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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机皇妃,暴君的女人全文阅读

作者:慕容梓婧     天机皇妃,暴君的女人txt下载     天机皇妃,暴君的女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76.不必狡辩

    不必狡辩(二更)

    安歌笑着接了茶喝了,却见曹煣和夏炚,皆神色微变。

    ……

    就这样,拟定第二日清晨,出发去沈婥墓前。

    安歌刚刚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夏炚也紧跟着进来了。

    他坐在椅子上,看着她,然而好半晌都不说话。

    还是安歌自己开口问,“你是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出卖沈婥?”

    回答她的,是一只青花茶杯,狠狠地向她飞过来,她及时低了头,躲了过去,茶杯撞在墙壁上,成了碎片。

    “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夏炚语气冰冷。

    安歌不敢再开玩笑了,微微叹了口气道:“其实你又何必让我解释,你即是肯娶我保我的命,便该明白,你沾上我的那天就已经没有办法从这件事中脱身了。曹煜他是什么人,他是皇帝呀,他要找的东西,是一定会找到的,如果我拒绝,他不但不会放过我,也不会放过你的,而且最终,沈婥墓还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既然如此,不如乖乖带他去好了。”

    “你以为,你有机会带她去吗?”夏炚对她的说法显然不满意,心中也已然动了杀机。

    “你杀了我也没用,他还是会找到沈婥墓。但你若留下我的性命,说不定我可以为沈婥报仇。”

    夏炚微微一怔,“什么意思?”

    安歌微微冷笑,“别人不知道,王爷你不知道吗?沈婥墓到底在何处,周围又是如何的凶险,这些可不就是为了等待皇上去寻墓吗?”

    她话中似有所指,惹得夏炚又道:“你真是大胆,你这意思竟是想要害皇上的?你不想要命了?”

    “你不是也想为沈婥报仇吗?况且,是他带我带他去的,至于后面发生什么事又不是我能管的,何来害君之说?”

    夏炚听完后,淡然道:“你不必狡辩,你的心思我现在已然明白,可是这样一来,你岂不是很有可能与他同归于尽?”

    “若我真的与他同归于尽,王爷你是开心呢,或者是不开心?”安歌笑笑地反问他。

    “可是,你为何要这样对他,你非常恨他?”夏炚亦是反问道。

    “那你呢?为何这么关心沈婥?你和她又是什么关系?”

    夏炚当然不会回答安歌的问题,所以安歌也没有回答夏炚的问题,二人算是扯平了,夏炚心中也明白,沈婥墓根本就不可能一直藏起来,曹煜要找到她,就一定能找到,他是皇帝,他可以为这件事付出很多代价,而这些代价,却非常人能够承受的。

    或许,安歌的办法最好。

    ……

    当天晚上,安歌睡不着觉,忽然想到,其实明天应该是回到母亲身边的日子,就是所谓的三朝回门。

    可惜的是,明天她要带曹煜去森木沈婥墓,怕是没有办法去见母亲了。

    想到她还住在客栈里,没有一个自己的家,安歌顿时觉得很愧疚。想了想,又敲响了隔壁房间的门。

    这一晚,夏炚却并没有在隔壁留宿。

    安歌于是写了一封信,大概内容就是,若她此次进ru森林遭遇凶险,没有出来,还请他看二人毕竟夫妻一场的份上,照顾安氏,最好能给安氏置一间小院,简陋点也无所谓,只希望她能安养晚年。

    写好信,将它压在茶杯下,又拿出来,又放下,原来她觉得,她是没有资格将安氏交待给夏炚的,可是此时此刻,这世上除了夏炚,她已无人可托。

    最后还是将信压在茶杯下,才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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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为她而争锋

    与此同时,姬府内却是热闹异常,因为皇后娘娘的到来,姬家的人除了沈婥基本都到了,轮翻的给皇后娘娘请安,为了各种目的或者单纯想沾沾贵气的人络驿不绝,姬宝禄正带着两个小厮在人群中吃喝玩乐,却被姬静姝扯到了一边,姬宝禄没好看地说:“姐,你干什么?”

    “宝禄,你真是没有脑子。”

    姬宝禄觉得自己今天没做错什么事,委屈地说:“姐,这么好的日子,你不是又想教训我吧?”

    姬静姝再继续将他扯到更僻静的地方,这才道:“难道你想在安平郡一辈子不成?我想过了,我要离开这里,我要跟着皇后娘娘去安阳城,只是我很不放心你,我走了,没人照顾你,你在这里若是惹了祸,定是被大娘扒掉几层皮……踝”

    姬宝禄一听也急了,“是啊姐,你走了,我咋办?”

    姬静姝说:“我们姐弟俩,一起走。”

    “啊?能,能行吗?”姬宝禄显然觉得这事不大可能。

    “都没做怎么知道行不行?”姬静姝在姬宝禄的耳边悄悄地说了几句,姬宝禄点点头问,“姐,这真的可以行吗?我害怕。耘”

    “你这个胆小鬼!不行也得行,能不能离开这个大院,能不能到安阳,在此一举了。”

    说着,姬静姝从怀里拿出个小药包,有点担忧地说:“宝禄,这个药吃了后,会有点痛,还会吐血,但是没关系的,这都是表面现象,吓吓人的,不会死的,看起来就像是患了不能治好的怪病,那我便求皇后娘娘带你去安阳找名医看病,我自也是要在你的身边照顾的。宝禄,你一定要按姐姐说的做才好,等顺利到了安阳,你便悄悄服下解药,身体自是没事了。”

    姬宝禄接过了药包,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点点头道:“好,宝禄如果不走,姐你走了,我也一定会被老妖婆折磨的活不下去。姐,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在合适的时间吃下这包药的。”

    “这样就好,只要宝禄你信姐姐,姐姐自可以带宝禄走上一条光明大道。”

    ……这一夜,姐弟俩又合计了许久,才回了房间。

    夜渐深沉,安平郡终于安静下来。

    而安平郡外,一辆马车正飞驰而来,快到城门口,马车忽然被紧勒住,听得车里的人道:“我们不进城,直接去森林里。”

    “是!”家将应了声,掉转马头,往森林而去。

    车里的男子目若寒星,面色苍白,却正是之前已经离开的齐王曹炟。

    ……

    翌日清晨,安歌被敲门声吵醒,迎春在外面唤她,“八夫人,郡王爷他们已经准备出发了,只在等您了。”

    安歌坐了起来,揉揉眼睛,闷声应道:“让他们等着。”

    今日一去,生死难卜,或许她的末日真的到了,还不允许她拿拿架子吗?

    慢悠悠地起床后,仔细洗漱完毕,又让迎春端来早餐,美美地吃过了,才出来。

    这时,天已经大亮,众人见安歌穿着一袭精干骑马服,衣服将她原本单薄的身体勾勒出些许的曲线,再加上不失大将之风的淡然神情,不由地令大家对这位八夫人有了些不同的看法。

    若是寻常女子,知道自己要进入森林,难死难卜,此时只怕已经吓得面色苍白腿发软了,不会如她一样冷静,而且以前真的没有注意到,这安歌的相貌其实真不错呢,大约是以前过得太苦,导致她有些面黄肌瘦,才掩盖了她的精致容貌。

    曹煣也如众人一样,被她的模样震了下,但马上不客气地道:“这天下还没有人有资格让我四哥等待这么久,八夫人你好大的架子。”

    安歌轻蔑地瞥他一眼,“八王爷这您就不懂了吧,我们既然是去做挖人家坟茔,极损阴德的事儿,我们必须要挑好吉时出发才行,否则只怕去得回不得。”

    曹煣愤然道:“你胡说什么?别在这危言耸听!”

    “就算我胡说又怎么样?八王爷不想等,你可以先走啊。”

    “你——”

    曹煣说不过她,向皇帝曹煜道:“四哥!她如此大不敬!让我立刻杀了这个女人,安平郡统共就这么大,我不信凭我们自己之力找不到地方!”

    夏炚忙道:“八王爷息怒,贱内不懂事,还请原谅她。”

    安歌哧道:“谁是贱内?凭什么女人就是‘贱内’?不需要你替我说话,我也不需要他原谅我,有本事立刻就杀了我。”她便是连夏炚的面子都不给了,又说:“你就是个胆小鬼!你如果害怕,就留在府中不要去了,我自会带着皇上去。”

    夏炚忽然在她的耳边道:“你是不想让我去吧?谢谢你为我着想,你即是为我如此了,我也必会在你的身边保护你。”

    安歌瞪了他一眼,傻瓜!

    在别人看来,安歌还干脆与这曹煣扛上了,当初曹煜登基,他做为齐王曹炟最好的兄弟,为了自己的高官厚禄,竟然对着曹煜负荆请罪,实在令人不齿。况且安歌虽然被曹煜欺

    骗,死在他的手中,可二人毕竟相处三年之久,她对他的脾气还是有些了解的,她知道此时此刻,一心想要快速找到沈婥墓的曹煜,绝不会拿她怎么样的。

    果然曹煜云淡风轻地一笑,“八弟莫要胡闹了,免得节外生枝,还是赶快安排出发吧。”

    “给我道歉,否则我还不走了!”安歌得理不饶人。

    “你别太过份了!”曹煣怒道。

    安歌把头一扭,站在那里,一幅不打算出发的模样。

    曹煜的目光落在曹煣的身上,他虽然没有说话,但曹煣已经知道他的意思,这时候异常委屈地走到马车旁,弯腰向安歌道:“八夫人,是我曹煣不好,惹八夫人生气,我向八夫人道歉,希望八夫人原谅我,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亲自扶八夫人上马车吧。”

    安歌倒有些意外,也知道曹煣既然做到这个地步,如果她不就着这个台阶下,就是自找不痛快了。

    看看曹煜和夏炚,他们都像局外人似的,看着这一幕。

    安歌到了马车前,笑嫣如花地道:“这天下能得八王爷扶上马车的女子大概是很少了,妾身感到很荣幸。”

    说完,伸手搭在曹煣的臂弯上,一脚踩着早爬在地上的小厮的背,上了马车。与此同时觉得搭在曹煣臂弯上的手被什么东西刺了下手指,如同被蚊子叮了一下,她吸口气,忙撤了手,仔细检查痛的地方,却又没有什么痕迹。

    再看向曹煣,只见他面上犹有怒意,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异常,他今日穿的衣裳倒是华丽,袖子小臂上用金线坠着华丽的宝石护臂,关键时候即能保护胳膊免受伤,打架时双臂也更有伤害力。

    她想自己的手可能是不小心被宝石棱面扎了下,当下也没在意,坐在马车一角。

    随后上来的竟是曹煜,而夏炚、曹煣和况离都选择了骑马。

    队伍出发后,安歌不由自主地抱住了自己的双臂,就好像怕冷似的,一双眼睛却刻意往窗外看去。

    曹煜忽然笑道:“你很紧张?”

    “我没做亏我有什么好紧张的。”安歌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平静。

    为了表示自己真的不怕,又放松下来,右手却微微地拢在袖在袖子里,可惜一直没有来得及重新买一只龟壳,否则它会带给她些许的安稳。这微小的动作都没有逃过曹煜的眼睛,这时不知想起了什么,一直在唇角的笑容,终于隐去了些,“朕猜,你袖子里一定有只摇卦的龟壳。”

    安歌微怔一下,“为何要这样说?”

    曹煜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问道:“是否你们这样以卜算天机为生的人,都会依赖于你们卜卦的工具来取得安全感?”

    安歌有点不明白他为何这样说,点点头,却马上又摇摇头。

    曹煜终是笑道:“你和我曾经认识的一个人很像。”

    安歌终于明白他在说什么了,这时候她将纤手从袖子里伸出来,张开在曹煜的面前,“没有,什么都没有,这世上人性险恶,活人尚且靠不住,又怎可从一个死物那里得到所谓的安全感,皇上还是不要随便猜测了吧!”

    虽然她手里没有东西,微微有些意外,唇角浮上一抹怔然的笑意沉默了。

    离森林越来越近,曹煜忽然道:“你真的有堪破天机的本事吗?你能看清自己的命运吗?”

    安歌懒得回答他。

    曹煜道:“我曾经认识一个,真正有本事的女子。”

    安歌语气里略带讥讽,“您说的这个女子,是否敬和皇妃沈婥?”

    “朕就知道,他即敢找你为沈婥寻墓,自是要告诉你一些事的,看来你知道的,比朕想象的还要多。不过朕倒是有些疑惑,他怎会留下你的性命,这似乎不太符合他一惯做事的方法。”

    “敬和皇妃乃是一代佐君奇女子,我不想知道她也难。而且,那人本来是想杀我,不过我逃掉了,不过,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今日来此,等到沈婥墓的那一刻,也便是我的死期到了。皇上也一定会杀了我。”

    曹煜道:“朕没有杀你的理由。”

    “怎么会?我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还能有活路?”

