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传男不传女
立刻有两个人冲出来,押着他们走上其中一道竹子做成的楼梯,上了大约四层,最后在一间大厅里停了下来。
厅中布置的倒是有种仆素的精美,而最里头,甚至有张漂亮的牙床,扯着三四层的轻纱帐帘,在牙床的前面,有个能置一小桌在其间的大太师椅,刚才的那个女子此时就端座于椅子中,冷冷地看着二人,她身后站着个神情严肃,脸盘儿圆大的姑娘,该是伺候她的丫头。
除了她们,周围还立着两行壮汉,不过他们就像雕像似的,一句话不说,一动不动,甚至连呼吸声也几不可闻。
安歌心头发毛,讪讪笑道:“请问,您是寨主夫人吗?犬”
还没等那女子说话,旁边的圆脸丫头已经怒道:“这是我们寨主!真是有眼无珠!”
安歌被骂得有点晕,扭头看曹炟,只见他唇角浸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她也怒了,这曹炟早看出来对方是寨主而非寨主夫人了吧?却故意在旁边看她的笑话!
曹炟当然感觉到她的愤怒,却装作不知道,问那个女人,“寨主,请问你把我们抓到这里来何事?”
那女人听到他说话的声音微微一怔,原来这曹炟换上女子的衣裳固然不违和,可是他说话的声音虽然清润好听,却因为常年语气冷酷淡然,根本掩饰不了他是男子的事实踺。
女子盯着他打量了片刻,心中只想着,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男子!脸便微微地红了。
接着一挥手,向身后的圆脸丫头道:“你们都出去!”
圆脸丫头倒是很听令,向两边站立的男子们道:“我们出去!”
接着所有人都出去了。
那女人走到曹炟的面前道:“我叫温朗月,是老寨主的女儿,我并不是真正的寨主,真正的寨主是我的哥哥温力青,不过最近这半年来,由我暂代寨主之位。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得了怪病,那就是每隔几天都要饮zhu女血才能活得下去,否则就……总之,既然你们被抓了进来,那就只好将你们送进去了。”
温朗月虽然如此说着,但却只是站着看他们,并没有立刻叫人把他们送给温力青。
安歌道:“天下哪有这种怪病?我猜定有别的原因。”
“这我就不知道了。”温朗月说着,缓缓踱步在二人周围走了几圈,双手背在身后用探究的目光打量着他们,“听说昨天牛大哥把那女子买回来的路上,遇到了打抱不平的人,说是个瘦小的女子,我猜这个女子便是你吧。”
温朗月的目光落在安歌的身上。
安歌挺了挺胸膛,却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讪讪问道:“听你这么说,昨天被抢来的女子必是已经被送到了你哥哥那里,现在说不定已经没命了。”
“是买,不是抢。”温朗月的目光又落在曹炟的身上,“这位公子虽然是穿着女子的衣裳,但这衣裳明显不合身,公子相貌又如此的卓尔不群,气度亦是非凡,想必不是普通的百姓人家,你们二人在寨子外面逛来逛去大半天,就是想等着我去把你们抓进来吗?现在我如你们的愿了。”
安歌瞅了瞅曹炟的脸,有点疑惑地说:“是吗?他有你形容的那么的……卓尔不群吗?不过我们的确是来救人的,现在既然被你揭穿了,我们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但是我看姑娘不是坏人,还请姑娘看在这位公子如此卓尔不群,亦不是普通百姓的份上,让我们好好的把人带走,不要为难我们吧?”
温朗月笑道:“既然都来了,哪会那么容易让你们走呢?这位姑娘又是如此的见义勇为想,助人为乐,不如你就帮我做一件事。”
“我可不随便帮人做事的,再说,我与这位公子同进同退,他是不可能把我独自扔在这里的。”
说着她赶紧站在了曹炟的背后,似乎害怕温朗月把她立刻扯出来。
温朗月笑得更厉害了,道,“如此更好,正是需要公子这样的人才来帮忙。”
曹炟把安歌从自己的身后拽出来,“我可没答应要帮忙,想救人的是她,有什么事对她说吧,恕我不奉陪。”
安歌的笑容僵在脸上,“温姑娘,不,不知道你想让我们帮什么忙?”
“是这样的,我希望这位公子进入我哥哥的房间里一探究竟,然后活着出来。我想知道我哥哥到底在做什么。”
安歌尚未说话,曹炟道:“为何是我?这位温公子不是号称是喝女人血吗?他应该能分辩出来是男是女……”
曹炟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得温朗月道:“没错,他的确是会分辩得出来,所以只有女子才能进入他的房间,男子是一步都踏进不得的。
我之前已经找了数个有武功的女子进入,可是都没有能够出来。想必是女子力弱,加上武功不精,自不是我哥哥的对手,但是公子就不同了,公子不但有倾城美貌,若是扮成女子,他定不能发现有异,而且从公子一进入到寨子中,我就看得出来,公子定是身怀绝技,所以此事公子去,最合适。”
曹炟转身就准备离开,“你既然知道我身怀绝技,那么也知道你这破寨子是挡不住我了?”
“我自是知道的。”温朗月笃定地说。
曹炟回头一看,她手中拿着把锋利的匕首,已经将安歌挟持住了,“公子若不同意,这位姑娘就会没命了。”温朗月道。
安歌很歉疚地看着他,红着脸道:“我没想到事情这样发展的啊,所以没来得及跑啊,你可以不救我的,你也没有这种义务,我也不想欠你的情,你走吧。”
曹炟神情淡然,果然转身继续往门外走去,听得安歌嘶了声,似乎已经被匕首伤着了,并听她急急对温朗月说:“不过温寨主,你也没有必要杀我啊,我可以去你哥哥的房间里一探究竟啊,我很机灵的,福气也很大,就像九命猫,我一定可以顺利出来的。”
温朗月冷冷地道:“你太小看我哥哥了!不过你说的对,应该让你试一试,总比白白死在我的手中好。”说着她忽然喝了声,“来人呀!”
只见之前出去的那两行大汉,哗啦啦又进来了,温朗月道:“把这个女子送到明堂去。”
“是!”就在安歌要被押走的时刻,曹炟却又缓缓地踱步走了进来,问温朗月问道,“不扮女子行吗?”
温朗月眯着眼睛一笑,“不行。”
*
安歌没有被送到明堂,而且还能和温朗月一起吃饭喝茶,辛苦的是曹炟。
温朗月让人把曹炟带到她自个的房间里,好一阵子才走出来,众人只见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从摒凤后面僵硬地走出来,黑发盘成飞云暨,修长的脖颈上面戴着一条翠绿色的珠链。
眉若远山似含着一缕春情,目若秋水如同汪着一池思念,再加上修长的身材,一袭华丽到不行的绛红色裙裾,当真是在一众女子里鹤立鸡群,艳冠群芳。
温朗月很佩服自己的眼力,这男子扮成女子,果真是漂亮到不行。
安歌这次却没有取笑曹炟,毕竟他是因为她才进入老虎寨,也是因为她,才答应进入那个什么明堂。
看温朗月如此郑重其事,只怕明堂是危险重重。
因为千年龟壳不在手中,她也没有工具卜卦,只是捏着指头掐算,好一会儿便觉得自己的心咚地一跳。
曹炟这次,竟真的会九死一生。
她忽然道:“温寨主,我也要进去。”
温朗月秀眉微蹙,“他进去,以他的美貌和武功,说不定还能活着出来,你进去,必是直接……”
直接什么,她也没有说出来,不过大家都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曹炟淡然道:“只有傻瓜这时候才会要求一起进去,万一二人一起陷入此地,只怕都没有人去通知亲人一声,死在何处都不知呢。”
安歌被说成傻瓜,却难得的没有怨他。
温朗月已经笑着走到曹炟的面前,将一粒药放在他的手心里,“这是哑药,只要你喝了这药,七天内就会说不出话来,那以他就不会发现你其实是男子。”
曹炟推开那药,“不必了!”
以他的自制力,他不想说话的话,谁也没法逼他说话。但是温朗月不放心,站在那里执意要他服了那药,而且目光里有了威胁,明显如果他不服,温朗月反正有的是办法逼他服下去,无奈曹炟最后还是服了药,之后不知药效起了没,反正他没有再和他们任何人说话,被二个小喽罗引着,送到一扇高大的铁门面前。
上书“明堂”。
曹炟忽然回头,一眼就扫索到了安歌的所在,居然走过来,握起她的手,在她的手心里写了几个字。
可惜他写得太快,写完后,安歌完全不明白他写了什么。
“什么啊?这是什么意思?再写一遍吧……”安歌请求道。
曹炟却笑了笑,摇了摇头。
曹炟的笑容与他的容貌一样,倾城倾国。
却给安歌留下了一个迷团。
明堂的门打开,只觉得里头忽然扑出一股浓烈的热气,里头还有淡淡的怪味儿。安歌尽量往里头看去,才发现这明堂哪里是个房间,根本是一个山洞。原来这围栈依山势而建,从外面看似乎是选在高坡之处的平坦之处起屋,实际上与原来这里就存在的山洞合体。
而且随便这么看一眼,也知道明堂内部应该很大,若是有秘道,或者暗栈之类的,就算是穿过这座山也不是难事,亏得温朗月一口一个“哥哥的房间”,分明是故意让人把事情想简单了。
安歌越来越觉得,自己来这里,或许真的来错了。
万一人没救出来,却把个堂堂的齐王殿下折了进去,不是亏大发了!
不过事以至此,她以能尽量地向温朗月打听有关明堂内部的事情。
“你不是寨主吗?为何你不能进入明堂呢?”安歌好奇地问。
“我们老虎寨的规矩,明堂传男不传女,传到谁的手中便由谁定规矩
,现在传到哥哥的手里了,他就是明堂的负责人,他对明堂定下的规矩就是,除他指定的人外,任何人不能随便进入明堂,包括我这个当妹妹的。”
看来明堂在老虎寨中的地位是很高了,甚至不亚于寨主。
“那你哥哥真的会喝zhu女血生存下去吗?万一他发现他是男子,会不会杀了他?”
温朗月这才发现自己还没有请教今日这二人的名讳,这时道:“他叫什么?”
安歌这时哪敢把曹炟的真名字报出来,看这围栈的情况,恐怕现在外面的天地中谁是皇帝都不知道,别说是曹炟这个王爷了。到时候没吓着温朗月,倒让有心人把曹炟在围栈内的消息泄露出去引来刺客才更麻烦。
当下道:“他叫蛋蛋。”
“蛋蛋?他的名字好奇怪。”
“嗯是啦,不过他叫什么不重要,温寨主,你觉得他有几分把握能出来?”
温朗月回道:“半分。我哥哥是不会允许他带任何有关明堂的秘密出来的。”
“只有半分?”安歌恨不得把这云淡风清的温朗月抓起来打一顿。
温朗月却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安歌道:“我叫歌歌!”
温朗月接着道:“哥哥啊,你也不用太担心,说不定我哥哥他……”
说到这里她忽然意识到什么不对,才发觉眼前这女子的名讳很怪,喊她的名字如同称她为“哥哥”。
温朗月住了嘴,为了报复安歌,后面的半天里,一句话都没有跟她说。
92.让她从了你
温朗月料定安歌是没有办法跑出围栈的,倒也不怎么管束她,果然安歌在栈内转来转去根本就找不到出口,好不容易发现两三处貌似出口的地方,走进去都会发现有人在房间里把守,他们守的不是里面,是外面,从墙壁上的洞观察外面的情况。
安歌就算能从围栈里出去,也没法逃出这些人的视线范围,随后放弃了自已找出路出去的想法,反而与在围栈里洗菜做饭的女人们套起近乎。
果然这些女子的警惕性似乎低一点,对所知道的事情倒不隐瞒。
一说,咱们围栈,就是这沌洲的保护神呐,在几代以前就在这里了,沌洲若是没有我们,早就不是沌洲了。
一说,对对对,听你口音可能是外地人,怎会也被买到栈里来?说起来你好倒霉,若是半年以前,但凡能够进入到栈子里的人,都会受到我们所有人的热情款待,就跟过年一样。
一说,现在不一样了,老寨主死了,小寨主躲进明堂喝人血。
一说,嘘——小寨主不是那样的人,说不定有为难之事。
最后这个人的发言得到所有人的认同,她们齐齐地闭口不言了。
这样一来,安歌脑海里的疑团反而越来越大,既然这围栈自诩是沌洲的保护神,为什么最近半年来反而以各种方法从沌洲买来或者抢来女子,送进明堂呢?那些女子到底死了没有,若是死了,难道真的是被温力青这家伙吸干了血?若是没死,他们是一直生活在明堂内吗?
在这种种的疑问中,竟然就过去了两天。
曹炟一直没有出来,而温朗月虽然没有直说,却似乎认为曹炟已经被杀死了。安歌再也等不住,一定要往明堂而去。
温朗月起先是拒绝,后来终于同意了,她道:“你这个女子也真是傻,现在略微知道情况的人都不会愿意进入明堂,你却执意要进去。既然那位公子都出不来,以你的姿色容貌还有不会武功这一点,只怕进去了比他还要惨,不过看在你这么勇敢为了朋友不惜冒死的份上,我给你几样东西。踺”
温朗月从脖子里取下一条链子,“如果他真的要杀你,把这条链子拿出来,说不定会救你一命。”
接着又取了一把匕首和一包毒药给她。
“若是你能够杀得了他,就杀了他吧。”温朗月如是说。
她说的很平静,安歌却听得一阵寒意。
“你,你想他死?他是你的亲哥哥呀!”
温朗月背转身子,使安歌看不到她的神情,“那又如何?我温家几代在这围栈之内,为报护国将军当年的救命之恩,守护沌洲城。从前,沌洲的老少百姓几乎奉我们为神,初一、十五都会送东西来围栈,可是现在,围栈却成了沌洲城百姓最惧怕的地方,他们谈虎变色,人心惶惶。
这些,都是我哥哥造成的,在我想来,他只有喝zhu女血才能活下去的话,已经是变成了恶魔,既然是恶魔,活着也是痛苦,不如去死吧!”
温朗月说到这里,忽然转过了身,盯着安歌的眼睛,“你一定很恨我哥哥吧?那位叫蛋蛋的公子,是你爱着的男子吧?你只要想着,他是因你而死,是死在温力青的手中,你一定能够杀了温力青吧?”
温朗月的话,如同下了某种魔咒,极具蛊惑的力量。
安歌忽然明白了什么,温朗月从开始,就已经想到了此时此刻的情景,只怕她早就想杀了温力青了,可惜围栈内的众人还记着温力青的好,不肯动手。而围栈外的人,又找不到有能力杀温力青的人,温朗月其实从把曹炟和安歌抓进来的那一刻起,就决定要借他们的手,杀死温力青了。
安歌没点头也没摇头,她实在不想在没有对一个人有任何了解的情况下,答应别人杀了他。
不管怎么样,先进了明堂再说。
就这样,安歌也被送入明堂,她自做主张提了一篮子吃食。
进来后被凶悍的女子押着走在通道上,安歌目光四处打量,终于印证了自己的想法,围栈只是老虎寨的表相,明堂才是老虎寨的精华所在,这个山洞很深很长,通道两侧还时有出现岔道口,岔道口内有时吹出很热的风,有时又吹出很凉爽湿冷的风,这里的地理条件可谓相当诡异。
途中,安歌对这两个押送她的女子展示篮子里的食物,“姐姐们,我们可以先吃点喝点再走啊,在这里生活一定很艰苦吧?”
两个女子不屑地笑笑,推了她一把,“把你这套收起来,没用!”
再往深走了一段儿,安歌发现这里头的阔大超出了自己的想象,这简直就是另外一个围栈,只不过这个围栈内的情景与上头那个围栈的情景有所不同,这里全部都是女子,但她们亦是各司其职,仅仅有条,而吃的食物等,是由外面的围栈供应进来的。
因为全部都是女子,没有男子,又因为这里头的温度有异,非常炎热,所以这些女子有许多都光~裸着身体或者是衣不遮体,她们对此也已经很习惯了,坦然地接受着安歌的打量
。
这样一来,安歌脑子里忽然出现一幅画……
满天的星星,一个高挂的月亮……
这些女子莫不是都被温力青纳为了小妾?她们与他生活在这洞天福地中,靠着妹妹温朗月负责的外围栈养活着?
若真是这样,这温力青的女人恐怕比皇帝后宫的女人还要多。
而且她要是杀了温力青,这些女人根本不会放过她,一定会把她撕碎吞了。
因为安歌的走神,脚步慢了一点儿,又被后面押送的女子推了一把,差点儿就跌倒了,手里的食物都掉在了地上。
这样七拐八拐又走了片刻,忽然眼前就开活了。
这里的空气很奇怪,即能感觉到炎炎的热浪,又能感觉到习习的凉风,人置身其中可谓是冰火两重天。
头顶竟然是蓝天!
是的,这是一个露天的山洞或者说是天坑,若是从上面往下看,那么这应该是一个深约百余丈的深坑,人的视线所及,从上面绝对看不到洞底的情况。而洞底的情况其实是,平坦的阔地中心,又有一个非常大的坑或者说是圆形深渊,正是这个坑里扑出重重热浪。
坑边站着一男一女。
男子身材高大健硕,五观棱角分明,眼眸中是满满的欲~望及不见底的残忍。而女的则很是美艳,或者说是美的妖艳,穿着用金子做成的衣裳,只遮住必须遮住的地方,露出的小蛮腰又细又白,脸上画着浓妆,眸子似乎有种惑人心神的魔力,手中还执着一柄蛇头杖。
押送安歌的女子将她狠狠推倒在二人面前,又在安歌的膝后跟了两脚,使她不得不跪下去,“这是我们寨主和祭司,快拜见他们!”
