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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民国之少帅春秋全文阅读

作者:江山不落     穿越民国之少帅春秋txt下载     穿越民国之少帅春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36章 军训

    随着张汉卿所结识与了解的学员特别是文化程度颇高的一批见习军官纷纷在学余入职卫队旅,有别于当时一般军队的新式军队渐有雏形,也使得张作霖的卫队旅成为当时民**队里唯一的“文化兵”。特别是张汉卿以讲武堂学员的身份兼职团长再兼副旅长,郭松龄以教官、将军府高级参谋身份兼职卫队旅参谋长后,上下几乎清一色的“学生军官”。

    对如此之多的学生军官在卫队旅担任要职,外界腹诽很多。新兵不可怕,可是当上下都是没打过仗的“秀才”带新兵后,这乐子可就大了。一些人就在暗中冷眼,准备看卫队旅的笑话。也是,三个团长中,只有韩麟春一个人是正牌军事人员出身,却没直接带过兵;少帅纯粹是子以父贵,凭关系上的台;郭松龄则是“纸上谈兵”的教员出身。这三个人不懂军事的主官窃居高位,不知道会把卫队旅带成什么样子?反正“崽卖爷田不心疼”,随他折腾吧!

    然而事实胜于雄辩,张、韩、郭、王四大团长牵头后的卫队旅不但没有像某些人所认为的那样乱起来,还一日三变,士气高涨,惊爆眼球。

    在张汉卿,他主要用的是危机意识。学生军担任军官,职务虽然晋升幅度很大,但几乎都是代理。任命之初说得很明确:半年后如果考核为合用,自然会去掉这个“代”字,到时由张汉卿提出正式任命,恩从他出;如果不合用,那也就不用代了,直接回讲武堂重头再深造。就这么简单的一个决定,让这些有抱负的学生军官不得不卯足劲干,不说实现强国理想的事,光被赶回去就够丢人的了,士可杀不可辱嘛!

    为了弥补中下级军官的差额,张汉卿果断地将还在学习中的优秀基层军官纷纷简拔在营连级军官的位置上,还特别规定卫队旅今后凡班排级及以上军官之升迁必须认识1000个基本汉字,以此改造原有军官。这些人与一般的兵油子不同,他们不是为穿衣吃饭而参军,而是真正以报效国家为己任。他们与学生军官们有袍泽之亲,也是认可张汉卿的想法并愿意追随的,加上自身也不断寻求进步,所以卫队旅的基层干部先天条件都是极好的。

    郭松龄本来就是讲武堂教官,对于军事知识的掌握程度和训练技巧及刻苦程度确实让张汉卿这个半吊子汗颜,因此也对他言听计从,从而让郭松龄感到知遇之恩,更加努力。他对军官的训练要求是每天早晚各出一次干部训练,尤其是连长以下的军官必须认真执行,主要的是训练刺枪术以及制式教练动作的划一。郭松龄立身严谨,所以他的手下军官渐渐也大都传袭了他的作风。

    军人训练是应有之义,但是张汉卿却认为精神的培养远在军训之外。他可不喜欢军阀作风的军官,在他计划中,官兵一体是必须的,这才真是赢得士兵尊重、建造一支战无不胜的军队的法宝,老兵欺负新兵、军官鱼肉士兵的行为是不可原谅的。

    他力主在各个连队建设一个士兵委员会的组织,以期得到基层士兵的呼声。营设政治科,团设政治部,统归在旅部直属的军政干部教导团。这个团是一个挂名,本身没有编制,只是进行军训间或的思想教育,几位干部都是不打仗的军官。但这才是张汉卿最大牵挂所在,是心目中新式奉军的种子,是未来政工干部的摇篮。

    如果官兵真的能够做到一体,令出必行,而且是从心底里得到执行,还有什么困难不能克服?想像一下,为什么历史上国共两党的军队打仗,gcd军队能够以弱胜强越战越勇最终统一中国大陆?政治上经济上的因素姑且不谈,从一些反映战争的影片可见一斑:战斗中,国民党军官是手枪一挥:“兄弟们,给我冲!”而gcd军官则是跳出战壕大喊一声:“兄弟们,跟我冲!”

    这一“给”一“跟”之间,高下立现。

    对士兵的教育,由卫队旅司令部参谋处制定全年教育计划,发到各团及各直属营,再由各团、各营制定每周的学术科教育计划实施表,印发各营、连遵照实行。总的原则是把训练当真正的战斗来看,各连排班也时常召开小组会议,讨论训练得失。一些官兵从老兵出身,很难接受少帅这种“剥夺了老兵与军官的种种特权、把士兵当人”的管理风格,不免私下嘀咕。而长期未接受战争考验的新兵们,在乍经受这种非人的“折磨”时也不免认为未免有些难以忍受。对此张汉卿有句名言对应:“只有平时多流汗,才有战时少流血。”

    另外因为基层军官与士兵一起训练,吃相同的饭菜,还要在晚间接受各种“扫盲”教育,所受的苦比之士兵更多,所以即使卫队旅的训练比二十七师强度更大,士兵们的怨气却始终在可引导的范围内,那种被老将们私下揣测的士兵“哗变”随着训练的深入人心而变得越来越难以出现。

    张汉卿亲自编写“卫队旅军训”、“士兵问答十二条”印发到各营、连、排;贴到兵舍、讲堂内,作为早晚点名时必须进行的教育课目。“卫队旅军训”全文如下:

    “我民族受强邻之压迫,危在目前。凡我卫队军官、士、兵、夫等,务本旅之意旨,牺牲一切,努力工作,以互助之精神,精诚团结,服从命令,共赴国难。”

    士兵问答12条:

    问:我们的父母是什么人?答:是老百姓。

    问:我们的兄弟、姐妹、亲戚是什么人?答:是老百姓。

    问:我们穿的衣服是从哪里来的?答:是从老百姓那里来的。

    问:我们吃的粮食是从哪里来的?答:是从老百姓那里来的。

    问,我们原来是什么人?答:也是老百姓。

    问:我们和老百姓有这样的关系,应当怎样对待老百姓?答:应当爱护他们,帮助他们,保护他们,不拿群众一针一线。

    问:敌强我弱怎么办?答:狭路相逢勇者胜。

    问:枪林弹雨怎么办?答:为国牺牲死亦坦然,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

    在那个时候,对军队教育还谈不到什么主义教育、政治思想教育。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士兵问答”,也还是别开生面的。若不是新军理解能力稍差点,张汉卿还想提前搞个“三项纪律八项注意”来呢。

    就这样,还是引起很多人的腹诽。不少奉军元老对于少帅的新式训兵法深感疑惑,在他们认为,军人的天职就是提枪打仗,花费精力时间去学写字画画做什么劲?难道你字写好了,多认识几个字了,敌人就被你吓跑了?

    同城为官的冯德麟在听到这位张少帅的动静时,也不无讥讽地说:“真是有其子必有其父啊,奉天不赶走张作霖,天理难容!”

    军事能力和政治素质的提升是一个缓慢的过程,对卫队旅的变革,很为当时一般军阀所讥笑。即使奉军内部,亦褒贬不一。以汤玉麟为首的顽固派当然在明面上对少帅的整军有所顾忌,但是对任参谋长的郭松龄,他还没放在眼里。对郭松龄的这种思想动员与训练模式,汤玉麟曾经讽刺地说:“郭鬼子尽出洋相。”

    真是躲着也中枪。看人不爽,什么都会有问题。本来郭松龄日常生活均是严以律己的典范,风纪扣在任何时候都是板板正正的,颇有些西洋鬼子(日本)的风范,这也能被拿来当事说。

    一部分政工干部逐渐崭露头角,从副职军官慢慢转了正,正式步入卫队旅指挥体系内;另一部分则在以少帅为主的政策纲领吸引下,从干部转为政工教员,开始培养新人,从而奠定了未来少帅未来的政治班底。

    思想境界的不同决定了素质高下。在郭松龄的帮助下,少帅将有机会从帮派林立的老奉军内部有机会培养自己的人马来,在这一点上,张作霖基本没什么意见并乐见其成----接班人的嫡系,其实也是自己的嫡系啊。

    但是谁都没想到这批“学生军官”的能量未来竟有如此之大。

    反对派对于《卫队旅军训》的说法也不以为然:什么强邻之压迫,指的不就是日本吗?现在奉系与奉天日军的关系尚可,没事可不要引起什么妖蛾子来哦!

    奉天日军不是没有动静。以小鬼子对东北的渗透程度,对张汉卿在卫队旅里搞的这一套不是没有耳闻。日本国驻奉天特务机关长土肥原贤二也曾半真半假地表达对少帅所谓“强邻压迫”之说的探究,而张汉卿则一边大谈奉日友好,一边表示,此“强邻”非指日本。

    但土肥不死心,他直接问道:“在中国,应该没有比日本更近的邻居了。”

    张汉卿回答:“我们中国有句古诗,‘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嘛,有合作之心,虽远必近;有取恶之心,虽近必远。最近英国在藏缅中国一侧又不安份,但我中|央因鞭长莫及,故有此说。”

    土肥无可奈何,但又不好明着干涉。

第137章 军纪

    当上奉天王的张作霖不敢疏忽,对部队约束很严。他有个习惯,喜欢微服私访。他对于长期追随自己的各位掌军主将的能力当然了如指掌,但是对于张汉卿所提升的许多有些面生的新晋军官,还是有心考校。

    一天晚上,张作霖手摇纸折扇,头戴瓜皮帽,身穿绸长袍,脚着软布鞋,一身商人打扮,不带副官,不带卫士,一个人悄悄地从帅府南门走了出去。他是要私下查访奉天城内军队的防卫情况。他乘着黑夜,先是突然来到了卫队旅麾下的宪兵司令部,值班军官吓了一跳,没想到大帅会微服暗访。张作霖检查了司令部的值班情况,看到井井有条,很是满意。接着,他又只身来到了第二十七师师部,值班军官满脸惊讶地接待了大帅。大帅看到师部井然有序,也便悄悄地退了出来。

    张作霖不让任何人护卫,自己溜溜达达地往回走。当时已是午夜2时左右了,街上行人稀少,夜色漆黑一片。张作霖不慌不忙地朝帅府走去,他想从东门回家,慢慢地靠近了帅府东门。大帅府的东门胡同灯光幽暗,张作霖模模糊糊地看到了帅府东门的岗亭,并影影绰绰地感觉到一个哨兵在站岗执勤。眼看要到家了,大帅轻松愉快地走着。

    在靠近东门仅100多米的时候,张作霖突然听到一声严厉的断喝:“站住!口令!”

    张大帅愣了一下,往四周看了看,以为是在警告别人,没当回事,定了定神,还继续往前走着。这时大帅听到了步枪拉大栓、子弹上膛的卡卡声。久经战阵的大帅,知道这是在做预备射击的动作。同时,又听到了一声更加严厉的高声叫骂:“王八蛋,你找死啊!再不站住,我可要开枪送你回老家啦!”

    张作霖一听卫兵骂他王八蛋,不禁大怒,高声说道:“我是张作霖!”这位大帅以为只要亮明自己的身份就可以解除误会,顺利地进门回家了。

    不承想,卫兵警惕性很高,根本不相信张作霖的回答,认为是拿假话蒙他,所以继续厉声地呵斥道:“你是张作霖他亲爹,也得快点给我滚开。不然,我这枪可不留情!”张作霖听了先是一愣,小杂种,竟敢骂我。刚想发火,可是立刻冷静下来,想了想,不禁哈哈大笑,并说道:“好小子,算你有种!好,好,我走,我走!”

    不愧是枪林弹雨中杀来的,张作霖意识到这个卫兵是个极为认真的人。同时,黑灯瞎火的,自己穿着便衣,又没带卫兵,孤身一人,没法证明自己的身份。一旦对方开火,可不是闹着玩的。他当机立断,机敏地立刻转身往胡同东头走去。

    张大帅冷静下来,抄近道直奔大南门里路东的教导队机关枪中队部,它直属于教导团王以哲。到了中队部,叫来了中队长王贯三。王贯三原是自己的贴身侍卫,侍卫队升格为旅后,王贯三也水涨船高,作为侍卫队的元老,一跃升为少尉中队长,是个很可信的人。

    王贯三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这么晚了叫他干啥。大帅告诉他往大帅府挂电话,叫卫队旅值班参谋出来接他回府。当时接电话的恰好是卫队旅参谋长郭松龄。郭松龄一听大帅从外边打电话叫人接他回来,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不敢怠慢,当即集合手枪连,跑步来到中队部,把大帅接回了帅府。

    张作霖回到帅府办公厅,还没等坐稳,就立刻对郭松龄说:“去把在东大门站岗的那个卫兵叫来,我有话说。”郭松龄不明就里,但未敢多问,就传下令去。不久,由当晚卫兵值勤官禇连长,把一个20多岁的精干士兵带了来。这么晚,大帅召见他,他感到十分奇怪。

    张作霖见了那个卫兵,严肃地问道:“你叫啥名?”

    卫兵不知咋回事,愣愣地高声答道:“我叫李德标!”

    张作霖听了李德标说话的口音,分辨出刚才和他邂逅的正是这个卫兵。

    他心里自言自语地小声说道:“正是这小子!”仔细地端详着这个小伙子,看他生得傻大黑粗,一脸的忠厚相,心里已经暗暗地喜欢上他了,接着却故作严厉地说道:“刚才为什么不让我进东大门?还说是我爹也不成!难道说,我的话你也不听吗?!”

    至此,李德标才知道刚才被骂一顿,又不许走近东大门的那个人,真的是张大帅。他不知所措,一阵惶恐,知道碰到茬口上了。但是,事已至此,后悔也没有用了。怕呢?当然更不济事。要杀要剐,随你便吧。但是,他想必须说明情况,为自己争辩一下,于是,硬着头皮说道:“报告大帅,连长有命令!”

    大帅厉声问道:“什么命令?”

    卫兵高声朗朗答道:“夜间站岗,没有上边命令和口令,不许任何人出入帅府。”李德标强调了“不许任何人”----你张作霖也是任何人之一嘛。

    张作霖一拍桌子:“是连长大还是我大?你们连长也得听我的!”

    褚连长在旁边,怕这个执拗的小兵吃挂落,接口说:“大帅,少帅教导过,‘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又说‘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少帅的命令就是不许任何人夜间出入帅府。少帅说了,越是风平浪静的夜晚,越是要特别警惕。从上月起,没有旅司令部的命令和口令,谁都不许在夜晚出入大帅府,违者哨兵要受军纪严厉处罚。”他心想你们父子两帅有冲突,当然比我们这些外人来得好沟通些了。

    “好小子!”张作霖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禇连长,赞许地说:“看不出你小子还会带兵呢!”说完,满脸放松地询问李德标多大岁数,啥地方人,当过几年兵,娶过媳妇没,以及家庭状况等。原来李德标是辽北法库县人,今年21岁,已经当了两年兵了,因家贫还没有娶媳妇。

    张作霖点点头。有了今晚的实际遭遇,又经过方才的一番口头调查,大帅已经胸有成竹。他决定重奖褚连长和这个年轻的卫兵,以他们为榜样,鼓励其它士兵。

    他叫过来卫队旅参谋长郭松龄命令道:“茂宸(郭松龄的字),升禇连长当营长,升李德标当少尉军官。告诉军需处,赏禇连长500银元,赏李德标2000块。这是我私人奖赏给他们的,让军需处先记笔账。”

    郭松龄答应:“是!”

    不过张作霖向褚连长和李德标又笑笑说:“‘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这话说得好。不过你们少帅也得听我的,哈哈哈。”

    他意犹未尽,想了想,又说道:“告诉杨宇霆明天早上来见我!”郭松龄心说合心了,大帅还想对李德标做进一步的安排呢。

    张作霖随意问道:“今晚的口令是什么?”

