而动全身。

    但是张汉卿仍然千方百计一台一台地添置,有些设备因为产能的原因可能闲置的时候会多、很不经济,但是因为必须也没有形成强大的供需市场,所以仍然要硬着头皮买…最重要的是识字的人没几个,更别说他觉得十分缺乏的统筹方面的人才。虽然大言不惭地认为自己如果从事企业管理,绝对是一个天才级的各种管理理论的奠基人,但他志不在此。

    有时候他也在想,穷自己一人之力要使奉天、东北乃至全中国脱胎换骨是不是有些异想天开。顶天了他只能算一个拥有一个准陆军师的民国的副旅长、代旅长,在这个时候应该把有限的资金用于扩大自己的势力还是提前进行工商业布局哪一个才是正解、从而不至于为他人作嫁衣裳?不过后来他想通了:工业的发展有其自身的规律,必须打好基础,厚积薄发才是正道。为国家、为民族提前争得挤身世界大国行列的机会是他的夙愿,渐进地打造一个工业发展的体系是这个夙愿中重要的一环,只要有机会,他将不遗余力。

    所以自行车厂的投资看起来很大,但比起为之配套的12个其它工厂,它的代价又显得不值一提。这使得本来已经大有好转的张汉卿的财政,比之前更为拮据。好在奉天农民信用合作社开业之后,用钱的时候小张救急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第232章 公道自在人心

    初秋的奉天,虽然还留着一丝暑气,但桂香果熟,正是一派丰收前的景象。

    一位不速之客轻轻地迈出奉天车站。这是位身形瘦削的中年人,不过三十一、二的样子,穿着一付并不惹人注意的长袍,乍看和一般的生意人差不多。从他在这里东张西望的样子看,此前他一定没有来过这里。

    在站门口看了片刻,发现奉天车站虽然很大、站外的道路也很宽广,却总觉得比京津沪缺了些什么。至于是什么,他等了一会才意识到:客流量这么大的车站,人力车夫竟然比唐山多不了多少!关外萧条如斯,这是他的第一个印象。

    终于有一个年轻的车夫赶过来,他立刻招呼说:“大帅府怎么走?”

    张作霖的大帅府可是奉天的标志性建筑了,凡是奉天人没有不知道的,那可是全奉天的军枢要地,向来文武百官云集。车夫看他的样子,像是商人,但远比一般商人沉稳;像是官员,但缺少一般官员的富贵气。来帅府办事的多了去了,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只是直接从车站来的不多就是了。

    车夫一番殷勤地招呼,那人坐上车,却吩咐不必急着走路,且先与他聊聊天。对客人的要求,车夫当然有求必应,毕竟人家出钱也大方。“看来又是一位慕名而来的”,车夫心里胡乱猜测。

    近段时间,从京津北上奉天的客人越来越多了。投资客、讨生活者,不一而足,谁让奉天到处充满着生机和商机呢?

    张汉卿人虽然在新民,但他的招商和振兴工商业的经济政策却在以王永民为首的一帮人的拥护下越来越高调地执行着。得益于军政和军警分离,原先能对这些政策有牵制作用的奉军高层无法反制,却意外地让奉天成为中国经济最耀眼的明星。

    有矿有人有政策有土地,关键是规划也很超前、政|府有所为且行政风气也不赖,实在是建工厂建企业的好去处。自从抚顺煤矿和本溪铁矿红红火火地很快赢利后,跟风而来的资本大亨迅速后来居上,大把大把地扔银子,要从满清的龙脉那里获得不菲的回报。这样一来,关外到处都是生机勃勃的景象。

    人人有活干,遍地是机会,生活大不一样,连带着精神面貌都焕然一新。这一切,都离不开一个人的功劳,奉天人早就亲切地把他称为“少帅”的张汉卿。

    “这位爷是去大帅府办事?”车夫很随意地问。

    “倒不是,此前一直听说奉天有大气象,我是慕名而来,想在这里做点生意。若是环境好,有可能长做。今天左右无事,就闲来逛逛。”中年人很随意地说,语气很随和。

    “爷来奉天就对了,做生意,还是奉天好。”车夫看来是有过一段熏陶了,随便的有感而发就是一段广告:“现在机会多多啊,各行各业都兴起来了。只要有手有脚肯出力,生活不会差哪里去!”

    中年人附和着点点头说:“当然,肯花力气当然不会饿死人。”

    哪知道车夫竟然摇摇头说:“现在这么说肯定是,但要在过去那就不一定了。我父亲从前给地主做长工,辛苦一天也只能给家里人半饱,我六岁的弟弟就是饿病了没长成人。我拉车拉了好几年家里生活没起色,也就从这几个月开始好多了。奉天来往的人多了,我的生意也就好起来。”他由衷地说:“这都多亏了少帅,老人家都说,他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做了很多大事,想出这么多主意,才带动各行各业都好起来。”

    在车夫对张汉卿不吝赞叹之词时,很明显地,这个人对张汉卿更感兴趣,几乎在聊到他时立刻进入话题:“看来你对这位少帅很认可啊!”

    “岂止是认可!这位少帅简直是关外百年不出的人物!他能够化石成金,让京城的老爷们从千里之外来撒钱,这之前没有谁做得到。从俺祖上起,奉天都是关内逃荒人的首选,但是从来没听说过有钱人会来这嘎达搞什么投资!偏偏人家还都信服!

    关键是少帅神了,他看中的事没有一个不赚钱的。按说有这种好事,谁不想来插一脚?要是之前,光摊派就能把厂矿吃蹋喽!但是少帅慧眼识人从金州请来了王岷源来为奉天保驾护航,谁敢胡来?而且少帅还放话,‘谁要是和企业为难,就是和他少帅过不去,就是奉天的罪人!’他的意思俺是懂的,就是鸡蛋好吃但吃的时候不能连母鸡一起吃了,这是想让奉天一直有蛋吃呢。爷您说,他才十六岁就有这么高的见识,这不是真龙是什么?”

    中年人笑笑,又问道:“听说他自己养着卫队旅,不要奉天政|府一分钱,可是真假?”

    车夫谈兴正浓:“当然是真的!讲起来少帅也是有大魄力的,他说不要政|府的钱就真没要,卫队旅屯田种地、自己养活自己,这可是百年来没有的事!俺经历过大清和民国革命,哪个军队不是喝老百姓的血才能活下去的?可人家少帅就是做到了----卫队旅在省城驻扎的时候,从来没有一个兵骚扰过百姓,不管多大的军官买东西都是足额付钱的,还都和和气气!”

    中年人摇头不信说:“你说卫队旅军纪好我信,但没用政|府的钱我就不信了,他老子是督军兼省长,私下里给钱又有谁知道呢?”

    车夫不高兴了:“这还有假?广宁的冯大帅日夜派人盯着账面上的钱,他和张大帅不对付,还会放水吗?可是派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就是没发现少帅动用政|府的钱,最后连冯大帅都灰心了,主动把监督的人撤出了。”

    中年人来了兴趣:“那会不会是张大帅用私人的钱垫支的?据说张大帅有良田千顷、店铺无数…”

    车夫啐了一口唾沫:“都是人嚼蛆咧!提到大帅,不是我吹牛,全奉天的人都会竖起大拇指!他老人家是咱奉天最大的官,一日三餐也只是馒头、米粥就咸菜;他的军队纪律也很好,前段时间他的小舅子用枪打路灯的灯泡被他亲自下令枪毙了!

    大帅对外来的投资客是真的好,他知道他们是奉天百姓的财神爷,所以给他们提供各种便利,警察厅王永江王厅长、招商局莫德惠莫局长都直接向他汇报。他说了,所有对投资客吃、拿、卡、要的,他都让其吃不了兜着走!有大帅、少帅发话,有些想法的人都规矩多了。

    托大帅的福,现在奉天人的活路有很多了。您看车站外像俺这样拉活的,原先可是排着队都抢不到主顾,现在好了,进厂务工的收入要比拉车挣得多了,还体面!不瞒您说,要不是俺家就在北大街不远,俺也想进工厂赚大钱呢!”

    不远处的十字路口有一个警察在塔台上维持交通秩序,他手执指挥棒,正在对着一个牵着驴车的人比划着什么。那辆驴车里码着一袋一袋的不知什么东西,看着沉重的样子像是粮食,因为要避让两旁的人群和小贩而不得不刹住脚。但是在重新起步的时候,却又与斜向驶来的另一辆马车迎头碰上了。车主手忙脚乱地牵着毛驴想从旁边闪过去,可是在密集的人群中无法从容穿过,所以遇到了一些小阻塞。

    见交通受阻,警察急忙吹起哨子以示提醒,同时用指挥棒在那里示意让两旁的车辆停止好让这阻路的驴车离开。可是驴主人肯定是第一次见到指挥棒这新鲜事物,见到警察冲着他又是吹哨子又是挥棒子,可能是吓傻了,一时没作出反应来。

    警察看到了这个情景。让中年人很吃惊地,他淡定地从塔台上下来,亲自帮着车主让出一条小路来。可能是因为车辆而影响通行,他竟然帮着把车一直推到街口的另一边,而丝毫不嫌弃锃亮的皮鞋踩到了驴粪便,从而丢了他的官老爷的身份!

    这在其它地方是不可思议的,这一番情景打破了中年人的认知,看着两旁如潮的人群和繁荣的景象,印证着车夫的话,他暗暗点头。

    车夫见怪不怪了,他对中年人说:“自打王财神做了警察的头,现在的警察比以前对老百姓那是客气多了。从前老百姓见到警察和当兵的,都像躲瘟神一样;可别说,自从少帅请来王永江,警察是大不一样了;自从有了卫队旅,奉天当兵的也不一样了。用少帅的话说,军人是保家卫国的、警察是为人民服务的。都来自于人民、花人民的钱,如果对人民都不好,老百姓养他们干什么?

    受少帅的影响,大帅曾向王永江打包票说不管奉天财政多么紧张,给警察的部分不会有半分延迟;王永江也立下军令状,说在一年内一定实现警民和谐相处。为了这个事,少帅还亲自给警察厅提了一幅字叫做‘有困难找人民警察’,现在这幅字还挂在省警察厅的大门口。从此之后,奉天的风气越来越好。”

    中年人看得出十分高兴,这是第一次从普通老百姓中听到他们对官员由衷的赞美,看来不虚此行啊。不过,不能仅听一面之辞,真正要了解真实的情况还是要深入群众中去。

第233章 有朋自远方来

    张作霖日理万机,通常很早就开始办公,到很晚才结束,在做了督军兼省长之后更是如此。因为他的卧室和办公室连在一块,真正做到了以工作为家。

    按道理,一个小小督军怎么比日理万机的总统、总理还忙?他的权柄再大,也不过握有近两个师的兵力、掌握一个省的行政权力而已。而且卫队旅上万人都由张汉卿自主控制,举凡后勤、装备、训练等事宜一般也没让张作霖插手啊。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张作霖的忙,可是在为他的厚积薄发而筹划呢,张作霖的抱负从帅府的一些石雕可以看出。

    在购买张家大院时,作为师长的张作霖就把“吃各国”、“握环球”、让“外国进金钱”等题材镶进墙壁的石雕中。在张家大院正式成为帅府后,又一反通常把狮子、马为中心的创作,而是以龙饰作为陪衬。试想,当年尚如此,现在在奉天一家独大后,怎么会没有想法呢?