    “齐王从宫中盗尸至此,是为了把敬和皇妃藏起来,要知道敬和皇妃可是他的嫂嫂,如此大逆不道,无视人伦之举,自是不能为外人所知的,他杀你,有理由。而朕,朕是要找出自己的妃子并且将她好好的葬下去,乃是正当之举,不怕人知道,亦没有什么可隐瞒的,所以你倒不必担忧朕过河折桥,会在这件事完成后取你的性命。

    相反,若是你真有本事,若你的本事大过况离,朕说不定会让你为敬和皇妃重新选穴,所以你我之间,合作之事可能不止此一件。”

    他这么一说,安歌倒明白了。

    曹炟救沈婥虽是好心,在外人看来乃是逾越之举,况且他要将她藏起来不被曹煜发现,因此才会想尽办法使消息保秘起来。而曹煜不同,他是皇帝,沈婥是她的妃子,他有资格亦

    有权力,光明正大的随便欺负她,即使他最终的目的,是将她的尸体葬到极恶之处去。

    安歌的内心顿觉悲哀,同时又觉得此事实在过于嘲讽,只恨她有眼无珠,曾经竟那样的分不清谁才是真正对她好的人。

    队伍到达森林的时候,刚刚晌午时分。

    随着行官的号令,整个队伍都停了下来,曹煜掀开车帘往外看了眼,问道:“为何不走了?”

    况离下了马到了马车前施礼道:“皇上,此森林极是凶险,不如让我等先行前去探看,待找到墓穴后,皇上再进去。”

    曹煜往前看了眼,只见巍巍森林,形成大山一样的压力,使人望而生畏。而且这里的温度明显比之前的温度要低得多。

    曹煜问安歌,“八夫人觉得况先生的提议如何?”

    “对于我来说,自是不想如此的,墓址在森林深处,我先送了况先生他们去,然后再行回来接皇上,是双倍的辛苦。”

    曹煜点点头道:“况先生,让队伍继续前进。”

    况离应了声,却又道:“森林内没有路,请皇上和八夫人弃车换马。”

    “好。”

    曹煜和安歌双双上了马,况离在前引路,曹煣断后,小郡王夏炚和皇帝、还有安歌被保护在中间。

    马至安歌的身边,夏炚忽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只觉得她的手湿腻,而她亦感觉到他的手冰凉。

    二人目光相视,都从彼此的眸中看到紧张和担忧。

    自从被自己所爱的亲手杀死,安歌已经不再习惯来自于男子的这样的关切和担忧,她固执地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手里抽出来,忽向曹煜道:“皇上,其实我夫君并不知道这里的任何事,他也从未进过这个森林,引路之事我一人便可,还请皇上让我夫君先行回府去吧。”

    曹煜尚没说话,夏炚已经淡声道:“皇上,微臣对此事确实一无所知,不过安歌即是我的女人,我自是要陪在她的身边护她周全的。”

    曹煜点点头,“此森林遮天蔽日,的确颇为让人心生畏惧,你在此也好,可以让她的心安定些。”

    这个小小的提议,就被曹煜一句话否定了。

    安歌暗道自己还是过于天真,到了此时,曹煜怎么可能让夏炚退出呢?

    一行人只能继续向前,片刻功夫,已经进入森林。

    才不过进入半里,就觉得森林深处有一种阴寒之意,如同大海的浪潮般,层层进逼。

    举目看去,幽深如同黑夜,树的枝桠就好像是鬼怪的触角。

    无风,无声,森林里静的令人发怵。

    庞鹰握紧了长剑,打马贴近了曹煜,目光紧惕地往四周观察。夏炚忽然伸手握住了安歌的手,用目光询问她。

    她告诉他,那墓址周围设置了机关,那些机关她全部都知道,所以这次有事的只会是曹煜那些人,而她不会有事。可是现在的情形,似乎根本不是安歌说的那么简单啊。

    安歌也有些疑惑,离之前有机关设置的地方,还很远呢!

    刚想说话,只觉得身体忽然飞起,竟被夏炚扯的凌空飞起来,身体已经由自己的马上落到夏炚的马上,“抱紧我!”夏炚低声喝道。

    安歌连忙抱紧了他的腰,也在此时,才发现密矢如蝗飞过来,夏炚拔出长箭挡着那些箭矢,金属撞击声不绝于耳。安歌将自己的脑袋紧贴在夏炚的背上,目光却落在曹煜的身上,她记得,他是不会武功的,他从来都是一幅文弱贵书生的模样,见到他的人,从来不会觉得他对别人有威胁。

    此时此刻,这个不会武功的人,却是镇定地坐在马上,似乎根本不害怕受伤,而庞鹰也着实了得,将剑花舞的风雨不透,那些箭矢还真伤不了他们二人。

    况离除了腰间那只“永卦钵”,没有带任何的武器,此时在马上上下翻滚腾挪,躲避箭矢,颇为狼狈。

    事实上,这会惨叫声已经不绝于耳,跟着曹煜一起进入森林的士兵,短短的时间里,大部分都已经倒下。

    再过片刻,箭矢终于也停了下来。

    众人都紧惕四顾,只有曹煜忽然笑道:“八夫人,你果然没有欺骗朕,朕相信婥儿的尸体定是在此林内的。”

    安歌道:“妾身自是不敢欺骗皇上的。”

    曹煜笑笑,又问,“庞鹰,我们现在能继续往前走吗?”

    庞鹰向身后看了眼,带进来的几百精英士兵,如今只剩余寥寥七八个人,他向曹煜一抱拳,“圣上,此林易守难攻,只怕早有人做好了准备在等着我们,此地不易久留,我们应该立刻出林!”

    曹煜持头问夏炚,“夏老弟觉得呢?”

    夏炚道:“微臣听从皇命。”

    曹煜点点头,又看向况离,这时众人才发现,况离面色很不好,手臂上中了一只箭矢。

    曹煣道:“没想到竟是况先生先行中招,唉呀况先生你一定要保重啊,我们大家可都要靠你来分辩

    是非呢,你万一出了什么事,我们都中了八夫人的奸计就不好了。”

    他随时抓住机会,让众人都觉得八夫人是个坏人。

    安歌都懒得理他了,只哧笑了声。

    见众人看过来,况离忽然咬牙拔下了臂上的箭矢,用力地将它甩在地上,向曹煜道:“在下认为,可以继续前行,在下已经算过,此行我等众人,有惊无险,今日正是黄道吉日,生门大开,或许是找到敬和皇妃墓的最佳日子。”

    他虽然受了伤,但在剩余这几个人的情况下依旧不怕死的想要进入森林,这点还是为曹煜所欣赏的,于是淡然地点点头,表示赞赏,却又道:“况先生说的没错,既然已经知道敬和皇妃就在此地,朕是不可能就此退出的。不过,朕是天子,自有真龙佑,朕反而更关心八夫人,若她出了什么事,敬和皇妃墓可能永远也不会被人找到了,现在朕要你卜一下八夫人此行的吉凶。”

    况离摘下腰下永卦,郑重道:“在下遵命。”

    况离向安歌道:“请八夫人将生辰告之。”

    安歌道:“好,你且近前来。”

    因为女子的生辰与她们的脚一样,都属于闺中之密,就算是迫不得已因为婚嫁而将生辰流露出去,也不得大肆宣扬世人皆知。况离于是走到了夏炚的马前,安歌低首在他耳边报出一个生辰八字。

    好在她之前就问过安氏,安歌的生辰八字,这时她所报的,只是姬家七小姐,真正的安歌的八字。

    况离得了八字,迅速地摇起永卦,然后低首在卦中观看。

    只一眼,脸色便些微难看。

    于是重新摇了一次,再看……

    这一次,他震惊抬头看头安歌,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安歌歪着脑袋露出笑容,“况先生,到底怎么样啊?”

    况离道:“八夫人所报八字,真的是你的吗?”

    安歌笑道:“我曾听人家说,有些高人,可以利用八字和面相的结合,看出这到底是不是真实的八字,甚至有人可以用此人生平推出这个人的准确八字,况先生是皇上请的高人,想必自是能够验证这八字是否本人的真实八字。”

    况离一心觉得,安歌是在骗他,二人自相见到现在,一直都是对手,当下道:“可是你给我的这个八字,明明是个死人的八字。”

    便见安歌微微地啊了声,显出些许的惊讶,“原来,我已死了啊?”她捂着嘴巴轻笑起来。

    她其实不想这样蔑视这位师兄,只是如今,二人处于对立面,她实在不能不与他争锋相对,如果他现在输给她,那么接下来的行程中,曹煜便只能受她摆布了,况离的话曹煜是不会信了。

    “你——”

    况离眼眸中怒意一闪而过,说不出话来。

    却听得夏炚忽然报道:“已未、已卯、癸亥、丙寅,况先生,这便是歌儿的八字,我娶她时已经向她娘亲要了八字合婚,这个是绝不会错的。”

    况离听了,脸色却又白了几分,永卦几乎脱手落在地上。

    因为夏炚所报的八字,与安歌所报的八字相同。

    可据他所卜出来的,这个八字,却的确是属于一个已死之人。

    所谓,人死运灭,他自是再卜不出这位八夫人的吉凶,且不管八夫人如何还能活生生的坐在夏炚的马上,这样的结果,是没有办法对皇帝有所交待的。

    转头看向皇帝,果然发现他正静静地看着他们,显然也很关注他与安歌之间的事情。

    想了想,况离终是盘腿坐了下来,不顾自己受伤,决定以永卦反推安歌八字,这个是比较耗自身气运及功力的事情,只是是关皇帝的信任及自己的名誉,他不得不如此。

    “皇上,请给在下一柱香的时间。”

    经过了刚才的箭雨阵,曹煜倒也不急了,缓缓下马,道:“好,众人就在此休息片刻吧。”

    况离道了声谢谢,就开始摇卦。

    只见此次摇卦与之前大为不同,青色永卦被推到面前来,利用自身的内力将之托起,双手皆未扶在永卦之上,它像被一根无形的绳子吊在半空,随着况离的法决而快速旋转,况离所用推决手法类似于阴阳两极的八卦,与安歌的推决手法大为不同。

    安歌倒有些意外,要知道他们虽然名誉上不是同一个师父,但实际上,这位师兄没少得她的师父杨筠松指点,她以前也看到过他推决,并不是现在这种方式。

    又暗想,是了,他能得到她的师父杨筠松的指点,而她却从未得到他的师父淳于光的指点,他是集两家技艺大成,而她却只精研了师父之技,如此说来,这位师兄的技艺恐怕不知高出她多少,她心里开始有些忐忑了,他该不会真的利用此推决而卜出她的前生后世之因果吧?

    她的紧张被夏炚感觉到,不由疑惑地看着她,她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紧紧地握住了夏炚的手,手中的湿腻令人极不舒服。

    她赶紧松了他

    的手,略微有些尴尬。

    听得夏炚道:“为何如此紧张?你的八字是正确的,他推算错误是他技艺不精而已。”

    安歌强自笑笑,“是呀,我等着他出丑。”

    话音刚落,永卦已经被况离收入手中,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永卦,额上渗出豆大的汗珠。

    安歌忽然想到师父杨筠松曾经对她说的话,“做为一个人面风水师,若有一天,忽然卜出眼前的活人已经死去,证明他已破功,轻则回山再修三年,重则一身技艺皆付之东流水,此后无论看风水还是相人面,都会出现问题。”

    安歌忽然明白此时况离的心情了。

    从他难看的面色,曹煜已经知道答案了,他推出的八字,定是刚刚安歌报给他的八字。

    不过他并没有立刻赶况离走,而是道:“好了,无论吉凶,总是要往前闯的,现在我等已经没有回头路。”

    这算是给了况离一个台阶,况离颓然站了起来。

    因为耗功太大,他甚至有些站立不稳。

    目光再投到安歌的身上时,眸底有了些许的恨意,难道这个女子,竟是他的克星?

    按道理说,此时的况离不但受伤,而且将自己弄到如此虚弱,该立刻离开才对。但是众人都知道,此时此刻,谁也不能离开。

    除非能够找到沈婥墓,才会有所变数。

    一柱香的时间早过了,因为马匹也被射死很多,而且森内树木秘集,骑马已经是不可能的,众人弃马徒步而行。

    出发了一小会,安歌忽然觉得胸闷气短,腿也软了。

    她喘吸很粗重,不得不扶着树杆停了下来,曹煜回头见她如此,问道:“八夫人,你不舒服吗?”

    夏炚也及时扶住了她,问道:“要不要休息一下?”

    “可能,可能林内湿气太重,我……”她话尚没有说完,眼前便忽然发黑,接着便倒了下去。

    ……

    安歌在晕倒之前,感觉到手指某处的异常疼痛。

    意识的最后,是脑海里忽然出现曹煣扶她上马车的情景……

    所以等她醒来后,几乎立刻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忙向身边的夏炚说:“王爷,我知道是谁害我!”

    夏炚疲累的眸子里,略微出现一抹笑意,“你醒了?”声音竟是有些沙哑。

    安歌这才发现,夏炚一身衣裳已经很污秽,而且数处地方沾有血迹,他的头发也略微凌乱,眼眸中布满红血丝,唇苍白干裂。

    安歌努力地坐起来,觉得头很重,身体也很重。

    “王爷,我——”

    “你已经昏了两天了。”

    安歌大吃一惊,错愕问道:“他们呢?怎么只有你和我?”