    刚得了夸奖的褚连长突然耷拉了脑袋,连郭松龄都马上沉默不语了。张作霖心下奇怪,不就是一个口令吗?机密虽然机密,但都是从卫队旅司令部统一传达,他这个大帅想知道谈不上泄密吧?

    还是李德标淳朴,脱口而出说:“报大帅,今晚的口令是‘少帅威武’!”

    张作霖:“…”

    第二天,奉天将军署总参议杨宇霆来见张大帅,张大帅客气地对他说:“邻葛(杨宇霆的字),我替你介绍一个你们一县的小同乡。”杨宇霆也是法库人。杨宇霆问是谁,张作霖叫来李德标,给他们互相介绍了。介绍过后,张作霖对杨宇霆把昨晚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杨宇霆听了哈哈笑道:“真是大帅遇上兵,有理说不通!”

    张作霖极口称赞李德标“有种”,连连说道:“我张作霖就喜欢硬骨头。军人嘛,当然以尽责任听命令为第一,像李德标这小子,严格执行军令,不管是谁,真够冲,真有种!”

    然后,张作霖又嘱咐杨宇霆两件事:第一件,请杨宇霆负责给李德标选择一个年貌相当的大姑娘做媳妇;第二件,马上把李德标送到讲武堂去上学。

    李德标从此成了东北军上下皆知的有名人物。这个贫苦家庭出身的普通士兵,自此改变了人生轨迹。他很争气,不但进了老帅的眼,还进了著名军事学校讲武堂,并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当然在军中,他表现也很出色,随后在跟随少帅剿匪的一系列战斗中指挥得当,战功赫赫,到民国十年(1921年),已经升为第二十七师主力团的上校团长了。

    张作霖非常欣赏张汉卿提出的“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果真如此,他作为奉军最高指挥官,谁还有能力从他手中夺去兵权?官兵不怕死,还有什么仗打不赢?从此这句话从卫队旅传到整个廿七师,并作为士兵入伍的第一条规定而被牢牢记住。

    良好的军纪,让奉军在当时的各地军队中逐渐崭露头角,战斗力增强不假,也赢得了奉天人们的拥戴。当然,郭松龄治军之严谨,也被传为佳话。从此,作为奉军内部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郭松龄正式进入张作霖的视线。作为少帅的嫡系人物之一,也正式登上了奉军核心层的舞台。

第138章 玩命的小张

    对张汉卿而言,来到这个世界半年多,奉天的形势还没有翻天覆地的变化,离自己理想中的状况还有不少的差距----财政依然吃紧,工业上没有明显进步,军事上还没有什么成就,奉系高层还是那么个样子,这让他常有时不我待之慨,也更加玩命努力。

    自己资历太浅,二十七师与省政|府层面还轮不到他说话,他只有在他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辛勤耕耘。每天上午或全天,他在讲武堂与卫队旅、二十七师的军官们一道接受系统的军事训练,晚上,他在卫队旅给军官们讲述自己对这支部队的期望、卫队旅以及奉军未来的发展、工业经济的振兴、就他在前世学到的历史说明一战对各国后来的影响----当然是以预言的形式。

    有时下午,会与关系密切的几个嫡系聊聊人生、谈些比较机密的事情,这就不足为外人道也。

    到夜里,在二十七师不值勤的绝大多数官兵进入梦乡时,卫队旅的官兵们中的文盲们还要接受识字教育;识字的知识分子也要接受文化课的再教育、高阶的军官要通读一系列少帅指定的兵书还要作笔记----少帅要亲自看。

    他们没有怨言,或至少在少帅面前不敢有怨言,因为张汉卿比他们还要勤奋。他除了自己也看也记之外,还要抽空拜访奉天城里的一些有名望的实业家、经济界要人,和他们探讨奉天经济强盛的办法。

    士兵们更是对他们这位少帅从心底里尊重。是的,尊重。是少帅,给他们第一次学习断文识字的机会,让他们在脱下军装之余也有得到别人一句“先生”的尊称的机会。

    少帅与同僚同甘共苦,亲力亲劳,从不摆架子,让人有兄弟般的感觉。而且少帅有渊博的知识,在这个时代,尊重知识分子是贫苦大众发自内心的行为。此外,少帅在练兵场上的玩命行为也让尊奉强者的军人们对他礼敬有加。

    这个世界的残酷在于,有人既比你有才华,还比你更努力,更有一个财大气粗的爹。

    小张在玩命。

    有时张汉卿也在反思:纵然把身体练得倍儿棒,把军纪练得倍儿严,把军姿摆得倍儿齐,又有何用?他不是武器至上论者,也知道操纵武器的是人,但没有工业,没有钱,没法子壮大起来,手上没力气,过份夸大精神的作用,其实是有害的。

    一切的一切,都在经济。饶是张汉卿有超过上百年的经历,也不能扭转中国、东北、奉天经济实力较差的事实。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说得太他妈对了,至少张汉卿是深有体会。冯德麟一个师长能把张作霖这个钦封的奉天将军兼巡按使玩得团团转,靠得还是实力。

    有时,他也会到奉天省巡按使办公处问政。

    是的,问政,询问行政。不关心下这个时代行政处理的流程及方式,怎么把自己的知识有效地融入这个时代?张汉卿可不敢自信满满地认为自己掌握的都是正确的,毕竟,存在的才是合理的,有些做法看起来不能被接受的方式却是最符合这个时代的----从进化的角度,事物的发展总有个过程不是?他可不想被人讥笑为好高骛远!

    不过对于比较宏观的政治、军事,他可是“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在前世有着丰富培训经验和“渊博”知识的他,对卫队旅中的青年骨干特别是学生军官们来说,就像一盏指路明灯,让他们对自己、对中国的未来深有信心:

    老袁死后,北京政权已经发生动荡,原本亲如一家的北洋系开始分裂为主要两个势力,渔蚌相争这下,正是奉军崛起的好时机,关外奉军因为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必将成为新的一极,也是各位施展才能的大舞台。这是国内。

    在国外,未来战争,拼得是国力;再凶猛的德**队,也会被开动战争潜力的工业大国如美国、英国们拖垮;

    英国会出现的坦克(其实张汉卿记错了,这个东西已经出现几个月了),其实就是中国古代的马拉战车----不过不再用马拉,而是用机器带动。战车也不是两个轮子,而是履带(张汉卿:给这些文盲洗脑真累),将会改变陆战的传统,德国必将用这个东西一雪前耻。这个东西的长处就是快而且自身带着武器,奉军将来就要大量生产这样的东西,前提是工业能力跟得上;

    俄国国内已经有一股力量在变更着,这个力量由一个名叫布尔什维克的党指挥着----现在“布尔什维克”这个词其实还在娘胎中呢,而且它也不是一开始就处于支配地位的。不过张汉卿可记不得,反正,俄国**即将得势他是记得的----这支队伍的指挥系统,已经由传统的长官制变为党委制,卫队旅的政工系统,将来就会走这样的路子。

    不但政工系统,而且政|府,而且议会,将来都要由一个这样的党控制着,中国需要这样在政治军事经济生活中占据支配地位的党才能强大。张汉卿在用自己的力量熏陶着这支部队,让他们从理解到支持到加入未来他想成立的党,他现在在为寻找及培养志同道合的同志而努力。

    当然谈建党还为时过早,他首先需要的是在奉天有自己的声音,这支新军,就是他最好的武器。他不是没想过借鉴中国**的成立方式,但现在没有几个能为自己呼号奔走的人,而自己又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自下而上的这种缓慢的变更上。只有自上而下,用行政或者说**的力量,才能实现他的理想。前提是,他有足够的影响力,或者说是权力。

    现阶段能给他权力的,只有这支新军。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光靠郭、韩几个人是远远不敷使用的,利用他们在军界的人脉,相互推荐人才是必要的。这不,刚刚毕业于陆大第四期的郭松龄,向张汉卿着重推荐了几个人。

    由于谭海更多地任职于特种大队,高纪毅在奉情局绊住了身子,朱光沐是文人,所以张汉卿身边现在缺少一名跟随的副官兼侍卫,于是郭松龄向他推荐了保定军校毕业的姜化南。

    他和郭松龄亲近是亲近,但亲卫这么重要的事,历来大人物一般不轻易接受推荐。但张汉卿不但很高兴地答应了,还直接委任他为自己的侍卫长兼副官。

    倒不是对郭无条件信任,因为对姜化南这个人,张汉卿是相当熟悉的:历史上姜化南就对他很忠心,也一直做他的侍卫长,直到在一次军事整顿中发生兵变为他而死。当时整顿奉系穆春的军队时发生兵变,由于考虑到张学良的安全,姜化南自愿代表张学良下车与该师军官讲话。穆春的师长王永清曾是土匪头子,外号“天下好”,姜正在讲话期间,由于事先部署不当,消息泄露,姜化南为该师的团长于某枪杀。

    能替自己去死的人,所以尽管是郭松龄推荐的,他一点都不忌讳----这一点无形中又拉近了他与郭松龄的距离,被郭认为是极度信任自己的表现。

    所以郭松龄立马又推荐了同学,同样是陆大第四期的彭振国、徐永昌、林蔚都进入张汉卿的视线。可惜徐永昌是山西人,毕业后被阎锡山挖了去,彭、林二人应约而来。

    对彭,张汉卿并不熟悉,但是对林蔚,他可是有印象的。这个后来作为老蒋最信任的军界人物,一直是蒋总统侍从室的主任,曾两次划掉晋升上将的名单中的自己,抗战胜利后删去自己的忠勤勋章,以忠诚、踏实、不唯乡唯派、不培植个人帮派被人称赞,是国民党将领中极低调但极难得的人物。若非时空转移,他就在要毕业后任浙军工兵营长、旋升参谋处长、一年后升团长了。

    被郭松龄大赞的张汉卿向他伸出橄榄枝,家在浙江黄岩的林蔚抱着一睹真容的猎奇想法来到奉天,立即被张汉卿聘为自己的参谋处长----其实是身边的高级军事幕僚。而彭振国,则被安排在奉天讲武堂作教员,张汉卿更私下关照他多注意各国空军的发展。

    旁征博引、思路敏捷、合情合理、深入浅出,是这位少帅给卫队旅听众的深刻印象,也让他很快抓住了这支部队的心,倒让张作霖始料不及。带兵多年的老张不认得几个字,但懂得一个道理,军队就应该是这样带的,抓住了心,在关键时候比什么权力都有用。

    老实说,对张汉卿这些看似天马行空,但又不乏理论依据与可能性的臆断,无论是学生军,还是老奉军,都是大开了眼界。再听说张汉卿走得就是这样一条颇有诱惑力及鼓动性的道路,让一群还有些愤发精神的青年学生军官们血气大刚。“跟着少帅走,前途大大有”,是他们心里的共识。这种共识,随着后来一系列的成功体会,让追随张汉卿的人越来越多。

    同一个方向的人越来越多,自然就形成了党,这是后话。

第139章 军营女人

    少帅在奉天人心中成为一个传奇。

    既具文学家修养,又具艺术家气质,兼具外交家风度,还具军事家潜质,这让张汉卿在省城混得风声水起。加上少帅地位,老帅影响力,张汉卿自然被奉天军政高官视为后起之秀、人中龙凤,这自然引来不少金凤凰。

    龙生九子,各有优劣,这凤凰自然也有一些不好的。鉴于张汉卿的地位,不少人便想走捷径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古今中外,莫能例外。名马古玩是不少功勋子弟的最好,穿越前的张学良也不例外,但回京后的这位少帅一改“前非”,对这些东西一概弃之如履,倒让习惯了游手好闲张学良作风的圈内人刮目相看,有点接受不了。

    不过张汉卿一门心思扑在讲武堂训练和卫队旅整训上,他的心思“高深莫测”,很多人都抓不着脉博。思想陈旧的跟不上节奏,和他搭话够不着边;能跟上他想法的,如韩麟春、郭松龄、王以哲等人,又都准备从军功上着手,以作为他的左右手为晋身之阶。要想打入他的圈子,没有两把刷子,还真的是寸步难行。

    有了这个光环,张汉卿做起事来相对容易得多了,再也不怕有人说他好高骛远、纸上谈兵了。对少帅的一些天马行空的想法,别人虽然有些不理解,但还是尝试着去认可。还好这些想法随着时间的延续,渐渐都显示出少帅的正确。于是大伙都说,不是自己无能,而是少帅天纵奇才。

    鉴于卫队旅肩负省城治安、对二十七师压制的重任,特别是日、俄、冯德麟系、满清遗老及中|央派势力交互影响着奉天城,虽然有“奉情局”第一课负责省城的地下安全,但由于军中来源纷杂及派系对立严重,“奉情局”一时无法有效打入二十七师。而军队中没有一支情报收集队伍,便无法侦知是否有一支独|立于军令、军政体系的地下战线成立。为此,张汉卿又在旅部特别组建了一个连级的特务课,亲自掌握。这支部队平时不穿军服,不在作战序列,但在张汉卿心中,它是“奉情局”正式活跃在民国的试点。

    这样,卫队旅的每个团达到2000多人----那是一个加强团的人数,合着全旅人数达到近8000人。由于卫队旅是“天子亲军”,军械人员优先配置,虽然重迫击炮部队只一个连,却是标配的9具----这是张作相上任54旅旅长之后立刻和孙烈臣商定的。相比之下,关内各军每旅的人数大都只相当于卫队旅的一个团,普通的地方部队根本没有迫击炮等重武器。由此可见,老张对儿子的支持力度不是一般的大。

    对此,张汉卿知道其中的猫腻,这里除了优越的出身和自己的努力外,主要是老帅部将们的提携,起主要作用的是张作相。正如正史上张学良多次讲的:“我知道,张作相存心要提拔我”、“我从军中起来,完全是张作相一手把我提拔起来的”。

    至于老爸的作用,当然不言而喻。越是如此,张汉卿越觉得如果不努力有所回报,他无法向关心他的人交待。他这么拼命,也就可以理解了。

    北方的夏天来得有些慢,七月中了,奉天城里还有些冷。

    可是卫队旅演兵场上却是一幅热火朝天的景象。因为,我们的少帅,要在今天进行一次全旅大比武呢。从早晨起,全体官兵雄赳赳气昂昂,力图在爱戴的少帅面前展现出几个月来的成就。无论军容军貌,都让旁观的二十七师很多老将们赞叹不已。假以时日,谁也不敢否认这支部队不能成为精锐之师。

    当然也有不和谐音,汤玉麟就有些不屑:“练兵打仗,比得是刺刀见红,光练这些花架子有什么用?”

    不过更多的声音还是正面积极的,张作相就说:“大帅用少帅带这支队伍,是用对人了。”孙烈臣也说:“从训练刻苦程度看,二十七师不如卫队旅。”

    随后卫队旅各团营进行了打靶、队列、操炮、刺刀、马术等演练,都表现出良好的素质。加上众人的吹捧,作为父亲的张作霖面上自然有光彩,他也为这支新军兼亲军的进步欣喜不已。

    两个小时一晃就过去了,张作霖意犹未尽,又旁观张汉卿对连以上军官作训示。

    这个训示别开生面,张汉卿口若悬河,也讲了许多自己和老将们闻所未闻的新名词来。虽然不懂,但见卫队旅军官们都卓有兴味地静听,张作霖就知道,又是自己这个长子给他们灌输什么新军事思想了。不过这当爹的不能扫了儿子的面子,尤其是在儿子的一群下属面前,要给他留下足够的尊严,不然这威信是树不起来的。

    正在无趣时,张作霖忽然发现门外有人不时探头瞅瞅,这个人也认识,是张汉卿的新任副官朱光沐。看他欲进又退,心下奇怪,便轻轻招招手,示意他进来。

    朱光沐本想避开张作霖,却又不小心被他发现,只得蹑手蹑脚进来,不想张汉卿也正说到中场休息时,看见他这般小心翼翼的样子,十分不爽----尽管朱光沐也是他心腹,但要看什么时候不是?军营重地,要的是一种阳刚之美。老将们都在,鬼鬼祟祟的成何体统?