    同张汉卿为了他的雄心未雨绸缪一样,张作霖也在操心如何把他的摊子扩大。工商业由小六子牵头操心,王永江、刘尚清、杨宇霆和小六子的几名亲信如莫德惠、米春霖等人主导,算是解决他一块大难题。带兵打仗行,搞这些所谓工商经济的事,小六子他们看得远。

    摊子大了,难免会有顾此失彼之时。讲武堂是培养军事人才的地方,要亲自抓牢了,都是天子门生;兵工厂是自己在这个世道争雄的基本,只有加紧扩充设备和出产更强大武器的份;北镇的那位又在做什么运作了,派去盯着的人有没有看好;北京府院又有什么新消息了,要和幕僚好好商议如何应对…凡此种种,都让他既累又充实。

    这时候,他就非常赞赏小六子超人的眼光了:及早解散了省城密探队而成立“奉情局”,耳目现在远已经布局京津,近则潜伏在奉天的大街小巷,不但情报来源真实迅速,还让自己可以得到第一手的消息。现在奉情局已经成了除了27师外最大的倚仗,甚至比枪杆子更让人放心。至少,奉天军政要员在私底下的动作,27师可查不到。

    有高纪毅做局长,他这个督军可以慢慢放手一些不太敏感的事给下属了,但是奉情局的情报他历来是第一个过问的。不过,这一次奉情局给他的情报让他啼笑皆非,虽然是作为新任局长不久的高纪毅亲自给他的。

    起因是奉情局第一课接到线报,从而抓住一位来历不明的人物。经过调查,这个人曾经向车夫盘查过帅府、向小贩问过少帅的各种事迹、向饭店讯问奉天的各个军政人物。由于之前经历过张作霖被暗杀的事故,所有与帅府有关的信息一直作为奉情局第一课的重要情报。这个叫做戢翼翘的人在奉天人生地不熟,也不做任何营生,却想方设法刺探情报,当然要被重点审问。

    只是这个人坚持要和少帅对话,并从他身上发现一封书信,是由一位具名蔡松坡的人写给张汉卿、推荐一位名叫戢翼翘的,让高纪毅不知虚实,不敢无礼。由于张汉卿一般每周回来一晚,而奉情局的要求是重大消息要同时报送老、少帅,所以高纪毅一边电话告知张汉卿,一边通知张作霖。

    听说抓到这么一个“奸细”,张作霖看了书信略想一想便放声大笑,连忙对高纪毅说:“岂有此理!赶快放人,并把此人请来见我!”

    高纪毅知道这个人定是个人物,当下不敢怠慢,亲自陪着笑脸把人放出,竟然就是那位中年人。到了大帅府,张作霖亲自出迎,大声说:“劲成兄这样做太不地道了,哪有到了奉天不见我这个主人、而去私下里刨根问底的道理?这不是打我张作霖的脸吗!”

    那位叫做劲成的中年人笑笑说:“彼此彼此,你张大帅这样待客,也不地道呀!”

    张作霖哈哈大笑说:“手下人不会办事,误会了你,我在这里给你陪不是了!”一边旁边对作诚惶诚恐状的高纪毅说:“你知道他是谁?也敢当奸细抓了去!讲起来,他在民**界的资历比我还高,对国家是有大功的。就是护国期间,他的功劳也不是我能匹敌的,还不赶快道歉!”

    这个人非但不怪罪反而摆摆手说:“不知者不怪,雨帅的兵真不简单,我只是在此地呆了几天,便被便衣找上门来。早听说雨亭兄在奉天做了一番大事业,戢某亲来见识,果然风评极好。”

    张作霖便有些得意,但脸上却谦虚之极:“劲成兄说笑了,老哥我只是略为奉天父老做了一点好事,且是我作为国家委派的军政官员,自当报效桑梓。”

    因为搞特务工作的本能,高纪毅不禁暗暗猜测:从大帅的亲热劲看,这位叫戢劲成的一定是个人物,但为什么名不见经传?而且从大帅的反应看,他对于此人的评价还是很在意的,不然也不会谦虚至此。

    他想的没错,这位戢劲成,确实是个人物。

    戢翼翘,字劲成,湖北人。他是同盟会员,辛亥革命中参加上海光复之役,任沪军先锋队参谋长。民国元年任第二师第四旅旅长,授陆军少将军衔,在军中资历堪比张作霖。正史上,何应钦在他下属第八步兵团中任第一营营长。

    不过其后便一直不得志。护国运动时转战徐、淮间,后应云南都督唐继尧及蔡锷之邀,先后任滇军旅长兼滇西卫戍司令并主抓新兵训练,卓有成效。

    反袁时大家齐心协力,可是当大敌去掉后,云南现在已经有了乱象。等到蔡锷因病离开现役,他在云南的日子便不好过了,被从云南陆军讲武堂堂主降为教官,不过正史上他加入奉系要在很多年之后。

    蔡锷虽在病中,对张汉卿的情况却也一直关注,对他招兵买马奉天改革行军布阵诸多举措多有了解,便在赴日前嘱咐戢翼翘择机去奉天投奔张汉卿。担心张汉卿不了解其人,还亲自写信为戢助阵,好好地介绍了他一番:“劲成乃仁厚之人,立身谨慎,于战阵间多有奇谋且在滇训兵多年,极有成就,弟可择位而用之。”

    蔡锷虽在养病,却也时常电问滇军政状况,知道他在云南做得不顺心,便再一次推荐他去奉天找张汉卿。如果是让他投奔张作霖也就罢了,毕竟此时老张也算是关外的一个人物;蔡锷却郑重推荐给他的什么世侄张汉卿,就让人摸不清了。

    抱着犹疑的心态,他决定碰碰运气,大不了再回老家就是了。他是个谨慎的人,自然要先摸摸底。在北上的火车上,他就了解到张汉卿不过是一个十六岁的年轻人,开始大失所望。不过随着了解的深入,他渐渐对这个刚成年的“未成年人”有了些兴趣。不论他身上的各种光环,单单蔡锷两次郑重介绍,怎么着也要见到真的。

    张作霖正是四处招兵买马用人的时机,他虽然出身草莽,却知道广纳贤才的道理。看了蔡锷的书信知道眼前人正是送上门来的,哪能不见猎心喜?虽然此前只闻其名未见其人。他是个直率人,也不藏着掖着,直截了当地说:“别说是蔡大将军推荐,就凭劲成兄的名号,我张作霖请都请不起!老哥这督军是中|央册封的动不得外,其它的27师上下官职,劲成兄都可以任意要。只要你提出来,我就能叫人挪出来让贤!”

    他直接来个乾坤大挪移、移花大接木。虽然是被推荐给儿子的,但半路截道,作老子的不光彩一回,谅小六子也不能说什么不是?

    凭心而论,张作霖这番诚心很能迷惑人。但是高纪毅知道,至少孙烈臣师长的职务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出来、53旅旅长汤玉麟根本动不得、54旅旅长张作相刚担任不久也不至于改任、而督军署总参议杨宇霆的位置是绝对不要想了,那是老帅的绝对智囊。

    其它岗位,到团一级的职务就太低了;而除了卫队旅别出心裁有副旅长、旅副参谋长外,北洋军的各级职务都是不设副职的。

    北洋军的师和混成旅都是从清末新军的镇和混成协演化而来的,均为独立单位。袁世凯在位时,担任、旅一级的高级军官皆为他的心腹,为了维持他对北洋军的绝对控制,各级皆不设副职。这样一来,一方面可以直接领导、净化军队;二来也能使军令更便于通达和执行,以及避免多头指挥带来的混乱和不便。有了这样的先例,师、旅一级的军官直接任命自己的心腹担任团、营一级的长官,以便于自己指挥和领导。

    所以27师不但没有副师长、副旅,也没有副参谋长等等官职。鉴于此,高纪毅便设想大帅的想法是想聘请其担任非作战职的军官,如负责军训、后勤或者装备等。按照督军署八大处的设置,这级别也不算小了,诚意不可谓不诚。

    然而戢翼翘却不为所动,他略带歉意地说:“兄弟对军旅之事已然淡出,此番来奉,只是应邀聊应差使,待会见少帅之后将启程日本照看蔡大将军。兄处人才济济,戢某有自知之明,不敢虚应故事。”

    得,看来还是交情不够啊,张作霖有热脸碰到冷屁股之慨。好在此人是小六子的菜,就看他能不能劝得动了。对于人才,张作霖的态度是宁错一千,不放一个。

第234章 求贤若渴

    刚想打瞌睡就有人递枕头,接到电话,张汉卿心情的愉快可想而知。

    他此前对戢翼翘有些了解,原因是穿越前有次翻阅民国人物谱时把此人的姓“zhe”念成了“ji”,然后顺便看了看对他的介绍,说他后来与张学良成了好朋友,也是奉军高官,仅此而已。

    但这并不妨碍他兴冲冲地从新民赶回来和他会面,到帅府已是傍晚。先不说这个人究竟有没有什么本事,就凭他是蔡锷引荐这一条就足够了,蔡大将军的面子和眼界都毋需置疑----蔡大将军推荐的人会差么?再听戢翼翘此前在云南的经历:既做过旅长又抓过新兵训练,这资历完全不输于韩麟春啊!民国元年的少将,和张作霖都有的一拼。

    确定人才无疑了,联想到自己即将要做的事,哈,蔡大将军真和我心有灵犀啊!

    没有人能够了解这个十六岁的少帅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但是他的每项行动都很出彩。卫队旅已经走上正轨,新民土改、包产到户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商业开始有资金回笼,张汉卿的工业复兴大计也在稳步推展,这让他现在有更多的时间考虑更高层次的问题。

    振兴中华是个浩大的工程,需要团结一大批志同道合者、带领整个中国人民向前进,两者缺一不可。现在他身边的人各自管着一处,看似做得红红火火,但如果没有一个合力拧成一股绳,每个摊子都要他管一下、每件事情都要他交待一下,十个张汉卿也不够用的。

    所以他已经把主要精力放在那个构思已久的想法上来,那就是建党。有了亲手掌握的军队,有了一定的地盘,有了一定的经济基础,成立这个党绝对要比正史上的共*党轻松得多,至少他们不用躲在嘉兴南湖的船上行事。

    可是凡事要讲个彩头。民国成立前后,各个党派倒是如雨后春笋般成立起来,他们大都效仿的欧美,仿佛不这样就体现不了中国的皿煮似的。不用说,这是些留过洋的人才会做的事。不过尽管名字起得高端大气上档次,因为大多是赶时髦的产物,没有思想和灵魂,有的只是一腔热血和乌托邦式的冲动,其质量可想而知。

    在中华民国国会中最有影响力的莫过于国民党了。但总的来说,它在这时候还是吃着同盟会的老本,于国于民并没有多少价值可言。它要想成为最有影响力的政|党,在正史上还是在北伐成功之后。也就是说在此十年之内,它在国内政治上的影响力微乎其微。

    现在还是枪杆子算话的时候----其实永远是这样。

    由此就能够理解张汉卿为什么对卫队旅倾注了大量的心血。对他而言,卫队旅每一位官兵都是完成中国复兴这伟大事业的种子;每一位士兵,都完全可以做一个合格的班长、排长,每一位团长,都将是未来的旅长、师长!

    在这种严格的要求下,韩麟春、郭松龄、王以哲这三位军队主将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基本上要么在军营,要么在去军营的路上。韩淑秀有一次曾开玩笑地对张汉卿说:“有时候我发觉老郭不是我的丈夫,他应该和你过一块才对。”

    没办法,韩麟春负责协助自己主抓旅司令部的建设,郭松龄在按照自己的要求培养超大规模的参谋团,而王以哲则在全旅普及旅团两级政治部和连级的士兵委员会,都不轻松。这军训工作没有一个镇得住的人做,官兵的战斗力从何而来?戢翼翘来了,要用双手拥抱他----不要让他跑了!

    其实说起来,这只是张汉卿的单恋,人家戢翼翘根本就是本着见一面交差使的想法来奉天的,在此之前,他可真没把蔡锷的介绍放在心上。什么年少有为、志向高远、人中龙凤,蔡锷这样给一个毛头孩子脸上贴金,关系好是一定的。他本已对军界心灰意冷,只打算给蔡锷一个交待,然后就启程去日本找蔡将军----大丈夫宁移白首之心、不输青云之志,低潮时还是愿意跟着蔡锷的。

    但是来奉天之后的见闻让他吃惊。倒不是说奉天有多么繁华,事实上此时的奉天城在关外倒也罢了,但论富裕程度、生活水平,不说与京、津、沪有相当差距,就是比之老家湖北也有所不如。毕竟清廷开放关东时日不多,财富积累需要沉淀。像于凤至的娘家号称奉天首富,在筹备银行时倾尽家财也不过凑出五十万元,这在关内虽然也是一笔大数字,但不至于如此。

    让人吃惊的是奉天人的心态,以及由此而体会到的活力。几天以来,所到之处无不是一幅百废待兴的样子,各行各业一片生机,张氏父子成功地让整个奉天的工商业盘活了。而老百姓对张家的赞誉尤其是对少帅张汉卿的推崇让他强烈地产生出要会见的想法,很可惜,就在他准备直接去新民的前一刻,他“落网”了。

    说到这里,当着张汉卿的面,高纪毅不得不再一次向戢翼翘道歉。

    张汉卿不想打击奉情局的积极性,他爽朗一笑说:“正所谓不打不相识,虽然是个乌龙事件,但说明奉情局的工作还是很到位的。当然,我希望这样的事情越多越好,毕竟不是每次抓人都能碰到像劲成,呃,兄这样的大人物的。哈哈!”