果然是温力青和他的——祭司,之前进入时,怎么从来没听温朗月提到什么祭司呢?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安歌只好向他们施一礼,“见过寨主和祭司!”
温力青嗯了声,却并不让她起来。
向两个押送她的女子问道:“是月儿新送来的女子吗?”
“是的寨主。”
“很好。”温力青走到安歌的面前,扶起她的下巴,打量着她的脸,目光好像饥饿的野狼,令安歌极不舒服。
末了,温力青说:“月儿的眼光越来越不好了,这女子丑极了。”
安歌虽然知道自己并不漂亮,可也没到“丑极了”的地步,不由狠狠瞪了温力青一眼。
那女祭司却道:“自从见到了那位叫半女的女子,你眼里就再也容不下别的女子了。”
半女?安歌听闻,立刻联想到的是“扮女”——装扮成的女子,他们所说的女子,有可能是曹炟吗?
女祭司亦步到安歌的面前打量她,之后唇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既然寨主看不上她,今日恰巧又是到了给火龙献祭的日子,不如就把这女子做为祭品献给火龙好了。”
温力青点点头,“正是要如此。”
安歌这下总算听懂了,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所谓祭品是什么,她是知道的。
这时忙道:“你们不能杀我,寨主,我有东西要呈上!”
说着拿出温朗月给她的珠链递上。
温力青接到手中看了看,道:“这是月儿的东西,她要你把这东西拿给我,是有什么话要带给我吗?”
温朗月哪有话带给他?只是让这项链救她一时罢了。
安歌的脑子极速地转动,忽道:“她说,安歌此女子乃是妹妹从安阳城请来的有名的风水师,或可能帮助哥哥解决烦恼,请哥哥留下此女子性命,以让她发挥所能。”
温力青的目光凝在安歌的脸上,“你是风水师?”
安歌点点头。
便听得那女祭司忽然哧笑道:“这当真是温朗月让你带的话?”
“正是。”安歌硬着头皮,尽量显得笃定。
“哈哈哈,你这个女子可真会撒谎!”
女祭司转向温力青,“寨主一定记得吧,在我们进入明堂之前,我就已经告诉过你,此事不能够向朗月透露半分,而且也不能让栈外的人知道,既然朗月都不知道事情的原委,怎么会这么巧的,想到送一个女风水师给你呢?
况且,若你真收了她,你是信她呢?还是信我萨塔娜呢?”
温力青的眸光蓦然一寒,忽然一脚踢在安歌的身上,“没错,这女子在撒谎,来人呀,立刻把她从这里扔下去!”
安歌虽然还没有到坑边看坑内的情况,但就凭这一阵阵的热浪,也知道这必定不是什么好地方了。
如果被扔下去还不烫熟了?
安歌忙道:“千万不要!寨主,我也是半女的好朋友,如果由我去劝说她,她必定会从了寨主的,请寨主饶命!让安歌去试试吧!”
温力青的眼睛里闪过一抹亮光,“你真的认识美人?”
安歌肯定地
点点头,“是的,我和她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女祭司萨塔娜道:“寨主,她一定还是在撒谎!”
“我是不是撒谎,只要带我去见半女,自然就知晓了。”安歌道。
没容女祭司再说什么,温力青已经道:“好,现在就去,如果你骗了本寨主,立刻将你当成祭品献给火龙!”
安歌继续被两个女子押着,和温力青、女祭司进入一条甬道。一路上,女祭司非常厌恶狠毒地盯着安歌。
这条甬道内却是清凉怡人,令人感到舒适。走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眼前出现一个空阔的大厅,里头有桌椅及各种画卷等,看起来像是个聚会的地方,大厅周围布着数个大小不一的山洞。
他们进入其中一个山洞,山洞早已经修筑成房间的模样,因为离天坑洞口很远,这里没有天然的光亮,只能燃着油灯和蜡烛,在这样有些晃荡昏暗的光亮中,屋内的一切都是深景,隐隐约约有些诡异的美感,只见最里头的纱帐内,有个人影半卧在那里。”
安歌的心怦怦怦跳得厉害,万一这个“半女”不是曹炟,那岂不是当场被揭穿撒谎?看温力青和女祭司的狠毒劲儿,她肯定要被当成是祭品了。
她缓缓地走近纱帐,因为紧张几乎连呼吸都不能了。
93.你真是没用
待她终于将纱帐掀开,只见一张熟悉惊艳的脸出现在面前,却正是曹炟,可是他面色苍白,也不知道在榻上躺了多久了,发钗都四散落在床上,乌发铺逞,衣裳却还是那日穿进来的那身衣裳,如此虚弱地睡在这里,更显出几分说不出的绝美。
“齐——半女,半女,醒醒,你怎么了?”
曹炟勉强地睁开眼睛,忽然握了一根钗顶在自己的勃颈上,满眸都是戒备,一幅宁死不受污辱的样子。
安歌又是开心,又是心酸,堂堂齐王爷,竟是什么原因被折磨成此等模样踺?
“我是安歌呀!是我!”
曹炟微怔了下,安歌连忙就近拿了盏油灯过来,照亮自己的容颜。曹炟看清了她的脸,忽然笑了笑,身子一沉,晕了过去。
这个笑容,至少证明他的确是识得安歌的,温力青看了眼她道:“为了美人,你的命是保住了。”
说着他便冲过来想将曹炟揽在怀里,却被安歌狠狠地推开犬!
愤怒地道:“得如此美人,怎可亵渎唐突?!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口口声声叫他美人,可是却将他折磨的快要死了!这样的你,有什么值得美人喜爱的地方!”
温力青竟像孩子似的,露出一抹尴尬之色。
女祭司萨塔娜上前一步道:“这不关寨主的事情,是她自己身子差,自进入洞中被热浪一熏就病了,寨主请人替她看病,她拒绝。看到她衣服上似乎有鲜血,寨主要替他包扎,她依旧拒绝,她根本不让任何人近他的身,她要死了,也是她自己害死自己,与寨主无关!”
安歌听了,忽然想起自己所了解的曹炟……的确,他虽然有战神的称号,却从来没有真正的上过战场,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自小便体弱多病,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当初曹项才会那么轻易地听从安歌的意见,最终将皇位传给了曹煜。
曾经的沈婥与他对阵时,常常发现他面色苍白,强撑着的样子,前段时间因为沈婥墓的关系,他也晕倒过。
她知道他身体不好,没想到差到这个地步。
这时候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话风又软了下来,向温力青道:“自古红颜多薄命,以现在半女的情况,恐怕真的就快要成为那薄命的红颜,命不久矣。这样吧,我留在这里,好好的照顾他,等他身体好点了,再向寨主请安,届时我一定会多多劝说他,从了寨主您的。”
温力青道:“此话当真?”
“我们被关在这里出不去,除了依靠寨主还能依靠谁呢?所以我今日所说之事,自是当真。”
温力青道:“好,我信你。”
“现在,请你找些伤药来,还有,让人熬些粥过来,还有,没事不要来这个房间打扰我们,须知我们毕竟是女子,特别是半女,我太了解他了,他虽然美貌无比,但却像个猫儿般胆小,莫要陌生人进来惊吓了他,真的会没命的。”
“好好好,只要她能好,怎么样都行!”
“寨主——”女祭司萨塔娜提醒道:“你别被这个丫头给忽悠了。”
“只要美人能好起来,被忽悠也没事。”却又恶狠狠地转向安歌道:“只是有一天,若是美人在你的照顾下仍然死了,我肯定让你死得很惨!”
“是,寨主,知道了。”
温力青和萨塔娜终于走了,同时有人送来了安歌要的东西。安歌连忙伸手去解曹炟的衣带,想要查看他衣裳上的血迹是怎么回事。却见曹炟已经醒了,并且很拒绝地推开她的手,“你要干什么?”
“我还能干什么,给你上药啊!咦,你不是吃了温朗月的哑药……”
“我当然是没吃。”曹炟说着想要坐起来,又道:“药呢?我自己来。”
安歌暗想这家伙真狡猾,那天明明看到他把药吞下去了,竟然没吃!她把伤药往他的手里递去,他却终因病体沉重,又倒了下去,伤药也掉到了地上。
“你呀,真没用,亏得温朗月还这么看重你,以为你可以把这里的消息带出去,结果却是这样的。如果不是我进来,别说你能把这里的情况带出去,你差点就要被温力青给垫污了。”
“你,你又说我没用!”曹炟气得擅抖起来,失去理智地说:“若不是我,你这会儿已经被扔下去祭火龙了!而且你刚才还许诺劝我从了那温力青!你这个女人,出卖我!没道德!”原来刚才她与温力青说的话,他都听到了。
“是啊,我不但没道德,还没容貌,所以要靠着你这个倾城倾国的大美人活下来啊!我会记得你今日对我的救命之恩,以后我会好好宣扬这件事,记大家都知道你对我曾有这么一个大功德!”
“你,你——”扮女装,而且还被男子称为美人,这明明就是奇耻大辱!他怎么肯被别人知道?
曹炟气血攻心,忽然倒了下去。
安歌还想再说点什么,见他面如金纸,双目紧闭,不由地心也提起来了,连唤几声,“曹炟!曹炟!喂你醒醒,别吓我啊!
”
晃了他几下都没反应,安歌知他是被自己气晕了,当下又有点愧疚地嘟嚷道:“若是我真的要出卖你,我会冒死进来救你吗?你才是真正不识好歹的那个人,唉,难道真的是因为上辈子我有眼无珠,认贼做夫,与你为敌,所以欠了你,这辈子就要被你欺负,还你?”
埋怨是有的,但该干什么还得干什么。
晕了也好,正好老老实实躺着让她换药。
揭开他的衣裳,才发现衣裳上之所以有血迹,乃是因为不久前腰腹之间的旧伤崩裂了,再加上进入明堂后,甬道里的温度忽高忽低,而且他一定也是先被带到火龙坑那里去的,想必受了热气烧灼,才使伤情忽然恶化。
安歌想到他当时受伤,还是为了安置沈婥之墓,当下心绪复杂异常,叹了口气,替他上了药把伤口重新包扎好。
温力青倒是很守信用,果然没有再来打扰他们。
洞中看不出时间,只知道房里那只铜漏里的珠子下去了十几个,曹炟才醒来。看到安歌就坐在他的身边看着他,他把头扭过头,不理她。
安歌叹了口气,拿了一碗熬了很久的香粥过来,让粥的香气弥漫在榻周围。
“肚子一定饿了吧,来吃点东西吧。”安歌柔声道。
曹炟终于将目光转向她,然而神情却是凝重。
安歌不由愣了下,一勺子粥停在半空,道:“你想说什么?”
“如果你不进来,我也一定会想办法出去的,温朗月想要的消息,我也一定会带出去。”
安歌点点头,“就这事啊?”
“所以你进来,根本是多此一举。”
安歌叹了口气,很真诚地说:“其实呢,这个问题我刚才就想通了,的确我来此是多此一举的,温力青不会杀你,但是却会杀我,如果不是你,我真的就被杀死了呢,齐王爷,很抱歉我之前说了那样的话,我向你道歉,我收回好不好?现在呢,请你先吃了这碗粥,行吗?”
她满脸诚挚,曹炟终于点了点头,安歌连忙将他扶起来。
“你也不必像哄小孩似的哄我,我知道在你们女子的心目中,如我这样的男子的确是最没用的。”
安歌还想说什么,被曹炟抢过了粥碗自己吃,“你什么也不必说,什么也不必做,你若是想说安慰的话就是污辱我。”
安歌才发现曹炟这个人,性格可真是别扭啊!但是也可以看得出来,曹炟是努力的想让自己快点好起来。
他努力的吃饭,努力的吃药,似乎那饭和药同样都是天下最美味的。这样沉默的倔强反而让安歌真的愧疚起来,再也不敢拿那样的话来刺激他。
期间温力青和萨塔娜都来过,被安歌强势拦在门外。
感觉上应该是过了五天还是六天的样子,曹炟的伤终于见好,人也有了精神。而安歌也把这里头的事情打听的差不多了,二人便找了个时间坐下来好好沟通,安歌把自己这几天到处跑,手绘下的内部地图展开在曹炟的面前,“看看这个天坑内的所谓火龙坑,是不是很熟悉?齐王是读遍万卷书的,肯定认识。”
曹炟只看了一眼便道:“原来围栈建在火山口上。”
安歌道:“正是。围栈是建在火山口上的,不过我想温朗月并不知情,还有围栈中的所有人应该都不知情,因为这些错宗复杂的山洞,掩盖了这里有火山口的事实,并且只有进入明堂,才有可能发现这件事。”
94.最可怕的事
“原来他们所谓的祭火龙,祭的就是火山口,他们以为这样可以让火山不喷发,真是无知!愚昧!”
“还不止如此。”安歌淡淡地道。
“为何如此说?难道还有更严重的事情吗?”曹炟冷然问道。
“事情的原委我大概已经清楚了。这几天我去火龙坑看过,内部热浪重重,隐隐可见岩浆翻滚,有时候还会传来诡异的轰鸣声,而这座山,这几日也频频发生有如地震的情况,只怕这个火山口即将暴发,届时别说是个老虎寨,只怕整个沌洲城都会被灼热的岩浆吞没犬。
想来温力青得祖训守护明堂,应该是在半年前就知道这件事了,可是他没有采取积极的办法,而是信了女祭司萨塔娜的话,以为给火龙献祭便能阻止火山喷发,殊不知却错过了使沌洲百姓迁移的最佳时间。经他这么一耽误,就我看来,最多再七八天,此火山绝对会喷发。”
“此话当真?”曹炟亦是微微变色,实在没有想到一个老虎寨中的明堂,居然隐藏着这么大一个秘密。
“齐王爷,什么时候您都可以不信我,但这次事关沌洲万千百姓性命,你一定要信我一次。此火山口因为处于百丈天坑中,异常隐蔽,才使沌洲百姓误以为此地没有火山,而我初入城时看到北方天空异象,便是由此火山常年喷出的热气所造成。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下山,整体迁移,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二人一合计,决定先让安歌出去通知并且说服温朗月,把此间情况明说,让温朗月率人进入明堂,解决这里的事情踺。
正在这时,忽然有人来请,说是要献祭了,寨主请二人去观祭礼。
这时候的曹炟,依旧还是女子的打扮,与安歌二人一起到了天坑之处,只见洞内的所有女子都聚集在这里,女祭司萨塔娜挥舞蛇杖,小蛮腰扭过来扭过去,打扮艳丽,此时正在火龙坑前设的桌案前做法,嘴里头不知道念叨着什么,整个氛围显得很是神秘而妖异。
温力青神情凝重,率一众女子跪在那里祈祷。
看到安歌与曹炟过来,他倒是立刻就站了起来,目含兴奋地走到曹炟的面前,“美人,你病体可是痊愈了?”
曹炟点点头。
温力青急道:“美人,你怎么不说话?”
安歌道:“寨主,你原来还不知道半女是不能说话的吗?她从小便是个哑巴。”
这让温力青愣了下,接着却显得更兴奋了,蓦然抱住曹炟,不由分说在他的脸上狠狠地吻了下,“我就最喜欢不能说话的女子了!况且美人还是如此的倾城倾国!”
曹炟气得脸都白了,用力地用袖子拭着自己的脸,温力青却并不介意他的嫌弃,笑道:“这明堂里只有我一个男子,美人迟早会爱上我的。”说着拉着曹炟的手,走到他刚才跪着的地方道:“美人,和我一起跪下,向火龙祈祷,希望它能退回到地下去,不要来地面上残害众生。”
曹炟厌恶地低了头,不再说话。
安歌也知道,此时跪在这里的一众女子,都已经极度相信自己正在做一件非常有意义而且神圣的事,此时去告诉她们真相,她们是不会接受的,有可能还会走极端,将她和曹炟都杀了。
想到这里,她也找了个位置去跪下来。
却觉得有人扯自己的衣袖,安歌回头一看,居然是那日在街上被老虎寨抢来的女子,此时她的衣裳亦是半遮半褪。
“你没死,太好了!”这算是进入明堂遇到的第一件好事了。
女子向她笑笑,俯在她的耳边说:“寨主说,美的要留下命来伺候他,丑的才会被献祭给火龙。所以我留了下来。”
此女子说着,竟是有些羞涩地笑了起来。
安歌听闻哭笑不得,温力青啊温力青,若是真有火龙神祇存在,就光凭你这一句话,便是献多少女子给火龙,火龙还是照样要跑到地面上来溜?几圈才行。
安歌见这女子说完话,就很诚挚地双手合十,开始祈祷了,不由地暗叹一声,这温力青别的本事不知如何,倒颇能蛊惑人心,将洞中这些女子都训练和服服贴贴,实在也算了不起了。
再说众人祈祷半晌,终于听到女祭司萨塔娜喊了声,“众生,起,献祭开始!”
随着她的话音落了,便有个女子被推了出来,这女子很明显被打扮了一番,脸上浓脂重粉弄得像个纸娃娃,却并没有穿着衣裳。女子竟然一点儿都不害怕,甚至还有淡淡的兴奋,这让安歌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又扭头问刚才与她说话的女子,“为什么她就要死了,却还这样的开心呢?”