    张汉卿自然而然地问:“朱副官,什么事?”

    朱光沐看了一眼少帅,十分为难:“报告:军营外有一个女人…”

    “哈”,众人一阵惊呼,训练了半天,终于有个调节气氛的了。异性相吸是自古相传的真理,在军营这个封闭的男人世界里有女人谈论是一件多么令人陶冶情操的事啊!不是有句话说了吗,“当兵三年,母猪赛貂婵。”

    少帅大怒:“没见过女人啊!再说一个女人,来我们军营干什么?!”他转向各高级军官:“我们军营,是一支有纪律、有组织的钢铁之旅、威武之师。人入军营,便无私事。国有国法,军有军纪,以后要教育家属,不要随便到军营里来。”他摆摆手,不带走一片衣袖,向朱光沐说:“让她回去,就照我说的话告诉她!”

    朱光沐不动,张汉卿正要接着开讲,瞥见他,奇怪地说:“你为什么还不走?”

    “报告少帅,那个女人找得是您!”

    “哈…”,军官们心中含笑,原来少帅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是行事谨慎低调而已。

    “不见!找我的也不可以!现在是训练时间。”既然话已说开了,自己也不能自打嘴巴吧?

    张作霖奇怪了,“是什么样的女人?”,他问。对儿子的秉性,他可是太了解了,这小子从小就是一花花公子的做派,不是没干过掀大姑娘裙子的事,也就从北京回来变好了点。这个年龄段,也正是对女人有强烈的“求知”欲的时候,自己不就是这个点探索到了无穷奥妙?自己给张汉卿找的英文教师谁谁不就读过一句诗嘛:“青年男子谁个不善钟情?妙龄女人谁个不善怀春?”不过自己这长子吃了很多年的苦了,在外面花天酒地也没什么,只要不带回家。作为父亲,适当时也要给儿子把把关,毕竟儿子是“新手”,未来的路还很长。

    “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年轻女子,她说和少帅在北京有一夕之缘。”朱光沐也是在北大混到毕业证明的,在军营没多少文化的军官们听来,一个“如花似玉”用得甚为妥贴,不过那个“一夕之缘”虽然很文诌,但以他们现在的文化修养,还是能够听懂这个词的。

    “哗!”军官们都惊呆了,原来少帅在京城还有这么一手!“一夕之缘”,唔,文化课上讲,夕阳就是晚上的太阳,那“夕”,不就是晚上的意思?“缘”就是缘分了,这个懂。晚上和大姑娘的缘分,一定有故事。看,人家都追到奉天来了!有看头喽!

    张汉卿觉得数十道箭射过来,有尖锐的,那是持重派,不知是抗议自己不检点把女人引到军营来还是不满朱光沐的直言不讳;有笑嘻嘻地满怀“龌龊”地,那是铁哥们在明贬暗赞自己有本事;有装作大惑不解地,那是为尊者讳,在给自己面子呢。

    天知道这些人心里想些什么!张汉卿不气反笑:“京城的姑娘,扯吧?”咦!京城!他的心一跳,京城的姑娘,自己就认识个红牡丹和小凤仙,会不会是红牡丹呢?嘿,别说,以她的个性,还真有可能。小凤仙虽说有名长得也还可以,但那交情只在蔡锷在时才有,而且“如花似玉”嘛还谈不上,顶多是气质好点----对不美的美女只有气质好才能形容。

    有种被捉奸的感觉,张汉卿无论前生还是今世都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他心里有点气急败坏地责备朱光沐:“多大的事非要在这里提,一点都不注意影响!你小子是故意的吧?”大场面上却还是显得很严肃:“老朱啊,不能我见过面的姑娘都不分场合随便见我吧?这里是军营!有事让她在军营外面候着,等下我有空的时候去见见她。”

    到这个份上,大家都没心思再听下去了,张作霖尤甚。对这些桃色新闻,他倒没多大在意。男人嘛,有个三妻四妾没什么,自己一把年纪了,前几天不还纳了五夫人嘛。

    想想自己也太自私了。儿子都到谈婚论嫁的年纪了还没一个知暖知热的炕上人,亏自己还一个接一个往家里带小老婆!

第140章 桃色

    讲起来,这五夫人还真是别有滋味呢。这是张作霖在几天前应邀参加奉天省立女子中学的毕业典礼上猎到的。在这个场合,有一位脸蛋姣好的女学生代表全体毕业生致谢词,她娇柔的声音,曼妙的身姿,一下就吸引住了自己。后来派人调查发现,这位女子身世不凡,是满族人,叫寿懿。其父亲寿山将军是黑龙江的一位民族英雄,其爷爷也是清军的一名悍将,曾在一次作战中身中12处刀伤仍不下战场。

    自己肃然起敬之下,便产生把她娶回去的念头----这是老张的传统:自己看得上的男人便拜把子、看得上的女人便下聘礼。不久,寿懿便嫁给了大她近20岁的张作霖。这样,张汉卿还没结婚,便有一个比他年龄还小的后妈,虽然他也习惯了张作霖隔段时间就给他增添一个这样的“小妈”。

    怀着内疚的心理,张作霖听不下去了,他要会会这张汉卿身后的女人。当然,直接见面是不妥的,这点常识老张还有。他还是很淡定地听完张汉卿明显不在状态的演说,然后与一堆老将们离开卫队旅。

    远远看到营房门前有一个身着华丽的火红女子,是的,火红。她全身上下一色鲜红,人长得又高挑,更显身材火辣。看面容只在二八年华,一双清澈的眼却出卖了她遍满沧桑的历史。

    这个女人够劲!从脂堆艳集中爬下来的老将们都在心底赞叹,少帅眼光不俗,这样的标致娘们怕是奉天难寻。

    张作霖却从中看到了危机。这女人漂亮是漂亮,但明显不是良家。儿子召妓,他没什么意见,但是要娶回家,却不能接受。参照自己虽然好色,娶的女人却无一不是良家。

    他甚至连这个女人长什么样都没有记住,只是在心里着急,是时候给儿子曾经订下的媳妇娶进门了。他还有点以小人之心的想,儿子这样天天打煞气力,会不会是因为难熬的缘故?小六子已经老大不小了,在这个时代,男人早婚是传统。

    可怜的张汉卿就是在这时被打上风流的烙印的。望着眼前各位各怀心思的属下,他不无悲痛地想:“就一次!男人偶尔一次的艳遇,能说是好色吗?”

    朱光沐也陷入深深的自责中。少帅的私事,自己作为亲信,怎能公私不分、在公开场合让他下不了台?古人都知道为尊者讳,这些事,应该是作为副官的自己出面摆平的。吃一堑长一智,下不为例啊!

    都要这个份上了,张汉卿如果还藏着掖着就让人看不起了。他从骨子里(是张学良本人的)的光棍气概上来了,他宣布今天的会议完满结束,然后在属下们不善的目光中灰溜溜走出了司令部。

    来人就是红牡丹。

    在蔡锷离开京城后,小凤仙就完全一幅良家妇女的心思,一心守候蔡大将军乘着五彩祥云来娶她。红牡丹时常在张汉卿和她之间来回穿梭,作为好姐妹,虽然在张汉卿处有滋有味,但不能重色不重友不是?有空也会陪陪她。

    小凤仙不但甘于寂寞,还经常劝说红牡丹,要珍惜眼前人。

    红牡丹也动了心思。这少帅,人又年轻又帅气又能干,床第之事也和谐,倒是自己的良配。自己出身低是一定的,但能在少帅府里做个妾也就心满意足了。思来想去,心思倒坚了。

    张汉卿临行前倒没跟她说逃难的事,比较蔡锷可就不那么光棍了。不过非常时期,有蔡锷的前车之鉴,万一老袁安排个人把红牡丹收买了,那真应了英雄栽在美人关一语。史书上经常有女人坏事的记载,张汉卿可不会重蹈覆辙。欣赏女人可不能把命丢掉,这点算盘还是有的。

    张汉卿一走,红牡丹同小凤仙当初一样,也受到很大压力,连受几天的盘诘,而且那个吉云班的老鸨见张汉卿不在了,时常派人派人来骚扰,劝她重操旧业。红牡丹阅尽人间悲欢,皮肉生意哪如小妾生活来得滋润?因此回绝了他们,但是也萌生了去找张汉卿的念头。

    小凤仙对于安排出逃现在是有经验了,事不宜迟,她立刻私下购买了到奉天的火车票。然后在一个回忆起来凶险无比的日子里,红牡丹坐上了北去的火车。一路上心里扑通扑通的心跳,直到报说列车过了山海关,一颗心才安定了下来。

    然后又患得患失起来:如果少帅不理自己自么办?自己和他只是春风玉露一相逢、逢场作戏而已。听说少帅的老爹已经成为奉天督军和省长,他们家是否会看不起自己?若是如此,自己无家可归,可该怎么办呢?

    直到张汉卿一身戎装满含笑意出现在她面前,她才微微定下了神。半年不见,张汉卿风采更胜往昔,皮肤虽然没有在京时的白嫩,却更显健康----那是长时间在军营里摔打造成的。身着军装的良人更显威武,人也长高了些,这让红牡丹又惊又爱。不过想想自己连日来担惊受怕的遭遇,忍不住眼泪流了出来。

    张汉卿也是表面风光心里犯愁。娶个妓女,即使为妾,从心底里也是不愿意的,他毕竟有现代人的心思,心理上那一关终究过不去。可是人都来了,又是因为自己情浓时的一句话,不好好安置良心上也过不去。始乱终弃,可不是小张的原则,无论他是张汉卿还是张学良。

    在全体哨兵和一大堆亲信的围观下,咱们的少帅硬着头皮接过了红牡丹的轻薄行李,对她悦颜和色地说:“真是太突然了,你也早和我说说,让我措手不及呢。”

    红牡丹在一堆人注视下也是心乱如麻,她软绵绵地问:“给你添麻烦了?”

    “惹**烦了”,张汉卿心里如此说。但是这些话是万万不能说的,男人嘛,就该有些担当,始乱终弃,究竟不是人干的事。自己可能娶不了她,给她一个安定的生活是可以做到的。

    “没事,我就是有些吃惊。”张汉卿说,他看着眼前的女人:“我先给你找个住处。”

    这个大家都能理解,不清不楚的,自然不能往大帅府里带。红牡丹轻轻点点头“哦”了一声,由他安排。

    这时朱光沐知趣地安排了一辆汽车,自己乖觉地当了司机。他目不斜视,耳不旁听,一副老僧入定的样子,倒也是副官的本色。

    自己在奉天认识的女人只有韩淑秀了。

    此时的韩淑秀,已经担任了奉天省妇女联合会的主任。这是个新鲜的职务,其职责是唤醒各界妇女团结起来,为妇女解放、开启民智作贡献。韩淑秀在自己的帮助下兴办女子学校,除教育识字之外,还传授一些宣传、组织方面的能力。这些女子,大多数是与卫队旅的官兵们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姐妹、姑姨、恋人、妻子。男人们跟随少帅一条心,女人们的潜力也要发挥出来。张汉卿在心中构思已久的措施,很快就要担当在她们肩上。

    把红牡丹安排在韩淑秀身边,一来红牡丹识字,可以做她的好帮手;二来红牡丹和一堆女人在一起,也可杜绝可能的一些传言。只是,自己的女人要靠别人来“改造”,怎么都有种令人啼笑皆非的感觉。

    他自然不知道风流韵事就像飞毛腿。京城老相好千里寻夫的故事,奉天城里很快传遍了。哈,原来这小子喜欢女人!不是没有弱点呐!就是张汉卿把红牡丹安排在女人堆里,也丝毫不能减少关于他的半分热度:“这是安排外室的节奏。”

    于是乎,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有意无意地把漂亮女孩子往张汉卿身边引。张汉卿穿越前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自然心痒痒的。本来红牡丹到来就蠢蠢欲动的心,现在彻底复苏了。

    对于张汉卿这样安排红牡丹,张作霖打心眼里同意。古来有多少英雄好汉栽在女色上?不管怎么说,小六子能知道避风头,这本身就是成熟的表现。不过怎么安排这个女人,倒需要仔细思量。他私下里问及红牡丹的状况,张汉卿也不藏着掖着,再说也藏不住哇。当“理解”了她纯粹是张汉卿的**之后,老张坦然了。

    “这个女人,无论如何不能进张家的门!小六子,天下好女人多的是,可不能在这么个事上犯浑,让人家看不起咱。”这是老张的原话。经历了胡匪和官身,他对于自己的面子看得格外重。

    其实张汉卿也在后悔,千不该万不该存了个长期抗战的念头,还鬼使神差的把她赎了出来----当然他也没花多少钱,而且红牡丹私房钱都比他的赎金多,但红牡丹就是认定了自己是被他“赎”出来的,他也不便否认。

    “当初是为了应付老袁的胡闹之举,谁知道会搞成假戏真作?现在人来也来了,我总要把她安顿下来再说。她的日常吃穿用度,还是由我来负责,直到她找到好人家。”张汉卿很负责地大包大揽,当然,他没有提到的一个理由是:整日在军营里打煞气力,需要阴阳来调和。

    风声都已经出去了,又何必让自己、让双方都委屈呢?

第141章 往事

    对张汉卿这段时间的表现,张作霖是非常欣慰的。他不以自己门第“高贵”,与中下阶军官甚至士兵打成一片,这在治军上深得张作霖之意,这也是说书的讲的有古今“大将之风”。

    这小六子嘛,聪明才智是有的,鬼点子也多,而且能够吃得了苦,这些都是相当引人注目的优点。不过张汉卿偶尔的戏谑之作,还有些风花雪月的故事,仍是让张作霖有点头痛。他有点像大孩子,还脱离不了恶趣味,怎么办好呢?