    本来按戢翼翘的资历和与蔡锷交往的背景,他是可以与张作霖平辈论交的,他30岁的年龄做张汉卿的叔叔是可行的。但是张汉卿可不想平白矮了辈份,有些称呼一旦脱口再想改回来会更尴尬,所以用了更江湖式的兄弟称呼。

    戢翼翘倒不在意。虽然张汉卿年纪小,但人家已经成为一旅之长,虽然是副的、代理的,人家蔡大将军在推荐信中还称其为“弟”呢,自己又怎么好意思自居为叔?

    事情的前因后果张汉卿已经知道大概,蔡大将军的书信也被快速浏览过,他满心欢喜说:“劲成兄既有蔡世叔的书信,就应该早些来找我才是啊。老实说,卫队旅现在亟需将官,以劲成兄的能力,就是做这个旅长也是绰绰有余。我听到你来了,可是连晚饭都没吃就赶回来的!”

    看来有其父必有其子,老子张作霖是这论调,张汉卿也是这番作态。只是张作霖有客气的成分,张汉卿却是真心实意想留他。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要是跟着自己的人,这个旅长做不做真的不重要,这点张汉卿比张作霖还看得开。

    几个月前张作霖荣任督理后不久,他与冯德麟正式闹掰后便辞去27师师长一职,此举一反传统认知,令人吃惊之极。要知道民国督军与师长可是贯穿职务始终,即使在后来军阀争霸的十年期间,督军无一不兼职师长。本来各省军队就少,抓不住军队的督军迟早要下台。

    但是张作霖坚决辞去,专职做他的督理、不久改称督军。一是与异时空有些变化,他的麾下卫队旅已经俨然坐大、有与27师并驾齐驱的能力和规模,师长有这么大的卫队旅不妥;二来也是恶心冯德麟,提醒他时刻记着:老子是管理奉天所有军队的督军而不像从前是与其平起平坐的师长,作为28师师长的冯德麟应该位居督军麾下!

    当然他不是纯粹斗气,接任他的是铁杆孙烈臣,与他自己做师长毫无二致,这样他却得了不专权的好名声。而且脱离掌军一线,他才有时间在政治和经济上经营奉天。

    现在,张汉卿又要学他老爸了。不过与张作霖有个职务更高的督军不同,张汉卿只有一个奉天督军署高级参议这个职务,真的把副旅长交出去,小张可就成了光杆司令了。好在好汉上梁山都还讲究个先来后到,料想戢翼翘不至于把客气当福气,这点智商还是该有的。

    戢翼翘斟酌说:“感谢少帅垂青。只是我已于军事灰心,只想东渡日本探问蔡将军病情。这次来奉,是碍于蔡大将军情面不得不有此行。不过雨帅和少帅在奉天做出的大动静却让我震动不小,我听说少帅帐下有韩、郭、王位主官都是一时之杰,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少帅的好意,戢某心领了。”

    他的话半真半假:半真,是他在云南过得并不如意,作为一个外来户,受到本地军官的排斥,若非蔡锷罩着,只怕早就呆不住了。自己一身本事,却在滇军中颇多掣肘,思之令人心烦。虽然奉系看出来有大气象,但若同样本地人扎根,难免有重蹈覆辙之虞。而且自己前脚刚拒绝张大帅,若是随便就答应了少帅,只怕老张脸上不好看吧?

    张汉卿既然决定留人,就不会轻易放弃。他对着戢翼翘开了一句玩笑,却让人倍觉亲切:“劲成兄,当初赵尔巽总督派出去留日的三十五个学生除你以外都回奉天了,你是唯一的外省人,享了奉天的公费,应该替奉天做点事。”

    这就是戢翼翘与奉天的渊源,能这么快挖出来,奉情局还是有点办法的。

第235章 军训总监

    未及答话,这位小他一轮有余的年轻少帅又笑笑说:“不过现在来也不晚,来了就好了。蔡世叔的眼光我是极相信的,我对劲成兄也是一见如故。此前他曾在电报中提起此事,现在总算见着真人----劲成兄比我想象得年轻----不过年轻好,年轻有闯劲,我们两个年轻人就一起闯出个名堂来!”

    戢翼翘刚被张汉卿一番话感动,却被后面这句话逗笑了,不知道被比自己更年轻的人说年轻是什么感觉?这就是!不过蔡锷说他沉稳有度的性格让他很快摆正了位置:“蹉跎多年,一事无成,被松坡将军谬赞,愧不敢当。”

    张汉卿开门见山:“劲成兄不用谦虚,你的大名就是我父亲也是很敬佩的。我这边的情况你多少也许知道些,家父可是很想把你拉过去,但我还是想让你帮帮我。不过兄长你的名声太响,我怕卫队旅庙小留不住啊----我知道兄长几年前就做过少将旅长,按说就让你做这个旅长也是屈才了,不过恐怕会惹得别人不痛快而已,才自己坐在这火山口上。”

    张汉卿这么推心置腹,倒让戢翼翘惭愧了,他当然知道这个位置的烫手,连忙谦让不迭:“少帅可千万别这么说,其实临来之前松坡将军也打给我过电报。他说少帅目前最缺的就是官兵的军事素养,要我尽绵薄之力尽力扶持。我来奉天几天,亲耳听说了百姓对卫队旅的称赞,也亲眼看到一些官兵的朝气。少帅能有魄力带出这样一支令人眼前一亮的军队,足见不凡。能够在少帅的麾下做事,我也是很期待的,又哪能挑肥捡瘦?但为帐下一小卒足矣!”

    客气话不能当真,张汉卿深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道理,这个时代有本领的人大都颇有傲骨。要想真正留下人才,必须给其发挥的舞台,以及给予崇高的礼遇。戢翼翘资历这么老,如果屈居卫队旅韩、郭、王等人之下,哪怕他不介意,总是让人觉得不妥。所以还是张作霖给出的条件有诱惑力,督军署八大处,随便一个处长虽然职权可能不如一个旅长来得实在,但至少名誉上好听。

    但张汉卿又舍不得,虽然肉烂在锅里是一样的,反正一把勺子喝汤。但是目前戢翼翘留在卫队旅要比八大处有用得多,至少要让卫队旅上轨么。

    “让兄长做这个旅长都屈就了,安敢暴殄天物?兄长训练滇军颇有成效,我想请兄长暂做卫队旅的训练总监----兄长不用担心,你想怎么做就放胆去做,我不会干涉。我的少帅名头就是给你保驾护航用的。我就一个想法,这群学生军都是我的宝贝,将来部队有机会扩大了,他们都是军官种子,所以我对他们的欺许很高,自然要求也要比其它的部队高一些。现在部队文有王以哲,武的本事就全靠兄长了。”

    不能太屈就,思来想去,只有“总监”这个名头还能拿出来唬唬人,反正就是个头衔么。

    趁着戢翼翘还在盘算着这个训练总监到底是个什么职务时,张汉卿又要和他分享自己的小秘密了:“此外,小弟我还秘密成立了一个特战大队,都是军中的精英,也想委托兄长一并兼管----等有空我向你好好介绍下这支部队。这个特战大队是我悉心组建的,将来另有大用,只是现在需要低调地做事,所以就只能辛苦你一段时间了----知道这支部队的除了韩、郭、王和我,第五个人就是兄长了。”

    获得别人的感动和信任需要什么条件?只要把见不得人的事和他分享就行了!这个灵不灵不知道,反正张汉卿是这么做了,而戢翼翘竟也如他所期望的那样很欣慰。也许,张汉卿和他分享的秘密让他感受到了信任、张汉卿对他的期许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激情。

    留住人才的办法是什么?优厚的待遇、重视的态度以及仪式感。待遇和态度都不用说了,张汉卿已经把他能拿出来的最好的职务都摆在戢翼翘面前。对于一位军人来说,没有什么能比在军旅之中发挥能力更让人激动,反正在张汉卿的凌厉攻势下,戢翼翘欣然应允,屈就卫队旅第五把手的军事训练总监。

    这让张作霖大跌眼镜,督军署的军训处长不做反而做一个旅的训练总监,什么鬼!但是张汉卿偏偏就做到了。这小六子,拉人有一套啊!

    张汉卿不是那种用人在前不用人在后的性格,他立即表现出对戢翼的重视,当天晚上就和戢翼翘砥足而眠,详细讲述了他对于特战大队作战理念的思索。而戢翼翘也受益匪浅,因为他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斩首行动,少帅这特战大队是深谋远虑的。

    斩首行动主要的理论来源有两个,一个是英**事学家富勒提出的“瘫痪攻击”,另一个是美国空军上校沃顿的 “五环理论”,它们的主要任务就是通过对敌方指挥系统的重点打击。其实中国古代早已有之,“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说得就这么回事。

    要实施斩首行动,需要几个重要条件:掌握精确情报----奉情局就是耳目;有精准及迅速的打击能力----戢翼翘准备做这个;要有整体判断,预估发动行动之后会带来的影响和应对办法----这个张汉卿作为主帅自会处置。

    在张汉卿心中,特战大队就是未来的特种兵、海豹突击队一样的角色。不要以为它只是在二战后才发扬光大,其实在正史上,日本人在这方面走在了前面。当然,在此时空,张汉卿还是走在他们前面。

    但是日本人的战果很突出:正史上百团大战的最后一战官家垴,日军独立特种大队宫崎中佐率他最优秀的600多人精英特战大队差点把彭德怀的老窝端了。宫崎是谁,很多人并不知道,在历史上讲得也不多,但日军王牌坂垣中将师团长的知名度就高很多了。宫崎中佐和日军王牌坂垣中将是同班同学,所以,光看军衔不能得窥一端。。

    之所以军衔差这么远,是因为宫崎本人对大规模军队作战不感兴趣,只是一心一意研究他的特种作战。人数少嘛,所以军衔不会太高。但是八路军损失了将近三个半团才把这支大队全歼,可见日军王牌特种部队的威力。

    正如一艘核潜艇最致命的对手是另一艘核潜艇一样,克制特种兵的法定是另一支特种兵。除了未雨绸缪之外,张汉卿认为特种作战是个很有前途的事业。

    在东北,还有很多不服贴的潜在对手;在中|央,未来还要对付皖系、直系、国民军以及各地方军队。在正面战场上聚而歼之、战而胜之是大概率事件,但毕竟都是中**人,系出同源,只是领导人因为各种想法而刀兵相见。这种战争,无论胜负,都是中国的悲哀,都是在中华民族本已疲惫不堪的躯体上再割一刀而已。

    但如果能在战争中抢先向其领导人或其重要节点下手就减少流血的话…

    了解到张汉卿“独特”的忧患意识之后,戢翼翘竟然产生强烈的共鸣。他本是同盟会员,曾经为了民国的诞生刀口舔血,也曾经为了护国大旗不倒而与北洋军刀兵相向。但是在心中,他仍然是北洋一体的坚定拥护者。张汉卿用斩对方之“首”来让中国少流血,正是其“用霹雳手段、显菩萨心肠”的重要体现。他是真正地佩服这位年轻的少帅的深谋远虑了,他决心替少帅练好兵,也练好那支特种部队,如果张汉卿给予他足够权力的话。

    张汉卿并没有让他失望。就在第二天,他带着戢翼翘返回新民,在那里,他召开连级以上军官会议,郑重向大家推出戢翼翘,作为全旅的军训总监。

    让新人感受到强烈的仪式感,是张汉卿在穿越前工厂管理中常用的手段,这种屡试不爽的办法在百年前同样好用。在肃穆的军乐声中,张汉卿隆重介绍戢翼翘:

    “我身边的这位,是民国元年的少将旅长、也是护国时期滇军蔡锷大将军的旅长兼新兵总教官戢翼翘将军。蔡锷将军是我的世叔,大家很多人都知道,戢将军正是他郑重推荐而来的,昨天督军想半路截人,不过没有得逞,呵呵。

    戢将军不但有丰富的指挥打仗经验,还对军事训练有独到见解,能把滇军打造成一支所向披靡的常胜之师就是明证。

    我卫队旅正是用人之际,此前一直缺少专业的训练人才,现在这块短板补齐了!经督军署同意,特聘戢翼翘将军为卫队旅军事训练总监,负责全体官兵的一应战斗训练、条令编写与审定、指挥技能的提升。

    卫队旅之前是打过一些胜仗,但那是一帮乌合之众,真正的大仗、恶仗我们还没碰到。不搞正规化的训练,就是给你好的装备也不行。这次任命训练总监,就是要统一纪律、统一制度、统一编制、统一纪律、统一训练,实现卫队旅的组织性、纪律性、计划性、准确性。

    我在此郑重强调:凡是不能练兵的军官,就没有资格带兵打仗!我把训练和考核的权力都交给戢总监了,希望大家配合戢总监共同把军事训练搞上去!”