女子诡异一笑,“为寨主死,若是我亦是心甘情愿。今日献祭的女子已经伺候寨主一个多月了,自是为寨主做什么也愿意。况且她成为祭品后,火龙就能安稳了,我们剩余的这些人与寨主又能多过些幸福的日子,如此伟大的做为,有谁又不是心甘情愿呢?”
安歌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女子进入这里,前后大概还不到十天吧?怎
么会中温力青之毒如此之深?
她不由地又向温力青打量了一会儿,这男子相貌倒了端正,略有粗豪之意,只是那双眼睛里,却满是欲~念和一种如同狼一般的,麻木的邪恶。这个男子实在没有那种能够蛊惑人心的魅力吧?
这时候,做为祭品的女子已经被推到了火龙坑边。
温力青站了起来,走到献祭女子的身边,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很深情地吻上她的唇,并且越吻越用力,直到女子被吻得呼吸粗重还不肯放弃,安歌回头看了眼其她的女子,觉得她们的呼吸都粗重起来,不知道为什么,连安歌的心跳也加速,有种无法描述的东西试图从身体内窜出来。
正感到有些害怕时,忽见曹炟转身向她示意,让她用帕子捂住口鼻。
这时,女祭司又往火龙坑里撒了些什么,热气蒸腾,那些东西被反推出来,散落在空气中。
安歌闻到了空气中的异香,忽然明白这都是女祭司捣得鬼,只怕这东西是一种催情的植物还是药物,使人闻了后情不能自己。
她赶紧抬手用袖子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而旁边这些女子果然都情不能自己,目光全部都盯在温力青的身上。
温力青还在吻着献祭的女子,只到她呼吸不继,半晕状态,才轻轻地放过了她,“去吧,去火龙的怀抱吧!我们所有人都会给你最美好的祝福!”
女子就这样,面带微笑,像个傻瓜似的,被温力青轻轻一推,整个人就掉到了火龙坑里。
热浪翻滚中,终于传来一声尖厉悠长的惨叫。
可惜,已经没有人能救她了。
女祭司萨塔娜唱起奇怪的歌曲,音调怪异绵长,透着悲悯和蛊惑。但她目光灼灼,观察着在场的每个人,安歌相信,就算所有的人都疯了,萨塔娜也不会疯,二人目光相对,萨塔娜微微一怔,大概没有想到,安歌还能安安稳稳地跪在那里,她不是应该和那些疯了的女人一样,此时全部都涌到温力青的身边去吗?
她以为是药力不够,竟又向火龙坑里撒了一把药粉。
而这时候,温力青却从众女的围攻下出来了,径直向曹炟走来,嘴里还叫着,“美人,美人,今日,就是你我的好日子……”
曹炟站了起来,开始全身戒备,往后退。
安歌也站了起来,大声问曹炟,“怎么办?”
现在这种情况,显然不是普通人力可以控制的,所有人似乎都疯了。
曹炟终于开口说话,“只有一个办法,打!安歌,趁现在出去给温朗月报信!”
“好!”
安歌虽然觉得,双拳难敌四手,一个曹炟就算是武功再高,也难敌近百疯女人的围攻,但曹炟说的对,此时所有人都在献祭场所,明堂甬道必然无人把守,这是逃出明堂的最佳时机!他们一定得把这里有个即将喷发的火山口的事情告诉温朗月,告诉全沌洲的百姓们!
面对冲上来的众女和温力青,曹炟以长袖为武器,一个旋身,围上来的人中已经倒下了不少,温力青见状,反而笑道:“好好好,我的美人儿与众不同,宝贝们,我们一起抓住美人儿,她太调皮了……”
哗啦——
众人纷涌冲上来,将曹炟围在中间,几十只手在他的身上发上乱扯,曹炟只觉得这是自己长这么大,遇到过的最可怕的事情莫过于此。
95.陪着我生,陪着我死
他猛地发力,周围的人又被震倒一圈儿,而曹炟也好不到哪去,发髻散乱,外裳被扯脱,只剩余洁白的内裳。
这些女人已经失去了判断的能力,虽然已经有多人被震开,受伤,但她们还是再次冲上来,这一次曹炟居然被她们抬了起来,身体悬空更是无法施展武功了,这些女子们像一群契而不舍的蚂蚁,用人海战术一起将曹炟托起,送往温力青的面前犬。
眼见着温力青一把抓向他的胸裳,忽然一盆冰凉的水,兜头倒在了温力青的身上。
刹那间,他从头湿到脚。
听到安歌大声吼,“温力青你醒醒!”
这时,女祭司萨塔娜却拿了一把锋利的匕首,悄悄地接近安歌的身后,然后狠狠地将匕首往安歌的背心送去,却觉得手腕一痛,她手中的匕首掉在地上,原来是温力青握住了她的手腕,“萨塔娜,你在干什么?”温力青竟然真的因为一盆凉水,而清醒了过来。
萨塔娜的眼珠转了转,大声喊道:“疯了,她们都疯了,火龙发怒了!”原来萨塔娜暗中用药粉的事情,温力青并不知道,因为每次他都与那些女人一样也发疯了,药效过后,萨塔那却已经又将一切都安排好了。
只是萨塔娜没有想到,今日会有人不受药粉的影响,还将温力青给弄的清醒了。
温力青看着眼前这百十个女子,都疯了似的向他涌来,满脸的痴笑。而自己的面前,美人儿已经发髻散乱,异常狼狈。
温力青问道:“美人,你怎么样了?踺”
曹炟本已经无法忍耐了,刚要说话,安歌已经抢着道:“她差点被这些疯女人杀了!寨主,我们不能再留在这里!”
温力青似在思索着什么,但是半晌却只道:“萨塔娜,让这些疯子安静下来!”
萨塔娜却忽然跪了下去,“寨主,你知道这些女人为什么疯了吗?是火龙发怒了,嫌弃献祭的女子过于丑陋。寨主,刚才我已经得到火龙的指示,它想要最美的女子,它说寨主藏私,把最美的藏起来自己享受了,所以它很生气,才让大家都疯了!”
“放屁!”萨塔那现在绝对已经知道曹炟并非女子了,她却不揭穿他,而是借火龙说出这么一段话,分明就是要置曹炟于死地。安歌再也忍耐不住了,一掌往萨塔娜的脸上掴去,却同样被温力青给抓住了手碗,他恶狠狠地说:“不许你对我的祭司无礼!”
“温力青!你被她蒙蔽了!想来每次的祭礼都是这么荒唐的!她冷眼旁观,不知道在玩什么把戏呢!你快点醒醒吧!”安歌焦急地道。
此时,萨塔娜知道,安歌是绝不会让曹炟是男子的身份在此时暴光的,因为她害怕温力青绝对不会接受这样的嘲弄而恼成成怒,事情更无法控制了。
她眸中闪过一抹恶毒的笑意,继续向温力青道:“寨主,你看这些女子,如果不赶紧让她们停下来,她们最终都会死去的。现在只有把半女献祭给火龙,才能压下火龙的愤怒,她们才能停下来。”
“不过是些邪药罢了,只要用凉水就可以将她们泼醒!”经过刚才的事情,安歌也算有了经验了。
果然萨塔那脸色薇薇一变,眼睛里如同多了两条毒蛇,死死地盯住安歌。
这时,温力青却忽然叹了声,“萨塔娜,让她们都停下来吧。此事稍后再说。”
又对安歌和曹炟道:“你们跟我来。”
说着当先带路,往一个山洞中走去。
须臾,来到了一个比较阔大,而布置简陋的山洞里。
山洞布置的有些奇怪,周围都是蛙形铜漏,却又不似平常的铜漏,还有许多奇怪的条状物,此时都呈断裂状,仔细看却是一种藤类植物,不过现在已经枯死了,洞内的温度一会儿冷,一会儿热,感觉冷热风交替吹进来,这个洞里明显不是适宜人类居住的地方,多呆一会说不定会生病。
安歌不由地看了眼曹炟,他实在太狼狈了,不过脊背依旧挺得笔直,全身上下依旧散发着王者的气息,外形的狼狈根本掩不住他身上的万千风华。
安歌本来想问问他是否能受得了这种温度变化,忽然想到这种关心对他来说可能是种污辱,当下便闭了口,只希望事情能够尽快的解决掉。
温力青从那些蛙形铜漏面前走过,一只一只地观察,最后停在最里的洞漏面前,“看,还有一个铜球了。”
安歌与曹炟对视了眼,也近前看清楚。
只见这只蛙形铜漏与别的蛙形铜漏不同的是,别的蛙嘴里的铜球,都已经落在下面的铁斗里,只有这只蛙,依旧固执地衔着它的铜球。
安歌忽然道:“曾有人说过,有一种铜漏可以测试火山口喷发的时间,想来就是这个东西了。每只蛙嘴里的衔球力度都不同,有些力度小的,在些微的大地震动,球就会从嘴里掉出来,而有些力度很大的,则必须是很大的力度才会掉下来,但是就算这种很大的力度,有时候也不是人类可以感觉到的,所以这算是一种很精妙的预知灾难的
神器。”
温力青对安歌投以钦佩的目光,“没想到安姑娘倒是见多识广,没错,当初我父亲把寨主之位传给我的当天,就带我来到了明堂内的这个山洞,告诉了我这些神器的作用,他说,若是有一天,连这最后一只蛙嘴里的铜球都落在了斗中,就证明火龙马上就要发怒了。”
“半年前的一天,我来到这个洞中,发现有十几只蛙嘴里的铜球竟在同一时间落在斗里,当时我就知道,我父亲说的那个时间,快要到了。”
安歌不解地道:“既然寨主已经知道沌洲百姓和老虎寨将有大灾难,为何不积极避免灾难的发生?而在这里残害无辜少女,醉生梦死?”
“呵呵,避免……倒是如何避免?”温力青忽然笑了起来。
又接着道:“你们没有看见这些藤吗?我父亲说过,我们老虎寨,将永世守在此处,就算死也不能离开!”
“所以呢?”安歌嘲讽地问。
“所以我要与老虎寨共存亡!”
安歌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明明知道,老虎寨乃至整个沌洲都要完了,你居然抱着这种共存亡的心理?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如果想死在这里,与别人无关,请给那些百姓一条活路好吗?”
“他们凭什么要活路?如果不是老虎寨,早在几年前兵匪来犯的时候,他们就都已经完了。如今老虎寨既然不能走,他们就也不能走!他们也应该与老虎寨共存亡!”温力青说的义正言词。
“你脑袋是不是有问题了?”安歌也怒道。
然而温力青却如同没有听到安歌的话,他走到曹炟的面前,眼睛里都是痛心,“美人,你愿意陪着我生,陪着我死吗?”
曹炟只觉得胃里有些翻滚,但是看到安歌在温力青的身后,张牙舞爪地给他示意,让他继续忍耐一下,装扮下去,他只能把恶心的感觉抑制住,把目光转到别处去,看到墙角有株很漂亮的植物,就盯着看。
他爱搭不理的模样,看在温力青的眼里,那是忧郁,是安静,具有着无比的吸引力。
他大胆地搂住了曹炟的肩膀,“我知道刚才美人儿是吓坏了,但其实这件事并没有美人想象的这么可怕。关于祭司萨塔娜,利用药物迷惑人心的事,我从开始就是知道的,但是那又怎么样呢?反正我们都快要死了,就这样在她的操作下醉生梦死的狂欢一日又怎么样呢?
美人,只需要一次,你也会喜欢上这种感觉的。”
安歌没想到温力青居然是这种想法,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清楚,他知道灾难就快要来临,他选择了妥协,向灾难低头,在灾难来临之前,能狂欢一日算一日。
想到温朗月在明堂外为这样的哥哥受累,管理整个围栈,为他送粮食送一切所需甚至是女人,真是很冤枉。
她只是维持了他当土皇帝的日子,他早知一切都会灰飞烟灭,却根本不让温朗月知道,他想抱着他们所有人一起死。
“温力青,你真自私,你真变tai!”
温力青不理会安歌,灼灼的目光继续落在曹炟的身上,“……美人,人生苦短,就算有些人能够活到一百岁,但却从来没有经历过一天这样的美好日子,又有什么可羡慕的呢?不如,和我一起快乐,然后一起在火龙的拥抱中死去,这不是也很好吗?”
曹炟现在明白了,如果外面那些女人是因为受药物控制而变得疯狂,温力青就是真疯子!
96.死很简单
此时,力拼已经不可能,明堂内部暗道遍布,就算有地图,一时半会也不可能走出去,而这些疯狂的女人在温力青的指挥下,一定会想办法杀了他和安歌犬。
想到这里,他终于对上了温力青的眼睛。
向他点了点头。
温力青狂喜,“美人你是答应了?”
曹炟却又摇摇头,接着向安歌比划起来……
其实曹炟和安歌都不懂哑语,曹炟只是一番乱比划,安歌眼珠子转了转忽道:“寨主,半女说她不想死呢,也想和寨主到明堂的外面去,离开老虎寨,离开沌洲城,走的远远的,去过长长久久,恩爱甜蜜的好日子。”
曹炟倒是挺配合,忍着着心连忙点点头。
温力青眉头微皱了下,“可是美人,我答应过我父亲,要和老虎寨共存亡,要守住明堂,我真的不能离开这里啊!”
曹炟略微表现出一点伤感,转过身去。
温力青试着轻扳他的肩膀,“美人……我不是说了吗?去外面也没有什么好玩的,这里才好玩啊……”
这时候,安歌忽然想起什么来,记得她进入明堂之前,温朗月是告诉她,如果能杀了温力青最好。既然如此,她还在犹豫什么呢?现在不就是最好的时机吗?温力青的注意力,可都在曹炟的身上呢踺!
想到这里,她悄悄地把匕首拔了出来,几乎都摒住了呼吸,慢慢将匕首向温力青的后心送去。
就在她咬咬牙,用力往前一刺的时候,温力青忽然转过身,握住了她的手腕,眸子里凶光一闪,将她狠狠地摔了出去,安歌只觉得自己的五脏都被摔碎了般,蓦然吐了口血。
曹炟见状再不犹豫,一掌往温力青的胸膛上拍去,没想到这温力青人虽然糊里糊涂,疯子一般,武功却是非常的高强,曹炟与他交手没几招就已经落了下风,再打下去绝对也是曹炟吃亏。
安歌将情势看得非常清楚,想到老虎寨能够盘踞沌洲城外上百年,绝非偶然,而是寨中有武功高手。当然,温家既然是寨主,武功最高强的当然有可能是他们。安歌知道,对付这样已经失去理智的疯子,偷袭不成,便只能用智了。
当下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寨主……您是真的想要打死半女吗?你不是很喜欢她吗?就算你不能满足她提出的小小要求,至少也不应该杀了她呀!”
“她和你是一路的,想杀我!”温力青吼道。
“不,她不是想杀你,她只是想要护我这个姐妹罢了,寨主你完全误会了她呢!请寨主住手吧,我们再也不敢造次了!”
温力青一掌拍到曹炟的肩头,使他往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子,再看温力青,他双手叉腰,喘着粗气,显然急怒未平。
安歌赶紧走过去扶住曹炟,发现他腰间的旧伤处,又隐隐地透出血迹。
而他的脸色亦是煞白。
安歌忽然在他的耳边轻轻说了两个字,“倒下。”
曹炟有点不明白,安歌只好再说的清楚一点,“装死!”
他明白了她的意思,脸上闪过一抹难堪,向她摇了摇头。安歌忽然出手,在他伤处捅了下,他闷哼了声,额上立刻渗出细汗,痛得弯了腰。
果然温力青立刻急了,“美人,你怎么了?!”
“他旧伤复发了,寨主,他本来就有旧伤的,现在可怎么办?再这样下去,他一定会死的!”安歌夸张地道。
“那我去叫大夫来!”温力青道。
“如果明堂内真有好大夫的话,他的伤会到现在也不好吗?寨主,就算你不放我们出去,也请想办法让温朗月传个话,送来些伤药吧?这样下去,他真的会死的。”
温力青看到曹炟是真的很辛苦,因为疼痛几乎就要摊倒在地上了,他终于道:“好,我会叫月儿送药进来。”
就在这时候,萨塔娜却又进来了。
她已经安排好那些疯女人,使她们恢复了比较正常的状态,又如常的各司其职,这才匆匆地赶来。
一进来就听到温力青的话,马上反对道:“不行!寨主,火龙神已经发话,要您献上最美的女子!您应该把这女子押去献祭!”
温力青叹了口气,“可是我怎么舍得呢?她若死,也是应该跟我死在一起,怎么能献给火龙神呢?”
“寨主,你是当真被他迷住了吗?”
温力青摇摇手,“总之你别说了,我是不会同意的。”
“你——”萨塔娜向安歌看去,只见安歌也正在看着她,唇角有些微的得意。她倒真是没有想到,曹炟扮成女子,居然对男人形成那么大的吸引力,向来对火龙神极为尊重的温力青,竟然要与不遵神喻了!
萨塔娜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她神情凝重地跪在温力青的面前,“寨主,有件事我隐瞒了你,是我的错,表寨主惩罚我吧。”
“萨塔娜,何必说得这样沉重呢?我又怎么会惩罚你呢?
你是这个世界上,除了美人外,我最珍视的女人了。”
萨塔娜被扶了起来,却是委屈地道:“可是以前,你都说不管你有多少女人,你最珍视的女人只有我一个,我才是你的宝贝。”
“此一时,彼一时啊,谁让美人儿实是我见犹怜呢!”