    不是年轻吗?给他安个家,可能会把这匹劣马给拴住吧?毕竟男人成熟的标志是从拥有一个女人开始呢。而且小六子也不小了,在奉天的高官们也争相把自己的女性亲属、亲戚介绍给他,意图是什么,老张混了这么多年,自然门清。

    可是老张心中自有一杆秤,他早就为这个长子订了一房媳妇。那还是在八年前。

    八年前的1908年4月,张作霖率数千人马,来到辽源州州府所在地郑家屯。一到郑家屯,不禁眉头紧锁。郑家屯虽为辽源州的衙署所在地,又有“沙荒宝路”的美称,可只有两条挤满了小商铺的大街,房舍十分紧张。不仅他带来的数千马队没地方驻扎,就连他的指挥部都找不到合适的住处。

    找房的军官回来报告,说在西街有一个粮栈,适合做指挥部。张作霖骑马来到西街,在挂着“丰聚长”牌匾的大门口下马。走进院内一看,院落整齐,也比较宽敞。粮栈老板姓于,叫于文斗,祖籍山东省海阳县人。同治年间,跟着闯关东的移民潮,落脚郑家屯。

    光绪末年,于文斗被推举为当地商会会长。由于郑家屯地处偏远,有钱的商人成了土匪侵扰的对象。“丰聚长”是当地名气最大的一家商铺,更成为匪徒劫掠的重要目标,于家深受其害。于文斗听说“王师”来剿匪,领头的又是辽西“剿匪大英雄”,别提多高兴了。立即把张让到室内,热情地沏上了上等好茶。张作霖很高兴,说:“那我就把剿匪指挥部设在你这‘丰聚长’了,你看怎么样?”于连连点头:“求之不得!求之不得!”这样,“丰聚长”粮栈就成了剿匪司令部。

    于会长好客善谈,张统领重义讲情,时间长了,两人成了无话不谈的老相识。

    有一次,张作霖率领马队深入大兴安岭剿匪,一路穿山越岭,叛匪且战且逃,日落时分,叛匪逃入荒原。张的队伍交战了一天,疲惫不堪,正在一个村落里休整。狡猾的叛匪夜间杀了个回马枪,包围了村庄。张的队伍没有防范,仓促突围,损失惨重。为保存实力,张急命士兵停止突围,以待援军。双方对峙好长时间,援兵迟迟未到。就在张作霖走投无路的绝望时刻,住在郑家屯的吴俊升紧急从洮南调来一队轻骑驰援,张作霖得以生还。

    原来,于文斗得知张作霖被围的消息,心急如焚。他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山东老乡吴俊升,并说服了吴俊升,才有了荒原解围这一幕。张对于的救命之恩感激不尽,主动要求与于文斗歃血为盟,“义结金兰”。张作霖与吴俊升的生死情谊,就是在这时候打下的。

    自从荒原遇难被救,张作霖每次和于文斗对坐在一起,心里总觉得不踏实。好像有一种说不清的东西从血管里往外涌,他也不知道是感激?是歉疚?还是其他什么东西,搅得他精力不能完全集中。

    有一天,他和于文斗正在闲谈,一个小女孩拿着一本书来到客厅,怯生生地走到于文斗面前,翻开书,用小手指头指着书上的一行字,问:“爸爸: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啊?”

    张作霖顿觉眼前一亮:报答的方式终于找到了!

    张作霖看着眼前这位小女孩,长得眉清目秀,猜想她的年龄应该和自己的儿子“小六子”差不太多。如果让“小六子”和眼前这位小女孩结婚,是不是对这救命之恩有了些许报答呢?转念又一想,儿女婚姻大事应该慎重,他们俩的生辰八字是否相符?脾气秉性是否合得来?……他的脑袋正在高速旋转间,小女孩拿着书本,一蹦一跳地已经出了房门。于文斗看张作霖有点儿愣神,猜想他可能又在思考剿匪的事情了,就说,“时候不早了,早点儿歇息吧。”

    回到自己的房间,小女孩、“小六子”的身影始终在张作霖眼前徘徊。此后,一回到“长聚丰”,张作霖就想见到这个小女孩,一见到小女孩,他就自然想起“小六子”。

    这种从感恩的情感中生出来的想法,一直憋在脑海里。说吧,许多问号没琢磨出明确的答案;不说吧,朦朦胧胧地挥之不去。带兵打仗他是“沙地拔萝卜——干脆利索”,处理这样的事儿,他还真有点儿“钝刀子割肉——利索不起来”。直到第二年夏天,一个偶然的机会,促使他下定了决心。

    有一天,于文斗听到街上有算命先生的吆喝声,就派人把算命先生请到家中。算命先生年过半百,是个盲人,说是从关里来的。

    于文斗问:“请问先生用什么方法算命呀?”

    算命先生答:“子平术。”

    所谓“子平术”就是民间说的“批八字”,因宋朝初年有个叫徐子平的人“批八字”比较有名,所以算命先生常把这种方法称为“子平术”。于文斗是位商人,见的人比较多,对抽帖算卦也不算陌生。

    于文斗告诉算命先生,于凤至,光绪二十三年农历五月初八寅时出生。

    算命先生掐着手指嘟囔了好一阵子,最后大声说:“此女是‘凤命’,贵夫人之命……”。

    于文斗一边听,一边将算命先生说的话记在一张纸上。

    刚刚送走算命先生,忽听门外士兵高喊:“张统领到!”

    张作霖进屋,看见于家人围着一张桌子个个喜笑颜开,桌子上有几张写满字的纸。张顺手拿起一张,见上面写着:“于凤至”、“凤命”……

    张作霖心想:“凤至,好吉祥的名字啊!凤至,凤至,直到皇后为止。那么,她落谁家,不就是帝王之家了吗?”“小六子”是“将门虎子”,如果再娶了这于家的“凤命千金”,日后说不准也可能坐上龙椅呢。

    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三岁的溥仪都可以当皇帝,一向自负的张作霖有这样的冀盼也属正常。再说了,“望子成龙”的想法,谁没有啊!“凤至”本来是个普通的名字,但对于一个急于寻找报恩方式的武人,对于一个只知道当皇帝最好的传统农民来说,诱发出一些离谱的奇想,也是自然的事儿。

    至于什么是“凤命”,没有人能说得清楚,算命本身就是迷信。但对于厘清于凤至出生年份倒是提供了一个新线索。张学良自己说,于凤至比他大三岁,那于应该是1898年出生,也有的书上写的是1899年。最近看到于凤至的侄儿于兆瀛写的回忆录,说于凤至出生于1897年。对照这算命先生说她是“凤命”的说法,于凤至应该出生于1897年。因为这一年是中国的鸡年,在中国古代典籍里常将“鸡”称为“凤”,算命先生多为穿凿附会、望风捕影之徒,所以,算命先生说她是“凤命”。据此,我们有理由推断,于凤至出生于1897年。

    “凤命”、“凤至”四个字,深深地印在了张作霖的脑海里,仔细瞧瞧这“凤命千金”,越看越觉得清秀不凡,高贵聪颖。于是,心中打定了张家与于家联姻的主意。张作霖对于文斗说:“我手下有个包瞎子,对阴阳八卦、麻衣神相忒精通。我可以不可以把凤至的卦帖带回去,让包瞎子再算算?”于文斗点头应允。算命先生都是按照书上写的背下来的,生辰八字相同,说词自然相差无几。张作霖更加认定“将门虎子”张学良和这位“凤命千金”于凤至,实在是天合地造。没过几天,张作霖就托人正式向于家提亲,定下了这门亲事。

    1910年底,因张作霖剿匪再立大功,清**依例要赏他功名,张作霖不要。朝廷就将功名分开,赏给张作霖母亲一个诰封,赏给张作霖长子张学良一个五品户部郎中,类似于今天财政部科员的待遇。张学良11岁就戴上了红顶子,这大概是清王朝赏给东北人的最后一个红顶子。第二年,清朝就灭亡了,张作霖旋任陆军第二十七师师长,成为奉天最有实力的人物。

    对一般人来说,权力大了,地位高了,眼睛都盯着下一个更大的目标,对未来作用不大的故人往事都渐渐淡出了记忆。张作霖却不是这样的人,对有恩于他的人,哪怕一点点恩情,也始终牢记在心,并千方百计地从亲历的往事中汲取对未来有用的营养。

    往大里说,这也是张作霖的人格魅力。在东北立下如此赫赫家业、让几乎所有老部下都追随一生,如果不是这种言出必诺的义气作风,又怎么能降伏东北的那些骄兵悍将呢?

第142章 龙凤缘

    两位后辈的婚事,经历了一番起伏。

    张学良11岁这年,生母赵氏在新民家中逝世,学良跟着姐姐张首芳、拉着弟弟张学铭来到奉天城。张作霖虽然已成为中将师长,军中事务繁多,但每每见到张学良,他都会情不自禁地想起郑家屯的那位“凤命千金”。这年冬天的一个晚上,张作霖处理完公务,对张学良说:“你也长大成人了,也该有个媳妇,前些年,你妈活着的时候,我给你定了一门亲事,你小,一直没和你说,那姑娘是北边郑家屯的。”

    张学良一听是郑家屯的,小脸涨得通红,心想,这么大个奉天城,就没有适合我的女孩?怎么偏偏在乡间小镇预订个村姑?张作霖看也不看张学良一眼,用手拨拉拨拉火盆里的黏豆包,自顾自地说:“这闺女嘛,什么都好,就是年龄比你大几岁,人长得满秀气的,名字也好听,叫凤至,凤凰飞到咱家的意思,你看咋样?”

    张学良嘟囔了一句:“人也不熟,面都没见过,这么大个奉天城就没有……”

    张作霖又把火盆里的黏豆包翻了个儿。慢悠悠地说:“我是过来的人,这男女的事儿嘛,和火盆里的黏豆包,没他妈什么两样,开始时豆包是冻的,放在火盆里,慢慢就化了,最后不就热乎了?!人哪,都是由生变熟的,过了年儿,你自己去郑家屯看一看就知道了。”

    随着张学良一天天长大,“奉天第一公子”见识了奉天、北平、天津、上海的名门闺秀和各色美女,越来越不满意这个比自己大三岁的村姑,执意不愿上门相亲。但是在张家,张作霖吐口唾沫都是钉儿,张学良哪里不知道?1913年春节刚过,张学良在父亲的催促下,带着一肚子的不满和一脸的无奈来到郑家屯相亲。

    一下车,张学良心就凉了,这哪里是什么古镇,就是个荒凉破烂的大屯子。到处白雪皑皑,马路上看不见几个人影,街两旁矮矮的房子没几间像样的。最显眼的是脚下厚厚的白雪上面有几个冻硬了的驴粪蛋子,被呼呼的北风吹得满街滚。他不相信这地方还能有“秀气的女孩”。玩了几天,就回了奉天,连“长聚丰”大门朝哪开都没打听。

    张作霖十分宠爱张学良,因为儿子出生那天,他正巧第一次打胜仗,认为儿子是上天赐与的吉兆和贵人,所以婚配之事,便由着张学良的性子,实实花天酒地了一段日子。

    于家听说来相亲的张学良没登门就回去了,感觉受到了莫大的羞辱。当初,于凤至就主张“高攀会带来轻慢”,果然被她言中。于凤至再次提出废除婚约。母亲劝她说:“学良年龄小,长大就好了,既然这门婚事是两家家长做主,小孩子耍点儿脾气算不得什么,只要张家家长不提出来,我们就没有理由毁婚”。于凤至是个非常孝顺、文静的女孩,听母亲这么一说,也只能再次低头不语。

    张学良从郑家屯回到奉天,做好了挨骂的准备。可出乎意料的是,张作霖好长时间也没有和张学良再提于凤至的事儿。这样一来,张学良心里反倒有点儿发毛。这是怎么回事呢?老爸同意解除这门婚约了?

    当然不是!原来进入1913年前后,政坛风云变幻,他顾不上家庭琐事,全部心思都用在处理复杂的政事上,张学良的婚事也就搁置下来。张作霖有个习惯,他经常将要办的事情在头脑中分成轻重缓急,把大的目标分解成若干小目标,一个时期集中时间和精力解决一个时期的重点问题。几个问题同时出现时,他就抓大放小,抓急放缓。能成为后来的枭雄,还是有几把刷子的。

    现在奉天情况已经基本上稳定下来,是时候考虑张汉卿的婚事了,而且距离张学良生母赵氏逝世也已经三年多,大丧之期已过。可是原本的张学良自进入省城后,结交了许多英美朋友,也接触了一些西方的“皿煮、自由”思想,所以对婚姻方面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十分反感。张学良强调婚姻应该以感情为基础,报恩他不反对,但用儿女婚姻大事来报恩,他不理解。

    张作霖已经无计可施了,突然之间政治风云诡变,小六子被作为人质进了北京城,这下子更见了大世面。在京城,这个长子名利双丰,为自己做了许多事情后,他不能不尊重儿子的想法。

    不过回奉后的小六子有了巨大的变化,首先是更有担当也能吃苦,这完全是一个好男儿的形象。奉天城交口称赞的“将门虎子”,让张作霖的心又开始不安分地动了,他坚信需要一个“凤”才能配上他的儿子。为了安抚他的心,张作霖几乎对他有求必应----掌管卫队旅这么大的事,即使张汉卿光鲜在外也不会一步登天啊,还不是先在情理上加重些砝码!

    红牡丹的出现,让他再次下定决心摊牌。

    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张作霖叫来张汉卿,直截了当地说:“小六子,现在该给你成个家了,不然那个女人的事就能把你毁了。之前我和你讲过的于家的姑娘,你现在考虑得怎么样了?如果没有意见,我打算今年替你们完婚。”

    这个事张汉卿其实已经考虑好久,他现在已经完全代入了张学良的身体,自然也能够用这个时代的标准来处理自己的大事了。自己执掌卫队旅,算得上“年轻有为”,这时候身边的女人多了起来并不是好事:自己经过红牡丹的开发已经有了需求,但是也没有时间来摸清楚这些女人是真情还是有所求,他可不想成为政治联姻的纽带。

    而于凤至已经是被史实所认可的贤妻良母,仅这一条足矣,娶妻娶贤嘛。不过真到谈婚论嫁的时刻,怎么都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这哪儿哪儿啊,难道哥这一个穿越过来的高材生,要和一个村姑结婚?这于凤至在旧社会也算是一个贤妻良母型的好女孩,但共同语言这个事,还真不是一句话可以概括的。现在,张汉卿正是在军界混得风声水起的时候,雅不愿因为婚姻拖累自己的发展历程。

    他这具身体今年才16岁,在后世还不过初中刚毕业。虽然这时空早婚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他的心理年龄也已经整整比现在的这具驱壳多了整整10多个年头,在生理上也绝对可以接受,但是婚姻美满的前提是感情,他好歹在前生也是硕士毕业,算是个高材生了,现在冷不防要和一个大他4岁、完全陌生的“村姑”结婚,思想上真的很难转变过来。

    张汉卿立志要利用张学良这副好身材阅尽天下美女,怎能接受现在就让一个女人拖了后腿?虽然爱新觉罗?博杰就曾盛赞于凤至“长得很美”、“她生就一张很古典的脸,清清秀秀的,宛若一枝雨后荷塘里盛开的莲。”那是因为溥杰与张学良关系好,人情上的奉承不能当真。至于史书上说于凤至“修养、才思过人,能填诗对句、鉴赏名画”,这种春秋笔法,对于精通历史的张汉卿来说更加可商榷。

    虽然知道上天注定自己要与于凤至结婚,他却始终沉浸在自己穿越带来的种种优势上。他一直以为,因为自己的穿越,有些事情,会改变它原有的轨迹。

    如果讲究“门当户对”,以张作霖冉冉升起的政治新星身份,他宁愿和蜗居津城的朱启钤攀亲。至少,朱三小姐看起来还是很赏心悦目的。贤不贤的不敢说,但养眼呐!从情理上讲,张汉卿对于凤至并不排斥,但还是想亲眼看看真人后再作最后决定。

    可是张作霖有情有义的一句话,还是打动了张汉卿:“这是我答应于家的事情,如果凤至的父亲还活着,这件事还有商量的余地。现在凤至的父亲死了,剩下她们孤孀弱女,从哪方面讲,这‘不’字都不能从我们张家嘴里说出来。于家有恩于张家,知恩不报还算得上有情有义的人吗?”