    气氛回应当然是热烈的,戢翼翘也强烈地感受到了少帅对他的支持力度和信任。不过,现场难免看起来有搞笑的一幕:一位年轻的上校代旅长指挥一堆上校团长和少将军训总监,别的地方不知道有没有这种情况,反正张汉卿是做到了。

第236章 建党

    新民土改对张汉卿最大的好处是为自己培养了一大批从开始就扎根基层的政治干部,这些人经过长期的磨练,后来基本上都成为了宣传张汉卿农村政策的种子,并逐渐传播到整个东北。

    乘着这时机,张汉卿认为他思索已久的建党方案可以施行了:经过剿匪和土改,他已经在奉天军政领域有了比较好的基础和影响力,军事和政治上的动作也培养了一大批能干的人才,既忠且能,这些都是自己的底子,是在奉天能够异军突起的力量。只是现在这些人都是以自己为马首,一旦自己调开或另有事务,就得把宝押在接手人与自己一心或一个思路上了,但这样的人太少了。

    只有一个有组织的群体,发挥的力量才会远超自己,而且这个健全的组织还会主动自动地自查自纠或做出合适的决定,只要自己的影响力在,而不用自己事事亲临。

    这就是党。

    名字早就想好了,叫中国人民党。是从人民中诞生的,也是为人民的利益着想的,简洁明了。未来世界的政治工作,都将会由党来领导,中外皆然。

    党的组织原则早就有现成的经验可循:皿煮集中制,这是被实践证明了的、管理有效的制度。开玩笑,中国**玩了将近百年,而且越发成熟的东西,怎么会差?

    这个时候建这个党,其目的,一是管理及改编国民党在东北活动的地下组织与党员,二是抢先提出收拢有**倾向的进步知识分子----这些文化人的能量是无穷的,也是最有远见卓识和影响力的人才,历史上也快要建共*党了----虽然张汉卿在后世目睹的贪官污吏数不胜数,但在建党之初,共*党还是非常有吸引力、有纯洁理想的。将来万一人民党与共*党有了争执,他怎能像后来的国民党那样大开杀戒呢?唯有先扼杀在摇篮里了。此外党团政治是国际发展的潮流,让东北的势力堂而皇之地介入民国政|府,为将来入主关内打基础。

    在《中国人民党建党章程》中,张汉卿提出建立一个改良的中国国民党----人民党,以孙逸仙先生的三皿煮义为旗帜,通过军政、训政、宪政的渐进式手段,以工人阶段为主体、工农联盟为基础,完成三皿煮义的伟大目标。各行政村设立党支部,各乡镇、县、道、省设立党的同级委员会,最高受中国人民党中|央委员会领导。

    张汉卿亲自设计了党旗,为一面鲜红的五星红旗。至于为什么选择五颗星,张汉卿认为汉代织锦中就有“五星出东方利中国”的寓言,似乎已经在昭示中国的强大,这是个好彩头。至于其含义,他解释说可以理解为士、农、工、商统一在人民党的带领下建立一个伟大的国家,或可解释为四方拱卫中|央;也有解释为满、蒙、回、藏各族与汉族的五族共和等。

    镰刀锤头的设计虽然前卫,一来张汉卿不感冒,二来**在中国目前尚处在萌芽状态,此一时空能否再有机会发达,尚在五五之数;最关键的是干涉军现在在苏俄各个战场上和红军剿杀,你再搞出个苏维埃第二,是怕日本人找不着理由干涉东北是不?

    党的口号是“工农合作,强我中华。”

    党的纲领是“建立一个统一、强大、自由、皿煮的人民当家作主的共和国,驱逐一切帝国主义在华势力与特权。平均地权,关税自主,惩治**,司法公正。”

    这是将国、共两党在当时历史阶段的口号整合的崭新的想法,历史上亦曾造就了其后第一次国共合作的蜜月和皿煮运动的**,在现实中吸引了无数爱国志士、对二月革命的向往者、对北洋与国民党派系势力不满者、忠贞的理想者纷纷赶到东北,亲身参与这历史性的创举。

    俗话说文武之道,一张一弛;马上得天下,不能马上治之。张作霖虽然目不识丁,但却知道读书人的重要性。对主要以青年知识分子加入组成的人民党,主要多抱以默而视之,观而待之的态度。对少帅在政治上的“折腾”,他并没有任何不情愿的想法,毕竟秀才造反三年不成。没有军队相助,任谁都不能在东北反天。对待自己最期待的长子,他比谁都乐于见到张汉卿在政治上崭露头角。

    建党这么大的事情,没有人站台怎么行?连后世开业志喜都要放鞭炮宴宾客,何况人民党作为一个新生事物,要想占领思想阵地和扩大影响力,这宣传是少不了的。对于张作霖等在奉天有相当影响力的人物,这种关系不用才不是张汉卿的作风呢。

    人民党名誉主席张作霖,发起人之一孙烈臣、张作相等都是内定了的。不管他们对于党懂多少,现阶段扯他们的虎皮是充分的必要的。但是“重要奠基人”的桂冠,却戴在了蔡锷的头上,虽然他现在远在日本,也根本无暇关心这个事。

    这是张汉卿提议且坚持的。和蔡锷谈及人民党之事,当时也许他认为是一种执念,但是他认可并关心张汉卿的这种想法是真诚的,他也亲口说过要成为人民党的一员。以他的名望和在中国的影响,他的认可基本上就给人民党的合法性披上了一层金光闪亮的神圣外衣,这个虎皮当然更得拉。

    张汉卿通过中华民国驻日公使馆的人员联系上了正在福冈医科大学医院治病的蔡锷,告知他人民党即将成立的消息,并表明将确定蔡锷作为人民党建党发起人之一的地位。为此,病重中的蔡锷不顾医生的劝说亲自复信:

    “欣闻中国人民党成立,锷不胜欣喜之至。在京中吾侄即有为四万万人争人格之语,又共谋建党救国之言,你我此前素未谋面,却相见甚欢。吾侄之志,令锷愧疚于心,护国之举,亦受此而发。

    一别只一年时光,不想汉卿吾侄竟做下如此大业,令人激动万分。人民党以恢复中华汉唐气象、救国民于水火为己任,虽隔万水千山,吾心已神游至彼。汉卿年少志高,人中龙凤,必能执护国大旗于不倒、扶大厦之将倾。至于‘建党发起人’之褒奖,锷不才,不敢窃居名誉,但愿为普通之党员,聊表某尽心国事之情。

    锷以衰病之躯,不能亲临视此盛典,亦憾事耳!”

    蔡锷的信,在人民党建党前夕被广为传播。当然,这肯定是有心而为之,而蔡锷也再次用他的名声为张汉卿作传。从他的信中,人们确认,张汉卿是做过和蔡大将军一样名垂青史的事的,他的人民党建党学说也是得到蔡大将军的大力支持的。无形之中,人民党的合法性、影响力都在迅速膨胀和被认可,为这一天的到来增添了许多筹码。

    张汉卿为了防止来自奉系内部的反弹,在筹建人民党时就明确提出,人民党将立足于发动民众开启民智、建立一个法制的社会和能够监督政|府的喉舌,并不涉及政|府的事宜。就是在军队内部,人民党的活动范围也将严格地限制在卫队旅。这样的表态,至少让很多人宽心,也减少了对成立这样一个党派的担忧。而作为无形的交换,张汉卿可以肆无忌惮地加强对卫队旅的控制。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目前张汉卿能够依靠的力量就在那里摆着。所以卫队旅、新民县土改委员会也是人民党初期党员发展的主力。未来的人民党权力机构和组织机构,大都从这里起步。现在入党最简单,就一张纸的事。在张汉卿宣布建党的时候,共有331人成为正式党员,另有58人为预备党员。

    卫队旅内表现积极的官兵不少,凡是训练刻苦、勇于任事、忠诚于团体的优秀人员都被挑选入了党。以后在军队,这三条就是入党的主要考核点,毕竟军队不同于其它,有能力并服从命令最重要。

    政治上土改委员会是大头。在新民土改中涌现出来的许多先进个人及群体是人民党党员的有力争夺人选。今后在中国,党的工作重心在农村,一大批熟悉农村、农业、农民等三农问题的党员将是人民党执政的基础。现在,等于提前为将来撒下种子。

    在由他们组成的人民党建党筹备会议上,有10人当选为临时中|央委员,在由这10人举行的建党前临时中|央委员会上,张汉卿理所当然地获选为人民党主席。

    经过充分酝酿,张汉卿于民国五年十月一日正式宣布成立中国人民党。这天,风和日丽、晴空万里。来自奉天军政高层和卫队旅的骨干力量会聚一堂,共同见证这伟大的时刻。

    张汉卿发表了简短的致词,在开始,他即**地宣布:“中国人民党在今天成立了!”

    随后,在数千人热烈的掌声中,他满怀激情地回顾了与蔡锷这两大巨头在京中对于建立人民党的计划(思想纯正论),以及关于人民党的宗旨、党章、政策、方针,并勉励大家砥砺前行。在铿锵的语调中,他有力的话语让人们坚信,党的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但是胜利一定是属于大家的。最后,张汉卿发自肺腑地放声讴歌:“伟大的中国人民党万岁!伟大的中华民国万岁!伟大的中国人民万岁!”

    他的声音,像吹响的号角,激荡在卫队旅的礼堂、飘落在奉天的大街小巷,也传到中国大地的角角落落。人民党像的幼苗,看着不禁风雨,但是只要精心呵护,总有一天它会长成参天的大树的。

第237章 政治新星

    在细细揣摩张汉卿制定的人民党组织架构之后,连自封“小诸葛”的杨宇霆都惊叹不已。没有浸淫几十年的政坛经验,亏得他这个十几岁的少年能够想出来!

    按照张汉卿的构思,《人民党建党宣言》也已经确定,人民党中|央委员会是党的最高权力机构,由它开始自上而下建立各级党组织的委员会,上一级委员会确定下级委员会的人选。从中|央开始,每一级委员会都会设立一个党的最高负责人,作为召集人并集体处理重大事项。

    这是一个划时代的创举。中国上千年的历史,就是一部皇权与相权的争斗史,是唯我独尊的皇帝与一心要与皇权共天下的士人围绕着权力的划分不断磨合、拉锯和改进的过程。为了防止集权,历代不少英主对于国家权力的划分可谓不遗余力:秦设丞相开了相权与皇权分立的先河,唐代完善了三省六部制,到明清时期内阁(军机处)集体代表相权,中国的政权制度改革已经登峰造极了。

    但是张汉卿别出心裁,首创了人民党的权力制约制度,后来被称之为“皿煮集中制”,是划时代的进步,是一个与中国国情完全融为一体的天才设计。

    所谓皿煮,是未来党的权力核心都是选举出来的,在党内,同级的委员会成员无论是主席(书记)还是委员,在决定重大事项时都有完全均等的一票,票多者胜,这与西方的皿煮表决似乎是一个意思。

    但是张汉卿并未完全抄袭西方的那一套。在他认为,中国长期缺少皿煮的土壤,一味地向西方靠拢的结果必然像后世的韩国、日本那样画虎不成反类犬,议会成为表演秀。在这个拥有世界人口最多、封建主义思想占据千年的大国,放开讲皿煮就会使国家成为一盘散沙,历史上为什么一旦中|央政|府势弱就成为地方割据的先兆?还不是中国人深入脑际的帝王情结!鬼才会和你分享权力咧!