听到他们的对话,曹炟几乎要气晕过去。
而安歌则实在忍笑忍得很辛苦,就算其实此情此景,他们的处境,应该是根本就笑不出来才对。
萨塔娜被伤了心,面色大变。
可她依旧不甘心,又道:“寨主,你可知,这半女根本就是个男子!他们一直在欺骗寨主!刚才在寨主失神之机,他们暴露出了他们的真实面目,可能寨主清醒后已经不记得了,可是我却看得很清楚,这半女不但不是女子,更不是个哑巴,他不敢说话只是害怕暴露了这个事实而已。”
“萨塔娜,你别说了,你以为我真的那么糊涂吗?我刚才已经知道他是个男子了。”
这下,连安歌都差点被惊掉了下巴。
萨塔娜不解地道:“那寨主您……”
只见温力青深情款款地走到曹炟的面前,“美人,你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既然你是男子,那也无防,我依然还是那么的喜欢你。这里的一切,我都愿意与美人分享,只要你愿意留下来……”
曹炟再也无法忍耐了,他强撑着站直了身体,猛地将温力青推开,“离我远点,你这个疯子!”
安歌却适时地道:“既然你喜欢他喜欢到,不管他是男是女都能接受,那为何不能尊重他的意见呢?他想活下去,不想留在这里等死。温力青,你还是放我们出去吧。”
温力青笑道:“任何事都可以答应,只有这件事不能答应。所有的这些女人,包括美人,我活着的时候陪我,我死了后,在地下也是属于我的。”
温力青是真的疯狂了。
安歌忽然看向萨塔娜,道:“你也是这样想的吗?如果我猜的不错,祭司应该是巫教的吧?据说巫教的人,一生只认一个主人,甚至连死后,灵魂也是属于那个主人,你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给了他,但他现在却喜欢上——不,是深深的爱上另外一个人,这个人甚至是男人,你真的会愿意这种事发生吗?”
萨塔娜忽然咬牙切齿地说:“这都怪你们,如果不是你们,一切都还好好的!”
她忽然追打起安歌,安歌松开了曹炟的衣袖,郑重向他道:“想办法活下去!”接着便快步跑出了洞口。
萨塔娜恶狠狠地追在后面,二人一前一后,很快就到了天坑之中。
安歌被逼到了火龙坑边缘。
萨塔娜恶毒地笑了起来,“你虽然丑了点,但是火龙神应该也不会嫌弃的,而且我会帮你做场法事,让你的灵魂永远困在火龙神处,你就安心的去吧!”
安歌道:“死还不简单吗?只要跳下去就死了,但是死并不英雄,只有有勇气活下去的人,才是值得人尊重的。萨塔娜,我不知道你来自何方,又为何蛊惑温力青如此残酷的用少女的性命祭火龙,但是我看你也不过十七八岁年龄,正是最好的年华呢?你何必要把自己交给温力青这么一个疯子,为他而死,真的值得吗?”
萨塔娜邪邪一笑,“你懂什么,他是死也不会离开明堂的,而我,我爱他!如果不是他,我早已经死去了,我的命本来就是他的,我愿意陪他一起死!但是只有我们两个人死怎么可以?会太寂寞,所以你们,都是我们的陪葬!”
话说到这份上,安歌知道,是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97.萨塔娜之死
她悄悄地把手伸进袖子里,向萨塔娜道:“你进前一点,临死之前,我有话对你说。”
萨塔娜笑道:“我才不会上你的当!”说着反而后退了一步。
这却正合安歌之意,她害怕离得近了没伤着别人伤着了自己,这时忽然从袖子里掏出一把药粉,猛地往萨塔娜洒去,药粉却是在进入明堂之时,温朗月送给她的药粉。
这下促不急防,萨塔娜愣了下,捂着眼睛弯腰尖叫起来,“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把什么东西洒到了我的眼睛里?!犬”
其实安歌也不知道那药粉杀伤力如何,现在既然有效果,她只能暗道侥幸,也不多说什么,跑到萨塔娜的身边,蓦然将她手中的蛇杖抢了过来。
萨塔娜尖声叫道:“你还给我,还给我!来人呀,把这恶毒的女人抓起来!”
附近有人听到喊声都哗拉跑了过来,就扑向安歌,安歌把手中的蛇杖一举,“你们看清楚,蛇杖在我的手中,我才是你们的祭司大人,而她,已经背判了寨主,她才是该死的那个人!现在我命令你们,把她给我绑起来!”
众人见状,都堪堪停住了脚步,茫然地看着安歌和捂着眼睛尖叫的萨塔娜,有些不知所措踺。
她们被萨塔娜的药粉长期毒害,反应能力差,连判断能力都下降得很厉害,她们此时竟不知道到底应该听谁的话。
安歌又举了举手中的蛇杖,“你们不听本祭司的话吗?可知不听我的话,火龙就会从这里冲出来,将大家都吞了!”
长期以来,蛇杖在祭礼中是一个妖异的存在,是一种标志。
众人的目光开始渐渐地坚定,都冷漠地看向萨塔娜。萨塔娜焦急地道:“我是萨塔娜啊,我才是你们的祭司!”
正在这时,火龙坑里忽然发出怪异的声音,真个有如龙吟,撼人心魄。安歌知道这其实是火山即将喷发的症状。
她借机道:“你们快点把萨塔娜抓起来,火龙发怒了!”
众女不再犹豫,扑向萨塔娜,七手八脚很快将她绑成了粽子的模样。安歌走到她的面前,冷冷地说:“萨塔娜,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来的妖女,可是你在这里如此蛊惑温力青残杀无辜的女子,罪大恶极。你不死,温力青没法醒过来,沌洲所有的百姓都会被你害死,所以……”
萨塔娜忽然狂笑起来,“若不是你,一切都会按照计划行事!是你,是你害得我没法报仇!就算死,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她面目狰狞吓人,忽然猛力挣扎想冲到安歌的面前来,却被众女死死地拦住,恰在这时火山口又有火舌忽然窜出几丈高,吓吓了众女,都以为是火龙发怒了,不由分说将把萨塔那往火龙坑里扔去。
在被扔下去的刹那间,萨塔娜大喊一声,“爹!女儿无法为你报仇,女儿对不起你!”
萨塔娜的身影只一闪,就被火龙坑内的炙烈吞没了,只听到萨塔娜又一声急促的惨呼便无声息了。
虽然她不畏死,可死时的痛苦与恐惧,依旧无法控制。
炙烈的热气扑将上来,安歌不由地后退了好几步,回过头来,看到众女的目光都盯在她的身上。
就在这时,忽见从洞口走出两个人,正是温力青和曹炟。
让人意外的是,温力青已经受伤,现在是曹炟的匕首逼在他的颈上,将他推着往前走。
温力青面色绝望,回眸弱弱地向曹炟唤了声,“美人——”
曹炟一刀划在他的嘴上,他的双唇开了个大口子,显得非常可怖,却是捂着嘴巴硬忍着没惨叫出声来。目光终于落到安歌的身上,发现她拿着萨塔娜的蛇杖,口齿不清地惊问道:“出了什么事?萨塔娜呢?”
安歌用淡然而凝重的语气道:“萨塔娜从这里跳了下去,她死了。”
温力青啊地悲嚎一声,扑到了坑边……
“萨塔娜!萨塔娜!”他一声接一声地唤着她。
最后他忽然目光凶恶地看向发安歌,却见曹炟已经站在了安歌的身边,他沉默地看着他,就好像一座冰山压在他的心上。而那些女子,似乎也有些清醒了,此时有人问,“安姑娘,是我们糊涂了,我们想要出去!”
这句话如同星火燎原,她们顿时都喊道:“我们要出去!要出去!不要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生活!”
不知道谁带头喊了声,“杀了温力青!”
“杀了温力青!”
安歌本来冷漠的眸子里透出些微的悲悯,终是道:“温力青,你放心,此间事我会如实告诉你妹妹温朗月的,我相信她会继续履行老虎寨曾经的誓言,保护沌洲百姓。而你与这里的一切都将在此时终止,埋没在这里。”
温力青还哪有不明白安歌的意思的,他残害了那么多的无辜少女,本来就应该去死!任何人都没有办法原谅他!
温力青站了起来,目光在众女的脸上凝视。
在大约一个时辰之前,她们
还那样的痴迷着他。如今,她们却都怒视着他。他从那一双双的眸子里看到了愤怒。
安歌道:“萨塔娜死了,你再也不能控制她们了。”
温力青听闻,哈哈哈地笑了起来,“那又如何?刚才最后一只铜球也落在了斗里,我们全部都会死在这里,不过是早半刻和晚半刻的事情罢了。”
目光再落到曹炟的身上,他却并没有看着他,而是向火龙坑里观察,他真的是一点都不在乎他的生死呢!想到自己躲在明堂之内,真的是在逃避现实,在做梦,自以为自己过的是土皇帝的生活,而且会一直过下去,现在梦破碎了,只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是泡影,他仿佛从未在这世上出现过,也不应该再出现。
之后,他转身,往火龙坑中一跃。
他下去的那样沉默,或许是因为火龙坑里的火焰越来越炙烈,在他跳下去的刹那,他就已经灰飞烟灭。
安歌看了眼手中的蛇杖,微微地叹了声,道:“我们赶紧出去吧。”
*
一众人从明堂走出来,他们所经历的事,让温朗月目瞪口呆。
后来温朗月亲自来到火龙坑边查看,始相信他们所说的都是真的,尔后轻轻叹道,哥哥呀哥哥,你真是笨啊!老祖宗将明堂的秘密留下来,只是为了不让沌洲百姓活在恐惧中,因为说不定火山不会喷发!可是你……
没错,温家世代守护沌洲百姓,为的只是这一刻。
在大难来临之机,老虎寨可以及时将明堂内火山口将即喷发的消息送出去,以救老百姓。实没有想到,温力青会反其道而行之。
说起萨塔娜,温朗月在见了那根蛇杖之后,忽然道:“原来是她!”
原来这萨塔娜临死之前说那些话,并非没有缘由。
事情还要从大约四年前的兵匪之祸说起。
当年,邾国与卑陆后国(西域国名,准嘎儿盆地南缘)大战,卑陆后大败,卑陆后对于战败兵士极其污辱,于是其中有一支战败的军队不肯回国,而是伏在邾国境内开始打游击,最初的想法,是想再与邾国~军队一战,到后来却因为粮草、生存等各方面的原因,这支战败的卑陆后军队渐渐地变成了兵匪,盘踞在沌洲附近。
而兵匪的头目,就是曾经的卑陆后将军,温朗月记得他有个女儿,当时大约有十三四岁,手执蛇杖,异常骁勇善战。
因为兵匪常常进城打劫祸害沌洲百姓,一直守护着沌洲的老虎寨自是不能坐视不理,最后联合沌洲百姓设计将这队兵匪剿于城外老虎寨附近,当时清点尸体的时候,便发现兵匪头子的女儿不见了,但是因其毕竟年龄还小,老寨主派人四处寻找未果,便没有再放在心上。
温朗月说到这里,不由自主地紧握住了自己的拳头,恨恨地说:“现在想来,必是我哥哥见那女子长得美貌,将她救了下来悄悄地藏在明堂,后来更与她一直鬼混到现在。”
安歌想到萨塔娜临死之前所说的话,点头道:“你哥哥与那女子之间或许还是有几分真感情的,只可惜中间隔着血海深仇。你哥哥应该也曾试图化解她心中的仇恨,不但没有成功反而被她利用成为报仇的工具,若是此事再揭露的晚些,老虎寨与沌洲全部都完了,她也就为自己的爹及当时牺牲的所有人报了仇了。”
事情终于水落石出,众人却并没有多少唏嘘的时间,温朗月虽然是女子,却很有些决断之能,当时就组织老虎寨众人退出围栈,寻找安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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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亲爱的们,下章《火龙祭》此卷便完结了,祝亲爱的们阅读愉快!:)
98.龙凤客栈
此事便又用到了安歌,安歌于风水堪舆方面的能力,再次派上了用场。
她用半天的时间,选好了方位,那是一处位于北方高地的地方。老虎寨及所有的沌洲百姓,在齐王曹炟出面请官府组织疏散的情况下,于三天后全城四万多人全部迁到这个北坡之上,因为时间紧迫,也不知道火山喷发到底会造成多大的后果,这里或许只是个暂居之地,因此就没有另行起名,就叫“北坡”。
所有人都住在临时搭建的棚子里。
曹炟的帐蓬是在靠边缘的一个僻静之处,安歌走过去的时候,正见到沌洲的官员从他的帐蓬里走出来,见到安歌倒是很恭敬地打了声招呼,“安姑娘来了。”
安歌向他们点点头,走进了帐蓬犬。
只见曹炟正靠坐在矮榻上,一袭白色的衣裳,使他如一朵刚刚绽放的洁白的荷花。此时他微闭着眼睛,如同睡着了似的。
安歌本不拟打扰他,却见他已经睁开了眼睛,道:“我在沌洲的事情,肯定很快就会传到皇帝的耳中,你猜他会怎么做?踺”
安歌道:“他会叫人来杀你。”
她说的这么直白笃定,让曹炟微怔了下。
二人沉默了半晌,安歌道:“其实我们何必等他来杀我们?我已经安排好了马车,今晚我们就离开这里,让他们扑个空好了。”
曹炟笑着点点头,“看起来你完全站在我这一边了。”
安歌笑道:“你别臭美了,只是你是我的杀母仇人,我害怕你死在别人的手中,我不能亲手报仇罢了。”
其实安歌越来越怀疑,安母之死另有内情。
因此她这么说的时候,并没有真的将曹炟当成是仇人。
曹炟也感觉到她语气里的变化,唇角浮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却听得安歌又作死道:“我只有一件事很好奇,你明明不是那蛮汉温力青的对手,最后却是如何将他收拾的服服贴贴的?唉呀,我想着,是不是因为他耽于美色才会让你得手?一定是这样了对不对?这果然是个看脸的世界呀,有张美貌的脸,真是比什么武功啊,武器啊都实用的多呀!”
她的话音还没落,曹炟已经向她扔过来一个茶杯,“滚!”
她也不强留,哈哈笑着赶紧跑了出去。
晚上的时候,安歌来到温朗月的帐蓬里,她却不在帐中,经过询问留在帐里的丫头才知道她在前面的空地上。安歌找过来,就见老虎寨中人都聚集在空地上,温朗月的面前几只大箱子里装满了银两,此时正在挨个的给他们派发。
末了,这些人都跪了下去,眼含热泪,“大小姐,就此别过!”
“大小姐保重!”
相比之下,温朗月反而冷静平淡的多了,道:“你们都走吧,各自去寻找自自的前程吧,老虎寨走到今日,已经尽到了自己的职责,该是卸下重担的时候了!”
众人听了,都渐渐地散开。
“温寨主……”
“别再唤我寨主了,老虎寨从今天开始将不存在了,我想过了,祖辈们留下来的祖训我们的确应该遵守,但这些东西发展到现在已经成为了诅咒。我不想让我哥哥的这种事再发生了,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再是一百年前的情况了,现在的沌洲自有齐王爷这样的人去护佑,不再需要老虎寨了。”
二人沉默了片刻,安歌道:“我是来向你道别的,今晚我们要走。”
温朗月微怔了下,“这就要走吗?这么快。”
安歌点点头,“有必须要走的理由。”
温朗月吸了口气,使自己平静下来,“好,那祝你们一路顺风。”
安歌笑了笑往前走去,就在这时候,却又听温朗月道:“安姑娘,我可以和你们一起走吗?”
安歌转过身看着她,不置可否。
温朗月走到安歌的面前,忽然对着她跪下去,“朗月的哥哥已经死去,老虎寨也不存在了,朗月心无牵挂,孑然一身。若不是安姑娘,老虎寨已然闯下滔天大祸,这辈子也无法孰清这罪,安姑娘对我老虎寨的大恩大德无以报,朗月愿做牛做马,此生为安歌鞍前马后,报答姑娘。”
安歌哪敢受她这样的大礼,连忙将她扶起来,“别这样,朗月,你说的在严重了,再说,此事最大功劳乃是齐王爷。”
温朗月的眸中闪过一抹羞涩,讷讷地说:“当,当然,也必须要报答,报答齐王爷的……”
安歌只当她是不好意思,笑道:“既然你这么说了,我若是不带着你岂不是不尽人情?你就跟着我吧,我也不需要你鞍前马后,我们姐妹相称好了,只不知是你大呢还是我大?”
温朗月惊喜道:“年岁自是我大些,但是我愿意叫你姐姐!”
“这怎么可以,这不可以……这样吧,我还还是彼此直呼名字吧,更亲切随意些。”
“好,那就这样吧。”温朗月也觉得这个意见挺好。
二人
略微收拾了些东西,就一起往齐王曹炟的帐里走去,进了帐,却见里头冷冷清清,矮榻上的被子叠得很整齐。
安歌前前后后帐里帐外找了一大圈,也没见曹炟,不由微蹙眉头,担忧起来。
最后在帐子外面截到了之前伺候曹炟的丫头,问道:“齐王殿下人呢?”
丫头答道:“他已经走了。”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大约一个时辰前。”
温朗月也不由地焦急,“他还受着伤呢?怎么能一个人走?”