    是啊,从书上得知古代这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效力,张汉卿不便再反驳。否则,不但有可能坑了于凤至----如果两人最终黄了,她可怎么办呢?而且还会显得自己忘恩负义,毕竟现在的自己,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张家的形象。富而休妻,为中国正统所不齿。

    算了吧,于凤至在历史上对自己还算始终有情有义,张学良与她离婚后,她还在纽约买了一块地,说是留着等他养老并死后同穴呢。不管怎么着,现在不能亏欠了她。见张汉卿似乎有些意动,张作霖趁热打铁:“你的正室原配非听我的不可。你如果不同意旧式婚姻,你和于家女儿成亲后,就叫你媳妇跟着你妈(指继室卢夫人)好了。”

    张汉卿还想做最后的挣扎:“既然是定了亲了,我不会反对,但是我现在很忙的,成亲的事再过几年再说吧。”

    忙,永远是最好的借口。当年自己成年之后,父母亲不是没有催婚过,每次都以这个字相搪塞,倒屡试不爽,张汉卿自然而然地用起这个“拖”字诀。

第143章 提亲

    张作霖是老道成精的人了,好不容易见他松了口,又怎么不会乘胜追击?知子莫若父,那个红牡丹虽然身份低微但姿色还是不错的,张汉卿年纪轻轻胃口已经刁起来,肯定不会在女色上有所收敛。不给他吃个定心丸,今天这个事不会顺利的。他想想说:“如果你不同意这门亲事,你和凤至成亲后,你在外面找别的女人,我可以不管。”对张作霖来说,男人娶几房小妾真的不是什么污点,只要于凤至做了正室就够了。

    这个可以接受!有这句话就够了,一刹时张汉卿就决定见好就收。形势已经无可挽回,又何必强守着教条不知应变呢?张汉卿很有应变的天赋,他是这样想的:“人如果不能改变环境,就要适应环境。”随即又自我满足地想:“我的适应能力还是很强的嘛!”

    为了这个长子的婚事,张作霖是下了不少功夫的,几年中也耗了不少脑细胞。长子长媳,中国传统中都是很隆重的,既然张汉卿松了口,他也就趁热打铁。唯恐夜长梦多,他亲自联系了奉天两家著名的商铺,并让新婚不久的寿夫人帮助挑选了大量的金银首饰及许多名贵的物品作为聘礼,准备在近期择好日子让张汉卿亲自登门提亲,并决定在本年的8月8号立秋那天给两人成亲。

    这年代结婚跟现代有些差不多,仍然是媒介、订亲、结婚三部曲。张作霖对这场婚姻很是重视,虽然他是大老粗,却不妨碍他用三书六礼的古风隆重准备,谁让他手下有很多懂得三书六礼古风的门客呢。

    第一步叫纳采,就是提亲,当初与于文斗两人亲口约传,自是效力无比广大,相当于“三书”中的“聘书”;

    第二步问名,早就做过了,要不是因为“凤至”这好口采名字,张作霖还不至于如此坚持;

    第三步纳吉,就是合八字,两人也早合过了:“将门虎子”与“凤命千金”天造地设、人间少有(张汉卿:这算命的先生也真是好口才,难为他了);

    第四步纳征,又称过大礼,那是提礼物上门了,就是张汉卿现在在干的这个。从奉天去郑家屯去乘铁路方便是方便,沿着南满铁路向北,经铁岭到四平,一路平坦。但到了四平,就需要乘马车到郑家屯了,这时空的铁路支线还没铺到这里。

    他手里同时还有一张“礼书”,算是“三书”中的第二书。张汉卿难得去一趟未来的岳母家,因此张作霖决定把“纳征”与“请期”合并办了,就定在8月8号。正常时期至少在成婚前一月之前由男方完成“请期”,就是男家择定合婚的良辰吉日,并征求女家的同意。日子有点急,但估计于家不会否定吧?

    这一步完成后才到最后一步亲迎,这个张汉卿见得多了,那不就是娶新娘子入洞房吗,还有点早。自然,“三书”中的第三书“迎书”,就是在那时交上的。

    登丈母门在张汉卿来说是破天荒地第一遭,无论前生还是今世。

    作为奉天省城的少当家,他本可以有较好的交通待遇,但他仍然选择骑马。一来不需要转车时大费周章,还要雇用当地人的马车;二来自己早就排上日程的土地改革办法需要选址,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走一走,看一看,对自己的改革思路可能有极大的帮助呢。

    一路上所见,让张汉卿第一次直观地认识到东北现在所处的窘境:奉天驻有日军就不提了,铁岭、四平直到长春有驻军也就算了,关键是铁路两旁日本人圈下了大量的地盘,让南满铁路两侧成了日本人的自留地。由于这些地方都是历史形成的较大的城市,土地肥沃,资源丰富,交通又便利,所以人丁兴旺;而通往吉林、蒙古交界处的大片地方却地广人稀、道路崎岖难行,两下形成强烈的对比。这里水源也充足,这么大块地方不种庄稼,岂不浪费了好田好地?什么时候东北能把类似这样的荒地都开垦了出来,东北的兴旺就指日可待了。

    经过招苏台河后,情况又一变。东辽河与西辽河交汇于康平县境,此时便觉水流湍急,水量也经招苏台河大了不少。可能就因为此,河上有许多穿梭南北的船只,在做水运的营生。往北行不到百里,便见一处几已荒废的码头,上溯依稀可见两条水路。这处萧条的所在。他以为就是郑家屯了,撇撇嘴说:“郑家屯也不过如此嘛,还说这里是商贸重镇呢。”

    历史书上说于凤至的美丽与于家的兴旺,在经过自己实际举证之后,那种“人财两得”的阴暗心理,就此荡然无存了。这么萧条的地方,于家又能兴旺到哪里呢?既然如此,那书上描述的未婚妻的美丽,就极可能是为“尊者讳”了。这让他有些大失所望,又患得患失,好不容易兴起的一点对新生活的美好憧憬像猪尿泡破碎一样。

    作为张作霖一方的代表,张作相担任了张汉卿此行的大总管。他见多识广,对张汉卿笑笑说:“郑家屯还远呢。这里叫三江口,原本为溯航辽河的终点码头。以前,三江口为郑家屯的码头,郑家屯为三江口的本街,相互依托,所以郑家屯曾有‘沙荒宝路’的美称。后来达尔罕王允许航道延伸到郑家屯,码头自然也就移到了郑家屯附近西辽河岸边,称为辽河码头。我们这几天看到的船只,若北走,到了郑家屯才是终点。最南处,可达营口,因为郑家屯是客商们南北来往必到之地,因此生意兴隆,老百姓的富裕程度不下于奉天呢。只是规模小点罢了。”

    他谈起此事,不无诙谐地说:“少帅,你的那位泰山大人,听说原本是由山东省海阳县下关东,到郑家屯落脚,推挎车起家,靠经营粮栈米庄‘丰聚长’为业,成为奉天首屈一指的富户。若非此地富足,于家又怎么能有今日之地位?”

    张作相微微一笑,他一向视张汉卿为子侄,对他的情绪变化当然会很在意。张学良一直对这门亲事抵触,这事闹得奉天无人不知,他觉得有义务开导下,不然哪有不陪着笑脸上门的姑爷?

    张汉卿这才欣然:只要不是名不符实就行。于家有没有钱不重要,重要的是史书传记上描写于凤至是美女的话必须是对的,否则自己怎么有心情每天面对黄脸婆一般的正房夫人?心情一旦好起来,顿觉四周景物怡人,连带着百姓们都亲切起来。

    再向西北约五十里,便觉人口越来越密集。沿着一条青石铺就的大路渐渐驶进一处喧嚣的街道,甫一踏入,便见房屋鳞次栉比,街区四通八达。此时正是中午时分,更显这里的繁荣。数十人的队伍没于人群中,竟然浑然不起一点浪花,果然是一处聚宝之地啊。

    张作相介绍说郑家屯自古以来就以“辽河航道要冲”、“兵家必争之地”和“东北重镇”而闻名全国。据说在明朝初年,郑家屯一带还是平沙无垠,杂草丛生的大草原。距今吉林省双辽市城区5公里有一座勃勃图山,古时候叫金山,明朝同北元之间著名的金山之役就发生在这里。

    传说元朝末年朱元璋攻下北京城后,迅速派麾下大将军冯胜进军东北开原(今辽宁省开原市)、然后挥师北上,一举消灭了盘踞在金山的元朝残余势力。至今在勃勃图山一带还时有古战场的遗物出土,似乎还能感觉到往日金戈铁马鏊战中的人喊马嘶、金鼓齐鸣之声。张汉卿走在喧嚷的街上,却在想象当年明太祖皇帝是如何英勇,把异族赶出国门之外。而今我们的这些不肖子孙,却任由日本人在这里作威作福,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往昔的尊严?

    一行人餐风宿露了四五日,本已辛苦非常。按张作相的本意,一行人直接去于家,既可以“免费”找到安顿的地方,又能显现求亲的诚意,实为一举两得之举。可张汉卿非要先了解一下于凤至的情况不可,他的心思是,先从侧面了解示婚妻的人品与相貌(主要是相貌),万一于凤至与自己心中的落差很大,自己绝对会毅然、果断、不计后果地打道回府,而绝不会顾忌便宜老爸的种种劝诱。娶妻虽然娶贤,但自己的修行远没到黄帝娶嫫母无盐的程度。

    这才是男儿本色!

    见他坚持,张作相想想也不差这一时,于是不得已找了一处颇大的旅馆。看着招牌上的“如家”两字竟让张汉卿有宾至如归之感,毕竟,在前生,自己每次出差可不就是选择这些在台资企业倍加“青睐”的性价比居上等的酒店?

    已经疲惫不堪的一行人决定入住。

    张汉卿美美地洗了个热水澡,也荡去了满身的风尘仆仆。惬意之时不禁想到,将来有一天财政有钱了,一定要修一条铁路直通这里,不然每次回娘家,于凤至不是很不方便?

第144章 牵线

    史上说于凤至生于怀德县大泉眼村(今公主岭市南崴子乡),5岁到郑家屯,10岁入私塾读书,16岁考入奉天女子师范学校,于凤至在郑家屯度过了青少年时代。要知道在民国初期女子上学殊为不易,有成就的更是凤毛麟角。这样一位小地方出来的才女,又有显赫的家世,不出名是不可能的。张汉卿假装是游玩的学生(这个装束对他而言最像),在一间还算干脆的饭馆里边吃边旁敲侧击打听于凤至的情况。

    小地方人很淳朴,或者说于家在此地很得人心。当身边的几个人都对于家的这位姑娘竖起大拇指,张汉卿放下了一半的心,心中便很期待。邻桌的张作相扮做生意人的模样问及于家的近况时,旁边进来一位中年人就坐在他旁边,很赞赏地说:“要说于家老掌柜的待人接物那是没说的,只是可惜了。”

    张作相有心套话,自然会捧角:“可惜什么?”

    那人说:“可惜于老掌柜平生识人无数,却走了一次眼!”

    对于张作霖这位亲家的故事,张作相也是有幸听闻了不少。于文斗能够从穷困潦倒一跃变成奉天首富,其传奇自然也有许多可圈可点之处。于文斗慧眼识人,结识张作霖于草莽,那是他后来成功的关键一环,现有竟然有人说他走眼,当然要听。当下不动声色:“哦,倒是第一次听说,愿闻其详。”连张汉卿都竖起耳朵,探听他这已经去世的岳父的八卦。

    那人兴致勃勃地讲述:“于老掌柜生平唯一一次走眼,是替他那闺女小名凤至的务色的一房亲事。”

    “当初于老掌柜曾经救了现在的奉天张大帅的命,两人是过命的交情。张大帅与于老掌柜就此订了娃娃亲。于家千金自小许配给张大帅的长子为妻。按说张大帅是大人物,他的儿子应该也是不凡吧?谁知道他竟是个纨绔子弟,在省城见识多了,竟然看不起这于家的千金。他以为山沟里面出不了金凤凰,竟然迟迟不愿来订亲!”

    张汉卿听了不禁打了个冷颤,名声啊名声,来之不易,毁之却易如反掌。

    旁边便有人打抱不平:“于家姑娘那是打着灯笼难找的好女子,若不是被那浪荡子弟耽误了,这方圆百里的大户人家,谁不想和于家结亲?”

    便有其他人附和着:“可是知道于家的亲家是奉天城里的大帅,谁敢捋虎须敢来抢亲,那不是找死吗?张大帅可是胡子出身,杀人无数的。”

    公理自在人心,老百姓可是有朴素的道德观,才不管它什么大帅小帅。当然如果不是张作霖远在奉天,他们还会不会这样说也未可知,但毕竟在道义上声援于家是每个有良知的中国人必备的素养,一刹时谴责声、鄙视声不绝于耳,大家都表现出与张作霖势同水火的态度。

    那中年人马上制止了对张家的诋毁,笑笑说:“也不能这么说。讲到张大帅,那也要竖起一个大拇指,真爷们。这位张大帅发迹不忘本,一直说这门亲事是当年与去世的于老掌柜订下的,做人不能违背诺言,便坚持要自己的儿子张家少帅娶于家千金为妻,实在是可敬又可佩。”

    旁边人都点了点头,这年头陈世美不少,张作霖能这样有仁有义,确实值得点赞。

    中年人看来是个知情者:“那少帅几年前奉父命来于家相亲,他却只顾逛街、看戏和听曲。玩了**天后,才派人给于家送去聘礼清单,自己却是绕城而过,不辞而别,认为是于家在巴结已握有奉天省军政大权的张家。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于家被扫了面子。于家千金很生气,便向她母亲于老夫人说明不同意这场婚事,于家不是趋炎附势之辈!”

    有人便说:“那后来呢?于家有没有就此罢婚?这样的婚事,不要也罢!”这是一个外地人,忍不住插口说道。烈女硬汉,向为国人所敬重。

    中年人摇头说:“于老夫人不是个趋炎附势的人,但她是个明白人。这门亲事是于老掌柜生前安排的儿女大事,她一个妇道人家,怎么会亲口毁掉?她对于家千金说,‘我们于家不能做背亲毁约的事,要做,也只有张家先提出。’所以对于这事,于家只能忍着,这场婚事就这么一直拖着。但是张家拖着不要紧,于家千金可不能这样耗着啊!”

    人群中响起一阵嘘声。富贵不休妻,是中国的传统人伦美德。那少帅这么做,自然引起众人一阵谴责;而于家的仁义情份,却让人不得不敬重。

    “可是于家千金到底是上过学堂的,虽然听话地遵从母亲之命,却始终按不下这口气。她看了一眼礼单,一言不语,提笔在礼单上写下四句诗托人交给那位少帅,以示决绝的态度。她也是打算用这首诗让那位张家少帅自己放弃这门亲事呢。”

    国人的好奇心是最重的,弱势女子对强权的反抗历来是老百姓喜闻乐见的段子。农闲时分,又没有二人转,听听故事很开心的。中年人的话成功吊起了大家的胃口,便有人说:“于家千金能识文断字,她写的诗一定很好的。”

    中年人微微一笑说:“这首诗在下现在还记得,写得是‘古来秦晋事,门第头一桩。礼重价连城,难动民女心。’”

    张汉卿朦胧中忆起自己身体的往事来:后来接到诗,张学良和他的小伙伴们都震惊了,这世上还真有不爱钱、不爱权的村姑!正是于凤至的提诗退礼,反而让张学良对她刮目相看,挽救了这段即将夭折的婚姻。

    人群中猛然爆发出一阵叫好来。虽然诗谈不上造诣有多深,甚至平仄还有些问题,但骨气鲜明可见。于是乎大伙齐声赞扬于家千金不畏权贵的心态,这年头一介年轻女子竟然有这种见识与果断,勇气可嘉。强权与柔弱之间,中国人一向是同情弱者滴。

    张作相不好搭话了,张汉卿也觉得有点羞愧。虽然说得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的肉身,但毕竟现在的事主就是自己,别人不知道,自己的一干随从可都是笑嘻嘻看着自己呢。这些丘八,给点好脸色竟敢蹬鼻子上脸起来,回去看我怎么治他们!