    “我们走散了。”夏炚说着,将一枚浆果塞到安歌的口中,安歌咬下去,只觉得又酸又涩,不由地五观都拧了起来。夏炚似乎觉得自己描述的不够准确,又继续说:“现在皇上应该是在到处找你,隐在暗处的人应该是齐王爷,还有,有人想要杀死你,不过我不知道是谁……”

    夏炚说到这里,声音低了下去,将身体靠在树上,似乎是疲累极了。他的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珠,安歌连忙艰难地爬了起来,双手在他身上上下乱摸起来,果然触到他的左胁的时候,他不由地闷哼了声。

    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你这个女人,怎么能如此轻浮,随便摸男人的身体?”虽然已经受伤了,眼眸里的戏谑不减半分。

    安歌这时却已经触到伤处,不理他的戏谑只问,“很痛吗?”

    夏炚淡笑一下,“我被人在这里打了一拳,有些伤着了,痛是很痛,不过没事,我还能撑得住。”

    安歌固执地继续摸着那里,半晌才道:“胁骨裂了。”

    说着便扯过旁边矮树的枝条,撕下裙裾,将他的伤口绑紧固定住。

    夏炚道:“没想到你包扎伤口这么熟练。”

    安歌微怔了下,是呀,她包扎伤口是熟练,她曾经跟在曹煜的身边,给他的属下及他都包扎过伤口,她甚至刻意地练过,就是为了能够在曹煜需要她这么做的时候,她能够做得很好。

    她和曹煜的感情已经是隔世情殇了,练就的功夫却还能用得上,这也算是一点点收获吧。

    收了杂七杂八的念头,她现在知道,想要杀她的人是曹煣。

    曹炟当然也是想将她杀之而后快,曹炟杀她她很明白是为什么,但是曹煣呢?他又是为了什么?

    忽然联想到那天晚上,有人进入她的房里想要刺杀她,后来被夏炚打退,夏炚说,府内外都有皇帝的暗卫驻守,一般人等无法自由出入郡府,可是刺客为什么能够进来呢?除非他是被允许进入府中的,而曹煣正是那晚来到府中的……

    她确信安歌与曹煣无怨无仇,他要杀她,很可能奉命行事,又有谁能命令他呢?除了皇帝就是齐王。

    可是皇帝曹煜需要

    她活着,找到沈婥墓……

    只有曹炟才害怕她活着,害怕沈婥墓址暴露,这样一想,她忽然明白了什么……

    听得夏炚又问,“你刚才说,知道是谁要杀你?”

    安歌神色不自然地笑笑,“我乱猜的,还是不说了,免得误导众人产生误会。”她再拿出随身的伤药,轻轻地洒在他手腕处的伤口上,看起来应该是被荆棘刮出的血口子,“这两天,是你独自带着我在逃吗?他们都想杀我,只有你在救我……”

    安歌的声音有些颤抖,能够从曹煜和曹炟的围攻下逃跑两日,实在是不容易的,况且她一直昏迷……

    夏炚却很认真地看着她,“你不会因此,而对我感激加动情了吧?”

    安歌的脸蓦然红了,“你自我感觉太良好,我怎会不记得,我们成亲只是因为,你为了一个不知道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保我的命而已,说不定你想从我的身上得到些什么,说不定……”

    “我可以告诉你原因。”

    夏炚打断了她,看着她的眼睛道:“我只是想知道,自己有没有与曹煜还有曹炟抗衡的能力,我想试试他们对我的忍耐度到底有多大。这就是我要救你的真正的原因,所以,你千万不要真的爱上我,我是不会对你的爱负责的。”

    “你——”

    他这么坦白,安歌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只是觉得身体沉重,便也挨着他坐下来,有气无力地道:“那你现在有答案了吗?”

    夏炚没有回答,只道:“你中毒了,你的毒还未解。我想,现在只有一个人能够救你,本来我打算在你没有清醒过来的时候,将你送给那个人的,但是现在你醒了,我觉得还是尊重你自己的意见比较好。”

    “曹煜?”安歌道。

    “是。”

    “那我宁愿死了。”

    “为什么?”

    “总之,求求你,别将我送到他的身边。”

    ……她没有听到夏炚的回答就又晕了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靠在一个温暖的怀里,她以为那是夏炚,喃喃地道:“王爷,辛苦你了……欠了你,我要怎么还呢……”

    觉得一片叶子到了唇边,她本能地吮着叶片上的露水。

    之后便觉得有了些气力,努力抬头看去,却发现一双温和的眸子正看着他,却哪里是夏炚,而是曹煜。他看起来很闲适,并不因此刻严窘的客观条件而沮丧,而且进入森林好几天了,他居然还能够衣饰整洁,不知道的人见到此状,倒以为他是在闲庭散步。

    她蓦然地坐了起来,推开他,“怎么是你?”

    曹煜笑笑,“你中了毒,若不是遇见朕,你此时已经毒发身亡了。”

    安歌回忆起昏倒前的事,忙问道:“王爷呢?”

    “他……”曹煜的脸上闪过一抹阴影,欲言又止。

    安歌心里闪过不好的念头,忽大声道:“你杀了他!?”

    曹煜微怔了下,似乎是被安歌略显狰狞的神情吓住了,忙道:“八夫人,你冷静些,他是为了保护朕才被刺客围攻,但是他功武高强,说不定此时还活得好好的,只是朕想到,他是为朕才犯此险,因此觉得愧疚而已。”

    安歌哼地冷笑了声,“你会愧疚?”

    不过听闻夏炚有可能还活着,心里头略微放松了些,却又道:“王爷他是无辜的,他不应该卷进来,你们皇族的人都是无情的人,而他是普通人,他不应该为你或者为我而涉险,因为你我都没有资格!”

    曹煜没想到安歌会发这样大的脾气,自他当了皇帝之后,再没有女人敢在他的面前如此苛责于他,大声和他说话了。

    一个影子忽然从脑海里闪过,那是很久之前了,那时候,沈婥还没被软禁,她还在他的身边。

    有一次,因为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二人产生分歧,沈婥双眼冒火地对着他大喊,“你太残忍了!你怎么能对这么弱小的根本就不会给你带来伤害的生命下手!?这样的你,不是我曾经认识的那个善良的四殿下了!”

    当时,他杀了一只幼狼崽,因为他认为,它长大了,会为害乡邻,而她则认为,就算那是一只狼,也有活下去的权力。

    这件事过后没多久,曹煜登基,将沈婥软禁了起来。

    没错,杀那只狼仔,是他让她第一次看到他的残忍,他本以为她够聪明,当他要杀她的时候,她不会再那样的伤透心。

    但显然,她一点都不聪明,她是个笨女人。

    说了这么多,其实这些只是曹煜一个飞快的思绪罢了,那抹微笑在唇角凝得更深了,“八夫人,现在由我八弟和你的夫君将那些刺客引开,正是我们最佳的时机,你可以带我去沈婥墓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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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亲人们的订阅!爱你们!今天是两更哦~第二更曹炟哥哥会粗来了,又会与安歌之间发生什么?曹煜将

    被安歌刺杀,“妃子墓”卷将结束,一定要继续关注啊啊(*n_n*)

78.妃子墓

    安歌眼睛微转了下,忽然弯腰捂腹,做出痛苦的模样……

    “我很难受,我……”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听得曹煜道:“你的毒已经解了。”

    说到这里,曹煜倒如同想起什么似的,“八夫人知道是谁给你下的毒吗?”

    安歌道:“肯定是那些刺客了!”

    曹煜哦了声,没有继续追问,只说:“这种毒药算是皇宫内的独门秘药,通常是给为了使人犯死能留全尸,而且死得不必太痛苦而准备的,也只有宫内的人才会有解药。没想到这毒药竟是流到坊间。耘”

    安歌暗道,那曹煣为了杀她,竟用了这么歹毒的毒药,太残忍了。不过现在即知他有可能是曹炟的人,她对他的看法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倒不欲现在就将他揭露出来,找他麻烦。

    曹煜道:“既然安姑娘已没事了,我们可以出发了吧?踝”

    此时的安歌,除了有些疲累,还有胃里很空,饿得难受,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不舒服。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已经没有退路,如果早点到了墓前,或许事情可以早点收场,夏炚活下来的机会或许会更大些。

    安歌到了这一世,并未欠下谁,唯觉得有些对不起夏炚。

    不论他为了什么理由,什么样的目的硬要娶了她,此时他亦是为了她才卷进来,若就这样死在森林里,实在太冤枉。

    她举目四顾,仔细地分辩了方向,忽然发现,自己离沈婥墓其实已经不远了。

    “好,我带你去。”安歌道。

    二人往前而去,因为有安歌引路,他们很快走上一条小路,是当时土木工人踩过的,曾被清理过,没有草丛挡着,他们行走的速度很快。

    一路走一路仔细观察路的两侧,她如记得不错,沈婥墓的附近,其实有很多的陷井。

    “呃,我——”她忽然停了下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曹煜,“皇上,我能不能,能不能——”她指指不远处的草丛,示意自己需要解决一下个人问题。

    曹煜有礼点点头,“八夫人请便。”

    她心中一通冷笑,他向来是这样的彬彬有礼,仿佛是世界上最好说话的人,为了做戏,他甚至总是装做很大度。但是今日,便让他的这种大度,去害死他吧!

    她暗暗咬牙,到了草丛中,果然看到了用来触动陷井的机关,她蹲在草丛里,像无情的狼的一样,盯着不远处的曹煜,好像盯着即将到口中的猎物。他曾经亲手杀了沈婥,现在她亲手杀了他,很公平!

    想到这里,再不犹豫,手指轻轻往机关上一推,只见一条削尖的木桩,忽然无声无息从远处飞来,直往曹煜撞去。

    这一次,他的身体还不穿个大窟隆?

    眼见着木桩便要到了近前,曹煜蓦然有所警觉,他甚至没有回头,猛地往前爬倒,一个翻滚,居然堪堪躲过了这个木桩。

    木桩没有击中他,继续往前飞去,撞击到挡在前面的树杆之下。

    强大的撞击力使那棵需要几个人才能合抱住的大树猛地擅抖,树叶哗啦啦地如下雨般落下来,在这样的簇簇声中,木桩居然被撞得像个快速旋转的陀螺般反飞回来,很让安歌难以接受的是,这个东西竟然反向她飞来,她啊地尖叫了声,便想往旁边扑倒。

    可是这木桩如今是旋转的,中途触到了别的树,立刻又改变了方向,安歌一时愣住了,根本不知道往哪躲才会安全。

    在这千均一发的时刻,曹煜忽然快步向她冲来,同时大喊:“爬下!”

    没等安歌做什么反应,他已经将她扑倒在地上,大木桩从他们的头顶飞过,又碰到了旁边的树,这下浮力已竭,木桩从半空掉下来,砸在曹煜的身上,他闷哼了声,唇角一缕鲜血缓缓流了出来。

    安歌被这一幕惊呆了,愣了下,才艰难地从曹煜的身子底下爬出来,只见曹煜却已经双目紧闭,明显是被砸晕了。

    安歌是想让他死,可是没想让他在死前还救她一命。

    她宁愿这根可恶的木头,干脆把两人都砸死了还干脆!

    她没有立刻搬开曹煜身上的木头,在原地踱来踱去须臾,往事一幕幕在脑子里滑过,他骗了她,骗了她的真情。

    他杀了她,他在杀她的时候,未曾想到她曾经数次救过他的命。

    他杀她的时候,未曾有丝毫的留情。

    而她当时将沈婥墓选在这森林里,想要看到的无非就是现在这一幕,这森林易守难攻,危险重重,她想看到的,无非就是等待曹煜,让他为了寻找沈婥墓而死在森林里,她眸中寒意大盛,从怀里拿出一把短刀,拔开刀鞘,就准备一刀刺入曹煜的后心。

    就在这时,忽然一条人影接近,同时安歌觉得手背上狠狠一痛,手中的刀落在地上。

    再抬头,那人已经到了面前,却是伤痕累累,衣衫都破裂了多处,却依旧将脊背挺得笔直的况离。

    他手中的剑猛地指在她的胸口,“你竟

    然想要杀皇上!”

    安歌的神情变得几变,一时间只是淡然蹲在那里,不辩解,甚至也懒得说话。

    自小她就知道,他认定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她的所有小把戏都会被他一眼看穿,并且他很不屑于她的小把戏,他眸子里浓浓的嘲讽她很清楚。就算她放下女孩子的矜持在他的面前撒泼打滚或者是装柔弱撒娇都没有用,他从来没有因为她,而有一次改变过他决定的事情。

    上一世,她在他的面前失掉太多尊严,以至于后来很久,她高高在上,成为一代佐君的奇女子,却还是没有勇气见他。

    如今,已是隔了一世,二人之间也完全是敌人了,她没有理由,也再不想在他的面前有任何的乞求了。

    见她不说话,他的剑尖又往前推了一点,尖剑刺破衣物,刺入肌肤,尖锐的疼痛使安歌不由地冷笑了下。

    忽道:“况离,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只劝你一句。这曹煜绝非良君,也不似你表面看到的如此仁义,你有一身本事,尽可择良木而栖,追随于他,你迟早会后悔的!”