安歌却冷静地道:“也是,他是必定会一个人走的,他大约是不想欠着谁的情吧,毕竟和他在一起,还是太危险了。不过他再走,也不过是去向安阳的方向,我们也向安阳而去,到了安阳,总还会有见面的机会。”
说完,向温朗月道:“我们走吧。”
二人不再多说什么,另驾一辆马车,连夜上路。
清晨的时候,树下的马车微微晃动了下,安歌首先下了车。
接着温朗月也下了车,一下车就开始注意路上的车痕,“齐王必须也是走这条路的,这条车痕便是他的马车留下的。如果我们继续加快速度,应该很快就能追到他了。”
安歌却是看着沌洲方向,只见那里起了一股很大的青烟。
脚下的大地忽然晃动起来,温朗月被吓了一跳,连忙扶住车辕,大惊失色地道:“这是怎么了?”
“火山喷发了。”安歌淡淡地道。
与此同时,北坡上的所有百姓也都看到了这一幕,只见围栈处忽然崩烈,无数的石块混着喷涌而出的火红炙烈的岩浆往山下倾泄,过处所有的一切尽被焚毁,整个沌洲城都被火红的岩浆迅速淹没。
天威赫赫,天地无情,人们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
第二卷《火龙祭》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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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阳城内,闹市。时节已经是初冬,阳光明媚,然走在街道上的人并不曾感觉到有任何的暖意,呵口气出来都凝结成雾。
就算安歌很会享受,一路坐着马车,食物也不曾有缺,但如此近一个月的路程,还是骨头架子都快散掉了,温朗月也好不到哪去,不过她的精神很好,一双眼睛目光灼灼,兴奋地往外面看着,“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热闹的地方呢!比起沌洲内更热闹!”
其实安歌倒没觉得,也因为她对这里很熟悉了,曾经的记忆还那么鲜明未曾淡去,这里有太多的伤痛回忆,她因此只是沉沉地躺在车里,有气无力地说:“我现在就是想找个地方好好的睡一觉。”
“去哪里?”
“当然是龙凤客栈,别看这个客栈不太大,却是闹中取静,环境好到不得了,而且掌柜的人很好,一定会好好招待我们的。”
“你怎么知道的啊?你以前来过安阳?”温朗月有些儿好奇。
“听说的,听说的啊,这么出名的地方,当然是有人到处为它做免费宣传了!”
温朗月点点头,向马车夫道:“那就问道儿,我们先去龙凤客栈安顿下来。”
……
一会儿,温朗月看到一位锦衣公子骑着大马慢悠悠地走在街道上,远看便觉得异常俊美,慢慢地走近了才发现是个龙章凤姿,天质自然的美少年,此时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索着,不知道是在找着什么人。
温朗月有点儿感叹,这安阳不愧是邾国的都城,街道上随便一个少年,都能美成这样子。
99.郡主的马车
这时,为少年牵马的小厮道:“王爷,小人觉得,那伶儿姑娘就是在诓您,她说人群中戴花儿的人就是她,可您看,这来来往往的人,头上戴花儿的人可太多了,谁知道哪个是她?”
原来这少年正是八王爷曹煣,这时笑着道:“其实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她的歌喉那样的动听,人定也是很美的。”
小厮有点愤愤不平,“小人却觉得这伶儿姑娘就是故弄玄虚,唱曲就唱曲吧,还要在前面遮一帘子,今次若不是八王爷得了这招儿“街道上寻戴花儿人”,恐怕整个安阳城能见到她庐山真面目的人还真没有了,其中说不定很丑。”
小厮的目光也在人群中搜索,忽指着一戴花女子道:“莫非是她!”
曹煣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个满脸麻子的女人戴着朵大红花儿,此时摇摇摆摆地走在人群中,一看就是那种没有自知之明还自诩为美女的半老徐娘!
小厮的头上挨了不轻不重的一鞭子,“你乱指什么?伶儿姑娘怎么可能长成那样子?!”
小厮挨了打,一时委屈,不敢再胡乱指认。
却惹得温朗月噗嗤地笑出了声……
因为这时候安歌的马车与曹煣的马几乎是擦肩而去,曹煣就听到了这声哧笑,转目看去,就看见马车车窗前露出一张干净利落,眉宇间透着股英气的女子的笑脸,这笑容着实比阳光还灿烂,曹煣的心里微微一动。
就在这时,忽听得有人喊,“快,快,百福楼又在选花魁了!”
花魁大赛,三年一度……
每次都由百福楼牵头儿,这事吸引了曹煣的注意力,对小厮道:“走,先去百福楼,否则时间就晚了。”
而本来躺在马车里装死的安歌也蓦然坐了起来,向温朗月道:“掉头,掉头,我们也去看看。踺”
温朗月笑道:“不过是选花魁而已,想来没有当年我们老虎寨里选武状元来得有意思。”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花魁大赛可不是普通的大赛,百福楼也不是普通的酒楼。”
因为害怕温朗月问东问西的,她话至此就不往下说了。
倒惹得温朗月也对这场大赛好奇起来。
马车掉头往百福楼而去,在离百福楼还有半里路的时候,就被迫停了下来,原来是聚集的人太多将道路都拥堵了。安歌和温朗月只好下了马车,挤在人群中伸长颈子往前观看,却只见人头撺动,根本看不清百福楼高台上的情况。
安歌想起三年前,也是百福楼,也是花魁大赛,曹煜带着她过来观看这场大赛,被安排在百福楼第二好的位置,从露台往下看,人山人海,而选台上则美人来去,衣香鬓影,实在是美不胜收,还可以悠闲地品美食,喝好酒,不似现如今,挤得满身汗臭味儿,却连美女们一根头发都见不着。
她倒并不是悯怀过去的日子,只是这对比鲜明,使她心绪有些复杂而已。既然挤不进去,她干脆退了出来,站在旁边一个卖头饰的小摊前喘口气,目光却往百福楼的露台看去,果然上面已经有人坐在那里,悠闲地观望下面的风景,只是离得太远,看不清到底是谁在上面。
温朗月有点懊恼地说:“看样子,我们是没法看这个什么花魁大赛了,我现在是真的很想看啊,想来这些参赛的女子都是美人中的美人……”
事实上温朗月觉得自己也是挺美的,当然,她本来就是美人儿,美人儿听别人夸赞别的女子美,心里头总会将这女子与自己对比一番。
对于花魁大赛中参赛的女子,温朗月实在有些好奇,她们是凭着什么,居然引得整个安阳城的人都关注这场比赛呢?
正在这时,听得有人呦喝,“让开!全部都让开!”
喝声相当的不耐烦而蛮横,众人看过去,只见一辆华丽的马车正快速驶来,就算这里人群拥堵,马车竟也不减速,马车夫神情倨傲凶恶,手中的马鞭毫无顾忌地挥舞着,随便殴打挡道的人。
安歌扯着温朗月赶紧避开,众人也都往旁边退去,只是前面依然有人退避不及,跌倒在地上。
那却是个挑着一担梨子的老妇人,马车即刻到了近前,她被吓得僵住了。眼见着马车就要从她的车上驶过去,忽然有人到了她的身边,伸掌往马的脑袋上推去,马儿被推的嘶声叫着,人立而起,这人将老妇人趁机扯到一边儿,却因为马车失去平衡,随着一声尖叫,从里头滚出一团金黄色的人儿来。
为什么说她是金黄色的呢?因为她头上有许多金子做的钗,脖子上和手腕上有许金子做成的项链和手串,甚至连衣服鞋子上都是布满金线和金饰,可能因为金子太重了,她好半天都爬不起来,惹得众人笑了起来。
好不容易爬起来,众人也终于看清了她的脸,只见皮肤白暂,小嘴儿嘟嘟的若含珠,一双眼睛黑黝黝水灵灵的,真是个好看的姑娘,就是满脸的刁蛮之意,发现周围的人在嘲笑她,她娇喝一声,“来人呀,把这些贱民都给本郡主抓起来!”
安
歌一时有些疑惑,这位哪位郡主呀?她虽然在安阳生活了三年多,却不认得这位郡主,关键是她还这么大的谱儿。
因为她的命令,立刻有一队官兵走过来,就要抓众人。
这时有人道:“是郡主有错在先,为何要抓无辜之人?”
这位郡主看向说话之人,只见他的身边还站着之前挡道的那个老妇人,知道刚才阻马上前的人定是他,这时她叉着腰走到他的面前,仰起下巴道:“你是谁?你居然敢害本郡主出糗,你不想要命了?”
“在下况离。”男子微微施礼,不卑不亢。
“况离,这名字怎么觉得有点熟……”郡主露出思考的神情。
而旁边的安歌,自老妇人被救,就看清救人者乃是况离,没想到刚来安阳就见到了他。
若是从前,她肯定忍不住走出去相认,现在经过了妃子墓事件,她只是默默地在旁边沉默着,老老实实地当一个看客。
这时,又有一辆马车停了下来。
人还未下车,车里就传出一个女子娇媚的声音,“妹妹,这位况离先生可是皇上最器重的风水师,你莫要对他无礼。”
随着说话声,车上走下来一个相貌美丽,下巴尖削,颇有妩媚气质的女子,她同样穿着华贵,却没有像之前的小郡主那样,好像将家里所有的金子都穿在身上了的模样。
见到她,之前的小郡主忙迎了上去,“姐姐!”
这位“姐姐”,安歌却是认得的,她是何嬛之。
她的父亲何宴前些年是湖广总督,后来调回京里当了御使大人,据说为人刚正不阿,却是头脑清晰,刚刚上任就办了不少大案,在民间很有声望。后来曹煜登基上位,为了拉拢这位御使大人,就给他封了候,再后来,又给他的两个女儿都特列封为郡主,而他的儿子何子渊,亦成为曹煜很好的朋友,如今乃是骠骑少将。
这何嬛之正是何宴的大女儿,当时她被封为郡主的时候,安歌已经被关进了深宫之中软禁起来。不过二人在那之前就有数面之缘,是以认得。
而这位小郡主,莫非就是何宴的二女儿何佟之了?
“佟之,出门时爹爹对你叮嘱了什么?”
何嬛之对于这刁蛮女的称呼应证了安歌的猜测。
安歌倒又想起一个传闻,这位何佟之据说自小被家里人宠爱有加,十三岁之前就没有出过何家大宅的门,却早已经因其美貌而在安阳有不小的名气,今年约莫十四岁,没想到今日能够见庐山真面相。
果然极精致漂亮,却也只是小巧佳人罢了,与安歌心目中倾国倾城的大美人,还是有段距离的。
因为何嬛之的责问,何佟之略微收敛了嚣张的气焰,却依旧不服气地说:“可是他居然打我的马,害我从车上滚了下来。你看我精心准备的妆容,都乱了,一会儿上了台,必要比不过那位谢芊芊!”
可不是,她精心准备的装容,此时虽然没有被完全破坏,可是全身披挂黄金,又金钗歪斜散乱的模样,实在没有办法把她和花魁大赛联系起来。
何嬛之道:“这还不是因为你打扮的时间太久耽误了时间?也怪不到别人的头上。”
说着,微笑地来到况离的面前,先给况离身边那位老妇人掬了一躬,“舍妹不懂事,还请您原谅一次。”
100.她已经不是她了
老妇人如何敢受千金大小姐的一拜,连忙道:“没事没事,我没事。”
何嬛之又向况离道:“况先生好功夫,不过这次却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我妹妹佟之之前很少出门,因此少学了规矩,还请况先生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要放在心上。”
况离倒是有礼地给何嬛之也微微回掬,道:“严重了。”
“况先生也是去百福楼吗?”
“正是。犬”
“那不如一起过去吧。”何嬛之盛情道。
“好。踺”
见二人达成一致,何佟之无奈地跺了跺脚,上了车,向马车夫大喊道:“还不赶紧走啊!”
安歌牵着温朗月的手,跟在何嬛之的马车后面,温朗月刚想说话,安歌连忙嘘了声。
经过刚才那一闹,此时人群已经主动让开了道儿,二人跟在他们的马车后面,果然顺利到达花魁大赛现场。
安歌带着温朗月混入人群,况离等人自始至终并没有发现安歌的存在。
这时候离高台已经很近,抬头就能看到台子布置的很华丽,淡紫色的幕布和铺了地毯的台面,已经有些女子大胆走到高台之上。
这些女子中,倒还未出现特别漂亮的。
温朗月笑道:“安歌,你说我能去参加花魁大赛吗?”
“你想参加啊?”
温朗月点点头,又摇摇头,“从小的时候,我爹就说我不像个女孩子,真正的女孩子不该像男孩子一样打打杀杀,抛头露面的。我……”
“你若想去,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得准备万两黄金。”
见她满面茫然,安歌淡然地道出百福楼的来历。
“其实,百福楼听名字是很普通的,但是背后的主人并不普通,乃是当朝天子的表哥谢流云,多年前先皇在世时,就被晋为逍遥候,虽然是候爷却并不在京办事,这百福楼就是他经营了快十五年的产业,从经营的第一年起,就举办了头一届的花魁大赛,那一年,花魁是司徒兰。”
“司徒兰?为什么感觉上这个名字有点熟呢?”温朗月道。
“就是后来的兰妃。”
温朗月大吃一惊,“就是那个闹出很轰动的事情的兰妃?”
“嘘——”
安歌压低了声音,“此处人太多了,不宜在此地讨论这件事。”
温朗月点点头,听得安歌继续说:“从那时候起,百福楼的花魁大赛就不是普通女子可以参加的,要么必须得是享有盛名的真正的大美女,要么就是达官贵人家里的贵女及大商贾的千金小姐、有名气的才女,甚至是郡主、公主……”
温朗月叹道:“没想到百福楼的花魁大赛规格如此之高。”
安歌接着说:“选花魁的精要也并非是在一个‘选’字上,当然如果成为花魁是最好的,如果成不了,也可以在高台上尽显自己的风彩,谁知道会不会变成下一个司徒兰呢?
是以,参加花魁大赛的资格也早已经明码标价,拿来出~售,有那原本没有资格参加的,却又想借高台一展美貌,从而改变命运的家族和女子来说,便多了一个机会,只是这样的一个参赛资格,须得万金才能获得。”
安歌忽然想到了谢流云,看今年这阵仗,这位逍遥候今年又赚大钱了。
温朗月听闻,有些沮丧地说:“这样的话,我是没有办法参与了。”
安歌意味深长地道:“或许等到你可以参与的时候,你又不想参与了,今年且看看热闹吧,反正再过三年,又会如此折腾一次。”想来那谢流云是绝不会放过这么好的赚钱机会的,说不定将来一年举办一次也未可知。
她的目光往百福楼的露天阳台上看去,果然那里已经也坐满了人,八王爷曹煣此时正在座,目光依旧在人群中搜索,似乎还在找那位戴花的伶儿姑娘,发现他似乎往她们这个方向看来,她连忙低了头。
过了片刻再往阳台上看去,只见格局又有变化,曹煣旁边的台子上坐了一个身着深色锦衣的冷峻男子,漠然地看着楼下拥挤的景象。
安歌的心不由咚地一跳,此人正是齐王曹炟。
见他平安归来,她一直提着的心莫名放下。
除了两位尊贵的王爷,还有些女眷也被安排在那里,刚刚到场的何嬛之也上了楼,正向两位王爷请安,两位王爷都是微微点头。伙计大概安排了比较中间的台子给她,何嬛之却摇摇头,主动坐到右侧比较靠边的台子上。
而那位何佟之就到了曹煣跟前套近乎,嘻笑着不知道说着什么,曹煣也笑着,扶了扶她发上歪斜的钗。
何佟之露出有些羞涩的情态,大概想起还要精心再修饰打扮一下,匆匆地离开了阳台。
而阳台之下,从高台的左侧缓缓走上来一个人,此人唇有微须,身材修长,气质儒雅,一袭流云褂,一把黑白扇,行动间真个有如天边流云,充满魅力。
<
p>正是许久未见的谢流云。
安歌唇边的微笑,就这么渐渐地淡去。
记得当初她被送入深宫时,犹记得要来见谢流云一面,当时的谢流云神色略微尴尬,再不是以前挥洒自如的样子。她还感到很奇怪,问他为何如此?他回答说,只怕这一分别,要好久不见。
安歌觉得他说的不对,她只是入宫,又不是去做牢,随时都可以出来,为何要可能好久不见?
后来的后来,她终于明白了,谢流云自她被送入深宫的那一刻起,就知道她是再没有机会出来了。
可是他并没有阻拦她,甚至没有提醒她,他亲眼看着她被送入深宫,还一口一个好妹妹的叫着。
他曾经明明说过,若好妹妹有难,为兄第一个出面替她摆平。
原来,都只是他随便说说吧?
安歌想到这里,眸子里的受伤已经难以掩饰,若不是经历了那个雨夜,她依旧会傻傻的,想信所有人说过的话。还自以为自己很重要,其实,他们所有人,早就已经抛弃了她,忘记了她!
温朗月见安歌神色不对,问道:“你怎么了?”
安歌摇摇头,眸子里的水雾一闪而没,“没事,只是觉得,觉得好热闹,呵呵,真的好热闹……”
当年,她也曾在这样的熙熙融融中,独占高处俯瞰全场。
当年,她也曾在这样的红绿繁华中,被众人所仰望。
如今,所有的人,所有的事,似乎都没有变,而她,却已经不是沈婥了。
……
谢流云到了台上,其实也只是宣布了一件事,那就是,花魁大赛于今晚正式开始!