    看来,自己可真的在岳父母家败了名声了,这可不妙。在别的地方名声坏了没关系,未来妻子的娘家可是要了命了。

    那中年人在人群齐齐对张家的贬低之时又冷静地表达了立场:“其实也不全怪张家大公子,对方身为少帅之尊,自然公子哥儿习气是有的。这婚事也不是自己所钟意,当然有点意见,这也是少年人应有之义。不过听人说奉天张大帅又派了人来于府商议亲事,那个少帅也亲自上门提亲,还备了丰盛的聘礼,看来张家这次是认真了要娶于家千金过门了。”

    老百姓对于家长里短、婚丧嫁娶的兴趣最浓厚了,婚姻虽有波折但如果最终成了眷属也是会被祝福的,古风使然。当下便有人说:“若是成其一段姻缘也是极好的,毕竟门当户对,又了结了双方长辈间的夙愿。”更多的人则对官宦人家的聘礼感兴趣:“张大帅坐镇奉天城,什么宝贝没有?这聘礼一定是极名贵的了。”

    中年人笑笑说:“于家是什么人家?虽然于老掌柜去世了,于家的生意还在。听说于家的这位小姐在生意场上得到于老掌柜的真传,几年时间竟然把于家打造为奉天的首富!想一想这奉天首富的家里,什么金银珠宝没见过?张家虽然是奉天的大帅,要说论财富,却不及于家的十一。张家聘礼虽然名贵,但在于家只怕是拿不出手呢。”

    有人就问:“这是为何?”

    中年人说:“讲起这于家千金也是不一般。她曾在奉天省城读过书,喜欢的是知书达礼、爱好的是琴棋书画,张家虽然是厚礼,可究竟难称其心。”有意无意之间,他的眼瞟向张汉卿。

    负有重要使命的张作相留了心了,这人怎么对于家的情况如此了解?听他这语气,还有循循善诱的成分在。当下也只作附和,笑笑说:“原来这于家千金是这样脱俗出众的姑娘,倒是让人没想到。想来于家千金有这般雅致,这郑家屯里应该有些讲究的地方了?在下人生地不熟,不知这位兄弟可否见告?”

    中年人见他如此上道,也就省了许多客气,直接说:“这又何需隐瞒?离此地向街东沿马路走,不过二百步,有一排水曲柳沿河,有家‘水韵坊’,那里便有许多名贵字画,或许便有中意者。”

    聊到此时,似是完全了任务一般,中年人向张作相一行客气地拱拱手,笑笑说:“高某先告辞了,后会有期。”张作相心知有异,转念想想此番偶遇,心下明白了许多,也站起来笑笑说:“再会。”

    他们不知道,在临街一处茶楼里,两个打扮得很清秀的年轻女子正静静地注视着张汉卿一行人。

第145章 雅聚

    张汉卿确实是饿了,他狼吞虎咽吃了一大堆东西还犹嫌不足,正努力让店家再拿些食物。这让盯着他的两个人窃笑不已。

    年龄稍小的不过十三四岁样子,清丽可人,一看就知道是美人胚子。年长的也不过大了几岁而已,也是眉清目秀,更觉婉转,那成熟气质,比之小姑娘更多几分风韵。

    小姑娘嘻嘻笑道:“我们这位姑爷,放着家里的大鱼大肉不吃,偏要到街上吃粗食。姑姑也是的,非要来看他,也不过是长得比别人帅了点,有什么看头啊!将来姑父把姑姑娶回去,天天看个够。”

    年长的女孩羞红了脸,虽然听起来她的辈分还要高出一些。她不满地朝小姑娘示威一下,以此掩盖心间的羞怯。未出门的大闺女,就是这样惹人怜又惹人爱!

    望着中年男人和张汉卿一行人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年长的女孩心里一沉,难道是这少帅记恨不成?不然为什么舅舅需要讲这么多话?那个姓张的小子么这么不开窍?

    有道是关心则乱,这位关心小张六公子的姑娘,正是他未过门的妻子,于凤至。那位中年人,就是她的舅舅高天雷,奉命在此作为于家的“婚托”。

    在“气”跑年轻的张学良后,她不是没有后悔过。从她作出这首词且流传到民间开始就已经这样认为了:女子无才便是德,和自己未来的丈夫强逞什么能啊!在“父母之命,媒灼之言”的旧社会里,她只有默默地承担这一前途不明的婚姻,将幸福归咎于命运的安排。只希望自己这位命中注定的丈夫不要因这件事而认为自己轻狂,从而对自己产生怨怼。

    其实张汉卿的一举一动都在于家的掌握之中,包括他下榻的“如家”旅店。

    早在数天前,张作霖便另托人向于老夫人传达了问候之意,并说将在近期派长子来于家面谈亲事,以让于家早做准备并不无征询两人成亲日期之意。

    新姑爷即将上门,这让于家着忙了一段时间。从张汉卿一行人来到郑家屯起,于府派出的“哨马”就将他们的一举一动报给了府上。张汉卿入住的“如家”旅店,便是于家的产业,旅店老板当然把他们的动向当作重点向于府回报。

    可是张汉卿再度不愿上门让于老夫人有点沉不住气了。年轻气盛心不甘情不愿是一回事,再像上次一样调头而回,只怕自己只能违背丈夫的遗言、要亲口结束两家的这场婚事了,毕竟于家再丢不起这个人了。

    最后,不无试探地,于老夫人的弟弟、于凤至的舅舅亲自出马,混成一般客人接近张汉卿一行。那个张汉卿未来的舅舅,就是抛出于家根底的中年人。

    一番话,既让于家发泄了愤怒之情,也指点了补救的办法。当然作为未来张家的亲家一系,也不能让人拿住贬抑张家的把柄,所以舅老爷吹捧了一番于凤至后,总算再给张汉卿一个暗示。如果张汉卿一行再不识趣,这亲事就算不黄,舅老爷也会在心里骂娘了。

    张作相是有心人,中年人既没叫任何东西却又偏偏说了一大通子话,仿佛就是为他们一行而来的,要说没有企图,那是不可能的。他看着中年人施施然走出饭馆后,转眼又快步走向对面的茶馆,而茶馆里分明有年轻女人在不停关注这边,心中便有了计较。

    这是丈母娘一家派人来看未来的女婿了!

    不管怎么说,中年人的一番话让他有了主意:中年人既有所指,那个什么‘水韵坊’必然有所待。是时候让张汉卿出马做些补救了,要知道当初的一场不辞而别,在自尊心强的百姓人家,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呢!

    张作相看着吃相不雅的张汉卿,心中便是笑骂:“这小子,在丈人的地盘上还不知道收敛。我要是于家,一巴掌打翻你这个吃货!”他要了壶茶给大家漱口,对张汉卿说:“汉卿,我盘算着刚才那人说得很对,我们除了带的这些礼单上的东西,是不是也要买点名玩字画,这样也显得不太粗俗?”

    张汉卿也琢磨:“这于凤至从史上就没说她有金钱方面的嗜好,说不定真如那人所说,字画类的能够让人动心呢。要说这些读过书的女孩子肯定是有些矫情的,于家也有钱,名贵礼物只怕真的不入她的眼呢。不管成与不成,自己总不能被她看低了,咱毕竟是少帅呢,注定要名垂青史的。”便回答说:“也好,等下小侄就去那个‘水韵坊’去看看,如果有好的字画,也顺便淘了来。”不经意间,他用了现代流行的淘宝的“淘”字,幸好张作相也没在意。

    沿着街东走,不到二百步,果然便有一处清新的所在。在环绿柳荫中,“水韵坊”三个字掩映其中,隔栏便是一条小溪,“水韵”二字与情景互衬之下,别有一番特色。

    “水韵坊”不大,也只稀稀拉拉几个人。张汉卿本不懂这些雅致之事,当然指望不上军人出身的张作相,只得漫无目的地胡乱张望:价钱高的可选、年代久的可选、自己认识的作者可选,这“三可选”是他决定的前题。

    可是小小一个画店,能有多少有名的作品呢?本来就对这玩艺一窍不通,若是不小心买了赝品就更让于凤至看不起了,价格贵了等尚在其次。不管自己想不想博得定情人的欢心,总不能被她说成是草包、冤大头吧?可是若说政治、军事战略等务虚的事,他是门门儿清;即是经济、实业建设,他也能做出点令人意想不到的奇迹出来,只有这些文雅的事,还真不是那块料。

    他的一番愁绪,被不远处漫不经心翻看书画的年长姑娘看在眼里,也乐在其中。哼!让你轻狂!你在奉天搞了那些动静,我还真以为你是个无所不能的少帅呢。不过也感念他为了亲事所做的努力,毕竟,要不是为了取悦自己,也不至于为难成这个样子。

    不用说,天是我们的女主角于凤至。

    正在千头万绪中烦恼的张汉卿浑没感觉到周围的异样:在他背后,张作相与饭馆遇到的中年男子略谈了谈便识趣地带领碍手碍脚的随从静悄悄地一道喝茶去了;画廊老板也得中年男子示意,不动声色地轻声劝走店中的客人们----不用说,这也是于家的产业。

    小店只剩下一男一女两个人。

第146章 试探

    沉浸其中的张汉卿专心致志地搜寻心目中的“宝贝”:书法名家中,能想起王羲之、董其昌、苏黄米蔡四大家,还有自己曾习过字帖的柳公权和颜真卿,其它的要靠眼缘了;关于画的方面更惨:画家中,只听说过清代有个画竹的郑板桥,再近些的只有张大千和齐白石了。

    这样一个小店中淘宝,压力可想而知。张汉卿一边无意识地翻看,一边念念有辞:“这个是芦苇,画一只鸟什么意思呢?这幅画又是谁的?几个花不像花虫不像虫的东西掉在上面,下面一堆乱七八糟的字,倒占了半个版面,咳,这也叫画?简直是笑话!”

    于凤至“扑噗”一笑,还真是个大草包呢。她终于忍不住出手了,素手指着前面一幅画说,“这不是鸟,是芦雁呢。这是清代‘扬州八怪’边芦雁早期的一幅作品,他本名边寿民,因为擅画芦雁得名。你看这幅画,它以疏疏几笔,勾勒出芦苇丛中飞鸣之芦雁,苍浑生动,朴古奇逸。边寿民早期画作稍嫌生硬,远不及他中后期。如果能得到其后期作品中一幅,价格可是抵早期十倍不止。

    后面一幅,这本是清代黄慎的《花鸟草虫册》中的一幅,你看它以农家田园小景入画,生动别致,充满质朴气息。可是画得好是好,却是赝品。”

    温柔的女声在他身侧响起后,张汉卿迅速地把目光转向了这个让自己一动的女孩。以张汉卿的老到,在她刚开始评点时便已注意到这个窈窕秀美的年轻女子,尽管她的出现有些不合时宜,却不影响他对她的美好观感:这是个面容姣好的姑娘,一张中国传统女人的瓜子脸把她静若春水的温婉形象衬托得尤为动人。她吐气如兰,点评画卷如数家珍,一看就是受过良好的教育。

    美丽的女人是令人赏心悦目的;有才学的女人是令人欣赏敬重的;美丽又气质典雅的女人则会让男人怦然心动。

    张汉卿就有这样的心动感觉。凭着过来人的经验,他暗暗地打了个九十五分,然后又在向满分挺进。这是个不可多得的美女,张汉卿暗中咽了咽唾液----这是他面对美女时下意识的动作,尽管他可能不承认。

    和她卖弄这些学识是自取其辱,张汉卿是个随时清楚自己优势所在而会善用的机智男人,他自嘲地笑笑说:“姑娘好见识,学良受教了。不过诗词小道,书画更只能怡情,若非事出有因,学良不会踏足此种场所。”毕竟政治、战争,才是男人的领域。

    于凤至笑着说:“那是当然,丈夫是女子的天,男主外,女主内,男人的事业在国,女人的事业在家。琴棋书画本为居家怡情之用,于国家大事却与事无补,我偶然知道了这些东西,其实没什么用的。”难为了这位未婚夫了,于凤至也略捧了捧他,算是感谢其一片赤诚。毕竟,这个可爱的大男孩的所做所为也是为了她呢。

    张汉卿骨子里要比这个时代的男人进步一百年,男女平等的思想在前生已经被灌输了多少年,所见所闻所感也都影响着他对于女子平等权的观感。他望着这个受“毒害”的少女,不无诧异地想:“难道这就是这个时代受过教育的知识女性?”

    他是个矛盾的男人:既希冀于女人发挥能力特长,毕竟中国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劳动力是发展的红利,多一些人工作,国家的发展就快一点,这就要求女性在社会生活中地位的进步;但骨子里又有大男人主义的思想作祟,也想享受这个时代给予男人的三妻四妾的专利。

    既然美女谈吐不凡,自然是受过一定教育的,见过世面后自然就极可能被新潮妇女的思想感染。彼时妇女革命的浪潮一波一波涌起,从美国社会党在1909年首次庆祝妇女节,到次年德国妇女运动领袖克拉拉?蔡特金倡议设定一天为国际妇女节并得到积极响应,欧洲妇女解放运动如火如荼,并逐渐影响中国。不过正史上中国形成有影响力的妇女运动还要到七年后。

    他见了美女,浑身来劲。又是美女主动搭讪,若不就此接过话题大表现一把,那就不是两世为人的张汉卿。他借题发挥,以卖弄学问:“那也不尽是。相夫教子、举案齐眉固然是中国传统美德,但在世界发展的新潮流下,这些已经不能满足时代对新女性的要求了。”

    于凤至骨子里还是有传统的思想在,要不然也不会轻易地被折服。现在自己未来的丈夫亲口讲出了对她的要求----虽然不知她是她,但知己知彼,早一点了解他的心思是极好的。她微笑着说:“这倒第一次听说。我只听说女子要遵守三从四德,还不知道竟有什么新要求呢。”

    张汉卿终于有卖弄的空间了。对陌生的美女展现急智,历来是他有女人缘的原因之一。他有数不清的段子记在脑里,这东西过目不忘,应该是天赋。

    他笑嘻嘻地说:“新式女性,应该是‘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杀得了木马,翻得了围墙;开得起汽车,买得起洋房;斗得过小三,打得过流氓!’”

    于凤至却没有反应,让他大觉意兴阑珊。

    不是于凤至缺少笑素,而是她根本转不过弯来,这其中的信息量太大了,这个时代的人,与张汉卿生活的时代有百年差距呢!她努力地思索:“木马是什么马?小三是什么意思?要女人与流氓斗,那不是故意找揩油吗?大姑娘家家去翻围墙,成何体统!至于汽车洋房,倒没什么意思,于家也不是买不起,他这么说,是讥笑我于家没有张家有钱吗?”

    一个笑点没有得互共鸣,张汉卿还在努力,如果对方不是美女,他绝不会有这等好兴致。他豪放地一挥手:“换一个说法吧,这时代对女人有三从四德,对男人也有三从四德,你知道吗?”

    于凤至成功地被调离误区,然后听到了另一个让她嗔目结舌的信息。

    张汉卿前段时间刚说过,现在又用上了,自然轻车熟路:“三从是‘夫人出门要跟从、夫人命令要服从、夫人讲错要盲从’;四德是‘夫人化妆要等得、夫人花钱要舍得、夫人生气要忍得、夫人生日要记得’。”当初红牡丹就是“扑噗”一笑,僵点顿开,更觉亲近,估计于凤至也会不逞多让吧?

第147章 明心

    于凤至果然也展颜一笑,顿觉倾城倾国。她感觉失态,低下头来略掩饰下,轻轻说:“这是谁编排的话?那是什么世道?”

    张汉卿嘻嘻一笑:“这是我写得,男人疼老婆天经地义,有个三从四德又有什么大不了?”

    于凤至心中一动:能想出这样口号的男人,应该是一个多么富有爱心与柔情的多情人啊?难道当初对自己的一番冷漠是对自己的试探?这也不像啊!