    况离的剑尖又往前推了半分,“你不过是个无知女子,你懂得什么!你还没有资格对我说这番话!”

    安歌目光灼灼,忽然向他道:“赤龙、绿泽、蛇眼、周角。”

    说完这些,她闭上了眼睛。

    她刚才所说的,前两个乃是方位,后两个乃是方向,况离不明白她为何要说这些,难道这是沈婥墓的位置吗?可是他已然推算沈婥墓就在附近,根本不需要她再提醒,亦或是她在故弄玄虚,她只是不想死。

    他冷酷地举起了剑,就准备刺下去。

    就在这时,听得一声斥责,“况,况先生……你不救朕,却在那里啰嗦什么?”

    原来是晕了半晌的曹煜醒来了。

    “皇上,她想要杀你!”况离道。

    “可是没有她,我们有可能找不到沈婥墓。况先生,请你放了她。”

    “可是——”

    “朕说放了她!”

    况离双唇紧抿,终是不甘地放下了长剑,冷冷地对安歌说,“去那边呆着。”

    安歌这次倒是识趣,捂着胸口的伤,踉跄往前走了几步,看到况离弯腰搬开那根木头,又分别点了曹煜的胸前和后背的几处穴位,曹煜轻咳了几声,在况离的掺扶下艰难地站了起来。

    况离道:“皇上,在下已经算出方位,这墓就在附近,我想我们已经不需要八夫人带路了,由在下引路便可。”

    曹煜看了看扔在地上的匕首,还有被刺伤的安歌,神情依旧淡然,安歌不知道他此时在想什么。

    正当她以为,曹煜一定会决定让况离带路的时候,曹煜却说:“有她在,我们反而安全些,她应该知道这些陷井还有机关设在哪里。”

    果然是狡猾的小狐狸……

    安歌哧笑了声,并不应声。

    “就算如此,她才更加危险,她会利用那些陷井来害皇上!”况离继续进言。

    “住嘴!况离,朕不是让你看着郡王爷的吗?你怎么擅自跑到这里来了?”

    况离微怔了下,这曹煜突如其来说这话什么意思呢?

    不过他在曹煜身边的时间毕竟也不算短了,虽然不明白他的意思,却还是顺着说:“在下实在不放心皇上的安危,所以将他交给庞鹰看管,自己来找皇上。”说到这里,倒也忽然明白了曹煜的意思,马上又接着道:“如果皇上出了什么事,庞鹰会立刻杀了他!”

    果然见安歌听了此话勃然大怒,“卑鄙!”

    不过曹煜和况离这二人脸皮都不是一般的厚,听了安歌的责骂一点反应都没有。

    曹煜像没事人似的说:“还请八夫人继续带路。”

    无奈,安歌只能继续往前走。

    曹煜又对况离说:“将伤药给八夫人。”

    安歌愤然道:“不用!”

    况离倒也无所谓,又将伤药装回到了自己的怀中。曹煜虽然貌似被砸得很严重,但实际上只是一时之间伤了气血,并没有大问题,此时自己拿出保命丹药服了一粒,已然觉得没有什么大问题了。

    三人继续往前走了一阵,却没有发现,有个黑衣人其实早就盯上了他们,刚走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就听得周围簇簇有声,原来是又触动了什么机关,两个装满倒刺的钢扒飞过来,好在这次三人都很紧惕,及时躲避,并没有造成伤害。

    安歌见状,笑道:“就算我为你们引路,只怕也到不了沈婥墓,我不去触动机会,自是有人去触动。唉……这森林啊,就是你们和我安歌的葬身之地,想到能够与皇帝死在一起,心头居然觉得死也不可怕了,也很值得了。”

    曹煜眸光闪过一抹疑惑,道:“不知朕何时得罪了八夫人,使得八夫人如此恨朕?”

    安歌当然不会傻到现在去告诉他些什么,眼珠转了转道:“其实为沈婥选墓址,我并没

    有赚到钱,还差点搭上命。不过我们这行就是有个遵旨,人即入土为安,最好还是不要打扰,皇上您是打着爱敬和皇妃的名誉,来找她的墓的,可是就我观察,您根本就是另有目的,根本不是真的爱她!

    我做为女子,自是为敬和皇妃抱不平,每每想到,是我为她办的身后事,然却没有办好,让她受如此的打扰,心中便很是过意不去。这样一来,我自是觉得,所有的原因都在皇上的身上。”

    曹煜被她说中了心事,他来找沈婥墓,非是为了爱沈婥,而是害怕她死而不灭,他始终忘不了,在他刺中她之后,她依旧目光坚定,奋力往门外冲去的情景。

    他总觉得,他杀死了她的身体,她的魂魄却定是逃了。

    他找到她,只是为了毁她的尸,灭她的魂。

    没想到这位八夫人,只凭着短短的相处,便看透他的真实心思,他的眸中不由闪过一抹寒意,然却笑着说:“这么说来,八夫人确有恨朕的理由。”

    因为接连遇到陷井,三人走的更为艰难,走乎是每走一步,都需要况离去算出一个吉位,还要仔细观察周围是否有陷井。而当时安歌在布置这周围的时候,亦是做了故布疑阵的手法,故况离时时遇到茫然疑惑之处,前进的就更加慢了。

    这样走了片刻,忽然一阵风吹来,哗啦啦如同大雨,三人衣裳都湿了,原来是之前下了雨,此时风吹过树叶上的雨珠落了下来。

    曹煜将自己的外裳脱下来,递给安歌。

    安歌很嫌弃地摇头,“不要!”

    “你吃了解约才没多久,若是再因为湿冷着凉,恐怕毒药反噬,解药也白吃了。朕带在身边的解药可就那一颗。”

    安歌见他不似开玩笑,犹豫了下,还是接受了他的衣裳。

    要她死也行,可是得看见曹煜死在她的前头。

    曹煜微微一笑,又道:“你虽恨朕,朕对你却没有什么恶感,毕竟是你为婥儿选了墓址,也算是一场缘份。更让朕意外的是,你竟然也与婥儿一样,是风水堪舆的行家里手,倒颇有些与她些相似之处。”

    “我可不愿与她相似,她年级轻轻便不知道什么原因亡故了,什么福都没享上,如此薄命之人,没有谁会愿意与她相似。”

    他的话终于让曹煜的脸色变了,“婥儿,并非薄命之人。”

    安歌冷笑道:“也是,毕竟还得了个敬和皇妃的追封,倒也是荣耀得很。”

    “你——”曹煜听她语含讥讽,终于勃然变色。

    安歌却不怕他,“被我说中了吧,恼羞成怒了吧?”

    况离看不下去了,拧眉道:“莫以为皇上称你一声八夫人,你便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敢和皇上这样说话,足够治你个大不敬之罪。”

    “能不能从森林里走出来尚且要两说,还怕你治个劳什子罪?况离,我听说你可是山外方士,乃是高人之徒,没想到你现在心甘情愿当了皇帝的爪牙,不知道那些师兄师妹师姐师弟们如何看待你?而且,在严酷现实的生存面前,人人平等,不会因为他是天子,我是平民,就会有所分别。”

    曹煜听到这里却笑了,“八夫人,你当真是伶牙俐齿。这一点却与朕的皇妃一点儿都不像,她从未如此尖锐地去批评过别人。”

    安歌冷笑,从前的沈婥就是太傻太善良天真,才会落到最后雨夜惨死的下场。

    她这一世,却是宁愿做个泼妇,也不要装什么大家闺秀!

    正说到这里,听得况离道:“捂住口鼻!”

    只见从西南方迅速地弥漫过一阵灰色的浓雾,安歌连忙掩住口鼻,只觉得一阵浓雾刹那间逼过来,周围的一切都模糊了。感觉自己被一人扯住,身子极速地后退。

    她忍不住惊叫了声,便听得一个声音冷冷地道:“别叫,你想继续留在曹煜的身边吗?”

    听到这个声音,安歌的心不由地凉了半截。

    “齐王爷,怎么是你!?”

    没有听到回答,她被扔到草地上,却已经离那片浓雾有些距离了,只见一个身着锦衣的冷酷男子漠然地立在那里,手中有把匕首,匕首的柄上雕着花纹,刀锋微微地闪着寒光,让人望而生畏。

    “齐王爷,您又回来了……”安歌艰难地爬起来,没话找话地说。

    曹炟将手中的匕首插ru刀鞘,目光里好像装满了千年不化的白雪,淡声道:“自然是我。除了我,还有谁。”

    几天未见,曹炟的伤似乎好了些,不过人却越发的瘦削了,苍白的面色使他的眸子显得越发黝黑。

    安歌情绪复杂地说了句,“只不过是个已经死去的人,为了她做到如此地步,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反常的,曹炟竟然没有反驳。

    他的唇角浸着一抹冰冷的笑意,这几天他在树林里与曹煜斗力斗智,这是这么多年来,兄弟二人第一次,在如此近距离,不绕任何弯子的争锋,都知道森林里想要杀对方的正是彼此,却偏

    偏都是沉默,谁也不叫破。

    或者说,是曹煜不敢叫破。

    二人若翻脸,吃亏的会是谁,真是很难说。

    “我听到了你和曹煜的谈话,看起来,你很讨厌他甚至恨他。”曹煜终于说话了。

    “那又怎样?”安歌道。

    “这一点,倒有可能是救了你一命。”曹炟说得淡如轻风,却让安歌不由自请地打了个寒颤。

    “什么意思?”安歌不由地退了一步,紧惕地看着他。

    “没什么意思,我只是想把你的命运交给他,我想看看,最后他发现自己被玩弄的时候,会不会立刻杀了你。”曹炟的语气里有着莫名的残忍。

    话音一落,他再度提起了她。

    他的轻功极佳,而且对于这片森林自然是比其他人要熟悉,那些机关也都是他当时亲自监督布下的。是以他带着她在林中穿行,轻车熟路,很快便到了目的地,将她狠狠地丢在沈婥的墓前。

    她被摔得七晕八素,听得曹炟道:“沈婥,这个女人替你选了这个墓址,却又引来那个人,她是故意把这片森林变成战场的,你说她该不该死?”他的黑色大氅在风中冽冽,语气冰寒如同地狱修罗,安歌能感觉到他的杀机重重,他是动了真怒,是真的要杀她了。

    当然沈婥是不会回答曹炟的问题,他呵呵冷笑两声,目光落在安歌的身上,替沈婥回答,“该死!”

    不等安歌说什么,他猛地往墓碑上一按,墓门打开。

    他提着安歌,就进入了墓中。

    墓中阴冷潮湿,安歌虽然知道墓的主人乃是曾经的自己,但光线晦暗,阴风阵阵的情况下,她还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齐王爷,你将我带到这里来做什么?”

    曹炟不回答,只是将她揪到墓中心沈婥的棺材前,蓦然将琉璃棺外部的棺椁掀开,安歌的目光落在琉璃棺内,却哪有沈婥的影子。里头空空如也,除了那些陪葬之外,沈婥的一根儿头发也未落在里头。

    “这,这是怎么回事?”

    曹炟道:“你当真以为,我会将她安葬在这里吗?你当真以为,我会信任你这个居心叵测的女子吗?”

    安歌震惊地看着他,忽然觉得眼前的男子肯定疯了。

    他为了把沈婥葬在这里,是被一路追杀着来的,他为了为她寻找一个墓穴,也算是绞尽了脑汁,为了将她顺利地安葬在这里,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甚至为此而杀了许多无辜的人,可是到最后,这原来只是他的一个把戏?

    或许他之前就与她打着同一个主意,只不过是利用沈婥墓,将皇帝曹煜吸引到这危险重重的地方杀死!

    安歌此时不由地有些自嘲,她之前还以为,这曹炟嘴上虽然不承认,但心里说不定早就暗恋着沈婥呢!

    原来是她把他想得太好。

    皇家的男子,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

    曹炟说到这里,忽然又推开了琉璃棺盖,安歌看懂了他的意思,心头一阵惧怕,就在曹炟要将她扔进棺材里的时候,她忽然向曹炟喊了声,“沈婥,我没有输给曹煜,我只是输给了你。可是,我也不是真正的输给你!”

    曹炟震惊地看着安歌,她说的这句话,是他和沈婥生前所见最后一面,曹煜登基的前一日,他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从那时候起,他便再也没有见过她。

    再次得到她的消息,便是她的死迅。

    曹炟神情数变,终是将茫然冰寒的眸光落在安歌的身上,“你,你——”虽然想要镇定,一时间却说不出整话来。

    安歌此时心跳的亦是厉害,她刚才这样喊只是为了拖延时间,或者是肆机逃跑,但是曹炟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她可一点都没有把握。此时见状便以为有了生机,忙企求地道:“齐王爷,既然您已经将她的尸体移至别处,为什么还要在这里纠缠呢?不如你赶紧出林去,皇上现在还不知道是齐王爷您在林中……”

    曹炟听了她的话,神情却又恢复成淡漠的模样,甚至是冷笑起来,“安歌,我差点被你骗了,你知道吗?她从来都不会这么低声下气的与我说话,所以虽然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听来那句话,但是我能确定你不是她。既然你这么喜欢学她,不如你便去地下陪她!”