    所以皿煮的另一面是集中。所谓集中就是集中权力:党的权力集中在各级党委会,中|央委员会选举出中|央主席团。党委会/主席团的最终决定就是党的决定,在决定前是皿煮的,但决定后必须不折不扣地予以执行,此之谓皿煮集中制。

    人民党将设中|央委员会、中|央政治局、中|央常委会与直接向它负责的书记处。现在由于党员人数少,政治局、常委会就暂时不设了。

    之所以设立书记处,张汉卿对党内同志的解释是“为了便于中|央常务委员会能够集中精力,考虑和决定国内外事务中的重大问题,同时使党的各方面大量日常工作能够及时地有效率地得到处理”。但张汉卿还有一层更深刻的理解是集权:把党划分成的各个部门的权力随时收拢的渠道。

    因为党中|央组织架构中,设立中|央组织部、宣传部、统战部,外加一个纪委。部门细划的缺点是,张汉卿很难有精力做到对各个部门的有效控制,而书记处,则是一个很好的办法----废话,毛爷爷玩了二十多年,书记处实际一直凌驾于政治局之上,只是到后来,才渐渐变成政治局是决策机关、书记处是执行机构。

    因为它是衔接中|央委员会与下级党的各事务部门的重要渠道和窗口,重大事情都要在这里讨论,党的决定要从这里发出。它就像古代的上书房,起着上情下达、下情上达、起着指挥中枢的作用。另外有一个十分重要的作用----培养、锻炼党的高级干部。

    中|央书记处实行集体领导、分工负责的制度,设七个书记,分管党建和干部、组织、宣传、纪律、政法、统一战线、政策研究。它将是人民党除中|央委员会外最大的权力机构。

    书记是当时最小的官职,张汉卿以此命名,表明为人民谋利益的人民党是不会在老百姓头上作威作福的官僚机构,也是面对未来的承诺和面对人民的承诺。

    根据党章,由党的主席主持中|央书记处工作。

    先期的人民党有点像封官许愿式的自我欣赏:张汉卿自己当然是说一不二的中|央委员会主席的人选----再有为人民服务的觉悟,该争的权力还是要争的,没权怎么为人民服务呐?韩麟春、郭松龄都任副主席,嗯,主席团目前扮演的角色其实就是常委会,里面有三个人就够了,人少方便集权,再说别人还真的不够格。

    书记处的七人是张汉卿、韩麟春、郭松龄、王以哲、韩淑秀、朱光沐、吴家象。王以哲是中|央委员兼任组织部长,韩淑秀是中|央委员负责妇女运动,朱光沐曾作为自己的秘书也很忠诚,而且在土改宣传工作中有突出表现,那就兼任宣传部长吧;吴家象是自己的现任秘书兼土地纠纷调解及司法委员会主任,按道理都是中办主任的角色,做个中|央委员不算什么吧,顺便兼管一下纪委。

    中|央委员暂时除以上七人外,还加上姜化南、高纪毅、戢翼翘。

    姜化南是侍卫长、高纪毅是情报负责人,那是理所当然的中|央委员。不但要用,有机会时还要大用,好位置先给自己人留着,在党内也是个资历不是?至于戢翼翘,奉天及党内人士还不熟悉,因为他是初来乍到。但是当张汉卿隆重地介绍他是作为蔡锷将军的特使后,他的入选就立刻众望所归了。仅此一项,就可以知道张汉卿坚持把蔡锷扯来拉虎皮是多么英明!

    人民党有一个响亮的建党方针:“领导和团结全国各族人民,收复失地,扫除外侮,把我国建设成为包含工业、农业、交通运输和国防现代化的亚洲强国,建立一个没有经济剥削、没有政治压迫的民有、民享、民治的新中国。”任何时候,“均田免粮”都是有绝大诱惑力的,这种类似“大同”社会的口号基本上中国革命的每个时代都有,屡试不爽。

    当然,人民党所设计制度的优越性不单单是口头上响亮,在组织架构设计上也确实有独到之处。

    为了打击党内**,张汉卿认为后世政治体系对于此项的控制力度太差,之所以能够屡次出现窝犯、前仆后继,就是因为对党员干部特别是一把手的监管力度太轻。一把手,主要是党的一把手制约太少而权力又太大,这就人为地造成**的土壤。用一句话来说,集中是集中了,但权力主要向一把手集中,而没有体现到对其他常委的皿煮----因为权力设计先天性地对一把手有利。要真正实现党的“皿煮集中制”,就要在不伤害以一把手为核心的前提下提升其他常委的权力。

    这句话说起来是绝对正确,但做起来又谈何容易?因为一把手被赋予了领导权,就先天地拥有插手、干涉甚至否决其他常委工作的权力,否则何来权威?谈何领导?但如果没有有效的制约,一把手**就势不可免。

    其实是有办法的,那就是权责等价原则,这又重回到皿煮集中制上来。常委会要实现分工,每位常委在负责的领域有极重要的分量,当然也会主要承担相应的责任。

    至于党员干部违反法律,全部适用于律法,而不仅仅适用党的纪律条例,出现党权大于法的情形。张汉卿认为,党员是工农阶级的先锋队,应该做好带头作用,也应该比一般群众更懂法、更敬法。出现违法时,应该先是依法处理,然后党内再依规惩处,双管齐下才是王道。政法人员与纪委机关有包庇行为的,以同罪并加一等处罚。

    《人民党党员处罚条例》共设四个等级的处分:警告、记过、留党察看、开除党籍。凡是属于好心办坏事的条例,依事故轻重予以警告或记过处分;中间夹有私人故事的,为留党察看;其它有触犯刑律的,一律开除党籍。记过处分两年内不得晋升、留党察看亦为两年期,其后由所在党委会与纪委讨论是否撤销,可以撤销的保留党籍,行政级别则降一级。如果期间又有违法违纪情形出现的,视情节轻重察看期顺延一年或开除党籍。凡是开除党籍的,一律停止公职,清零所有行政级别,并不得再次入党。

    现阶段的这些构想只写进他所著的《人民党建党建军建政纲领》草稿文件中,也仅在奉天军政高层中传阅。对此张作霖是颇为欣赏的,张作相、孙烈臣是颇为支持的。张氏父子还经常私下交心,都认为这是控制奉天以至东北的良法。为了验证这个纲领的有效性,得到授权的张汉卿计划在有深厚基础的新民县,进行行政管理的试点。

    在东京安乐窝里的孙逸仙先生听说了张汉卿的建党宣言,连说了三个“好”字,他兴奋对身边的夫人宋庆龄说:“我一生孜孜以求的理想,改组国民党的希望,中国强大的机会,种种念想和困扰,在看到张汉卿的建党宣言时,霍然开朗了。我就像黑夜里在海浪里奔波寻求靠岸的航船,看见了岸边的一盏明亮的灯塔。”他甚至急不可待地致电张汉卿,“文欲回国聆听救国救民的道理。”一时张汉卿名声大振。

第238章 悲

    日本福冈,医科大学医院,一群人在忙乱着做最后的努力。

    中国驻日本福冈总领事来了、北海道中国留学生社团代表来了、旅居当地的华人华侨也一直在为病床上的一位勇士打气,但是这一切在疾病面前显得那么徒劳。蔡锷,这位护国运动的主将,已经陷入弥留之际。

    蒋百里全程陪同他到日本看病,他对这位老友已经尽了最后的心力。现在,望着憔悴的蔡锷,他的眼角浸满泪水。这一刻,还是终于来临了,这位有泪不轻弹、甚至可以毅然用结束自己的生命来向学生表达失信之耻的铁汉也禁不住埋头洒泪。

    “方震兄,不要为我难过了”,不知什么时候,蔡锷忽然清醒过来。“人终有一死,你我又何须做儿女态?只是我还有些牵挂,想和你再说说。”

    蒋百里知道他这是回光返照,忍着悲痛说:“松坡兄,你我兄弟一场,你有什么未了之事尽管吩咐。”两人同为“士官三杰”,关系莫逆,这种时候就无需藏着掖着了。

    “倒不是我的事,而是你。”蔡锷直视蒋百里:“我的志向是把袁世凯赶下皇位,这个目标已经完成,我也没有什么遗憾了。可是你,空有一身本事和志向却无法施展,这对你、对国家都是不公平的。”

    蒋百里摇摇头说:“国事糜烂如此,我又有什么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中枢黎总统前段时间给我来电,邀我作总统府顾问,我尚在考虑。”

    蔡锷怔怔地望着他说:“兄是军事大才,岂能埋没于案牍、栖身作绍兴师爷?何不降阶奉天与汉卿成就一番大业?前段时间我推荐劲成到彼即获重用,以我对汉卿的了解,他是很有雄心和气魄的,必然举双手欢迎兄长。”

    蒋百里笑笑不答。蔡锷看重张汉卿,他却认为未必,他始终认为一个毛孩子值得他不远千里投奔有些夸张,而且他昔年与张作霖的一段夙怨仍然挂在心间未去。所以即使蔡锷劝说他多次、甚至连张汉卿建党获得多方赞叹之事都不能让他有半分心动。他是一个骄傲的人,唯其骄傲,不能容许他有任何判断上的错误。

    蔡锷叹了口气,他这一口气既出,便觉十分不好了,觉得喉间发痒,想咳又咳不出来,头脑也阵阵发晕。蒋百里见状急忙要喊医生,却被他止住。

    “一饮一啄,自有分定,我知道你骄傲的性子,只看随缘了。”蔡锷说话越来越急促,蒋百里想制约他却被他挥手挡住:“我知道不行了,大限就在今天。我有几句遗言,请你转告政|府和中|央诸公。”

    “愿我人民、政|府,协力一心,采有希望之积极政策;

    意见多由争权利,愿为民望者,以道德爱国;

    此次在川阵亡及出力人员,恳切罗督军、戴省长核实呈请恤奖,以昭激励;

    锷以短命,未克尽力民国,应行薄葬。”

    蒋百里怀着悲痛的心情逐字记下他的话,在记录到第四条时,禁不住再一次泪留满面。再要听蔡锷说些什么时,身边的护士轻轻说:“蔡将军已经去世了!”

    历史的发展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11月8日,张汉卿穿越以来第一个好朋友蔡锷将军病逝于福冈大学医院,年仅34岁。噩耗传来,举国震惊。无论是敌是友,都纷纷表达对这位英年早逝的人杰的怀念。他的遗体由日本运回国,将葬于长沙岳麓山上。

    蔡锷之丧,全国唁祭,其祭辞和挽联均有可传者。半知半友在南方的孙逸仙来唁电:“平生慷慨班都护;万里间关马伏波。”

    他的恩师梁启超大恸:“知所恶有甚于死者;非夫人之恸而谁为?”

    康有为亲笔手书:“微君之躬,今为洪宪之世矣;思子之故,怕闻鼙鼓之声来!”