    她有心再行试探,“什么样的女子才有这样的福份追随公子?能‘上得厅堂、下得厨房’,那也要大家闺秀才能做到呢,毕竟‘礼出大家’啊。”

    张汉卿心中暗想:“你这样的女子就够了。”嘴上却慷慨激昂道:“其实只要男女两情相悦就好,其它什么门第、金钱统统落了下乘。”想到此,自己在心中酝酿的妇女解放想法又多了一个章程:将来奉天省也会立个法令,只要男女亲自结婚登记,**就给予承认,受**法律保护。呃,想多了。

    于凤至想得更多:这是个什么样的男子呢?瞧他于男尊女卑说得轻描淡写,一番想法跃于心底,应是真情流露。转眼又释然:他在省城上学,应该接受了很多新潮的东西,自然心里不愿接受我这‘村姑’,倒也不是故意针对我。只是你既无所谓‘门当户对’的观念作祟,又何必有这种城乡之歧视呢?

    一念及此,她忽然说:“说到这里,我们这里倒有一个姓于的大户人家,家里的姑娘也是在省城读过书的,曾经定了奉天城里张大帅家的儿子为婿。可是那家公子发迹后看不上这里的‘村姑’,嫌门第不够高,订亲时连门都不愿进。你说,这样的放荡公子,究竟是你说的‘现代男人’、还是陈世美之流?”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呢,貌似说的就是自己呢。当然,是自己的这副躯体。不过既享受着这份荣耀,就要承担着相应的责任。眼前的美女美则美矣,却不如于凤至实实在在。为了讨好她不惜“毁掉自己名节”似乎也并无必要。而且自己大张旗鼓动地来定亲,迟早要被小镇居民周知,与其将来被她耻笑,还不如现在光棍一点,拿出多情公子的范来,输什么都不能输人好吧?因此他慷慨激昂、掷地有声:“这些都是以讹传讹,若是张家公子有所谓门第观念,又怎么会不远数百里、亲自来这里定亲?”

    于凤至看着他清澈的眼睛:“那他为什么不辞而别,让于家在郑家屯闹出天大的笑话?”

    张汉卿一动:“姐姐,这事,说得就是你吧?”

    他又不是傻子,自己和一个陌生女子絮絮叨叨了这么久,店里一个人影也没有,连张作相他们都走得远远的,一看就是给自己创造条件。自己来订亲,若是和其她女子这样谈天说地,在这个时代,那是要起地震呢。张作相老成周到,不会在未来的丈人地盘这样失策。眼前的女子年纪不过十**岁,卓绰正当龄,知书达礼却又向自己这样一个“陌生”男子随意搭话,殊为奇怪。于凤至自己的老爸也偶尔提过是“蛮对得起自己了”,想来容貌总不会太差。这年轻漂亮的女子变着法子引出自己对这桩婚事的看法,不会漫无目的的。自己虽帅,但没到那种被别人一见倾心的地步吧,倒是自己,对她是一见倾心呢。

    于凤至被他看穿,脸上一红,却依然故我,她轻声说:“既然你知道了,我也不妨和你开诚布公地谈。我也曾在省城呆过,那里女孩儿不乏名门贵媛、大家闺秀,你是省城的高官子弟,更当找一个门当户对的良配。我只是一个小镇的商人之女,家父虽有少许产业和薄名,却难入你的眼。”

    张汉卿大喜过望,早知道这个美女是自己未来的老婆,该早些娶进门才是。结婚,是一个男人成熟的标志。很难相像,年轻的、未谙人事、或者人称“毛都没长齐”的小张副旅长、剿匪军副总司令,会真正被上万勇兵悍将所真正降服。为了服众,为了显示他已成熟,更为了三十多岁的成年人心态与年轻的身子骨不再在夜里煎熬,自己也该赶紧把美人儿娶回屋。

    虽然这桩亲事只要自己坚持,于家基本上没得选择,但征服女人,总得有个男人的样子,特别是眼前这个窈窕秀美,气质典雅的女人,自己要从心底让她觉得自己是她的良配。

    于凤至还是那么不徐不疾,如怨如慕:“早先我做了一首词,本想托人送给你,又怕母亲怪罪。现在你亲来,我也就亲口把它送给你,何去何从,由你一言而定。

    古镇亲赴为联姻,难怪满腹惊魂。千枝百朵处处春,卑亢怎成群?目中无丽人。海誓山盟心轻许,谁知此言伪真?门第悬殊难知音,劝君休孟浪,三思结秦晋。”

    来了!张汉卿暗自叫爽,自己文学修养有限,唐诗宋词是背了不少,那也仅限于背,要说现场作诗写词,那是要了命了。不过好的是《中外爱情诗词大选》自己前生为了泡妞也下了一番脑筋,张于二人的情史自然也是收录了的,这《临江仙》一唱一和,却是信手拈来。

    他极度热情地叫着:“姐姐,先前学良年少轻狂,轻慢了姐姐,确实是我的不对。不过我现在已经不是当初的张学良了(这可是真的!),这次我来郑家屯,一是赔罪,二就是恳请于老夫人将姐姐下嫁于我。姐姐有《临江仙》赠我,学良也有《临江仙》明志:古镇相亲结奇缘,秋波一转**。千花百卉不是春,厌倦粉黛群,无意觅佳人。芳幽兰独挺一枝,见面方知是真。平生难得一知音,愿从今日始,与姊结秦晋。”

    于凤至大羞,与陌生男子谈婚论嫁本就不该是自己这个淑女所能为,若不是母亲与舅舅安排,她是绝对不愿意与张汉卿在此地见面的。她是深受古风熏陶的旧式女子,从一而终的思想深深地印在脑海中,自己所做的诗也好、词也罢,虽然表现出贞贞铁骨,她却丝毫不认为这有什么了不得的,私下也为自己的举止懊悔----一旦传到夫家,自己竟是这样的秀外,会不会认为自己轻狂?

第148章 毛脚女婿

    面对张汉卿,虽然自己忍不住又卖弄了一把才学,不过是为了给自己的“村姑”身份长脸,鬼才会冒着得罪未来夫君的风险做这些诗词呢。如果张汉卿翻脸,真不知如何是好;或者应对失措,扫了面子,那就得不偿失了。以后对诗词之道,还真不能太过于执着了。

    正在患得患失,却不料张汉卿随口迎和,其文采让人赞叹呢。这个俊朗英武、器宇轩昂的翩翩少年,真正让她春心萌动了。这首小词,点燃了凤至心中的爱火。她害羞带笑地问:“既然如此,你不去于府提亲,到这里来做什么?”

    张汉卿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回答。总不能说自己要先探她个虚实吧?那也太伤人了。不过少帅还是有急智:“学良只是听说姐姐喜欢书画,来得仓促,也不及寻觅,故而踌躇寻找一些宝贝,让姐姐开心。”

    于凤至似笑非笑地说:“不要听我舅舅瞎掰,他只是试试你的心呢。”张汉卿恍然大悟,这一切都在对方彀中呢,怪不得那个中年人这么热心!两人感情迅速升温,他心中大定,自然又口花花了:“原来是咱舅舅,还好刚才没说什么不好的话。”

    话音未落,书架另一侧传来一声清翠的笑声:“好了,舅舅都喊上了,我这回能吃上喜糖了。”于凤至羞得不能自已,连啐道:“一凡,不要胡说。”

    说话间,一个清雅脱俗的小姑娘从一边冒出来了,一边格格直笑,这就是一直跟随于凤至的侄女于一凡。舅姥爷和张作相等人心有灵犀间离开此地,只有她一个小姑娘偷偷留了下来。姑姑意中人到底是什么样子,有什么脾气,正是这个年龄的女孩所好奇的。两人一番试探和恩爱秀,早被她听个全。

    于凤至在娘家人面前自然很不好意思,张汉卿却大觉可爱,这个俊美清秀的女孩儿很有意思呢。他和气地看着小姑娘问于凤至:“这是姐姐家的什么人?”

    于凤至郝颜说:“这是我的侄女一凡,人小鬼大,现在读奉天国中,我娘很喜欢呢。”

    于一凡撇撇嘴:“什么人小,人家今年虚岁都十三岁了。”她看着张汉卿,嘻嘻一笑:“姑爷,你什么时候娶我姑姑进门啊?”

    张汉卿才不像于凤至那样恨不得把头缩地里去,人伦大事,有什么好害羞的?他似是回答于一凡的话,似是询问于凤至:“这事自然要越快越好,今年立秋就是个好日子,也不知道你们家能不能同意?”

    这种事,于凤至纵然有想法,也要母亲同意才行,她可是家教甚严的大户人家。于一凡却天真地问:“为什么越快越好,是姑爷想姑姑了吗?”一句话把于凤至躁得脸刷地红了,这童言无忌,挺尴尬人啊!

    张汉卿却是厚黑学的嫡传弟子,骨子里在男女之事上经得住考验,他端详起小姑娘,呵,真的是美人胚子啊,关键是她的话让他更显主动,瞧那于凤至,刚才还有理有节,突然之间就像泄了气的皮球。果断是人美言更美啊,值得表扬。

    他拉起于一凡的手:“姑爷早点把你姑姑娶进门,好赶快做点事情啊。”是的,一日不成婚,他在奉天人民的心中就是一个不成熟的毛头小子,做起事情来很难取信于人。贫瘠的奉天财政,让他很多事情想做又做不起来,刚刚理到一个思路,正是发展奉天的关键,还要抓紧时间落实了才好。

    于一凡却拍手笑着:“我知道了,姑爷是要姑姑抓紧时间给我生一堆小弟弟小妹妹。”敢情这小姑娘一进入成亲的迷宫里,满脑子都是这种事。

    连张汉卿都觉得尴尬了。有这么大方的女孩子么?谁教育的?旧式教育害死人呐!对着年轻的大姑娘小姑娘老谈些风花雪月有点不妥,他急忙转换话题:“那个,天色也不早了,我们现在就去于家吧。”

    于凤至背过脸去:“要去你去,我们还要看些字画呢。”

    于一凡却出卖了她:“姑姑,你早就在这里看画,还没看够啊?”

    张汉卿不但善解人衣,也善解人意,这是风流少帅的本钱。他对着小姑娘说:“你姑姑害羞呢,肯定不愿意跟我们一块走。你就陪着你姑姑在这里慢慢逛,姑父就先走了。”

    小姑娘却不屑了:“你也就比我大四岁,就想在辈分上占我便宜。”

    张汉卿洋洋得意:“人家有‘摇车里的爷爷,拄拐棍的孙子’,不管你再大再小,这声姑父你是叫定了。”

    于凤至又羞又恼,还有这么没品的人呢,跟小孩子讲这些做什么,自己还没过门呢。不过想想又“扑噗”一笑,看着张汉卿胡须都没长出几根,却大言不惭地欺负小孩子,也真难为他有这份闲情。至于姑父的称呼倒没什么,自己两人早就订过了娃娃亲,在某种意义上那是凿凿的亲家关系。只是被他这么没皮没脸地说着,总觉得让人怪怪的。

    于一凡赌气说:“我以后只叫你一声小姑父。”于家的家规还是有的,这辈分是变不了的事实,但是聪明的小姑娘还是找到一点可堪变通的新举措,想一想,觉得终于扳回一局,顿时也得意起来。

    也许是于一凡的加入,让在外面“放风”的诸人觉得已经解除了“危机”,他们也三三两两进来。于凤至见了张作相等人,虽然不明白他的身份,但见他举手投足之间是这行人的头脑,便知他是此行的主事,纵不是张家长辈也是信得过的人物。自己一未过门的媳妇不便答话,便远远福了一礼,轻轻走开几步,低头又心不在焉地又翻起画来。

    这张作相也是老成过人,要不然张作霖也不会把长子人生大事交给他操办。在外面与于凤至的舅舅叙了些家常,一边同看着店里的动静。张、于二人“亲切”聊天,两位长辈都是很欣慰的。等到与小姑娘说笑,便知道两人前结已开,可以拜见正主了。

    于舅老爷欢欢喜喜地赶回于家报信,这厢张作相也让人返回客栈取聘礼物并牵来座骑。这一溜烟的功夫,于凤至也不动声色地离开了----难为她能够走这么快。

    女婿一行上门,于家此时已经大开庭院,中年人俨为于家主事,与张作相等人心照不宣地虚寒喧了几句,张汉卿知道这人姓高----原来丈母娘是高家女儿。

    张汉卿虽然年轻,却是在京城大地方见过大世面的,又在军营集训了这么久,见识也是不凡的,自然难掩英武之气。他恭恭敬敬地给于老夫人行了礼说:“早就该给岳母大人请安的,只是学良一直在奉天求学,近来又在京城羁留了大半年。如今诸事告一段落,家父的意思是想择日替学良与凤至姐姐完婚,不知岳母大人意下如何。”两家都是早定过亲的,按照这年头农村传统,那就是事实上的一家人了,雷打不变的现实。称她一声“岳母”,倒是应该的。

    于老夫人对他满心欢喜,有道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也自然不会提之前那档子不和谐的事。毕竟,对即将成为女婿的人,有些事就让它成为风,飘过去吧。她和气一笑说:“按理,也是时候给你们完婚了。既然亲家老爷有意,过世的老掌柜也有心,那就遂他们的心意罢。”她致意张作相:“这位张兄弟是亲家老爷的兄弟罢?既然来了,也就请一并说说孩子们的亲事该如何办理才好。先夫去世得早,有些事情我一个妇道人家做不来,还是张兄弟和我娘家这兄弟商量着办吧。亲家老爷现在不比以往,不要失了体统,让他面上过不来。”

    人都谓张作相是张作霖的亲兄弟,只有奉天的几位老将们知道,其实不然。张作相是锦州义县人,张作霖是奉天海城县人。他俩只是名字上的巧合,并没有宗族关系。但是,由于他俩两次结拜为盟兄弟,又都是关东要人,所以不了解底细的人都这样地猜想和误传了。

    不过张汉卿可是从心底尊重张作相了,这可是对张家尤其是对自己的前身极尽辅佐之能事的死忠,历史上高官利诱都没能使他哪怕变一点心,在张作霖被炸死后的艰难岁月里,是位高权重极有威望的他毅然力排众议把自己推向东北军的最高首长之位,前后也多次给自己铺路上位,即使自己的前身后来被关押多年,他一直为营救自己出力奔波。所以穿越后他除了孙烈臣,张作相是他最亲近也在平时最敬重的人,平时只以“八叔”相呼----张作霖最初与一堆草莽结拜时,张作相按年龄排行第八,故称。一是为了“抱恩”,一是为了敬意。

    张作相也因此更加疼爱张汉卿,这卫队旅团长、副旅长的要职主要是他争取得来的。为了让他积累军功,张作相还极力“怂恿”张作霖同意张汉卿担任“剿匪军副总司令”,以尽快捞取军事资历。投挑报李,张作霖也对他欣赏有加,长子的婚事就交他一力承办。

    张作相哈哈一笑说:“嫂子哪里话!大哥对这门亲事可是看重得很,这也是学良此次上门的重要原因。凤至是亲家老掌柜和大哥都同时看好的一对,大哥还怕有失礼之处,对不起于老大哥的热心呢。这不,奉天城里已经开始筹办了,这是此行大哥亲拟的礼单,老嫂子不要嫌弃才好啊。”

    礼多人不怪,于老夫人也只是客气,她告罪接过礼单,只略扫了眼,便知张作霖此次也是下了血本了,不但丰盛,主要是有心。她是于家老掌柜死后的实际掌舵人,见识也是不凡:奉天省城内两家最大商号的金银首饰不说、“东北官银总号”可现兑的大洋十万块洋票不说,光是那产自吉林的老人参就有四根,这是有钱也难寻;奉天最大的裁缝铺“伊人飘影”的旗袍定做券八张,这是有心。