    话虽然说的狠,到底这件事过于诡异,眼前的女子如何知道他对沈婥说的话,还一字不差的复述出来?她与沈婥到底有何渊缘?这种种的疑问都让他有所疑问。安歌便抓住他犹疑的片刻,忽然摆脱他的钳制,往墓外跑去。

    曹炟如梦初醒,眉目间满是煞气,“别跑!把事情说清楚!”

    安歌也知道她其实根本跑不出曹炟的手掌心,这时已经悄悄地顺手抓了一只花瓶在手中,很无奈地走回了两步,“齐王爷,您就放了我吧,我真的是无辜的,是你找我来给敬和皇妃寻墓的,是皇上让我带路的,你们二人的话,我一个普通女子如何能够违抗……”

    “废

    话少说,我只问你,你怎么知道刚才那句话?”曹炟冷冷地问题。

    “其实,其实是蒙的了,我看到棺材里有这句话啊……”

    “棺材里?”曹炟很是意外,不由自主地转头往棺材里看去,安歌适时地举起了手中的花瓶,迅速地击在曹炟的后脑。

    曹炟闷哼了倒了下去,软软地爬棺壁上。

    安歌把手中的花瓶一扔,曹炟啊曹炟,枉你自诩聪明,还不是栽在我的手里?

    她用力地将他推到棺材内,看到曹炟静静地躺在棺材里,她长舒了口气,终于又捡了条命呀!

    当她还是沈婥的时候,无数次都想把曹炟打败,杀死。可是最后都没有得逞,万万没有想到,沈婥的一句话却能置于他死地,沈婥曾经躺过的棺材,便是他最后的归宿。

    想到他终究也算是为了沈婥而死,前生后世,第一个也可能是最后一个真正为她而死的男人,她便心存悲悯地探身到棺内,为他把衣裳扯扯整齐,又把他凌乱的黑发拨到一边,还将他的手摆成自然入眠的模样,一切就绪,她又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落在他的脸上。

    “唯愿生得潘安貌,胜得子健八斗才”,这句话,曹炟绝对担得起,然而自古红颜薄命,蓝颜亦是如此。

    她喃喃自语道:“齐王,若不是你紧追不舍,定要杀我,看在你仍然会因为沈婥的一句话而上当受骗的份上,我都不会想要杀了你。可是现在……齐王,你安息吧。”

    正当她准备把棺盖盖上的时候,忽然发现有个眼熟的东西从曹炟的怀里掉了出来,她探手将那东西取出来,却是个用金丝绣线绣成的香囊,香囊已经很旧了,却依然可以看出原本的缠枝莲图案,安歌吸了口气,连忙拿到眼前细看,只见图案里果然套入了“婥”这个字。

    这个香囊,竟是她亲自绣的,是她的香囊!

    她努力回忆,终于想起来这个香囊是如何到了他的手中。那应该是好几年前的事了,那时候她已经成为曹煜最贴心的帮手了。一次她与曹煜、曹炟、曹煣还有尹白玉等人一起打马球,回到房间后发现自己随身的香囊掉了,原本也不是意义重大的香囊,后来就没在意这件事了。

    完全没有想到,丢失了多年的东西,竟然从在此时出现了!

    她愣了片刻,心头终于冒出一个念头,“难道,他是真的对她好?真的爱她?”

    再将目光投到曹煜的脸上时,她对他的看法完全癫覆了以往的认知,香囊被她紧紧地攥在手中,几乎攥出汗来。

    之后,她将香囊收入了自己的怀里。

    也不打算盖上棺盖了,就让他留在棺材里,生死由命吧!

    就在她转身的刹那间,曹炟忽然睁开了眼睛,从棺材里坐了起来,冷不防从后面揪住了她,她啊地惨叫了声,看向曹炟时,他已经从棺材里跳了出来,此时把她狠狠地往棺材里扔去。

    安歌心里头知道,若是自己被扔进棺中,棺盖盖住后,最多只需要一个时辰,她就会憋死在棺材内。

    所以她蓦然抱住了他的胳膊,死死不松手,“齐王爷,我是你这边的人!我与沈婥一样,身负寻找真龙天子的使命!你现在杀了我,你会后悔的!”

    “谁是真龙天子又有什么关系?”当初若知道她最终会死在曹煜的手中,他又何必相让?

    曹炟的脑中,是沈婥出现在他眼里的各种片段……

    为了寻找真龙天子,她已经付出了自己的一切,但是最后的结果呢?

    曹炟用另一只手,用力地将安歌紧抱着他胳膊的手指缓缓扳开,“安歌,真龙天子是谁,早有定论,那是沈婥选中的人选,难道你想癫覆她的选择吗?”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利用沈婥来欺骗我,该死!”他的声音冷冽如冰,透着上当受骗后的愤然。

    安歌还想要说什么,几个手指已然被曹炟扳开,她的身体不由自请坠入棺中,没等她爬起来,他已经推上了棺盖,任安歌在里头用力地敲击,沉重的棺材毫无反应。

    曹炟像一幅冰冷的雕像,无情淡然地看着她在棺内挣扎。

    “你最好保留力气,因为你还要等着他们来救你。”

    曹炟说完,又将外面的棺椁也盖上,安歌的眼前忽然黑了。

    狭小的环境,凄黑的空气,一种将要窒息的恐惧,令她刹那间安静了下来。难道真的是天命难违?这个墓原本就是她为沈婥选中的地方,现在她真的被关了进来,一个时辰内,若是没有人打开这棺材,她必死无疑!

    “沈婥啊沈婥,你在天有灵保佑我活下来,为你报仇,并且完成你未完成的使命!”

    默念完又忽然醒悟,安歌就是沈婥,沈婥就是安歌,虽然皮相不一样,但却是同一个人,别人不知道,她自己又怎么会不知?

    现在居然求沈婥保佑,可是沈婥明明陷在这棺木里……

    她一时只能在棺木中露出一个苦苦的笑容。

    曹炟应该是走了,不过片刻的功夫,森林内安静的仿佛就只剩余曹煜与况离了。

    一直云淡风轻的曹煜,此时终于再也掩不住眸子里的愤怒。

    “况离,朕要你立刻找到八夫人的位置,朕要去救她!”

    这是他第三次这样命令况离了。

    况离面色灰白地跪了下去,“皇上,在我的卜算中,八夫人乃是已死之人,气运已灭,我没有办法卜出她在何处。”

    “无能!”曹煜一脚踢在况离的胸膛上。

    况离这一路原本就是受伤不轻,这时候被踢的倒在地上,口吐鲜血。

    曹煜转身,扶着额角,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片刻后才向况离道:“这一路陷井重重,朕知道,我的好皇弟就在这片林子里,他亲自出手阻拦朕寻找沈婥墓,所以她的墓一定在此处。朕这次不会白来一趟,况离,朕要你将功孰罪,尽快找到沈婥墓!”

    况离艰难地站了起来,“在下定不辱命!”

    ……森林里忽然暴发出一阵长笑……

    曹煜和况离齐齐抬头往周围看去,况离更是做好了攻击的准备,而曹煜却显得一派云淡风清,“六弟,我知道是你,事到如今,你我都不必躲躲闪闪,我到这里来,不过是要回沈婥的尸体而已,并没有打算为难六弟。”

    然而,对方似乎对他的话充耳不闻,长笑声忽然停上。

    曹煜又等了片刻,才知道对方已经走了。

    这时候,况离忽然惊喜地说:“皇上,他们全部都撤走了!”

    曹煜疑惑道:“你怎么知道?”

    况离将手中的永卦钵打到半空,使它旋转,“从卦相显示,此林生门大开,而且皇上您听,林中已经有了鸟鸣声,代表着那些隐于暗处的人都离开了,所以此刻我们能够很容易找到敬和皇妃之墓。”

    曹煜听了,眉头却微微拧了起来,心里头升起浓浓的疑惑,为何他的好皇弟会忽然撤走?

    然而此时想再多也是枉然,只下了简单的命令,“快带朕去沈婥墓!”

    曹煜到达墓前的时候,发现小郡王夏炚和庞鹰竟然也已经到了,而且两个人正与那巨蟾混战在一起。

    曹煜喝了声,“你们二人还不住手!”

    二人齐齐地退开,那巨蟾却是得寸进尺,咕咕往前冲来。

    幸而况离及时出手,洒出一包粉末,那巨蟾感觉到粉末之厉害,迅速地往后退去,逃往森林深处了。

    这也是因为况离听说了巨蟾被请出郡王府,猜测到有可能到了沈婥墓前,为防万一提前做的准备,没想到真的用上了。

    夏炚和庞鹰都受伤很重,此时二人皆向曹煜见礼。

    曹煜一摆手,冷冷道:“你们即是到了这里,不赶紧打开墓室一探究竟,却还在这里纠缠什么?”

    庞鹰道:“若不是他,属下早就找到了皇上。”

    夏炚却是语气平和道:“只是误会而已,庞兄担心皇上的安危,关心则乱,我不会怪责庞兄的。”

    “你——”庞鹰气得眼睛都瞪圆了。

    不过此时,曹煜可没有心情研究他们之间到底出了何事,目光阴聿地看着那座墓,情绪复杂。

    脑海里却滑过曾经与沈婥在一起时的画面……

    她的音容笑容,她临死前的情景,都那么鲜明地浮现出来。

    正在这时,曹煣居然也到了,亦是满身的狼狈,见此情景,马上进言道:“皇上,此处阴沉潮湿,本就是恶地,森林里又是重重的危险,实在没有必要将墓址再行迁移,不如便在这里炸掉它,一了百了!”

    倒是夏炚,见曹煣也出现了,安歌却没有出现,马上问道:“安歌在哪里?你们谁见到她了?”

    无人回答他,此时,安歌的性命在这些人的心里,根本就是微不足道。

    曹煜转头问况离,“对于八王爷的意见,你有何看法?”

    况离木无表情地答,“此意见甚好。为了她的身后事,实在已经发生太多事,不如此刻将墓炸平,一了百了,以后大家都不再为此烦恼。”

    曹煜点点头,却又摇摇头,“但朕要百分百确定,她是真的在墓中。况离,想办法打开此墓。”

    “是!”

    况离走到墓前观察了须臾,手往墓碑上按去,听到墓门沉重开启的声音,一直很从容的曹煜忍不住往前冲去,却听得嗖嗖有声,墓中射出两支利箭,况离与夏炚离得近,二人同时冲上前,夏炚徒手抓住了箭矢,只觉得手心里一阵火灼般的痛,箭又往前窜了一截,在将要刺到曹煜胸前的时候堪堪停住,曹煜目光复杂地看着夏炚流血的双手,说了声谢谢。

    另一边的况离情况也好不到哪去,因为离得太近没法反应,则是直接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那支箭。

    箭矢从肩头穿过,箭尖还在往下滴血。

    曹煜见状,凝重道:“

    庞鹰,照顾况先生!”

    庞鹰和曹煣离得稍远,此时各自扶住了夏炚和况离,墓门也已经洞开,一行五人,却不敢再随意进ru了。

    此时,其他四人都是伤痕累累,唯有皇帝曹煜精神尚可,他吸了口气道:“朕要亲自进去看一眼。你们在外面等着朕。”

    庞鹰闻言,二话不说,已经鼓起最后的力气,像一阵风从曹煜的身边刮过,进入了墓里。

    片刻之后,听得他在里头喊,“皇上,里头只有一具棺椁,没有机关。”

    几个互视一眼,相扶持着往墓里走去。

    曹煜终于到了沈婥的棺椁前,不知为何,全身的力气反而在刹那间被抽掉了似的,他扶着棺椁缓缓地坐下来,背靠着棺椁,忽然哧地一笑,“婥儿,你始终还是跑不出朕的手掌心,无论生,无论死,你都逃不出朕的手掌心,朕终于,找到你了。”

79.休妻书

    再说曹煜,此时坐在阴冷的墓穴里自嘲地笑,“六弟,你果然不错,这次你没输,我也没嬴,我从未如此的狼狈,这一次,我定是要铭记于心。可惜……”

    他回头看向棺椁,“婥儿,终究是不属于你,生前不是你的,死后更不是你的。”

    他站了起来,微微用力,推开外部的棺椁。

    果然见到里头的琉璃棺里躺着个女子,虽然墓穴内光线昏暗,他仍然一眼看出这女子的模样与沈婥大有出入,当下不由僵住,赶紧从墙壁上取了长明灯近前仔细观察,发现里头静静躺着的女子果然不是沈婥,而是之前失踪的八夫人安歌。

    他手中的长明灯落在地上,愣了须臾,才向外面喊道:“庞鹰!庞鹰!进来救人!”