    蔡锷是张汉卿穿越以来第一位挚友,是他引领张汉卿走上民国初年的舞台,并从此风声鹤起。虽然在战火连天的南方指挥以少击多,蔡锷不忘这位东北小友,常和张汉卿通电畅谈时局,对张汉卿的每一点进步都很欣慰。对张汉卿进入讲武堂、组建卫队旅、剿匪一战成名乃至建党,他都了如指掌并给予及时的赞誉和支持。他的遥相发声,确实让张汉卿在人望上更进一层,至少在对卫队旅的控制和人民党声势的扩大上,让他有相当的把握。

    几个月前,在云南的蔡锷还在张汉卿结婚时发了一个让人啼笑不尽的喜联,然而风云突变,这样一位天才般的人物、良师兼益友,在他的英年,如流星般早逝,给中国留下长久的痛和惋惜,也给张汉卿以警醒:历史的发展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该来的,总该来,例如疾病和死亡,还有可能强加在中国人民身上的战争和屈辱。

    斯人已逝,继承他的遗志及完成他的心愿才是最好的怀念。纵观当今的中国,皖系做不到、直系做不到、南方的国民党也做不到。“微斯人,吾谁与归?”这是张汉卿的哀恸。

    鉴于蔡锷将军在他人生中第一段道路上给予的不吝帮助,张汉卿决定尽己所能给其后事一个哀荣,无论是作为良师益友的怀念,还是作为人民党主席对这位建党发起人的致敬。他坚定地要求父亲向中|央提出国葬。

    虽然与蔡锷没有交集,但冲着人家对自己长子的无私力挺,张作霖也决定大义一把。就在噩耗传来的第二天,他即通电中|央:“蔡公松坡,以义立人,以勇殉志,舍生负气,异口同悲。溯自辛亥以来,此公义旗首起,艰险备尝;缔造共和,厥功最伟。且积年为国宣劳,家无积资,尤堪恸惜。国家追念元勋,自应赐予国葬,并于京师及立功省份特建专祠铸像,遗族从优议恤,益彰国家崇德报功、矜式来兹之至意。”

    张作霖的锦上添花换来了回应,上至黎总统、段总理,下至各省督军各党派各势力集团都纷纷赞同。为了给国葬大开方便之门,中华民国国会还迅速通过了中国第一部《国葬法》。

    黎元洪以大总统名义给银二万元治丧,并以私人名义赙赠4000元,以示尊崇。

    袁世凯的三个儿子也先后致电吊唁,并为其父所为而愧疚道歉。袁克文挽联最具代表性:“国民模范军人表率;自由魂魄共和精神”。

    苍松呜咽,举国同悲。张汉卿给蔡锷的身后事给予了极尽哀荣,尊崇其为“擎天巨擘、古今完人”。他安排在奉天设立祭坛,并亲临致奠,以感念他的知遇之恩、朋友之情。

    他呕心沥血地大作了一篇文章,悲痛地在《奉天时报》上详细回忆了与蔡锷相识、相知、相友的过程,字里行间满是深情,当然都是高大上的一面。在文中,他悼念蔡锷是“一代完人”,并给予了极高的评价:“人终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松坡先生无疑是重于泰山的。”在最后,他代表人民党主席亲切地赞扬蔡锷为“人民党忠诚的战士,党的奠基人之一”。

    这是蔡锷应得的。虽然在人民党筹备、建立的过程中他没有亲自酝酿过哪怕一条规章、制度或者方针、政策,但张汉卿屡屡扯起他的虎皮为人民党的诞生增加知名度,也算是间接了做出了贡献。从这一意义上说,他被张汉卿称为“人民党的奠基人之一”,是名符其实的。

    当然张汉卿不会提及他们“一起嫖过娼”的友情。儿女情长的另一面,就让它随风飘去吧,死者为大,为尊者讳,都是中国美好的传统呢。

    不过也有不识趣的。作为历史上出名的楹联圣手,杨度一生可传的挽联甚多,可是他挽蔡的一副挽联,并不高明,在如蝗的赞誉中,因此显得最引人注意:“魂魄异乡归,于今豪杰为神,万里河山皆雨泣;东南民力尽,太息疮痍满目,当时成败已沧桑。”

    因为两人政见立场相对立的缘故,所以他的下联可说完全是对蔡的成就唱反调。但是考虑场合,他的这点小伎俩徒让人觉得甚没意思,无怪乎他的老师王闿运说他“憨直”、不圆通,并评价他:“弟子杨度,书痴自谓不痴,徒挨一顿骂耳。”将他与蔡锷比较,认为杨度才高气傲,以澄清天下自许,往往是考虑不周,急于求成;而蔡锷智虑深沉,胸怀大志而不露锋芒。如果蔡锷能与杨度合作,他们的成就不可限量。

    在帝制运动失败后,蔡锷还为帝制首恶杨度辩解:“湘人杨度,曩倡《君宪救国论》,附袁以行其志,实具苦衷,较之攀附尊荣者,究不可同日语。望政|府为国惜才,俾邀宽典。”相比较于杨度的气度,高下可见。

    作为蔡锷的红颜知己,小凤仙也陷入深深的悲痛中。在北京中|央公园举行隆重公祭时,她乘坐白马素车,身穿蓝布长衫步入灵堂,向蔡锷遗像恸哭,并三鞠躬,随后即急速掩面退出灵堂,生怕人认出自己。也许在她心中,自己如此卑微的身份根本上不得台面,在举国同哀的日子,又怎么能让身后哀荣不衰的蔡大将军被人说三道四呢?

第239章 有情有义

    大帅府里,张汉卿望着辛辛苦苦写就的一幅挽联专心致志地发窘。倒不是写得不好:要知道咱们小张的这幅身体可是练就一笔好毛笔字;也不是内容不佳----正史上当年衡州狂士王血痕呕心沥血写就的那幅绝联正静静地躺在桌上:

    “万里南天鹏翼,直上扶摇,那堪忧患余生,萍水姻缘成一梦;

    几年北地胭脂,自悲沦落,赢得美人知己,桃花颜色亦千秋。”

    这幅挽联当年传遍天下,颇有倚天不出谁与争锋的味道。张汉卿重抄了一份,可不是要自己写就与其媲美,而是纯粹的剽窃。虱子多了不怕痒,他已是史上第一文抄公之高手、高手、高高手,这些小事当然不会不好意思。

    他不好意思的是旁边于凤至的目光。

    “汉卿好能干啊,还赢得美人知己!人比桃花,也不觉得拾人牙慧,你干脆比成牡丹不更贴切?”不知道的人听着还以为是夫妻间的调笑,因为于凤至温柔的声音听不出一丝酸溜溜的味道。但张汉卿却心慌意乱,自家事自家知,这是老婆大人兴师问罪来了!因为后一句话马上就杀伤力十足:“你要是有本事赢得美人就算了,拿我的嫁妆给别的女人算怎么回事?!”

    没想到自己做得这么隐秘,结果还是露出马脚,看来于凤至的精明不是短期速成的,怀孕也没有降低她的智商----是谁说的一孕傻三年,这像傻的样子吗?

    事情是这样的。小凤仙与蔡大将军的韵事在北京是众人皆知,她的出面致奠立刻勾起了文字工作者们对去年那一段公案的回忆,好在舆论都是以同情为主,但是这一切都不能让当事人哪怕减少一分痛苦。

    小凤仙的心境,红牡丹感同身受。还在张汉卿与于凤至共结良缘时,她就承受了“世上只有新人笑,有谁听到旧人哭”的悲凉。

    刚天奉天的时候,张汉卿还和她打得火热,毕竟久别胜新婚嘛。可是当张作霖与他一番父子谈话之后,特别是决定迎娶于凤至之后,张汉卿渐渐地只能在私下里去热热身了。其后剿匪、大婚、安顿卫队旅,乃至新民土改、建党,事情是一桩接着一桩,根本无暇也不敢到她那里去。

    说不敢,是因为于凤至说了,男人逢场作戏她忍了,但是绝对不容忍他和一个妓|女有身体上的“来往”,她觉得脏。加上新婚偃尔,和名媒正娶的老婆过日子在感觉上要堂堂正正的多,而且这个老婆不但知书达礼、温柔体贴,还能在自己的事业上有很大的助力。多重因素融合,让张汉卿已经与红牡丹断绝关系长达三个月之久。

    到后来,真正享受到权力带给他的愉悦后,张汉卿的心境也有了不小的变化。黄婉清、黄如清姐妹都是极品,就连“连长”好歹也是正经的屋里人身份,所以张汉卿才正式决定,和红牡丹好聚好散,准备挪给她一笔作“遣散费”,任其作主。

    红牡丹当然知道以自己的身份已经根本不配再与这位奉天城里的少帅再有瓜葛了,但一个女人家在这个世道又能去哪里呢?好在韩淑秀正在致力于妇女解放运动,也希望她能留下助自己一臂之力,毕竟两人待了几个月,彼此也有了感情。

    张汉卿公祭蔡锷,这么大的动静,奉天城里谁不知道?对蔡锷之死,老实说,红牡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颇有些“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的意味,毕竟不熟,也没能指望她有这么大的觉悟。但对小凤仙就不一样了,她们是过命的交情,又几乎是同病相怜----小凤仙失去挚爱,她钟意的人儿也成为“活死人”。

    如果按照历史的车轮向前翻滚,小凤仙的人生又将发生一次大变化。她生活无着,只能另嫁他人,夫死之后沦为贫女,直到解放后生活才有了些许的改善,但不久后即病死,走完了她从妓|女、侠女再到贫女的一生。

    同病相怜之下,红牡丹托人请张汉卿关照小凤仙,这是时隔三个月她第一次和张汉卿搭话。谁料想这简单的一次交流,于凤至竟然知道了。她想去和张汉卿分辨分辨,正好,应该说是正巧,张汉卿就写了这么一幅挽联,很应景啊。

    张汉卿这次比窦娥还冤啊,明明自己守身如玉,还要被污了清白。不过也不能说冤,他确实是从“内努”中偷了一笔款项赠与红牡丹,以作为“青春损失费”之赔偿。他已经穷得揭不开锅,这钱的来源自然是落在于凤至嫁妆的余款里。

    别看于凤至能够倾尽妆财去支持张汉卿的大事,却不能容忍丈夫的这种背叛。拿老婆的嫁妆养别的女人,这理到哪里都说不过去!心里憋着火,所以看什么都是张汉卿出轨的证据。

    好在张汉卿也知道她外冷内热的性子,也担心她动了胎气----毕竟是自己第一个孩子,有证明自己某方面能力仍然存在的巨大意义,当然火是发不出来。不但如此,他还得陪着笑脸:“老婆,你误会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更让于凤至确认,他是有猫腻的。她忍着气说:“汉卿,自打我嫁进张家,哪件事我不是由着你顺着你?你是男人要做大事情,我能帮你的都帮了,嫁妆都补贴给你充军费,我还要到娘家拉下脸来建银行给你弄钱!你不要说我不知道你弄银行的主要目的----你我夫妻一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这些我都不会怪你。可是你拿我的钱在外面养女人,我心里难过!”

    于凤至越说越激动:“我听说公公之前答应你成婚后可以在外边找女人,他做什么说什么我们小辈管不了,但我是大帅府刚建好后就嫁进来的,这所新房子里只能有我一个新媳妇!我告诉你,除非我死了,否则我绝不会让第二个新人进来!你有钱,就使劲在外边找女人好了。但是有一条,别用我的钱!”

    张汉卿一霎时心中有千万条草泥马奔腾而过。完了,我的美女梦!穿越以来最失落的一天来临了。无论从道义、情感上,这件事都怨不得老婆发飙,但凡男人有点羞耻感都不会做这样的事啊。可是,我这样做也不是为咱们的感情升温铺路么!

    “老婆,你消消火,先听我说。自打和你订了亲之后我就再没有去过红牡丹那,我也决定以后不再和她来往。我承认是想拿一些钱给她,毕竟我和她也算相识一场,我总不能让她流浪在外!这次蔡世叔的去世让我想了很多,他千般好万般好,只是有一点不好,他没能给小凤仙有所交待----我是说心里话----小凤仙对他有情有义,甚至为了他不惜冒着生命演戏掩护他出逃,可是结果呢?我听说她连在公祭时露面都很仓促,唯恐让蔡世叔被人说闲话!

    一个弱女子,在北京生活已属不易,再时刻顶着蔡世叔的光环,这双重压力肯定是别人体会不到的。红牡丹也算有情有义,她托人找我,是要照拂小凤仙!我拿你的钱共2000大洋,原本是准备给红牡丹的,但她坚持让我寄给小凤仙作为生活费。蔡世叔生前身后都为我着想,我不能让他在九泉之下不安!