引得台下百姓一阵欢呼。
为什么是晚上?而不是白天?历届百福楼花魁大赛都是在晚上举行,为什么?安歌曾经这样疑惑地问过谢流云,谢流云说,因为在晚上这样朦胧又华丽又摇曳的灯火中,才能将女子显出更非凡的美。
普通的女子变成美貌的女子,美貌的女子变成绝色美人,绝色美人变成倾国倾城的仙子……
他果然说的没错,除了百福楼花魁大赛,在与曹煜在一起的几年里,她还分别看过别处的几次花魁大赛,皆没有百福楼这样的盛况,女子的容貌似乎与百福楼的参选人员有不少的距离。安歌一度认为,“夜晚选美”,才是百福楼花魁大赛胜于别家的制胜武器。
她有点儿饿了,不是,是很饿。
她想念杨传老厨的小酒和糟鸭,也想念七哥卤味及食楼的炖鲜鱼……
犹豫了半晌,还是决定先去杨传老厨,美美地吃一炖再说。
和温朗月退出人群时,其实已经是傍晚,吃完饭再赶过来,时间上正好。
因为杨传老厨与百福楼一东一西,是以西边的杨传老厨今日非常冷清,平日里热热闹闹的老店子,今日只有寥寥二三桌人在吃东西,而且隔得都很远。安歌走到以前最喜欢的台子上坐下,便见伙计慌里慌张地赶过来,“二位客官不好意思,此台已经被客人预定,请二位另寻台子。”
安歌听闻虽然觉得有点不习惯,却也并不为难伙计,另寻了一处靠窗的台子坐下,半扇屏风正好将此台与别的台子隔开。
坐下后,依照从前的习惯,点了糟鸭和二两女儿红,想到二人今天一天就吃了这一炖,干脆又点了两碗阳春面和一盘子牛肉。
温朗月当年自占山头为王时,日子过得也好,天天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山寨里的好东西都可劲的往她面前端。她实际上也是过惯好日子的,觉得这么久以来,就今天这炖还像个样子,马上放开胃口,大吃大喝起来。
然而尝到熟悉味道的安歌,却只吃了一口糟鸭,就吃不下了,倒了杯女儿红,慢慢地喝着。
101.竞美
从离开,到回来……细细地算,也不过两三个月吧。
于她,却是两世了。
不过这杨传老厨的美食,却的确近一年没有吃到了,自从被关进了深宫,宫外的这些都成了可望而不可及的回忆。
想到菀青当初也是很喜欢这里的糟鸭,不过从进入深宫,直到被曹煜杀死时,再没有机会吃过一次。
正在胡思乱想着,忽然听到伙计又迎来一位客人犬。
“客官您请进,您的台子给您留着呢!”
安歌探了半个头出来,发现一位着深蓝色锦衣的男子被引到刚才她选中的台子前踺。
那人坐下,安歌看到他几乎完美的侧面。
倏地将探出的半个头缩了回来。
看温朗月还在认真地吃东西,她也不打扰她,自是努力控制着自己怦怦怦狂跳地心,竖起耳朵听那台子上的人说话。
“庞鹰,你不必陪我,去隔壁台子上要点吃的吧。”
“是,公子。”
庞鹰坐到了不远处的台子上,点了两样菜。
原来这二人,正是曹煜和庞鹰主仆二人。
安歌简直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同时也有些疑惑,为什么曹煜偏偏会预定这个台子?
而且他点的菜也是从前的老三样,小酒、糟鸭和牛肉。
菜很快就上来了,他却并不举筷品尝,似乎是在等人。
果然,过了一会儿,一抹青色进入店中。
如水的眼眸中带着深不见底的寂色,正是在花魁大赛附近见过的况离,他向曹煜微施一礼,曹煜示意他坐下。
二人面对面坐了下来,听得曹煜说:“今日花魁大赛一定很成功,老五和老八都去了。”
“是呀。”况离道:“还有何宴大人的两个女儿及芊芊姑娘也都参加了大赛。”
曹煜噗嗤地笑出声来,“这下有好戏看了。”
“您不担心吗?芊芊姑娘她……”
“有什么好担心的,她不是有太后罩着吗?”
“我是说,担心她欺负别人。”
“不担心,若是聪明的人,自会躲她远点。若是不晓得躲开她的,也就活该被欺负了。”
曹煜说到这里,忽然道:“我让你查的事情有查到眉目吗?”
况离摇摇头,“没有,恐怕……”
曹煜冷冷地哼了声,“一定要查出,到底是谁动的手!这就好像有一个敌人在身边,却不知道是谁,这让我很被动,随时都会被他算计。”
“那会不会是齐王殿下?”
“不会,当时他一心只是忙着婥儿的事情,我们离开安平镇的时候,他还都没有离开,我敢断定,婥儿的墓定是在森林里,只不过他比我们先一步到,又挪走了,要想再次安置,需要耗费很多的心力,他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理由去做这件事。”
说到这里,他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笑着道:“况离,这是婥儿生前最喜欢的位置,她总是在这里就着这两样菜喝点酒,有时候就算是我不陪她喝,她也会自己把自己喝醉,我从来没有见过像她那样爱喝酒的女子。”
况离淡淡地哦了声,好像曹煜说的,根本就是个不相关的人。
曹煜见状,呵呵轻笑了两声,又道:“婥儿与你曾经有那样的经历,我真怕你会因为婥儿而恨我。”
况离也是哧地一笑,“我没资格因她而恨任何人。”
二人的谈话至此,好像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若不是安歌这样的知情人,根本就不会听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就算是安歌这样的知情人,依旧没有完全听懂,不过她却明白,原来在安平镇的时候,曹煜忽然急匆匆地赶回安阳,为的是一件很重大的事情。
而这件事,有可能是曹煜的敌人所做,但曹煜却不知道是谁。这世上能瞒过曹煜的人还真不多。
安歌不由地好奇起来,到底是谁?做了什么事?让曹煜如此的害怕?
店子里变得很安静,众人都在默默地吃东西,曹煜和况离也不再谈话,这时,一直埋头苦吃的温朗月终于吃饱了,伸了伸懒腰,道:“吃饱喝足就有点困了,要是睡一觉再去看花魁大赛更好。”
安歌模糊地唔了声,她现在还不想让曹煜知道自己已经到了安阳。现在轮到她埋头苦吃了。
好在不一会儿,曹煜和况离及庞鹰,就一起出了门。
安歌长长地吁了口气道:“月儿,你说的完全对,我们可以睡一觉再去看花魁大赛,因为好戏总是留在后头,现在去也没什么好玩的。”
*
安歌和温朗月再次来到花魁大赛现场的时候,时间正是刚刚好。
之前的那些小美女都已经从高台子上下来,聚集在一处等待今日的结果。
而真正引人注目的美女,才刚刚走上高台。
百福楼的宽阔露台之上
,曹煜、曹炟和曹煣皆在座,谢流云此时陪坐在曹煜的旁边。女眷方面多了一个令安歌意想不到的人,竟然是当初从安平镇过来的姬五小姐姬静姝,她的位置并不显眼,然而却是独占一台,身份也算相当特殊了。
此时众人的目光都在高台之上,没人发现观看的百姓中混着个安歌。
走上台的女子面缚轻纱,像一朵儿云,轻轻淡淡地飘上来般,令众人不由地都注目在她的身上,好奇她是何等模样。随着旁观的凑乐响起,她跳了一曲《霓衫羽衣舞》,显然是经过改编的,动作要求并没有多高并且进行了简化,但是她跳出来,硬是让人看得血脉喷张,赞叹不已。
一曲完,她才轻轻地取下面纱,在摇曳的灯光下,众人终于看到了她的脸,一对柳叶眉,一眸清河水,什么叫做沉鱼落雁?这便是沉鱼落雁之色呀!
台下有人宣布,“这位便是鼎鼎大名的罗芊芊小姐,她七岁便能七步成诗,十岁时女红已是一绝,十一岁时学会了弹凑箜篌,十二岁时在太学府内一举拿下第一名,成为太学府里最出色的学生,今年她刚刚十四岁,正是最好的年华,如果大家喜欢她,就到隔壁去买写着她名字的铢子,以示支持!大家都知道,最后是谁名字下的铢子最多,谁就是花魁!”
这人的话还没说完,就已经有许多人涌到侧面的“铢子”店里,去支持罗芊芊了。
这种铢子所须钱币很少,并且凭此铢子可以在百福楼兑成钱币消费,乍然看,这些买铢子的人似乎没有吃什么亏,但是那微小的差额在庞大的购买群体下,利润就很可观了,再说此铢只有百福楼认帐,算下来钱其实仍然回到了谢流云的手中。
谢流云见众人纷涌去买罗芊芊的铢子,不由地笑了起来,“这一晚上,直到这会儿,才真正让人开怀。芊芊姑娘不愧是太后的侄女儿,当真是有非凡之姿啊!”
曹煜笑笑,问道:“下一位是谁?”
谢流云道:“这一位的身份却有些特殊,乃是最近一个月来,忽然斐声安阳的歌姬。之前是坐馆在万花楼内,虽然从未有露过真容,却凭着一幅好嗓子成为万花楼的头牌。这位却是我花大力气请来的,为的就是在今日,让大家一睹她的真容,若是美貌,自是令众人更加的追捧她,若是丑陋,也算多了一桩奇事,皇上想想,一个貌丑女子成为花楼头牌,这事儿说出去可不就是一桩奇闻?”
谢流云心里倒是希望这女子是丑的,就更有热闹好瞧了,也能够造成更多的讨论和轰动。
这时,坐在他们不远处的姬静姝忽然道:“不知道那位佟之郡主什么时候上台呢?”
谢流云笑道:“她啊,也马上就上了。”
……因为姬静姝问起何佟之,另一边的何嬛之便不由地多瞧了她几眼,面上闪过一抹疑惑。
而在高台之上,此时已经走上一个女子。
她的穿着打扮算不上多么的华丽,只是头上一朵大花儿,将她整个人都显得更加娇小了,花儿实在太大,将她的脸的大部分都遮住了。她的手中抱着一只琵琶,素手纤纤,些微拨动,便觉得那弦子在心里扎了根,每拨动一下,都带着人的心微微地颤着。
随着琵琶声,一阵轻逸圆润的歌声响起……
日暮风悲兮边声四起,不知愁心命说向谁是!原野萧条兮烽火万里,俗贱老弱命少状为美。逐有消草兮安家葺垒,牛羊满野兮聚如蜂蚁。草尽水竭兮羊马皆徙,七拍流恨兮恶居于此……
……这乃是《胡笳十八拍》其中一段,语调悲凄,歌声却美,有些人更听得眼含热泪。
一曲完,此女向众人弯下腰,揭开自己的面纱。
102.皇后娘娘的热情招待
众人看清了她的脸,都不由错愕,此女明显非汉人,高鼻深目,发色棕黄,双眸如同水中的月亮般蒙胧柔美。
这的确是个大美女,但却不是人们普遍理解的那种美女,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犬。
曹煣一拍桌子,“就是她!”
其实自谢流云向皇帝曹煜说起那位歌姬,他就猜到了这个女子可能就是白日里她到处寻找的伶儿姑娘,直到她上台一展歌喉,他更确定是她了,此时再见到她的样子,不禁兴奋拍桌,这伶儿姑娘果然与众不同呢!
这时,售卖铢子的店伙开喊,“支持伶儿姑娘的请往这边看!”
与之前罗芊芊所受到的待遇不同,只有三三两两的人前去购买铢子,毕竟她的美,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
便听得楼上曹煣喊道:“伶儿姑娘的铢子不许卖给别人,本爷全买了!”
那位伶儿姑娘往楼上看了眼,冲着曹煣微微地掬了一躬,又向众人再掬一躬,就下台去了。
曹煣向曹煜等人道:“皇上你们继续看,我下去会会伶儿姑娘,这姑娘太有意思了!”
说着就匆匆地下楼了踺。
安歌亦觉得这姑娘有意思,一看就不是本土生人啊,怎会在这里做了歌姬?
却听得温朗月评价道:“那位罗芊芊姑娘美是美,但是美的没有什么风骨,仿若把她握在手里一捏,定是像云般散了。倒是这位伶儿姑娘,像色彩浓郁的画儿,这才是真的美,反正我觉得伶儿姑娘美。”
却听得一个声音忽然响起,“这位姑娘说的极是。”
安歌听着声音耳熟,扭头看去,竟然与一张熟悉的面孔正碰上。
“皇——”安歌刚要叫出“皇后娘娘”几个字,忽然发现她身着微服,打扮成男子模样,当下闭了嘴。
而皇后娘娘姬烨妤也没想安歌在这里,她是站在安歌的身后的,只听得温朗月评价的极为中肯,忍不住接了一句,没想到就遇到熟人。
“原来是安姑娘!没想到你竟到了安阳!”姬烨妤热情地说。
“姬公子,你好。”安歌总算反应了过来,打了声招呼。
“怎地如此生分?说起来你我都是姬家的人,你该叫我哥哥才对。”姬烨妤显得很是开心,拉着安歌的手道:“走,我请你吃饭。”
因为罗芊芊和伶儿已经表演完毕,剩余的有争议的一个人就是小郡主何佟之,安歌和温朗月已经见过她,心里是觉得比起罗芊芊来,这位郡主的容貌方面却又的确是差了一截,也没什么好看的了,再说皇后娘娘邀请,安歌就算再不识趣,也不能随便地拒绝了。
点了点头,和温朗月随着姬烨妤一起走了。
路上,温朗月悄悄地对安歌说,“没想到你在这里还有亲戚!”
安歌裂唇笑了笑。
又听得温朗月道:“这安阳城就是不一样,长得美的人太多了。若说那些花魁美吧,但她们都是真正的女子。而这位姬公子,虽然不是女子,却比女子还要美,并且多了几分端庄之意。只可惜他是男子,因此看起来未免过于阴柔了些。”
安歌也不好对她说破,这姬烨妤就是当今的皇后娘娘,如假包换的女子!而且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容貌上自是要说得过去才可以。
姬烨妤知道她们在议论她,她却并不介意。
之后三人就到了一处名为“明月楼”的饭店。
姬烨妤选了二楼,亦是坐在露台之上,在这里看不到花魁大赛的高台了,但却能看到熙熙攘攘的街景,只见处处都点着灯,挂着彩,热闹非凡的样子,也颇令人赏心悦目,心生感叹。
姬烨妤点了一桌子好菜,道:“今夜因这花魁大赛,安阳城是要不夜天了,总能热闹好几天。”
安歌道:“是。”
姬烨妤给她和温朗月倒上酒,道:“这位姑娘是——”
“她是我新结拜的姐妹。”安歌道。
“我叫温朗月。”温朗月落落大方地说。
姬烨妤点点头,道:“朗月姑娘,你即是歌儿的姐妹,便也是我的姐妹,以后有什么事尽可以找我帮忙。”
温朗月高兴地点点头。
她话说的好听,但是安歌却暗想,堂堂的皇后娘娘,吃了她这一顿,再想见她一面可难了,若真有难事,却去哪里寻她去?不过她当然不会傻到说破这件事,只向姬烨妤道:“姬公子,今夜怎敢独自出来?”
“若不独自,又如何能出来?这么热闹的事,我不想错过而已。”姬烨妤说到这里,又道:“说起来,安阳城也曾这么热闹过,不过当初你年龄小,很多事都不记得了。”
安歌自是不记得小时候的事,因为真正的安歌早已经魂归离恨天了。
这时点点头,道:“不过安平镇那么小,再热闹也没法和安阳相比的。”
姬烨妤点点头,“可我就是怀念那时候……”
说到这里,她忽然又笑道:“那时候,你可是个小可怜儿,总是被宝禄那小子欺负,经常吃不饱,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真的不知道你竟然会是姬家的七小姐,因为你一点都不像姬家人呢!”
关于安歌的往事,听起来很痛,但是安歌本人却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只是再次确定了姬宝禄那小子真的是个坏蛋,是从小就在欺负安歌的,最后他还杀了她。
姬烨妤又继续说:“对了,听说你娘亲……”
安歌点点头,“她去世了。”
姬烨妤道:“你要节哀顺便。”
安歌嗯了声,终究没有再深入地谈下去。这件事她觉得还是要自己暗暗地查下去,才有可能水落石出。
姬烨妤又道:“上次回姬府,人太多,我们没有机会单独聊天儿。可是我一直记得小时候对你的承诺。那时候我说,如果有一天,我有能力接你离开安平郡,就一定会来接你。你当时不是特别想离开安平郡吗?只是我没有想到,等我去接你的时候,你已经嫁为人妇,而且也不愿和我一起离开。”
安歌听到这里,终于明白了什么,没想到曾经的安歌与姬烨妤之间居然还有这样的渊缘。想来姬烨妤应该很了解曾经的安歌,一时间倒有些紧张起来,相处的时间久一点,她会不会发现,她已经不是曾经的安歌?
这时候接道:“人长大了,总是会变的,性格会变,想法也会变。”
姬烨妤点点头,“你说的对,我不怪你,毕竟可能是我让你等的时间太久了,我应该早点回安平郡的。”
安歌没想到,这姬烨妤对曾经的安歌,竟有这样的好心好意。
这关切之情亦是装不出来的。
但是姬烨妤,恰恰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是沈婥的假想敌,不,真正的敌人,当她被软禁在深宫内的时候,是姬烨妤占据了本该属于她的一切,不管她是有意,还是无意,不管她是自愿还是被强迫,总之,安歌的想法中,她们二人本不该也绝不可能这样坐在一起和谐的吃东西。
当然,若姬烨妤知道她是曾经的沈婥,她也不会愿意请她吃饭的,而是一定会想办法杀了她!