    墓外剩余的三人都冲了进来,往棺内一看,便也明白了大半儿。

    见曹煜脸色难看,满目杀机,三人都很识趣的不敢多说什么,庞鹰一把推开棺盖,将里头的安歌一把揪了出来,随便试了试她的气息,向曹煜道:“她已经没气了,死了。”

    曹煜闭了闭眼睛,努力将胸口那股浊气压下去,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道:“况离,看看有没有办法救她!”

    况离从怀里取出根细长的银针,从安歌的后心刺入。

    好一会儿,安歌轻轻地咳了声,努力地睁开眼睛。

    第一眼看到的,竟是曹煜担忧的脸。

    她苦笑,喃喃地道:“怎么,怎么又是你,救我……”

    话没说完,终是不抵体力虚耗得厉害,再度晕了过去踝。

    ……后来安歌每每想起这次寻找沈婥墓之事,都觉得自己借失还魂后,所有事情的起源都源于这次的妃子墓事件。当初她早猜到以曹煜的性格,绝不会任由着齐王爷曹炟将沈婥的尸体带走,一定会寻来,因此她将沈婥葬在这凶险之处,为的就是让曹煜死在这里。

    讽刺的是,这次的确是损失惨重,死了不少人,进去的那些士兵就不说了,那是有去无回,从森林里出来的人,除了曹煜外,其他人都身受重伤,连她自己都差点搭上性命。

    这得失,不用计算也知道是多么的不平衡了,关键是,曹煜活着,他还活得好好的,甚至是他两次救了她的性命。

    而夏炚,却因为在寻找她的途中遭遇意外袭击,一度处于昏迷中。她除了恨得暗暗咬牙,对于曹煜的运气竟然这么好,实在是难以接受。

    后来又想,如果没有庞鹰全力护他,如果没有况离忽然出现打下她的匕首,如果没有夏炚替曹煜挡箭,如果没有况离的二次护救……曹煜其实有很多被杀死的机会,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明明不喜欢他,被他不公平对待的人都要拼死保护他?

    难道这,就是天威吗?这就是皇权吗?这就是为人君者,理该得享的权力吗?

    这是她第一次,那么清晰地认识到,杀曹煜的困难,更想到了推翻他去扶持真正的真龙天子上位,是一件多么遥远而难以做到的事情。

    第一卷《妃子墓》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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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醒来的时候,已经第四日的深夜,曹煜守在她的身边,眼睛下发青,显然他自回来,也未好好的休息过。

    这让她以为是在做梦,以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她病了,他便这样守在她的床前。每次她从睡梦中醒来,看到他这样辛苦的亲自照料她,都异常感动,深深觉得自己这生,能遇到这样的一个男子,实在是幸运。

    这是她曾经最大的幸福,但自从那个雨夜之后,这些都是她的噩梦,一个个充满嘲讽和戏谑的噩梦。

    当她被他扶起来,并且他轻轻地拿帕子试她的额角时,她才知道自己并没有做梦,此时此刻的一切都是真实的,曹煜的确守在她的身边,守在她——安歌的身边。

    她猛地推开他的手,厌恶地道:“你怎么在这里?”

    曹煜并不生气,笑道:“你这个女子,总是这幅样子,好像朕欠了你很多钱似的。我在这里不眠不休照顾你整整四天四夜,你不感激朕算了,还这样对待朕。”

    安歌扫了眼房间周围,马上明白她已经从森林里出来了,而且回到了郡王府内,属于她的房间。想到之前发生的事,她不由自主地有些发抖,这个曹炟真是太可怕了,他差点要了她的命!

    “既然已经从森林里出来了,想必皇上定已经找到了沈婥。”

    曹煜眸光微微一暗,道:“并没有。不过没有关系,她是朕的女人,生前是,死后还是,总有一天,朕会找到她的。”

    安歌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曹煜端过药碗来,要喂她吃药。

    她冷冷地挡开,“我只是一介民女,怎敢劳驾皇上侍候。”

    曹煜无奈地道:“的确,这天下能得我曹煜侍候

    的人没几个,而且朕侍候你也的确不妥。不过呢,如果朕不侍候你,你马上就有可能小命不保,现在郡王府的人,个个都想杀了你呢,别说一碗汤药,没立刻冲进来给你灌下毒药已经算是我这个皇帝面子大了。”

    安歌不明白,“为何?”

    忽然想到了什么,忙道:“郡王爷呢?”

    曹煜低眸,将药碗再次递到她的唇边,“先喝了药再说。”

    到这时,安歌还哪有不明白的,一定是夏炚出事了,否则郡王府的人为何人人都想要杀她?

    她挣扎着从榻上下来,就要往外冲。

    被曹煜及时地挡在她的面前,“你不要出去,你要知道,女人发起脾气来是很可怕的,况且是一个几乎要失去儿子的女人。说实话,朕没有寻到沈婥,本该立刻回宫,就是因为担心你的性命才多耽了几天,如果你如此鲁莽去送死,倒是白费了朕的一片苦心。”

    这时,有人在门外道:“皇上,八王爷求见。”

    曹煜道:“进来。”

    曹煣走了进来,他这次受伤也不轻,边走边轻轻地咳着,唇角还有一处淤青,发现安歌头发凌乱地站在那里像个疯婆子,他指着她笑道:“哈哈哈,你这个女人命还真大,明明被关在棺材里都死了的,居然又救活了……”

    经过这几次的事情,安歌有点看不懂曹煣了,有了曾经沈婥轻信于人的恶果教训在前,现在她可不能随便臆断一个人。

    是以,她没有初见曹煣时表现的那么生气了,反而是语气平和道:“是,安歌大难不死,正是托了皇上和八王爷的洪福。”

    “呵呵,难道是在棺材里的时候,忽然悟出人生真谛?或者被阎王爷点化了?竟然转了性了,这话说得让人心里舒坦着呢!”

    曹煜放下手中的药碗,淡声道:“八弟,别闹了,你找我何事?”

    曹煣撇撇嘴,有点意犹未尽地停止戏谑安歌,转向曹煜说:“哪里是我有事,是钟老夫人,刚才忽然晕倒了。”

    曹煜点点头,未加表示。

    曹煣道:“看样子,就算是皇上,也没法保住这位‘八夫人’呢!”

    安歌忙问,“八王爷,郡王爷到底如何了?”

    “他被发现的时候,几乎已经是个死人了,从现场看应该是被几头大黑熊围攻了,他杀了那几头熊,但自己也遍体凌伤,体力不支虚脱了。说起来也真是怪你,本来我们都是在一起的,他担心你,说去找你,结果单独出去,弄到现在这样的结果。太医说,很可能一辈子都醒不来了,就像一株会呼吸的植物般,不会再醒来了,这就是事情的全部,说起来你还真是克夫命呢,你们才成亲几天,就把他弄成这样了。”

    曹煣竹筒倒豆子般把事情的经过都说了出来,看到安歌的脸色刹那间苍白。

    “怎么可能,既然会呼吸,为什么会醒不来?”安歌简直就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又问道:“他现在受伤这样的重,正该是我在他的身边侍候他,为何老夫人却要打杀我?”

    曹煣看了眼曹煜,发现曹煜目光中含着威胁的意思,示意他住嘴。

    曹煣往后退了两步,才快速地道:“因为皇上说是你布置了太多的机关才会害了郡王爷!”

    曹煣说完,迅速地开门出去跑了。

    安歌蓦然把目光转到曹煜的身上,曹煜面色尴尬地想解释点什么,“八夫人,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钟老夫人无意间听到我们的谈话而已,朕并未特意去告诉她这些事,她……”

    “曹煜,你不是男人!出了事只会让女子扛!”

    “你,你说什么?!”曹煜也怒了,他堂堂天子,竟然被人说不是男人?!天下间除了她可能没人敢这么说了!

    安歌再不理他,一把推开他,就冲出门去。

    ……

    这时候,曹煣不知道又从哪里冒出来,向曹煜认错,“四哥,是我不对,你惩罚我吧!”每次他犯了错求饶的时候,就称曹煜为四哥了,平时只叫皇上。

    “八弟,谢谢你。”曹煜声音平和。

    曹煣抬起头来,才发现曹煜不但没有丝毫生气的意思,唇角反而浸着深沉的笑容。

    曹煣愣了下,忙笑着道:“四哥,是不是我无意间做了什么事,又,又帮了您的大忙了。”

    曹煜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八弟,你猜,钟老夫人接下来会怎么做?”

    曹煣道:“如果不是四哥你护着安歌,钟老夫人当然是立刻会杀了她!”

    曹煜嗯了声,“只是我曹煜要保的人,谁又敢真的杀了她?我猜,一定会是另外一种结果。”

    只是那是什么结果呢?曹煜却又不说了,留待曹煣自己去想。

    曹煣也果然聪明,忽然想到了什么,惊讶的嘴巴都有点合不拢了,“皇,皇上,你打的主意该不是,不是……”

    却见曹煜点点头,微笑着。

    “可是,可是,她只是

    个普通的……”

    “不,八弟,她并不是普通的女子。她不但为沈婥寻穴,并且还出卖了沈婥,无论是前一条还是后一条,按照老五的性子,都一定会杀了她以绝后患,可是直到现在,她还好好的活着。而且,她真的和沈婥太像了,如果不是外貌完全不同,朕真的会以为是她复活了。

    朕有预感,她将有可能成为曹炟最大的弱点。”

    传闻中,曹炟是没有弱点的。

    他不好女se,没有皇族子弟普遍拥有的一些恶习。他学富五车,狠绝冷厉,是最具有行动力的实干家,他目标清晰,与皇帝分庭抗礼,却始终站在自己该站的位置上,但是所有人都认为,如果他想当皇帝,随时可以拿下这个位置。

    这样的人,曹煜不能不防,不能不怕,他一直都在仔细地寻找他的弱点,现在发现了安歌的存在,这使他略微有些惊喜。

    ……

    再说安歌,不顾一切冲到前院,还未接近门口,就被两个奴婢恶狠狠地拦下,“八夫人,您想做什么?”

    “我要进去探望自己的夫君。”

    奴婢面带难色,“八夫人,老夫人叮嘱了,谁都可以去探望郡王爷,但是您不能。若奴婢们放您进去,便连奴婢们也一同惩罚,您就不要为难奴婢们了。”

    安歌眸光忽然变得冷冽,她曾经便是曹煜身边的最大助力,虽说没有高高在上的职位,但是与曹炟那样的男子争锋多时,身上自有种难以侵犯的禀冽之意,也曾有杀伐果绝的时候,震慑住疆场上的常胜将军,何况只是这郡王府中小小的奴婢。

    两个奴婢见状,都忍不住跪了下去,“八,八夫人,奴婢该死,奴婢冒死请求八夫人莫要为难我们。”

    就在这时,钟氏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几个丫头。

    其中一个丫头的手里捧着药罐子,钟氏的脸色也的确非常难看,同来的还有苏静清及夏炚的另外七个小妾,此时她们个个都哭的眼睛红肿,怒目瞪着安歌。苏静清的眼睛里更如同长了钉子,恨不得将安歌的身上盯出血来,再不是与安歌初见时的和气模样。

    钟氏向跪在地上的两个奴婢说:“你们起来,就算是我们郡王府的奴婢,也是比一般人的身份要尊贵的,你们的大礼不是随意一个人可以承受得了的。”

    有了钟氏的撑腰,二人对视一眼,都站了起来。

    钟氏走到安歌的面前,唇紧抿着,虽然神情还算平静,但眸子里仿佛有吃人的兽般,令人心悸。

    安歌向她微微一施礼,“老夫人。”

    “啪!”一个耳光,就是钟氏给她的回应。

    安歌捂着被打痛的脸,口里微微腥甜。

    “老夫人,你——”

    她的话尚未说完,钟氏已经转过身道:“静清,把东西给她!”

    苏静清说了声是,就从袖里取出一张写满了字的粗笺,递给安歌,“这是老夫人代郡王爷出具的休妻书,你且收好。从此以后,你与郡王府及郡王爷都再无刮葛了,男婚女嫁,但凭自由。”

    安歌接过纸细看,只见上面的确盖有小郡王夏炚的印章及郡府章,证明此休妻书已经在郡府落案,铁板上钉钉了。

    内容也不必看了,总之要休妻,总会有很多理由。

    但这天下,绝没有母代子休妻之事!

    听得苏静清又道:“你害得王爷生死不明,娘亲这样待你,已经是你的幸运,你若是聪明人,便不要再纠缠此事,请立刻离开郡王府吧!”

    安歌和声道:“王妃说的是,只是我要走,也要等王爷醒来后才走。这封休妻书须等得王爷亲自承认才可以。因为这天下,绝没有母代子休妻之道理。况且,王爷的确是为了我才受的伤,我更应该好好的照顾他直到他康复。”

    苏静清的脸上俱是嘲讽,“王爷病了,真正有资格照顾他的人多的事,却不劳你这个外人费心了。再说你害得王爷如此,你还有脸等他醒来见他吗?”