    至于这笔钱和你为我变卖的嫁妆、你为我的付出,这恩情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我发誓将来一定会用十倍、百倍来补偿你。但是这次,你不能让我失去做男人的尊严!”

    敢情,他还是怕于凤至会要回这笔钱,因为他已经给小凤仙发了电报告知了此事,悔不得啊。钱虽然看起来不多,但在财政已经接近油尽灯枯的时候,一分钱也会难倒英雄汉呐!

    于凤至心里波涛汹涌,她完全相信张汉卿的话。老实说,在这个时代,她必须也能够接受丈夫在未来过三妻四妾的生活,只是在内心深处有一些不甘而已。凭心而论,自己的这个小丈夫表现得已经足称上品----既没有一般官宦子弟常有的纨绔作风,也没有失去上进之心,而且称得上是人中龙凤。最难能可贵的是,他对自己非常尊重,完全是站在一种夫妻平等的立场和自己生活的。

    他和红牡丹的过往不能抹去,如果真的是分手费,这笔钱她应该且也会很乐意去付。本来她对红牡丹还有一种天然的敌意,但听到其对小凤仙的关爱之情,这一丝不快也消失了。张汉卿这么做,正是有情有义的表现,只是感觉上有些怪怪的。

    想到张汉卿的种种好处,她的心软了,也早已原谅了他,不过女人需要一些铺垫。所以她流着泪说:“你以为我是心疼钱吗!我的那些嫁妆卖了、当了不知道被你拿了多少,我有过半分怨言吗?我不要你什么补偿,我只是生气,这些事情你为什么不跟我讲?谁知道你不是在拿钱养着外室!”

    “天地良心,我整整三个月没有再见她了!”最熟不过枕边人,听她语气已经和缓,张汉卿知道危机解除,他夸张地想扳回面子。

    “三个月怎么啦?很委屈吗?”于凤至不知什么时候学会了川剧变脸绝技,破涕为笑之际,却仍然语带机锋。

    “不委屈”,张汉卿大亏特输。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看来任重而道远啊。

第240章 人心都是肉长的

    正在替小凤仙绞尽脑汁写挽联的衡州狂士王血痕刚想好了一联,便被张汉卿占了先,又不能说他剽窃,冤哉悲哉。不过他到底有水平,苦思冥想了好久,终于给他又想出一联:

    “不幸周郎竟短命,

    早知李靖是英雄。”

    此联一出,天下知名,与张汉卿一南一北,两联遥相呼应。

    不过对小凤仙而言,名声于她只是负累。原本,她还想着等蔡锷病愈后与他再续前缘,现在,一切都成泡影。思前想后,她决定离开北京这伤心之地。可是,茫茫人海,何处可以容她,哪里才是她的精神家园?

    斯人已逝,如活人何?

    蔡锷已逝,留下两房妻子和几位子女。元配夫人刘侠贞,本是妹替姐嫁,原名**英,因为年长蔡锷七岁,在高龄时产下长女蔡菊莲(亦作蔡铸莲)就再无所出;蔡的二夫人潘惠英,她接受过西式高等教育,生二子一女:长子蔡端(族谱名蔡泽琨)、次子蔡永宁(族谱名蔡泽珂)、女蔡淑莲。这位潘夫人陪同蔡锷去日本看病,却没想到同双去只影回,悲痛之下将丈夫的一缕发丝编入自己的发髻中,以示终生不忘。

    以蔡锷的身份和她们所处的环境,两位将守寡终身这是无疑的。蔡锷一生醉心国事,个人财产却不多,总不能让家人流血再流泪吧?张汉卿遂以世侄兼同志的名义奉上两千元大洋,并致电慰问,嘱咐她们安心生活:“如有不济,即请北上奉天,学良终将以姑嫂事之”。

    张汉卿爱屋及乌,又有红牡丹的情义在,因此也给小凤仙写了一封满含人情味的信,并同步在《奉天时报》明文发出,意甚坚决:“凤云嫂巾帼不让须眉,松坡兄因之由敬生爱,而后亦得益于其死命相助才有安然逃出北京之故事,此为学良见证之惊天地涕鬼神传奇。斯人已逝,学良忝为当事一方,不能不代为婉转。风云嫂一介女流,随身一人居于京中大有不易,宜其北上来奉,弟亦当以嫂事之,使安奉余生,终不至英雄流血又流泪。”

    至此,外界才知道,当初张作霖的“劝进”,与蔡锷的一番忍辱负重,都有异曲同工之妙。通过这一番名人关系傍身,张汉卿成功地洗白白,并把自己塑造成为一个有情、有义、有胆、有略的英才少年。而且,张作霖原本的土匪出身和从前所有拥戴故事,摇身一变就成了能隐忍、识大体不拘小节的爱国义士、反帝制运动的幕后功臣!

    这也是张汉卿非得把私信公开的真实意思,会做事也得懂包装嘛。由此可见,宣传部门是党建工作的重要一环!

    他的一番苦心也不都是做作,至少想为小凤仙、红牡丹谋取后半生幸福的初衷是真实不变的。也正是这份真情,让小凤仙在感念张汉卿的恩义后毅然来到奉天,与红牡丹作伴。对与张汉卿关系不再奢望的红牡丹也乐于和这位自己的患难姐妹团聚并共度余生,在张汉卿的协助下,两人都加入到韩淑秀的妇女运动委员会工作,让生活不再枯燥。

    因这个事,奉天人都说少帅有情有义。尽管张汉卿从头到尾不乏公器私用之嫌,但能够让家人与红颜知己都衣食有着,蔡大将军如果有知,当感念于九泉。

    因为蔡锷的病逝,让张汉卿想到了许多事。

    现在的奉系父亲与自己的班底下,如果顺应历史潮流,孙烈臣将会在1924年病逝,王永江将在1927年病逝,韩麟春将在1927年冬天中风并于1931年病逝。这些都是现阶段忠心于自己的班底,也都有不可替代的作用,随便谁的离世,都是自己相当大的损失。如果能够早一点掌握病情,或可有所改变亦未可知。

    因此,在蔡锷病逝的当口,张汉卿说服乃父,安排给奉军高层,如张作相、杨宇霆、王永江等,以及卫队旅的高层,如郭松龄、韩麟春、王以哲等,都安排了一次系统的体检。特别是孙烈臣,由于历史上的原因,张汉卿对他特别照顾。虽然体检结果显示没有什么,但诸位老将新进都感受到了张汉卿的殷切感情,对他的这份心意是记在了心底。

    张汉卿还由此想到了此前为剿匪而伤亡的战士们。对于伤者残者,卫队旅已经作了最大可能的医治、荣养;对于殁者,部队也尽最大限度地给予了哀荣。只是,在战后论功行赏时,仍然有一些不和谐音在肆虐:

    “当初俺们打土匪,兄弟们死了撒把黑土就埋了,残了只能自叹晦气,哪来那么多矫情的事?这抚恤金凭什么这么高?”这是53旅汤玉麟的部队有些看不惯卫队旅名声鹊起的人在酸。

    “卫队旅本来就不该打仗,打个把蒙匪就死了这么多人,连累奉天财政出钱,这是小六子拿公家的钱给私人买恩邀功呢。”这是28师冯德麟在泼冷水。

    回应他们的,是张汉卿在《奉天日报》上的署名文章。他在回顾卫队旅辉煌战绩的同时愤怒地回敬那些阴暗的说法:“战士战死了的时候,苍蝇们所首先发见的是他的缺点和伤痕,嘬着,营营地叫着,以为得意,以为比死了的战士更英雄。但是战士已经战死了,不再来挥去他们。于是乎苍蝇们即更其营营地叫,自以为倒是不朽的声音,因为它们的完全,远在战士之上。的确的,谁也没有发见过苍蝇们的缺点和创伤。然而,有缺点的战士终竟是战士,完美的苍蝇也终竟不过是苍蝇!”

    他同时把卫队旅剿匪与蔡锷护国运动的功绩等同,前者有力地维护了领土完整,后者则有深远的政治意义。但两者都是为国家、为人民的无私付出,无所谓高下,因此他们的牺牲都同样值得尊重:“只要你曾经为国家服务过,就有属于自己应得的荣耀,国家会铭记你,人民会悼念你。不管历史谁对谁错,你的付出不会被轻易抹杀与遗忘。”

    为此,他除了向督军署提交要求表彰表现优异的官兵,还在卫队旅政治部设立“伤亡将士抚慰处”与“退伍军人事务处”,以免除官兵们的后顾之忧。

    于军于民,人皆谓他是奉天有情有义的少帅。

第241章 内讧

    袁世凯死后,他遗留下的北洋烂摊子交给了段祺瑞。张汉卿可是知道段祺瑞的大名的----一部民国史,其实是以段祺瑞为主轴的故事。虽然段有三起三落,不过在初期,却是在中|央有着绝对的权威的----他曾做了袁世凯8年的陆军总长,开创了皖系江山,在后袁世凯时代其实在中|央是一言九鼎的人物。在张汉卿卓有远见的要求下,张作霖主动通款于段祺瑞。

    冯德麟因为和张作霖敌对,张作霖走段路线,他便拥黎元洪,并派参谋长白运昌亲赴北京控告张作霖,说他“纵容儿子在奉胡作非为,新民百姓久受其害;私立军队造成新老军官离德,已失军心,奉天祸变危在旦夕,要求黎总统速派员接替,并说段祺瑞袒护张”云云。

    关外强人张作霖主动示好效忠,一心要控制中|央权势的段祺瑞怎能不有所表示?再说还有小段(段芝贵)赞张怒冯的言犹在耳。在当了有权有责的国务总理后,他投桃报李,暗地里向张作霖表示不能看到关外两虎相争不下,乃电邀冯入京面商要政,这使得乃是调虎离山之计。冯德麟当然不会中计,来一个相应不理。奉天公法团吁请双方和衷共济,以大局为重,万勿走向极端,张作麟答应不诉诸武力,可是奉天全省空气紧张,刁斗森严,夜无行人,局势异常严重。

    虽然中|央调停无效,但是在张作霖一方,则是占了道义的绝对上风。卫队旅一战成名,张作霖携剿匪胜利之余威,对冯德麟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开始在公开场合指责冯“拥兵自重,目无上司,有霍乱地方、武装割据的念想。”双方正式撕破脸面,冯德麟甚至连少帅的婚礼都拒不参加,两人势成水火。

    张作霖和冯德麟的纠纷正愈演愈烈的时候,他的亲信部下五十三旅旅长汤玉麟又和张闹翻,这对张作霖来说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流年太不利了。

    汤玉麟的反目是因为张汉卿奉天的改革触动了很多人的利益,特别是53旅旅长汤玉麟首先就坚决反对。他本是土匪出身,吃喝嫖赌无所不为。不过在过去的若干年中,他跟着张作霖东闯西杀、南征北战,凭着莽撞蛮干,是打赢了一些仗,张作霖对旧人还是很给了面子的。

    汤玉麟跟张作霖是拜把兄弟。一直认为自己是天上的星宿下凡,天降大任于自身。他认为自己是黑虎星转世,所以他的屋子里供着一个老虎标本,墙上是一幅他骑着老虎的大照片,坐椅上披着一张老虎皮,自诩为天上下凡的虎将。他的亲戚们仗着汤玉麟的势力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大捞油水,当地老百姓一提起汤家都心惊肉跳,称汤玉麟为汤二虎,真是应了“苛政猛于虎”这句成语。就是这个“虎”,历史上见到日本人就弃城逃跑。作为过来人,张汉卿对他的历史可是熟悉得很。

    这个汤玉麟曾兼任省城密探队司令。这个密探队,起初是由张作霖授意建立的----彼时张汉卿还未穿越----目的是在省城奉天起着打击异己、侦刺情报的目的。但是由于这些“密探”本非善类,自认为拼杀多年战功赫赫,进城之后就该享受了,因此在奉天城内作威作福,扰民袭警,社会舆论非常之坏。穿越之后的张汉卿早已有心取代。在王永江受重用之际,仿效日本的警察制度改革了警政,在省城各地设立了很多的警点(后来叫派出所),以此来应付突发事件。汤的密探队到处惹事生非,自然成了警所的常客,被王永江处分了多次,这就激化了汤玉麟对王永江的矛盾。老大们不合,底下的士兵和警察的冲突就经常发生。