况且,真正的安歌毕竟已经死了。
那些情义,也该随着她的死,灰飞烟灭了。
倒是姬烨妤又添了句,“上次去安平郡,主要目的就是接你来安阳。不过没关系,你虽是拒绝了我,如今还是到了安阳,以后我们要常常见面才好。”
二人且吃且聊,都是淡淡的只浮于表面。
看得出姬烨妤是想要深入的说些什么的,只是安歌的态度,使她无法深说什么。
不过她的心情还是很好,饭后给安歌说了一个地址,又从腰上摘下一枚鱼形玉佩放在安歌的手中,“你刚来,尚没有找到好居住吧?就先住在我的私宅里,宅子里的人会好好照顾你们的。”
安歌待要拒绝,姬烨妤低声在她耳边笑说:“这是本宫的懿旨。”
安歌只好谢过。
姬烨妤最后还是不放心,亲自送安歌到了城东一处闹中取静的宅子里,宅子上书“静园”。
静园并不大,内部修饰令人备感舒适,处处可见的修竹使园子充满书香气质。
“我曾经问过你,你喜欢什么植物?你说你最喜欢竹子,因为刘先生的书堂里就有许多竹子。是以在建这个园子之初,我就让人植了许多竹子在这里。你应该还记得刘先生吧?安平郡的孩子们有很多都是他的学生,那时候大家都在听他讲客,你却只能在窗外听……”
温朗月这时终于忍不住插嘴道:“原来这个园子,是专门建给安歌的吗?”
103.静园的房契
姬烨妤回头一笑,大方承认,“是的。”
温朗月一幅恍然大悟的样子,从刚才二人的谈话中到现在,专建的园子,都可看出这位姬公子是很喜欢很喜欢安歌呀!
园子里的仆人都是经过特别训练的,非常有礼,而不会多问什么。
安顿好了安歌,姬烨妤道:“我要回去了,再晚恐被家人发现。”
安歌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当下二人相互告辞犬。
姬烨妤临走前,又再三叮嘱园中人,好好照顾着安歌。
安歌被仆人带到寝室来,只见这寝室的布置也是很花了些心思,榻前的墙壁上,挂着幅画,画上却是一个在大树下玩耍的小女孩,大约六七岁模样,笑容灿烂而纯真,穿着却是仆素得紧。这幅画实在普通,挂在这里有一点点不和谐踺。
这里不但大,而且重重纱幔,四角置着暖炉,一进来她更嗑睡了。即来之,则安之,安歌也没有多想,瘫在柔软的床上,一会儿便睡着了。
这一睡便是一整天,又一夜。
最后被温朗月叫醒了,她已经打扮得很漂亮,大声问安歌,“这衣裳漂亮吗?是他们送给我的,我从小到大都没有穿过这么漂亮的衣裳!”
安歌揉了揉眼睛,发觉她穿着一袭淡绿色底印白花的裙裾,走金丝银线,衣领处还有个宝石扣,将温朗月显得像一株清新的小树。当下笑道:“这衣裳漂亮,很适合你。”
温朗月笑道:“这都是托你的福啊。不知道那位姬公子今天不会不会来呢?他肯定是喜欢你,在你还很小的时候就很喜欢你,所以现在才会忍不住对你这么好,我看这位姬公子相貌不俗,定是贵人,老人家常说,表哥表妹,亲上加亲,你要好好把握啊!”
安歌想了想,为了不使温朗月因为不知道姬烨妤的身份而说出什么过份的话或者做了什么过份的事,最后招来祸事,还是打算告诉温朗月真相。
“那位姬公子,就是当今的皇后娘娘。我们现在可是在她的地盘上,你说话做事时定要时时提醒自己,对方可是皇后娘娘,一定要小心紧慎,莫要糊里糊涂惹上大祸。”
见她说的凝重,温朗月终于有点笑不出来了。
温朗月到底也是曾经做过老虎赛的当家,当下便不再问有关“姬公子”之事了,有时候知道的越多,麻烦也越多,危险也越多。她反而坐下来,疑惑地以手撑着下巴,盯着安歌看。
安歌就知道,告诉她真相,免不了要为她的好奇心善后。
不等她问,已经道:“没错,我和她呢,是老相识,前些日子她还回到我居住的安平镇,好多事都是她告诉我的。”
温朗月点点头,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头,就算是有人告之,安歌对这个安阳城,还是有点太“自来熟”了吧?
反正没什么事,温朗月邀请她去参观这座园子。
安歌拒绝了,温朗月便自个去了。
安歌靠坐在廊下,心事重重。
虽然已经来到了安阳,但是对于要做的事,一点头绪都没有。心里头只是暗暗地想着,当时师傅说的真龙天子是皇族中,手心里拥有朱砂痣的人,当时自己理解的范围是直接想到皇帝的儿子们,当然也是皇帝的儿子们最有机会继承皇位。
如今曹项最优秀的几个儿子曹煜、曹炟、曹煣都已经分别被排除,而其他的皇子们要么耽于享乐,毫无雄心,要么年龄还小,不成气候……难道这个“皇族”,指的不指是曹项的儿子们,而是有可能是他的兄弟或者是兄弟的儿子们?
曹项共有十一个兄弟姐妹,如今已经有七个离世,但他们遗下的后代现在加起来大约有三四百人了,还有活着的三个兄弟一个妹妹,如今分别驻守东西南北要塞,被称为四大藩王,这四人中的家族中,后代更是很多,曹项的妹妹,孙子都有好几十个了,再别说旁支……实在是……
范围忽然一下子扩大到这样的地步,安歌苦恼地敲敲自己的头,要从哪里开始呢?
就在这时候,忽然听得不远处有人讲话,听声音应该是个少女,声音清脆悦耳,干脆利落,“我说吧,这园子不会让你们失望的,我要的这个价钱完全适中,可要知道,好东西往往是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儿,这几天看宅子的人可是很多的,毕老爷你想要的话,一定要赶紧做决定,否则真的就……”
安歌拨开眼前的树枝,往声源处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粉色小衫及同色裙裾的少女正在前面认真地讲解此园。
她看起来大约也就十四五岁的模样,皮肤如同婴儿般细腻光滑,一头黑发只用一只钗子钗起来,那只钗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明贵得不得了,她的面前是一位头发花白如同暴发户的六十岁左右的老头,身后还跟着几个小厮丫头。
少女又继续道:“况且,您是知道我是谁的女儿的呀!您信不过我,还信不过我爹吗?”
毕老爷的神色又多加了几分恭敬,“对于宰辅鄙人自是相信的,可是……你这小丫头倒是
古怪得很。”
少女忽然哭丧着脸道:“其实我一点都不古怪,这都是人之常情啊。你想想,我老爹是谁?当今宰辅啊,该是多高的地位多么的有钱,置几个园子算什么。我姐姐又是谁?今天的皇后娘娘啊,可是她要以身作则,不能贪污,所以也帮不了娘家什么,我爹呢又是那样的清廉,如今我们府内日子难过,才想要卖掉这个宅子的,毕老爷您不会因为这是陈留王遗下的宅子,就不买了吧?”
这毕老爷微眯了眼睛,“若这真是陈留王遗下的宅子,我就是花再大的价钱也得买下来,能住陈留王当年所住的宅子,该是多么的荣耀!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我有房契啊!”
这少女说着,立刻从袖子里抽出一张房契,在毕老爷的眼前晃晃,“看啊,是不是?”
房契上面果然写着“陈留府静园”一行字。
毕老爷尚没有看清楚,少女又收了房契,“好了,好了,掏钱,掏了钱,这宅子就立刻是你的了。”
见毕老爷还是犹豫,少女又道:“好,既然毕老爷对这宅子不满意,那么恕我不奉陪了,我还要带下一批对宅子有意思的老爷看宅子呢。毕老请请吧。”她冷冷地下了逐客令。
“这,这——这样吧,这宅子,我买了!”
少女马上变了脸色,笑道:“还是毕老爷爽快,我就说,毕老爷这么有钱,买这么个宅子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来,毕老爷,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毕老爷示意身后的小厮过来,拿出一叠银票给了少女。
少女也不含糊,立刻把手中的房契给了毕老爷!
之后她装出很有急事的样子,“呃,这样,毕老爷啊,我忽然想起来我还有些重要的事情没做,这样吧,您先走,我得去忙点事。你给我两天的时间,我会让宅子里的人都走了,再把宅子打扫整理的好好的,您就可以搬进来。”
“呵呵,姬小姐想得很周到啊!
少女嘿嘿一笑,拍拍手中的银票,笑得露出一排漂亮的贝齿,“那是当然,自是想得很周到。”
毕老爷心满意足地走了,少女才抹抹额上的汗,“老狐狸,不就几个臭钱吗?快累死姑奶奶了!”她自言自语地说着,便径直往安歌的方向走来,安歌想要躲已经来不及,再说她都买了这个宅子,安歌反正也要被“清理”出去,当下便干脆大大方方地站了出来。
少女猛然见一个陌生面孔出现在宅子里,还是个打扮略像男孩子的女子,便立刻好奇起来,围着安歌走了两三圈,道:“唉,你是何人?你也是来看宅子的吗?可是我记得我约好的人里,没有你这么个人啊?”
“我叫安歌,是暂住在这里的。”
“暂住?谁,谁同意的?”少女更加的疑惑了。
就在这时,有个丫头匆匆地跑来,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就见少女一下子跳了起来,“快,快请,财神爷来了啊!”
少女刚准备离开,又不由地瞥了两眼安歌,立刻把她推到矮灌木的后面,“你即是客人就不要多事,等会我来会会你。”
安歌很老实地蹲在矮灌木后面,继续往外看着。
只见来了一个四十几岁,商人模样的男子,看他的容貌倒长得很“睿智”,可是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居然又掏出了一叠银票,买下了少女手中的房契,满意地走了。
接下来的一个多时辰,同样的事重复演了六次。
104.樱花楚馆
从安歌见到这少女开始到现在,少女的袖中~共掏出八张房契,每一张都顺利地卖掉了。
安歌先是惊奇,后来就有点儿哭笑不得,觉得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多愚蠢的人,被这少女骗得团团转。再到后来,就完全是佩服了,这少女不简单啊,有些人一辈子,都赚不到百两纹银,但她只用了这短短的时间就赚了这么多银票,估计她现在手里的银票,能买下这安阳城内最繁华地段的一条街了。
再再到后来,安歌看重复的戏码,终于有点儿嗑睡了,居然真的就靠在矮灌木上,睡了起来。
最后还是被这少女叫醒的,“唉,唉,你这人,怎么随便就在别人家的地盘上睡觉呢?”
安歌见这少女两个黑黝黝的大眼睛盯着她,眼珠子辘辘地转,不知道在打着什么主意,忙一个激灵站了起来,向她摆手道:“你可别打我的主意,我是没钱的!很穷的穷人!一会呢,我就走,绝不会耽误你卖宅子的!犬”
少女却笑着拍拍她的肩,“别这样吗,我又不是老虎,不过是敲几个为富不仁的家伙的银子而已。你即是这里的客人,该是我姐姐的朋友吧?既然如此,你也是我的朋友,走,我请你吃饭。”
其实这时候,安歌大约已经猜到这少女的身份,她把这宅子的主人叫姐姐,那应该是姬烨妤的妹妹了踺。
果然少女自我介绍道:“我叫姬小蝶,是皇后娘娘唯一的妹子。”
安歌点点头,也不问她为何将这宅子同时卖给了那么多人,也不问她为何就敢卖她的皇后姐姐的宅子。
反正人家既然敢做,肯定就扛得住后面的暴风骤雨,这事不必她这个外人来操心!
不过亲眼看到了她如何骗人,心里头对这个丫头还是蛮忌惮的,当下道:“我才想起来,还有事做,吃饭的事呢……”
“不许拒绝我,要知道我可不会轻易请人吃饭的,我可是给了你天大的面子哦!你要是拒绝就是伤了我的自尊,以后我们就只能当敌人了!”
语说,宁可得罪十个君子,也不得罪一个小人。
安歌可不想一来到安阳,就与这么个小人当敌人,只好无奈地点点头,“好吧。”
*
两个时辰后。
安歌被关在一个充满脂粉香的房间里,欲哭无泪。
原来这个姬小蝶请她来安阳最大的妓院喝花酒,说起来安歌还没在姬院喝过花酒,虽然不大情愿,但还是被强硬地扯来了。
喝就喝吧,喝花酒没事,关键喝到一半,姬小蝶说去上个茅房。
上茅房就上茅房吧,关键是,上到现在都没回来。
然后她被妓院的老鸨使了几个人,抓到了这个房间关起来。
然后听到老鸨在门外面蓄蓄叨叨,骂骂咧咧的教导她,她才知道自己被姬小蝶这丫头给卖到了这家名为樱花的楚馆。
卖就卖吧,居然就卖了三两银子。
她安歌有这么不值钱吗?
死丫头!
安歌暗暗地想,总有一天,要披了那丫头一整层皮,一报今日之血海深仇!
因为老鸨一直在门口“劝说她”,她也听得烦,干脆走到门口对老鸨说:“金妈妈,您不必再劝说我了,其实在这里生活也没什么不好的,吃有吃的,玩有玩的,还有银子赚,简直就是天堂啊!只是有件事,金妈妈可能不知道,那位姑娘之所以肯贱价把我卖给你,乃是因为,因为……”
老鸨听她吞吞吐吐的,忙问,“你倒是说呀,因为什么呀?”
“因为我身染恶疾,已然命不久矣,随时都会倒下去,再也起不来……我不是不想接客,乃是害怕,害怕万一死在这里,倒要给金妈妈惹来麻烦呀……”
“少来!我要信你,我就是个二!”
这老鸨在这里也算是最有名的妈妈了,她吃过的盐比安歌吃过的饭都多,这点小伎俩自瞒不了她。
正在此时,听得外面一个女子道:“金妈妈,快,快,那位伶儿姑娘到了!”
老鸨一听,眼睛亮了。
恶狠狠地叮嘱道:“叫几个人来,守住这个门。若是这死丫头敢跑出来,立刻给我往死了打。反正她死了,我也就是陪了三两银子而已,老娘陪得起!”
之后,老鸨匆匆地走了。
在里头的安歌免不了又将姬小蝶狠狠地骂了又骂,她凭什么把她这么贱价骂了?凭什么?!
不过,他们说的那位“伶儿”姑娘,是花魁大赛上的那位“伶儿”姑娘吗?
这不由地勾起她的好奇心,把耳朵贴在门上,听来来往往的声音。
……
一会功夫,听得甬道里传来纷乱的脚步声,一些女子边跑边喊,“来了,来了!啊,相貌真的有传说中的那么特别吗?”
“也不知道功夫怎么样呢?会不会抢走我们的客人?”
“哼哼,这东西也不是光有相貌
就能决定的,若说功夫,谁能和牡丹姐比呢?”
“那倒是……”
听她们这话,九成就是那位在花魁大赛上的伶儿姑娘了。
令她感到奇怪的是,她明明记得,在花魁大赛上,八王爷曹煣买了她所有的铢子,当时包括她在内,所有人都觉得这女子定会被八王爷收了,就算不当福晋也能当个小妾,最不及也应该成为暗室,找地方金屋藏娇把她养起来,她怎地又到了这樱花楚馆?
她扒着门鏠努力地往外看,可惜却几乎什么也看不到。
她又来到了窗前,窗户倒是能打开,往下一看,一面光光的墙壁,而她在四楼,楼下的道路上倒是人来人往,只是当初如她似的,在这里求救的姑娘肯定不在少数,又有谁敢救她呢?
除非从这里直接跳下去。不过自从她借尸还魂后,对自己这条命却保重的很,若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轻易做有可能损伤性命的事情。
坐在榻上叹了口气,有点担心温朗月了。
此时她应该还不知道她被姬小蝶卖到樱花楚馆的事,只希望姬小蝶也不知道温朗月的存在,要不,谁知道会把温朗月诓到哪里去?
*
深夜,安歌忽然滚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
门终于打开,是金妈妈来了。
其实金妈妈长得也算很漂亮,只是年龄大了,便觉得脸上横生了些肥肉,可是五观依旧可看出年轻时的颜色。这时候她狠狠地踢了安歌一脚,“这会正是客人最多的时候,我没功夫跟你磨,你小着点心,否则立刻把你从楼上扔下去!”
安歌依旧痛苦呻吟,然后忽然就不动了。
金妈妈想起白日里,她说身有恶嫉,难道竟是真的?
当下便弯腰探她的鼻息,就在这时候,安歌忽然灵巧跃起,手中暗藏的钗准确地抵在金妈妈的脖子上,“放我出去,否则我立刻杀了你!”
话还未说完,忽然就觉得自己的手腕生疼,安歌万万没有想到,看起来上了年级又一身肥肉的金妈妈居然还是个练家子,她的手腕几乎快要被捏断了,手中的钗当地掉在地上,她的身体被金妈妈猛地摔了出去,撞在房里的墙壁之上,这上心肺都裂了般的疼痛。
她哇地吐出一口血。
金妈妈淡定地拍拍手,“你这个死丫头,老娘若是没有几下子,能在这安阳经营樱花楚馆这么多年?你姿色平平,三两银子我都觉得亏了,又是这么个不听话的,时间浪费在你身上多余,来人呀,把她往死里打,打死了直接装麻袋扔乱葬岗子里去!”
眼见几个大汉凶神恶煞地走了过来,忽然听到一声柔柔的呼唤,“金妈妈……你们在干什么?”
“伶儿姑娘,你怎么出来了?”金妈妈的语气刹那间变得很是温柔,像最慈爱的妈妈与自己的孩子说话般。
“金妈妈,她是谁?”