    安歌冷笑一声,就打算把这份休妻书给撕了!

    就在这时,一只手横插进来,轻松将休妻书给夺了过去,众人见状,都跪了下去,“参见皇上。”

    原来是曹煜来了,安歌想要夺回休妻书,曹煜一抬手就挡住了她,“这休妻书即是盖过了印章,便是有效的了。从现在开始,你不再是八夫人了,安姑娘,这休妻书就由朕亲自代替你保管了。”

    “要休妻也只能由郡王爷亲自休妻,没有老夫人代为休妻的道理,这休妻书也绝没有让皇上保管的道理。”安歌不卑不亢地说。

    曹煜点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道理是人说出来的,规矩也是人定的,朕现在就宣布,从今日起,我邾国可以母代子休妻,已成亲的妇人,但凡犯了七出之条,就算其夫不在,其父母亦可代为休妻。朕金口玉言,马上就会将这一条新的律法公布出去,所以这份休妻书,是绝对有效的。”曹煜边说边把那份休妻书收好在袖子里。

    <

    p>“你欺人太甚!”安歌咬牙切齿道。

    却见钟老夫人及苏静清,还有一众小妾,都跪了下去,“谢皇上恩典!”

    就这样,安歌被休了。

    其后此条律法害苦了邾国已婚女子,自古婆媳关系便难处,况这时候婆婆的地位要远高于媳妇,当媳妇的人晨昏定醒,端茶送水,打理家务,而婆婆一般则是被伺候的那一方,本来就有“多年媳妇熬成婆”之语,当从媳妇变成婆婆了,自然好日子也就到了。

    可见婆婆已经占了主导位置,现在律法一出,很多婆婆不顾儿子反对,都替儿子出了休妻书,被休女子很多不能回到娘家,因为此时被休女子是被视为不体面的,娘家爹娘都休于接受她们,一时间,许多女子因此而流落街头,命运发生重大改变。

    当然,这种怨声载道及民间惨状,像曹煜这种高高在上的人是听不到的,其后,他终于遭到了这些女子的报复,不过这亦是后话了。现在,他只知道,他利用自己的权力,让安歌获得了最大限度的自由。

    安歌听了他的新律法之后,便被气笑了,钟老夫人一众人谢完恩后,目光都齐齐地盯在安歌的身上。

    苏静清道:“安歌,连皇上都发话了,你该走了。”

    安歌的目光在她们的脸上淡淡的看过去,他们每个人都想让她走呢!虽然如此,她还是语气淡然却坚定地说:“我不走,我要照顾王爷,直到他康复。”

    苏静清又向她走近两步,低语道:“安歌,你不要太过份了,你知道你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也是,你不过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外室之女,本来连进郡王府的资格都没有,还被称什么八夫人?呵呵真是可笑,你何德何能能担得起‘夫人’此称?如果你识趣的话,赶紧走吧,否则所有人都不会放过你。”

    苏静清与安歌离得近,又是低语,别人自是听不到什么,只以为苏静清是在和气的劝说安歌而已。

    哪知她话音刚落,曹煜便发话,“安歌虽然已经不是郡王府的八夫人了,但到底与郡王一场夫妻,此次更是夫妻二人共患难,相互扶持度难关,因此朕允许安歌继续照顾郡王,直到郡王康复或者是她自个想离开的时候再离开。”

    “皇上,您这是——”苏静清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钟氏也道:“是啊皇上,我儿自有他的女人去照顾,不需要这个贱人。”

    曹煜的目光微微露出些寒意,庞鹰这时忽然喝了声,“大胆!你们想抗旨吗?”

    众人这才发现到他的存在,原来他一直站在不远处的柱子旁保护着曹煜,不过众人的目光都被安歌吸引,因此直到此刻才发现他。而他一身威武,满面刚硬,让人畏惧,他的样子终于提醒了众人,眼前与他们说话的男子,可是当今的皇上,他的话,不是谁能刻意违抗更改的。

    钟老夫人和苏静清及一众小妾,微微抖了下,不约而同地跪了下去,道:“谨遵皇上圣喻。”

    安歌看了眼曹煜,她反正是不会感谢他的,此时快步往夏炚的房间里走去。

    满屋子都是药味儿,帘幕深沉处,夏炚躺在榻上,所受的外伤已经被细细地包扎过,面色苍白,双目紧闭,似正在深深的沉睡之中。

    安歌细细观察过他的面容,又捏指掐算,微微地呼了口气出来。

    其实在进入森林之前,安歌就替夏炚卜过卦,知他有凶无险,但为何他最后却受如此重的伤,而且有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了呢?这次她再仔细捏决推算,才明白虽然她已经及时将巨蟾迁出郡王府,但最终郡王府的气运却还是受到了重大的影响,这巨蟾当初若再多留个三五天,郡王府的气运将彻底崩坏,小郡王的命真的便要被吞了。

    而此时,他看似情况凶险,毕竟还是找到了一线生机,他会醒来的,一定会醒来。

    不知道曹煜什么时候进来了,道:“看起来,他应该没事。”

    安歌点点头,“他自是没事的,他生来便是有福气的人,便是有人想要害他,他也能躲过。”

    她话中有话,曹煜如何能听不出?

    不过他却只微笑着道:“朕曾经听一个朋友说,像你们这行的人,一生只能替自己卜卦三次,若是超过三次,那么多年来练就的一身本领便付诸东流。这是真的吗?”

    这是曾经的沈婥,告诉他的。

    安歌冷冷答道:“自是真的。”

    “那么,你们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会为自己卜卦呢?”曹煜对这个问题似乎很好奇。

    安歌道:“这个很难说了,有些时候可能会因为一些很小但是意义重大的事情这样做,有时候或许是在生死关头之时。”

    “若是有这么一个人,直到死前一刻,还是选择不为自己卜卦,又是为什么呢?”

    安歌这次算是听明白了,原来曹煜的心中有疑惑,他不明白,为何沈婥在临死之前都没有为自己卜上一卦,想必他的心里也很清楚,若是沈婥早早地为自己卜上一卦,也不会留在那里坐以待毙。<

    /p>

    想到自己曾经的傻与痴,安歌淡然一笑,道:“或许那是因为,她最信任的人就在她的身边,她以为自己生活在最为安全的环境里,所以并不曾有过一点点的防备。”

    曹煜的面色微微地变了下,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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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亲爱的们昨天的支持,感谢亲爱的们今天的继续支持~真的很感动,本来以为这个文肯定没人看了,结果却发现有那么多的亲在关注~说实话上架之前吓得心脏病快发了,以为会很寂寞的写完这部,结果当然是出人意料的令人惊喜,爱你们,谢谢你们给我的支持与鼓励,真诚的谢谢大家!

    祝大家阅读愉快,同时在这里推荐朋友云静风渺的新书《嫡后策,狂后三嫁》连载地址:http:///a/1053462/(世人皆知,端王妃冷峻,狂傲,连王爷都开始……惧内!且看冷王狂后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80.连出命案

    这时候,忽听得庞鹰在外面道:“没有皇上的命令,你们都不许进去!”

    “为什么那个贱人能进去,本夫人却不能进去?”钟氏的声音微微擅抖,显然已经是生气极了。

    “是呀,要不您给皇上通报一声,让我们进去吧。”苏静清的声音里带着略微的乞求。

    曹煜皱了皱眉头,向安歌看了眼道:“朕今天就走了,你好好保重。”

    安歌只拿了打湿的手巾擦去夏炚额上的汗珠,没应声耘。

    曹煜忽道:“朕那位五弟,素来是不达目标不罢休,只怕你还是会有危险,如果你觉得这里不安全的话,可以随朕入宫。你是因为朕和朕的爱妃才惹上这种麻烦,朕必会负起责任,护你周全。”

    若是从前,他这样郑重承诺,她定会信的踝。

    可是现在,她只是在心里冷笑一下,便淡然道:“各人自安天命,不劳皇上费心。皇上一路顺风。”

    说着话已经向曹煜微微地施了一礼,算是送他了。

    曹煜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又道:“有一天,你会想通的。”他的眸光中闪过一抹冰寒之意,一甩广袖大踏步出了门。门口一众郡府女眷都巴巴地看着他,他神情和缓了些,和声对她们说:“你们自是有权力去照顾他的,就算朕也有理由阻止你们,但是安姑娘是朕允许她在侧伺候夏爱卿的,请你们不要为难她。”

    钟氏强忍着心中的怒意,道:“皇上即是如此叮嘱,我等自是不敢违逆圣意。”

    曹煜点点头道:“朕有要事要赶回安阳,就此向老夫人及各位道别。”

    “臣妾等恭送皇上!”

    ……

    曹煜将恭送声甩在声后,直接上了庞鹰准备好的快马,马鞭在空中响了声,马儿一声嘶鸣,曹煜直接由府中骑马而出。

    待他走远了,郡府一众女眷才推门进入房里。

    只见安歌正坐在榻前为夏炚擦试着双手,钟氏走过去一把夺下她手中的手巾扔在地上,狠狠地瞪着她不说话。

    虽然安歌得了圣命,钟氏不敢真的将她怎么样,安歌到底还是害怕这样会影响到伤者的休息,微微地叹了声,起身在众人的注目中走出了房间。

    此时此刻,客栈中。

    安歌的娘亲安氏总觉得心神不宁,好似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她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想到安歌自出嫁后就没有回来过,她更是没有见过,不知道她过得到底怎么样了,郡王府虽大,可也不应该三朝回门的习俗也不遵守啊!她越想越不对,就从屉子里拿了安歌之前给她留下的碎银子,准备买些礼物去郡王府亲自看看。

    出门前还对着铜镜整理了下头发,总想着不能太给安歌丢脸。一切准备就绪后,她打开了房门。

    寒锋一闪,一把匕首准确没入她的胸口。

    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万分惊异。

    她张了张嘴,想喊救命,那匕首又已经从她的身体里抽出,一股鲜血飙出,房门及时关闭,鲜血都被挡在门内,安氏终是一个字也没喊出来,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身体微微地抽蓄了几下,就断气了。

    那双眼睛,却始终没有闭上。

    门外之人则将一只玉佩扔在门口,然后就跟什么事也没发生般离开了。

    ……安歌身体也是刚好些,迎春拿来一件披风,为她披在身上。安歌见她神色冰冷,有些尴尬地说了声,“迎春,谢谢。”

    迎春却冷冷地道:“这是奴婢该做的。”说完就准备离开。

    “迎春,郡王爷不会有事的。”

    迎春闻言,停住了脚步,怔怔地流下眼泪来,忽然转身道:“你说没事就没事吗?大夫都说他永远也醒不过来了,郡王爷好好的一个人,只不过是出门了一趟居然变成这样!如果他不娶你为妾,或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如果,他不曾认识你,他现在还是好好的郡王爷!”

    迎春说完,捂着嘴巴哭着跑了。

    安歌这次没有唤住她,有些事现在也是解释不清楚的,恨只恨那个曹煜,居然将责任推个一干二净,当然众人的心里就算明白,这事还是曹煜的原因,可是谁又敢找皇帝算帐呢?只能把这帐都算在安歌的头上吧。

    安歌正在那儿胡思乱想,就见一个小厮过来道:“安姑娘,有人要见你。”她被休的事情钟氏已经安排全府都知道了,大家对她的称呼都改了口。

    “是谁?”

    “他说自己是那个什么客栈的掌柜……”

    安歌马上想到安氏所住的客栈,随着小厮匆匆地走出去,果然是那个客栈掌柜满脸焦急地等在门口,“八夫人!八夫人唉!出事了!出事了!”

    安歌只觉得心狠狠一沉,“出什么事了?”

    “你娘她,她被人杀了!现在尸体都被衙门抬走了,你赶紧去看看呀!”

    安歌只觉得头脑轰地一声响,腿一软差点从台阶上栽下去,好在那小厮及时扶了一把。

    安歌甚至没进府打声招呼,其实也没有打招呼的必要,她已经不再在郡府的人了。

    一路上,脑海里都是与安氏相处的点点滴滴,虽然她真正认识安氏不过一个月,但是这一个月中,她真的体会到了什么是母爱。想到真正的安歌虽然死了,但她死前必也被安氏好好地护着,她一定也曾经感到过幸福。而这幸福,现在沉甸甸地砸在她的头上……

    她本来以为,这一生能好好的享受这幸福,没想到……

    安歌一路跑一路抹着眼泪,视线总是模糊的,因此摔了不少跟头,等到达衙门的时候,已经是灰头土脸。

    她虽然已经被郡府休了,但是消息一时还未人尽皆知,她由一个外室之女,驱恶蟾、寻良穴、嫁郡王、得皇上金口玉言称八夫人的事情却早已经传的街知巷闻,所以她来到后,衙门的人并没有如何为难她,就带她进入了停尸房,一个仵作正收起验尸工具,见到他们便报告道:“死者被一刀刺中胸口,当场死亡。系他杀无疑。”

    安歌走到安氏的面前,只见她脸上犹存着惊讶的神情,她的眼睛却还张开着,胸口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整个人因为失血而比平时似乎缩小了一圈……

    安歌嘶心裂肺地喊了声,“娘!”