    汤玉麟仗着自己是张作霖嫡系,又在张作霖势力扩张时期屡有拥戴之功,一向嚣张惯了的,对张汉卿限制自己的力量心有不满。但是张汉卿毕竟是少帅,奈何不得,但对于深受张汉卿看好的王永江则没必要假以辞色。他还指望不给王永江脸色以此来表达对少帅改革的不满,所以和王永江一向是针锋相对。

    汤的军队经常向警察寻隙而起冲突,事情传到张作霖耳中,张作霖一点也不护短,向来是重惩滋事官兵,并召集汤等训话,大加申斥,令他时常颇觉难堪。随着两人关系的对立,冲突也逐渐加剧。

    为了尽快完成军警分离的目标,张汉卿决心向尾大不掉的汤玉麟下手。他说动张作霖,要削弱军官在非军队系统的权力。首发目标即是汤玉麟的密探队,要求裁撤并合并进警察系统和“奉情局”,理由是已经成立了专职的情报系统“奉情局”,以整合资源。

    汤玉麟虽然对这位少帅心有忌惮,但在涉及自己权力的大事上却绝不退让。在关于处理密探队的奉天督军署高级军政会议上,振振有辞。许多不满王永江的军官们也发力声援,本来是讨论密探队的去留,倒变成了一场“讨王”大誓师。

    见会议主题被转移,张汉卿心头火起,他主动出击,大声说:“军警分离,是前次大帅府会议定下的决议,势在必行。王岷源(王永江的字)在警察厅长及省城警察处长任上做得非常优秀,他秉公执法,素有威信,警察厅也颇得奉天人民赞赏。反之密探队早已乌烟瘴气,只见增人不见成效,在历次事件中作用远不及‘奉情局’,因此这支鸡肋部队不但要撤,而且要快撤、撤个干净。我建议,即日起密探队裁撤之事即由王岷源主导,他人不得干涉。”

    汤玉麟是军中老人,张汉卿存心杀鸡儆猴,以少帅之威,杜绝改革阻碍。

    虽然张汉卿目前在众人眼里还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但是封建古风尚存,“太子”地位的份量还是很重的。而且经历了歼灭“勤王军”一战后,他的威望直线上升。他发言,一些原本对王永江也有些不满的军政要员如孙烈臣等都下意识闭了嘴。

    只有汤玉麟混不在意,他倚老卖老地说:“小六子,不是我说你,老子带兵打仗的时候你还在穿开档裤呢。什么军警分离,都是狗屁玩意儿!不搞这东西,大帅不还是稳坐了奉天城!”

    能够用这调调调侃张汉卿的,估计满奉天城里找不到第二个。张汉卿不怒反笑,说:“学良自然没有二叔见识的风浪多。依二叔的意思,那是父亲和诸位叔伯能有如此的成就,全拜二叔之赐了?不过学良读过一些书,深知可以马上得天下,不可马上治天下的道理。二叔对奉军今天的成就的功劳有目共睹,但学良可不想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啊。”

    在座的都是跟随张作霖一起打天下的土匪,文化程度普遍不高,目不识丁的也大有人在,不过少帅的言外之意大家都是懂的。

    自古功高震主必遭人妒,面对恃宠而骄的汤玉麟,及有些离心离德的老部下们,张作霖觉得有很必要敲打一下----汤玉麟无法无天,一样让他难以忍受。老子在时,连老子的儿子都不尊重,将来还不反了天!他盯着汤玉麟声色俱厉地痛骂一顿:“枪杆子能打天下,不能治天下,你懂个屁!给王岷源牵马坠蹬都不配!”

    汤玉麟一听就傻了:自己辛辛苦苦从枪林弹雨中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竟然不如一个卖嘴的文人!看来大哥是看不上这些浴血奋战的兄弟们了!但他的气不敢对张作霖发,这笔账就统统算到王永江头上,他暗自琢磨寻找机会报复王永江。在他的煽动下,部队一些将领们对王永江这样的文官也产生了排斥。

    这一事件也酿成了张、汤感情破裂的导火线。

    张、汤的不和,正是冯德麟的机会,他深知彼消此涨的道理。自己前段时间咄咄逼人的态度,张作霖不可能不记仇,肯定也在等待机会给自己一刀。如果二十七师内讧,当然二十八师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乃极力从中挑拨。

    他亲派廿八师五十五旅旅长张海鹏潜入廿七师内部策动叛变,张海鹏也是与张作霖等辈同时代的人物,也曾和张有八拜之交,在二十七师内部也有不少人缘。讲起来,这个张海鹏在历史上也不是什么好货色,正史上后来也是日本人的走狗一枚。他拉拢人员的办法,无非是晓以义动以利。

    可是张作霖对他的起家的二十七师主要将领还是不错的,曾经手握一旅重兵现已接替张作霖为二十七师师长的孙烈臣就直截了当地回绝了他,张作相也只是略寒喧叙了叙兄弟之义,便对张海鹏说:“督军对我不薄,且你我三人曾经有八拜之交,要我叛离大哥,一是不义,二是不忠。这些话还是与冯德麟说吧,管好他的二十八师,大哥不会计较过去的那些过节。你现在来,我们还是兄弟,如果再这样下去,只怕你我见面就有些不妥了。”

    张海鹏灰溜溜地离开二十七师,这趟他基本上没什么收获。当然,“奉情局”对此动向是严密监视的,张作相与孙烈臣的态度,让张作霖颇为满意,也就放松了对汤、张、冯的警惕。

第242章 城南枪声

    这年春节,汤玉麟在省城设家宴,招待省城主要干部,唯独王永江被漏掉。张作霖酒喝到一半突然发现王永江不在身边,便奇怪地问:“岷源为什么没来?”汤恨恨的不说话。

    深知其中关节、也素来看不上王永江的另一心腹孙烈臣忙帮着打圆场说:“可能是请的时候把他漏掉了。”

    谁知汤玉麟却马上更正说:“不是漏掉了,就是不愿意请他。要是他来了,会扫了大家喝酒的兴致。”

    张作霖听了暴跳如雷,他指着汤玉麟的鼻子说:“你们就知道和老子作对,我看上的人,你们就反对,老子用定了王永江!谁不高兴谁辞职滚蛋!”

    汤玉麟借酒撒泼,应声而起:“你也甭骂大街,辞职算不了什么,你吓不住人。”宴会不欢而散。

    汤玉麟决心和王永江分个高低。第二天,他联络了部队上的一大批军官,联名写了一张要求王永江下台的信,交到了张作霖手里。哪知道张作霖看都不看把信撕得粉碎,并再次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不止。

    汤玉麟回到兵营后越想越气,但祸不单行,坐下还没多久,他的部下宋某的老婆哭哭啼啼地来了,口口声声要他作主。原来前一晚上,汤的部下宋某在城内聚赌,为督察侦知,按违反士官三项纪律,王永江派人将宋逮捕。

    这下新仇旧恨一齐上,汤玉麟获悉后暴跳如雷,唆使部下向警察寻衅,一营士兵将省警察厅围了个水泄不通,要求放人。王永江嫉恶如仇,怎肯示弱?汤玉麟便命人朝天放枪,以示恐吓。王永江也将警察发放武器,两边形成对峙,叫喊声越来越高,大有一溃即发之势。

    见力量不济,他一生气又要调动自己的部队,决心效仿古人兵谏,要求张作霖解除王永江的职务。汤玉麟对他的几个团长说:“大帅被坏人蒙骗,你们跟我去大帅府,让大帅把那个王八蛋揪出来。要带枪去,王八蛋手里都有枪,别被他们狗急跳墙伤了大帅!”

    4月15日晨,城南宋小胡同传来枪声。起初张作霖还以为是士兵走火,不久后枪声如鞭炮般大作,他大吃一惊,以为是部下哗变。慌忙之下,召集张汉卿以全部督军府卫队警戒,如临大敌。由于卫队旅驻守在外地,只有二十七师警卫营分拨了一个连作为帅府的警卫和张汉卿自带的一个连的亲卫。

    卫队旅的旅长于珍本就住在帅府,职责所在,一边硬着头皮派人出去了解情况,一边忙乱地布置岗哨并要关上大门。可那些警卫们乍逢大变,主官不知所措,自然都混头混脑,只顾前后两头乱窜,人喊马嘶地,倒比外面还热闹。

    郭松龄是与张汉卿一道回来,顺便探家的,此时尚在帅府与张汉卿闲谈,闻听警报,立刻命令督军府卫队在前后门架起机枪,阻住通道,又安排张汉卿的亲卫连巡回作为预备队,并时刻准备杀条血路,以供两位老、少帅突围。他的有条不紊,让乱作一团的帅府警卫们像吃了定心丸,开始按照指示站位。

    这时张汉卿从部下探知消息后,方知竟是汤玉麟部所为。汤玉麟有一旅兵马在手,真要和汤玉麟硬碰硬,危险可知。不过张汉卿可不怵他,反认为这是消除老汤的最好机会。这小子围而不打,一看就知道“志存高远”,但绝不是与帅府为难,不然一个冲锋杀进来,还有自己说话的余地吗?不过借机向他发难,却是极好地。

    张作霖听得枪声仍然密集,知道事情处理不济,尚在大怒之时,忽然张汉卿神色匆匆冲进内室。此时的张汉卿,浑没有平时儒雅模样。他正感奇怪,张汉卿语调都变了:“父亲,汤玉麟反了。他的119团已经将帅府围住了。”

    这一来轮到张作霖呆若木鸡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跟随自己多年的汤玉麟也会来这一手。不过他毕竟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威严仍在。紧急命令之下,帅府里尚在的内卫军队立即行动起来,并设法打电话寻找外围的部队。

    要说帅府的警备系统,分内外两层:外层当初就是由张汉卿任旅长的卫队旅,现在由二十七师借调的一个连担任,内层则只有将近一个排的人马组成,这些是亲卫中的亲卫,都是跟着张作霖从白山黑水中杀出来的勇士,打过硬仗,流过血,是帅府的定海神针。

    先期奉命负责查看的张作霖卫队旅旅长于珍见形势不对,带人横身在两派中间。他一边要求王永江稍做退让,一边劝说汤玉麟将士兵斥退,以免走火变生不测。汤玉麟哪把他放在眼里,嘴里骂骂咧咧地说:“你只是大帅的卫队旅长,也配管老子的事情!”

    汤玉麟武人出身,做土匪时杀人无数,后招安后奉命剿匪,又杀人无数。其杀气,奉天谁敢擢其锋?他又是大帅的左膀右臂,之前也是红极一时的人物。虽然于珍也是跟随张作霖已久的老人,这次又是代表大帅传话,却不能不买汤玉麟的账。而且卫队旅已经全军在外,他这个旅长,只是个挂名,通共管辖不到两百人的一个警卫连。

    还好汤玉麟只是兵谏,不是造反,大帅府连接到二十七师的电话尚未被切断。正在值班的参谋长张作相闻讯,也是吃惊得半天合不下嘴。他对王永江也有意见,也私下里希望能够通过汤玉麟的“闹”来重新换得昔日军官们的辉煌----毕竟军政分离后,作为高级军官的他的政治地位也只限于在军队中,只有军政首长的张作霖的地位在节节攀升。但是这种“闹”搞到大帅要动用军队来平叛,却是他始料不及的。

    很快地,前来“护驾”的军队扈先梅的一个团与包围大帅府的军队赵恩臻的一个团遭遇,这让对面的两位团长目瞪口呆。待到张作相与扈先梅说明来意,赵恩臻先是吓了个半死----纵兵犯上,意图谋反,从古到今都是死罪啊,自己带兵包围帅府那是证据凿凿。可是,汤旅长不是对自己说有人对大帅图谋不轨,要自己星夜包围帅府么!这下可好,“护驾”的反而变成了“刺驾”的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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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民国之少帅春秋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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