“她是一个不值得浪费金钱和时间的人,我们不用管她。对了,刚才我让人给你炖了金丝燕窝,现在去吃吧。”说着就要拉着伶儿走,安歌见状,忽然喊了声,“伶儿姑娘,救我——我们拥有共同的朋友啊,相信八王爷在此,也一定会救我的!”
伶儿忽然顿住了脚,走过来,拨开安歌脸上的乱发,仔细地看了看她的脸,这时安歌也终于近距离看到了伶儿,只见她的皮肤如同牛扔般白晳,眉如黛,眸如翠,唇如樱,真是越看越觉得,这世上再没有比她更美的人儿了。
“伶儿姑娘,救我……”安歌小声企求着。
伶儿轻轻地握了握她的手,向她点点头。
再站起来时,便向金妈妈说:“这是我的朋友,不过之前走散了,还请金妈妈网开一面,不要杀她吧。”
金妈妈很是犹豫,“这——可是她这样的人,很会惹出乱子。”
伶儿轻笑道:“不会的,就让她跟在我的身边做个侍候丫头,我会好好的看着她的。”
金妈妈面目冷冷地走到安歌的面前,“伶儿要保你,我自是要给她面子,不过你听好,若是你再敢乱来,我是不会再留情的了。”
安歌只好点了点头,“金妈妈,我晓得厉害轻重了。”
金妈妈满意地点点头,“那还不起来,好好整理一下,从今天起,好好伺候伶儿姑娘!”
“是。”
就这样,安歌成了伶儿姑娘的侍女。
等她换好衣裳把自己重新收拾干净,到了伶儿的面前时,伶儿已经让人取了药箱放在桌上,见她过来,便握了她的手替她把脉,不一会儿,见她脸色微微一变,“安歌,你的伤真的很重呢,而且是积沉的老伤。”
真正的安歌曾经被姬宝禄活活打死,内伤必然是很重的。可是后来的事情变化太快,她也根本没时间好好调养,甚至还受过几次伤,想来伶儿说的对,她这积陈的老伤,应该是不会好了吧?好在平时也没觉得怎么样。
伶儿却道:“你今儿又挨了打,只怕要引得旧伤发
作,好在我这里还有一粒疗伤圣药,可以暂时将你的伤压下去。不过这次以后,真的要好好调养,否则终有一日发作起来不可收拾。”
安歌点点头,“谢谢伶儿姑娘。”
又道:“没想到伶儿姑娘竟会这金石之技。”
伶儿微微苦笑,“倒也不算得什么,我们那里的人,生活在大草原上,只是与牛羊做伴,哪里会有大夫呢?时间久了,倒是每家都有自己的疗伤药,也摸索了些瞧病的伎俩,没想到今儿倒是用上了。”
说着从药箱里取出一个精致的盒子,盒子里放着一枚很大的朱红色丹药,伶儿将它递给安歌。
安歌放在鼻端闻了下,只觉得药香扑鼻,真正是难得的好药。
却又将它放回盒子里,“这药太名贵了,我不能要。”
伶儿笑着摇摇头,“再名贵的药,能和人命相比吗?这个世界上,只有人的性命才是最保贵的。”
不由分说,硬将她塞到安歌的嘴里。
她只好咽了下去,只觉得一股清凉之意入腹后又化成暖融融的感觉,只不过刹那间,刚刚还隐隐作痛的内腑,竟然舒服了许多。伶儿见她一幅昏昏欲睡的模样,便示意两个丫头将她扶到榻上去睡着,安歌只觉得身体沉重,很累,也不反抗,乖乖地去睡了。
再醒来的时候,天依旧黑着,烛火摇曳,光线昏暗,外面寂寂无声。
应该是很深很深的夜了。
不过伶儿却没有睡,隔着纱帐,安歌模糊地看到她与一名男子对桌而座,不知二人之前说了什么,氛围有些凝重。
安歌见状,倒不敢稍有动弹,依旧侧卧在那里装睡。
过了半晌,那男子终于说话了,“伶儿,其实我身边各种女人都有,不过真正让我爱上的几乎没有。我今日之所以还能到这里,就是因为我是真的喜欢你,你到底为什么,一定要拒绝我的好意呢?”
听说话的声音,正是曹煣。
曹煣与安歌一直不对付,当下安歌更不敢说话了。
听得伶儿道:“虽然我来到邾国不久,可是自小受父亲的影响,对于邾国的文化及生活习俗、礼教都了解的很深。我知道,青楼女子地位低下,而我如今正是个青楼女子,如何能配得上王爷?就算王爷收了我去,也不过是成为暗室罢了,从此伶儿与王爷的感情便如见不得光般令人尴尬,还在惹得王爷被人非议和嘲笑。
即是如此,我们还不如就保持现在这样的情况,王爷想来见伶儿,大大方方的来就罢了,王爷若不想伶儿染上尘世杂色,自可将伶儿长包,这安阳又有几个人,敢和王爷做对呢?
再者,若是王爷信伶儿清白,就算我身在勾栏又如何?”
曹煣听到这里,倒是噗嗤地笑了,“伶儿,你果然与众不同,若是别的女子,就算是成为我曹煣的暗室,亦是觉得是祖上的坟冒了青烟才会有如此际遇,但是你却敢嫌弃呢。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我也不想做那世俗之人,我就长包了你,我就天天都入勾栏院,就这样!我会每天都来看你!”
伶儿终是道:“谢谢八王爷错爱。”
曹煣忽然往榻前走来,“那我今夜宿在这里可好?”
安歌吓了一跳,连忙翻了个身,紧紧是缩着身子。
听得伶儿道:“今夜不行,我今日由万花楼被买到樱花楚馆来,虽然看似简单,过程却极为累人。我真的很累了。八王爷请回吧。”
曹煣闻言,顿住了脚步,“好,既然如此,我先走了。”
说着走到伶儿的面前,深情地吻了下他的额头,真个就走了。
安歌坐了起来,长长地吁了口气。
伶儿掀开纱帐,问道:“你早就醒了?刚才的话你都听见了?”
安歌点点头道:“是听到了,你不会怪我吧?”
伶儿脱掉外衣,也上了榻,“那也没什么可怪的,八王爷风~流成性,人尽皆知,他虽为我花费钱财,可我却并不觉得他是可靠之人,是以……”
安歌道:“你说的对极了,我看他亦非可靠之人。”
105.花魁三甲
伶儿却又道:“听说有位齐王殿下,倒是很有些威风的,只可惜他为人冷酷,当日花魁大赛上都不肯多看我一眼……”
安歌的心怦跳一下,“他也没什么好,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你认得他?”伶儿的目光忽然凝在安歌的脸上。
“远远的看到过,他经常骑着烈马招摇过市,安阳城不认得他的人极少。”她说的是曾经的曹炟,那时候她和他争锋相对,而他也的确常骑烈马招摇过市,不过是没有她形容的这么夸张罢了犬。
“他喜欢骑烈马招摇过市?我来了这些日子,倒从未见过他如此。”
“看来你对齐王殿下是格外关注啊,喜欢上他了?”安歌嘻笑着问。
“像他这样的英雄,又有哪家女子不喜欢。”伶儿也坦然。
……安歌见状笑道:“你还是莫要喜欢他的好,听说他是个痨病鬼,却又心高气傲,等闲女子难入他的法眼,却对一个已经死去的女子好的不得了,不知为何竟想扮痴情人,呵呵……踺”
伶儿笑笑,“男子痴情者有之,只是没有遇到更好的,若是遇到更好的,从前的痴情自可抛却一边。”
安歌听闻后,忽想到,曹炟终有一日,也会把他沈婥忘了完全抛到一边,心里头的感觉甚是复杂,一时内里情绪翻滚,虽然与伶儿一起躺在榻上老实睡觉,却再也睡不着了。
第二日清晨,安歌早早地起来,打开门,却见门口守着四个凶神恶煞的大汉,她只得沮丧地退回来。
伶儿也已经起来,见状笑道:“金妈妈自万花楼将我买到这樱花楚馆是花了大价钱的,她自是要找人好好的盯着我,这样一来,你却更不能随意的出入了,只怕要在这里耽误一些日子。”
她说话很是温柔婉转,明明是她救了安歌的性命,说的却好似她给安歌带来了麻烦般。
安歌一时很不好意思,“伶儿姑娘,对不起啊,其实我想了想吧,反正暂时也没事可做,不如便在这里住段日子也好。只是我有个姐妹,现在不知道她如何了,颇让人担心。”
伶儿坐在镜子前梳着头发,“人各有命,即是你的姐妹,相信她必然会吉人天相。”
安歌出不去,再讨论这件事也无意义,当下叹了口气。
伶儿尚未打扮好,屋外就出现嘈杂声。
安歌打开了门往外看,只见一个女扮男装的女子正往楼上冲来,身后跟着两个少女正在拉住她,“少爷!少爷!您可一定不能这么任性,会闯下大祸的!千万不要啊!”
这位少爷说:“滚开,谁给你们的权力居然敢管我!”
伶儿在安歌的身后,也向外面看着,“想必这位少爷家中有妻室,因此被管束,不过看他年龄尚小,就入这里来玩,的确也是任性了些。”
安歌冷然笑道:“她可不是什么少爷,是个女子,而且伶儿姑娘您也认识她。”
伶儿的目光再盯在那“少爷”的脸上看了看,忽然道:“是她呀!”
原来这位女扮男装的“少爷”,正是小郡主何佟之。
在安歌和伶儿低声议论的时候,她终于两脚分别把两个丫头踹得辘辘滚到楼下去,两个丫头皆跌在地上起不来,何佟之从怀里拿出张银票给了老鸨金妈妈,“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想让她们死在这里吗?快点把她们扔出去!如果你们谁再敢把她们放进来打扰小爷,爷就拆了你们这个樱花楚馆!”
金妈妈使了个眼色,已经从侧面的走廊里匆匆出来两个大汉,将两个跌得遍体凌伤的女子扶起来从后头送出去。
何佟之又向金妈妈吩咐道:“给我找一间靠窗临街的房间!”
金妈妈笑着道:“但听公子吩咐!请公子随我来。”
金妈妈带着何佟之去的地方,却正是昨儿安歌被打的房间,何佟之进入房间打开窗看了眼,表示非常满意。又在金妈妈的耳边说了些什么,金妈妈一时间很是为难,“却不知公子要这东西做什么?这却不太好吧?”
何佟之的眸子里有抹深切的邪侫色,又拿出一张大额的银票在金妈妈的眼前晃了晃,“你这老东西,是要和银子做对吗?”
金妈妈见钱眼开,讪讪地笑着接过银票,“好说,好说,全凭公子吩咐,只要您想要的,咱这儿什么都能提供。”
说着金妈妈出去了,不一会儿,又捂着鼻子进来,将一只桶递给了何佟之。
……
关住门,安歌道:“这位小郡主只怕大祸临头了。”
伶儿道:“为何如此说?”
“我见她印堂发黑,眸中有戾气,全身上下隐隐泛着衰象,乃是有杀身之祸呀!好在她本属于年少时运高福厚之人,因此而得了一抹生机。即使如此,这关也不好过,她今日必然惹下大祸。”
伶儿惊讶地道:“难道你会相面?”
“略微懂得一点而已。”
伶儿笑道:“那我今日却要验
证一下,若是被你说中了,我就想办法送你出这樱花楚馆。”
“此话当真,伶儿姑娘可不许反悔。”
“自是当真,女子一言九鼎,驷马难追!”
既然伶儿这样说了,二人便干脆坐等好戏上场了。
这中间金妈妈倒是来了一次,给伶儿送了好些上好的胭脂水粉、头上饰物和手串什么的。安歌仔细地看这些东西的成色,暗暗地想着,没想到这樱花楚馆内的头牌姑娘所用之物不比宫中的娘娘们用的差,甚至在样式方面比她们有过之而无不及。
伶儿看着这些东西,忽道:“如今大家都知道了我的模样,只怕不久之后就会惹来麻烦,不似当初缚面纱唱曲来得更自在,只不知这样做值不值得,只盼着那个能帮助我的人尽快出现。”
“伶儿姑娘,我看你行为举止优雅,而又多才多艺,面有贵相,想必您以前定是生活在富足之家,却不知如何沦落到这样的地方?”
伶儿一笑,“往事不堪回首,不提也罢。”
伶儿倒不是被软禁在房内的,她至少可以在四楼自由活动,只是身边一直跟着那些大汉罢了。
二人干脆让人在四楼看台之上设了桌椅,上了香茶,左侧临窗能看到楼下的情景,右侧位置正好对着小郡主何佟之所在的房间门,这样子看戏可是太没有道德了,不过二人即有赌约,况花魁大赛头一日街道上的马车横冲直撞事件,让安歌对这位小郡主没有什么好感,也不怪她现在偏要看她的好戏了。
过了会儿,何佟之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倒是街道上一阵敲啰打鼓,两侧人群忽然增多,众人都挤挤挨挨地探头往来路看着。
安歌也探头往楼下看去,只见不远处一支华丽的队伍正走过来,前面是一众旗手,这旗却不是官旗而是制造热闹气息的花彩旗,后面一众粉衣女子边走边随着乐声跳舞,后面则是一辆十六抬的大轿,轿身只薄薄一层轻纱帐幔,里头一个女子端庄地站在那里向众人示意。
她穿着洁白的丝制衣裳,头上也插着白色的大花,中间略微有淡黄色点坠,妆容却是颇为艳丽。
正是那有着沉鱼落雁之貌的罗芊芊。
轿子的后面,是一众武夫,举着的牌子上书“百福楼”、“花魁游”等字样。
原来今日是“花魁游街谢乡邻”的日子,如同状元朗荣归故里般的气势,令众人全部都想再往前挤一下,就近观察花魁之绝色美颜。
安歌这才想起,自己这几日都没有继续再关注这件事,忙问,“伶儿姑娘可入了三甲?”
伶儿摇摇头,“正好是在三甲之外。”
接着又颇有感叹地说:“安阳美女众多,有才的更多,伶儿输得心服口服。”
安歌却又道:“想必前三甲必都是官商之女。”
若非如此,身为第四名的伶儿也就没有资格被樱花楚馆请来镇馆了,应该去请第一、二、三名才对。不过若前三名皆是官商之女,千金小姐,又有谁会来这种地方呢?
果然伶儿道:“花魁便是今日这位罗芊芊姑娘,第二名是杜沉雪,据说她的父亲是安阳第一富。第三名是薜情儿,乃是郡马之女。”
安歌诧然道:“那何佟之竟没入三甲?”
伶儿笑道:“以她的姿色,自是入不了的。”
那是当然,如此美人伶儿也只是第四名,何佟之又有何理由入三甲呢?
只可惜今日只能见到花魁罗芊芊,那杜沉雪与薜情儿是何等模样,安歌却不知道了,不知道她们单容貌比起来,是否真的比伶儿更胜一筹。
二人都起身往窗下看着,这时候,邻着她们不远处的窗户忽然打开,二人齐刷刷地扭头往那边看着。
只见何佟之正费力地将一桶东西搬到窗上来,大概没想到隔着一个窗的地方有人,她倒也是吓了一跳。然后把眼睛狠狠地瞪了一下,向安歌和伶儿凶道:“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
伶儿有礼向何佟之微微点头,安歌则立刻低头往下看,她忽然明白,这位小郡主要干什么了。
这时候,花魁罗芊芊的花车已经到了窗下,只见何佟之唇角浮起一抹残忍的笑,忽然将手中的桶一倾,只觉得空气中立刻飘散一股让人做呕的臭味儿,而倾倒下去的黄色污秽,准确地落在了罗芊芊的花车之上,虽然有一层纱幔挡着,架不住这东西是稀的,真是洒了罗芊芊满头满身,整个花车也变得臭气熏天。
刚刚那唯美的仙气儿,就被这桶东西弄得……形容不出来的恶心和难看。罗芊芊摸了下自己的头顶,头上那朵大花儿里滴满了粘稠的东西,她只看了一眼,便晕了过去。
这时,一条人影自地上飞起,直向窗口奔来。
此人的轻功煞是了得,安歌和伶儿赶紧地把身子缩回来,生怕遭遇鱼池之祸,二人刚刚准备回房,那人已经由窗口进来。
一伸胳膊挡住了她们的去路,“是你们吗?”
安歌听到声音,讶
然抬眸,不由地张大了嘴,心里头闪过一抹惊喜,“齐,齐爷!”
来者正是曹炟。
伶儿听闻,目光也立刻凝在曹炟的脸上,只见他神情冷峻,面容却是如传说中的那般俊美,虽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了,伶儿的脸还是立刻就红了。
安歌知道曹炟是很较真的,当下收起自己的杂念马上道:“齐王爷,不是我和伶儿姑娘,你看我们手中什么都没有,怎么可能是我们呢?我们只是在这里瞧热闹而已。”
这时,干了坏事的小郡主已经心满意足地拍着手出来了,曹炟转身,看到打开的门里那只臭马桶还倒在地上。一见到曹炟,何佟之似乎有点吓蒙了,结结巴巴地问,“齐,齐王爷,您怎么在这里?”
“今日是太后懿旨,要本王亲自护送花魁游视,你这么做便是害本王,本王只好把小郡主带回去给太后了。”
“啊?!”何佟之没想到何炟竟接了这么小的任务。
本来以为若是随便一个统领护卫的话,拿些钱就会搞定了,又会有谁知道是她干的好事呢?
这时候她马上就后悔了,“不,不是我!我没做这样的事!”
她的目光落在安歌和伶儿的身上,忽然一指她们,“是,是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