    想起上回这个毛脚女婿的不辞而别,于老夫人也担心他年轻心性未定,为免夜长梦多,在张作相委婉地提出今年8月8日是个好日子、未来的亲家张作霖有意在这天迎娶时,于老夫人经过一番假意推让,也就答应下来。

第149章 决死团

    正当督军府上下都在为张汉卿的婚事忙上忙下的时候,一件不期然的大事搅乱了行程。

    高纪毅是张汉卿现在的副官长,是张汉卿穿越以来除其侍卫长谭海(彼时已辞去副官、侍卫长而专职做特务课的课长)外第一个信任的对象。少帅上任伊始,便从学生军中找到当时尚名不见经传的高纪毅,并不顾众人奇怪的眼光,让他做了自己的副官长。在奉情局成立后,又兼任局长助理。可以说,高纪毅是除郭松龄之外,张汉卿最快重用的第二人----王永江是张汉卿先敬其才,才用其人,目前尚处于相互敬重阶段,离嫡系尚有一段距离。

    为什么用高纪毅?或者为什么少帅毅然认为高纪毅可靠?连高纪毅自己也不清楚。曾经有人问张汉卿:“为什么选择高副官长做局长助理?”张汉卿只是淡淡一句:“他可信!”就这一句,让高纪毅感激涕零,产生士为知己者死之慨。

    民国前期的副官长,其实有多重角色:既是主官的第一决定执行人,又兼职秘书和机要员,实在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位置,用生死之交来形容绝不过份。虽然张汉卿已开始感觉一人身兼多职有些不合情理,但风气如此,且手边尚无人可以替代,姑且留之容之,徐图改之。

    之所以副官长兼任“奉情局”的主要负责人,是张汉卿认为,副官长相当于中|央办公厅主任,肩负着主官的生活、日常工作调度与安全。没有足够的信息,副官就只能跑跑腿、传传话,而不是主官的副手和助手。另外,奉情局尚在筹措之中,许多事情都需要张汉卿最后拍板。高纪毅担任副官长,可以就近回报相当的消息,让初掌军权与政权的张汉卿多了解些信息。

    此外,高纪毅在计划中就是未来东北地下战线的总头目,前生也是对少帅忠心耿耿的不多的人物之一,在正史上危难时刻毅然服从少帅命令逮捕并枪决杨宇霆、常荫槐,不用他用谁?

    高纪毅实在是好运气,年纪轻轻就为更年轻的少帅所赏识,以后在奉军内飞黄腾达是跑不了的。这让许多人感慨:这小高,运气实在是好啊!

    可是好运气的小高,真的是时来运转,运气不是一般地好,马上就立了一大功,让质疑的声音一下子哑了,连带着赞叹少帅用人眼光毒辣。

    奉天是满清起家的“龙兴之地”,在清入关之后的几十年,奉天城都是作为备用之都存在的。东北之地,以奉天最为富饶;东北之民,以奉天为最多。谁能掌控了奉天,基本上就在东北拥有主动权和名义及事实上的龙头身份。老实说,对于张作霖渐渐在奉天坐大,除了同城的冯德麟,不满意的人还有很多。这其中除了日本人认为张作霖桀傲不逊不好掌控外,原清室的元老宿耆们也在暗中摩拳擦掌,准备起事。

    尚在1914年4月,日本**大隈重信第二次组阁后,因为积极支持“满**|立运动”,辛亥革命后昙花一现的宗社党重新在日本成立,总部设东京,大连设支部。主要成员有原肃亲王善耆、原恭亲王溥伟、原陕甘总督升允、原蒙古贵族巴布扎布、富升阿,还有日本人川岛浪速、头山满、山田修、若日太郎等30余人。

    袁世凯称帝,全国都乱了起来,川岛浪速之流认为时机已到,唆使善耆等与民族分裂主义分子巴布扎布等勾结在一起,拉起叛军,进行****的罪恶活动。寓居大连的原肃亲王善耆领导大连支部,与川岛浪速等共同策划,在大连、安东(今丹东)、皮子窝等地招降纳叛,与川岛浪速等共同策划,于1916年3月组成宗社党“勤王军”,准备在辽南起事,配合日本掀起的“第二次满**|立运动”进行军事活动。这是一支完全由日本人武装起来的军事力量,虽然都是一群乌合之众,但到底人多势众,又有日本人在背后撑腰,动静还算不小。

    巴布扎布也计划在喀尔喀蒙古起事,成立“勤王复**”,从北方夹击。一旦成事,将成立由日本人为保护的满----蒙国家。

    可是张作霖羽翼已成,国内外局势都使得用军事上的办法难以捍动他。川岛等人认为张作霖是实现“满**|立运动”的最大障碍,决定先用暗杀手段除掉他,然后乘乱杀入奉天城,使东北成为“宗社党”的天下。然后再徐图东山再起,当然是否能复辟满清帝国的荣耀,天知道了。

    所以不要小看时人的智慧。从中国古代开始,就有“擒贼先擒王”的说法,这也是现代“斩首战”的发端吧。

    与此同时,1916年5月,日本土井少将也接到除掉张作霖的密令,马上来到奉天满铁附属地,纠集日本浪人伊达顺之助、三村丰预备上校等组成“满蒙决死团”。他要利用一个机会,实现这种密谋。

    但是张作霖虽然平时大大咧咧,但对于自身的安危却是向来谨小慎微,张汉卿庞大的卫队旅也绝不是摆设。无论是在二十七师、还是在帅府,没有人有机会动手,除非他有消灭一个师又一个独|立旅的力量。现在在奉天,还没有这样一支对手在,即使是日本人也不行。

    现在与冯德麟势同水火,张作霖贸然也不会随随便便踏出防区,让有心人无从下手。

    时机说来就来,据可靠消息,6月27日,日本天皇之弟闲院宫载仁亲王将从俄国返回日本经过奉天。作为日本在东北奉天的代理人(现在用的是“盟友”这个词),张作霖势必出席。张作霖虽然尊贵,届时却也不能带兵给自己护卫。这次天皇御弟经行奉天实在是暗杀者的好机会,这样的天赐良机如果对手们放掉,才是小看了天下诸人。

    不过土井少将也受到私下告诫,绝对不可在日本防区内动手,否则日军无法脱身事外。这一来既会在中外造成日军无能的不利国际影响,也会让本就对日本独占东北的英美等国非常不爽,并给干涉东北政局以口实。

第150章 两块大洋

    去程也不能动手,否则会让一场迎贵典礼黄了,这影响太坏,即使是关东军司令部亦不能承受。思来想去,也只有在张作霖归程时进行一番动作了。

    由于张作霖侍卫众多,从外围是无法突破并找到暗杀良机的,这应该感谢真正意义上的***尚未在中国出现,否则东北乃至中国的历史绝不会是我们所知道的那样。

    近距离搏杀,仅用手枪可以造成突袭的效果,但匆匆路上,张作霖又带的是马队,不好瞄准不说,以手枪的火力,打中了也不见得就会致命。所以在中国近代,稍微出名点的暗杀行动都是用**,如尹奉吉之刺白川义则大将例,一举结果13人----**与手枪的威力不可同日而语。

    投掷**需要死士----对决意赴死的“人肉**”,基本上没有人可以在近距离刺杀案中脱逃,这让土井等人犯了难。关东军有个训练有素的特高科,但是有些招摇,而且关东军司令部并不愿意卷入这场刺杀,这也是基于张作霖与关东军高层素日里一些见不得台面的“友谊”。

    老于搞黑的三村大佐摊开地图,最后在眼光落在小西门边:这个地方离将军府很近,在心理上容易让人放松警惕,更重要的是,可以在恭送天皇御弟后减少世人对此次暗杀与日军的联系的揣摩,此外它是进出将军府最便捷通道。

    张作霖的卫队旅对将军府近边的控制是很有力度的,小西门也是很繁华的所在,决死队员不可能光天化日之下从容摆放**。另外招募杀手有些仓促,毕竟得到消息较晚,而且决定对张作霖刺杀只是临机一动。别看这些“满蒙决死团”员们一付欲执张作霖而后快的杀气,真正到头来要做死士时,即使有进靖国神社的诱惑,也不禁犯了难。

    三村大佐最后决定,在小西门边租个门面,利用狭窄地形,在张作霖卫队通过时冷不防扔出大量**,无论是否命中,暗杀人员均需趁乱逃跑。张作霖大乱之后势必会慌不择路,三村又在数个地方重重点了点:只要在…不信他能在连环追杀下还能逃脱,这才是厉害的后着。

    自告奉勇决定执行首轮刺杀行动的伊达顺之助浪人是典型的中国通,他在奉天已经生活了十年之久,对这里的大街小巷非常熟悉。他来到小西门,四处闲逛。在与人攀谈得知,何家老三有空房想出租。邻人十分热心,带着伊达走到何满屯住处。

    伊达顺之助边走边观察地形,在看到那间房临街靠门,且三路通达时,不由得动了心。嗯,这地方够好,因为是临街靠门,平时交通非常拥挤,张作霖即使是马队,在这里也要减慢速度吧。

    邻人拍着小门,“何老三,何老三!有人来看你的房子啦!”

    “吱呀”一声,一个趿着拖鞋、嘴叼着烟斗的中年人拉开房门。刺眼的太阳让久在屋中的他一阵眩晕。不过辩声识人,他拿开烟斗,无意识地用烟斗在门旁磕了磕,说:“晚啦,刚刚已经有人先订过房了,订金都交了。”

    伊达问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到这个地方,且又正对心意,当然不想错过。他从口袋里挟出两块银元:“你地,这是你地。我和我的伙伴两个人只要住个三天地时间就行了。”

    没精打彩的何老三忽然睁开双眼:只住三天!两块银元,那可是一个月的房租啊!刚才的客人约定三天后来住,按住店的规矩是当天旧客走新客来,只差一会时间啊。两块银元!

    咦?有没有机会先接下这一单?等那位客人来后,说点好话也许就行了吧,最不济许他两百个铜钱。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商机啊!反正也不差这一两天。何老三暗暗拿定了主意。

    巧不巧那个刚才的客人就是高纪毅。

    高纪毅做了少帅的副官长及“奉情局”局长助理后,张汉卿的公私两事都主要由他负责。在张汉卿即将成家的前夕,家事操乱是必然的。作为家事当然“总管”的高纪毅,住处自然不能离将军府太远,不然一来二去太不方便了。好在高纪毅还是单身,住得好点坏点都不是问题,反正他的主要时间都花在将军府或卫队旅部,平时只需要一张床而已。所以高纪毅便思索是否在将军府旁租下一间屋子,只要求方便就好。

    但是将军府旁边那可是奉天繁华的地方所在,虽然民国时期房价不像后世“天价房”般离谱,却也不是高纪毅这种职场新宠所能负担。

    一来二去就看中了小西门旁一户姓何的人家,他家临街底楼有一间屋子闲置想出租,不过租金较贵了些,为每月两块大洋。但是事先已得到张汉卿的资助,且考虑到价格还算中肯,高纪毅便交了押金,约定三日后搬来。

    之所以选择这里,是因为正处在将军府和卫队旅的分界点上,无论去哪里上班都是非常近便的。

    今天大帅要去车站迎接日本皇弟,大帅府的警戒任务便轻了许多,自己这才有时间搬迁。

    一大早高纪毅便把收拾好的行李捆上车,还好单身,收拾起来很快。可是当高纪毅带着警卫押着行李来到租处,却得知房间早已有人,不禁大光其火。泥土人都有三分火气,何况新升了局长助理兼带着少帅的副官长。将军府时奉天官场哪个人不对自己恭恭敬敬,却在这件小事上吃了哑巴亏,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理会点头哈腰赔笑的何老三,高纪毅大喝道:“我不管你是怎么把人带进来,我现在就要搬进去!我交订金在前,你毁约在后,难道奉天城里就没有王法了吗?”依他以前的脾气,遇到这种事,那是铁定大打出手,平时没理还硬三分呢。不过自从参加了卫队旅、做了学生军,少帅就不许官兵与百姓争吵,遑论打架这种事。要知道少帅对于军纪的维护可不是一般的严苛,虽然他目前算是少帅的亲信,可他丝毫不怀疑少帅会因此革下他的职,并以此作为卫队旅的榜样!

    何老三自知理亏,眼见得面前这个人气度不凡:若是普通人怎么也不会带着个随从。两个人都留着小平头,一看就应该是奉天城里的官兵。只不知道这人是二十七师还是什么卫队旅的?若是卫队旅的人就好说话了,不是经常说卫队旅的官兵对百姓可好了,对百姓从来是不打不骂,听说吃饭买东西都是按价给钱;若是二十七师的那些大爷可就糟了,那些无事能找三分理的兵痞,逮着理可是没法圆场呢!这几年不是没被祸害过。

    他低声下气地哀求高纪毅:“小哥,这是俺的不是。那两位客人说只住三天,俺想您说不定没这么快就搬来,这才猪油蒙了心。他们今天就会搬走,也不会耽误您晚上入住。小哥的行李可以先放俺这,等客人们一走,俺就帮您安置好。”

    都说到这个份上,再说也不耽误自己入住,高纪毅想想也就算了。不过,他很奇怪:什么人会愿意花钱租民房且只住三天?有那个时间不如直接住旅店,价格并不比民房贵且更方便呢。

    何老三刚刚平息客人愤怒,也急着想讨好,便顺嘴说了句:“一个小日本,另一个不怎么说话。他们住进来后平时就掩着门,平时也不怎么出去。”

    要说奉天的日本人素质真不咋样,要不然连一般的平民都讨厌日本人来着,明里喊“太君”,私下里便是“小日本”。伊达做浪人做惯了,虽然因为任务在身而收敛了许多,但是话一出就是“你地我地”,那一身日本味是掩藏不了的。

    “哦,小日本,”高纪毅随口念叨了一句,浑不在意。

    不过他忽然心灵福至:日本人住这里干什么?还只住三天?

    高纪毅忽然暴躁起来,他指着何老三的鼻子大声说:“说好的房子给我住,为什么又许给别人?我就不信,他们给你的银元会比我的还响!”他骂骂咧咧迈步走向那间房子:“要么你让他们走人,要么你赔我损失,总之这件事不能善了!”

    何老三目瞪口呆地看着高纪毅发飙,有些不知所措。这个房客刚才还心平气和地接受了自己的道歉,转眼就翻脸不认人了。他慢了一拍,高纪毅已经在踹门了。他紧赶慢赶跑上前,拉住高纪毅的衣服:“这位大哥对不住了,是俺财迷心窍,不该再把房子许给别人。可是人来也来了,总不能马上赶人走吧。您就通容通容,再等会,总之绝不会耽搁您晚上入住。”

    高纪毅不依不饶地继续砸门:“让里面的人出来,我要看看是何方神圣!”

    门终于开了。伊达一改邋遢作风,也不再趿着拖鞋。他穿着辽东人常见的那种短襟,脚上着一双不起眼的布鞋,腰间扎着武装带,浑身精神抖擞,显得甚是精干。

    见对方似乎是军人,伊达似乎一愣,但高纪毅还是瞥见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惶,更是坚定了想法。不过片刻功夫,伊达便恢复了趾高气昂,他眯着眼睛,冷冷地说:“你的,什么的干活?”

    高纪毅一付气冲冲的样子:“我租下了这间房子,现在是要来交房的。你快把你的东西搬走,不要耽误了我入住!”

    在奉天,还没有人敢这样跟日本人说话,有理时也不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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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民国之少帅春秋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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