    她哭倒在安氏的身边,心里头自责不已。

    忽然想到曹煜从郡王府离开时提醒她,像曹炟这样的人,不达目的不罢休,没能杀了她,是不会轻易罢手的。

    难道,是他?!

    她站起来,目光落在衙门老爷的身上,“你们有查到凶手是谁吗?”

    衙门之人面面相觑,欲言又止……

    “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你们不怕郡王府吗?快点如实说来!”

    衙门之人似乎感到无奈,让人取来一件东西递到安歌的面前,那却是一只青色玉佩,“这只玉佩是在案发现场发现的,我们怀疑是凶手落下的。”

    安歌将玉佩拿在手中仔细查看,发现这玉佩竟然是五爪金龙佩。像这种玉佩都是有配戴规格的,比如皇帝所戴的玉佩一般为九爪金龙佩,代表九九归一,天地合和。而五爪金龙玉佩是除皇帝以外,皇族嫡系子孙常佩戴的。

    这一次来到安平郡的,除了皇帝曹煜,便是齐王曹炟和八王爷曹煣,而从森林寻找沈婥墓的过程中,安歌判断曹煣有可能仍然是齐王曹炟的人,也就是有资格配戴这种玉佩的两位皇子,其实都是一路人,是曹炟的人!

    这样说来,竟真的是他!

    曹炟!曹炟!你这个杀人不见血的魔鬼!

    也明白了衙门之人为什么神色这般难看,即知有可能是皇族之人所为,这案子又岂是他们能够办的?

    安歌想明白这点,便也不去为难他们。

    况且他们很快就知道她已经是郡王府的弃妇,更不会办这件案子了。想到这里,她当即决定将安氏接回去,先行入土为安。至于她的仇,做为女儿她一定会替她报的。

    *

    因为客栈掌柜害怕灵堂设在客栈内影响他的生意,不允许安歌将灵堂设在客栈内,甚至不让安氏的尸体进入房里,双方正僵持着,姬五小姐姬静姝携姬宝禄来了,她径直走到安氏的尸体旁,跪下就对她嗑了三个头,眼圈也是红红的,站起来后才发现她真的流泪了。

    姬宝禄也跟着嗑了几个头,却不堪诚心。

    末了,姬静姝走到安歌的面前,她道:“事情我们都听说了,没想到安姨娘一生辛劳,人又善良,却落得这个结果。大娘听说此事后,特意请我来这里接安姨娘回去,毕竟她也算是姬府的人,你也是姬府的血脉,安姨娘的后事理当是在姬府办的。”

    安歌很干脆地拒绝,“你们的好意安歌心领了,但是我相信,我娘亲不会想回到姬府的。”

    姬宝禄道:“你别不知好歹,这还是我姐哀求大娘,大娘才同意的。也就是我姐心善,否则的话谁管你。”

    “不劳宝禄少爷操心!”安歌冷冷道。

    姬静姝以手式制止姬宝禄再说下去,又进一步的劝说安歌,“安歌,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安置安姨娘,但是你想过没有,若是不回姬府,不进宗谱,安姨娘也便是孤魂野鬼,到了阴间亦是无家可归,孤身一人啊。如今大娘好不容易开口,愿意把安姨娘安置起来,你为什么这么固执呢?你现在这样说,你是爽快了,开心了,可想过安姨娘的可怜?她生前就是孤苦,死后你还要让她继续孤苦下去,有家回不得吗?”

    这话重重地砸在了安歌的心上,是啊,女人最终的归宿是男人,死了的女人,最终的归宿是一个男人家族的宗谱,入了宗谱,才能进入家族的坟墓,才不会是孤魂野鬼。

    安歌想到以往安氏的表现,虽然她一直过得很辛苦,却鲜少埋怨她的夫君——那位安歌没有见过的父亲。

    她的略微动摇,立刻被姬静姝感觉到了,轻轻地握住了安歌的手,“安歌,以前是我对不住你,整个姬府都对不住你,

    但是请你为了安姨娘,暂且放下这些恩怨,让安姨娘好好的去吧。”

    安歌看着安氏的尸体,好半晌,终于微微地点了下头。

    至傍晚时分,安氏的尸体运回姬府,姬府已经挂上了白幡,一幅要大办丧事的模样。

    灵堂也已经布置好,披麻戴孝的孝子跪了满地。

    安歌当然知道这些人只是逢场作戏,但终究娘亲能够风光大葬,也算是一桩极好的事情,是以见了大夫人及另外几个姨娘后,都礼数周到地给她们施了礼表示感谢,大夫人依旧是原来那冷清的模样,对安歌也只是点点头。

    安歌之后又向这些孝子们嗑了个头,这时候念经的和尚也到了,经声嗡嗡,使院子里增添了几分悲凉之意。

    安歌双目含泪,心中对安氏及真正的安歌愧疚不已。

    只愿她们能早日投胎转世,来生再不必受今世一般的苦。

    大夫人和姬静姝走到别苑中,进入房间,只见皇后姬烨妤的丫头们正在收拾行礼。

    大夫人道:“皇后娘娘——”

    姬静姝也跟着施礼。

    皇后姬烨妤连忙将她们扶起来,“家中还有丧事需你们操劳,莫再如此多礼。”说到这里轻轻地叹了口气,“说起来本宫还是很喜欢安歌这个孩子的,没想到她的命运却如此坎坷,同一天不但被夫君休了,娘亲又不在世了,真是可怜啊。”

    大夫人应道:“皇后娘娘说的是。”

    姬烨妤又继续道:“也亏得是大夫人,才德兼备,有仁心仁义,才能在此时向安歌母女伸出援手。等本宫回到安阳,定将此间事如实禀告皇上,好好嘉奖大夫人。”

    大夫人忙施礼谢恩,又愧疚地说:“只是皇后娘娘好不容易来一次,居然正赶上这白事,唉——”

    姬静姝忙道:“这证明安姨娘是个有福气的,能得皇后娘娘亲自送行。”

    姬烨妤笑了起来,“瞧五妹妹这小甜嘴儿,就是会说话讨吉祥。不过,明日本宫也的确该走了。”因为皇帝曹煜忽然回到安阳,姬烨妤这位皇后也只能紧随其后。

    想到深宫寂寥,难得能出来一趟见见亲人,这一回去,不知道何时才能再出来,倒真的有些许分离之苦绪。

    又道:“人死为大,本宫去拜祭一下安氏。”

    “皇后娘娘千万不可,须知皇后娘娘在府中,已经是她的福气,不必再专门拜祭,以免沾染邪物晦气。”大夫人忙道。

    姬静姝道:“是啊,大娘说的对。”

    姬烨妤倒也是个不拘小节的,“你们不必说了,便是看在安歌的份上,本宫也该去的。”

    大夫人和姬静姝对视一眼,心想难道皇后娘娘还不知道安歌已经被郡王府休离的事情?都在想要不要将这件事告诉皇后娘娘?却听得姬烨妤继续说:“她虽被郡王府休离,但本宫见她那孩子眸光明湛,一身傲骨,该不是池中之鱼。五妹妹,请头前带路吧。”

    姬静姝说了声是,便又带着姬烨妤往安氏灵堂而来。

    安歌倒没想到,姬烨妤会到安氏的灵堂来,她与这个女子前世今生只寥寥几面,然而渊缘实在深重。她做为孝女,在姬烨妤向安氏的棺灵微福时,她以头扣地还礼。

    末了,姬烨妤虚扶一把,柔声对她说,“歌儿,你小小年级娘亲便不在了,实在是令人感到心痛,对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安歌抬眸,平静地说:“皇后娘娘,皇上已允安歌留在郡府照顾郡王爷,一切等郡王爷的伤好之后再做打算。”

    姬烨妤点点头,“也好,倒的确是个稳重的孩子。”

    众人正在这里说着闲话,忽听得姬宝禄惨叫了一嗓子,便滚倒在地上,像个大蛆虫一样伸缩蠕动,把众人都吓了一跳,姬静姝连忙跑过去惊喊,“宝禄,宝禄你怎么了?出了何事?”说着却是用目光询问,他是否吃了之前她给他的药?

    姬宝禄点点头,口吐鲜血,“姐,姐……我好辛苦……”

    姬静姝连忙低首在他耳边道:“照计划行事,宝禄,坚强点!”

    姬宝禄得了她的示意,虽然腹痛如绞,感觉身体寸寸筋脉都断裂了,却是一把推开姬静姝,挣扎着爬起来,面色狰狞地向安歌走来,那惨状令人觉得他恨安歌入骨,果然他指着她道:“安歌!是你!是你给我下了毒!你一定是恨我,恨我曾经那样的对待你,你想杀了我!!”

    姬宝禄说完,一口鲜血喷出来,倒在了地上。

    姬静姝惊叫一声,捂着嘴巴,仿若不能相信眼前之事。

    “大夫!快叫大夫来!”大夫人命令道。

    姬静姝忽然泪流满面跑到姬烨妤的身前跪下,“皇后娘娘,请您为宝禄做主!”

    姬烨妤道:“会的,会的,你先起来吧。”接着向身边侍卫道:“将姬府控制起来,所有的人只能进不能出,好生盯着每个人。”

    侍卫领了命,姬府内立刻兵刀严阵,灵堂上的烛火忽然灭了,

    除了安歌,未有人注意到。

    安歌看向姬静姝,正对上姬静姝的目光,她的目光冰冷漠然,透着一抹幽幽的狠毒与狡猾,安歌这才确定,自己落入陷井了。她本来就在怀疑,这姬静姝怎么会忽然这么好心,劝说大夫人将安氏接回姬府设灵堂?

    只是抱着能将安氏好好安葬在夫君家的墓园里才存了侥幸之心,姬宝禄这么一倒下去,这侥幸之心便也断了,即确定了这是个陷井,她反而安之若素了。只是现在她还猜不出,姬静姝除了想让她死,是否还有其他的目的。

    她起身,将灵堂上的烛火重新点燃,然后默默地跪下去,旁若无人地往火盆里烧纸钱,无论如何,她是一定要将安氏的丧事办完的。

    不一会儿,大夫就来了,是个瘦小留着花白胡子的老人,也是这安平郡最好的大夫。姬宝禄这时候已经人事不知,口吐白沫,大夫的的探在他的脉上,马上就皱起了眉头,再把他唇边的呕吐物刮下来放在鼻端闻闻,这才道:“没错,是乌头碱了。”

    大夫说完,便向大夫人跪了下去,“恕老夫无能为力,老夫就算此时保住他的性命,也只能使他的命延续十天半月的,最终还是……”

    姬静姝忽然大叫着扑向安歌,像头发怒的小豹子,“安歌!你还宝禄的性命给我!你还宝禄的性命给我!”

    大夫人示意小厮将姬静姝扯到一边。

    “静姝,皇后娘娘在此,不许放肆!”大夫人道。

    “大娘,宝禄太惨了,他还是个孩子,他……”

    “住嘴!”大夫人似有些不耐烦了,皱着眉头轻喝道。

    姬静姝不得已只得住了嘴,依旧恨恨地瞪着安歌。安歌刚才被她推得跌倒,带翻了火盆。这时将火盆重新摆放好,继续放里头投纸钱。

    ——————————————

    祝亲们五一节快乐!

81.真的想进宫吗?

    大夫人向大夫道:“请大夫尽快救治宝禄。”

    大夫应了声,便为姬宝禄施针。

    大夫人又道:“给我搜!宝禄是在姬府内中毒的,毒物定还留在府内,给我仔细的搜出来!”

    一声令下,小厮丫头们都行动起来。

    姫烨妤虽是皇后,但可能是年龄还小的原因,她这时反而并不发表什么意见,在旁边静观其变,看到安歌依旧低首烧纸钱,她的神情微微一动,终是道:“大夫,若是本宫将宝禄带入宫中诊治,机会又有多少呢?踝”

    大夫恭敬回道:“宫中医药齐全,太医们医术高超,若是仔细诊治调养,宝禄少爷能多活个三四年也未可知。”

    “只有三四年的时间吗?”姬静姝的脸上挂着泪,颤声问道耘。

    大夫又道:“若是有好药材养着,七八年亦是有可能的。”

    姬静姝的目光落在姬宝禄的身上,忽然哭的更厉害了,大夫人听着心烦,道:“宝禄还活着,你哭什么哭?给我住声!”

    姬静姝不但不住声,反而跪行道姬烨妤的面前,“皇后娘娘,请您一定救救宝禄,请您带宝禄进宫让太医们给他医治吧!”

    就在这时,各小厮也都回来,纷纷向大夫人禀报,并未搜到乌头碱这种毒物。

    大夫人有些疑惑地凝起了眉,却见姬静姝忽然把目光落在安氏的棺材之上,然后向大夫人禀报道:“大娘,还有一个地方没有搜过。”

    大夫人明白了她的意思,可是毕竟人死为大,大夫人有些犹豫。

    这时,安歌当然也知道他们的意思了,她再向安氏的棺材嗑了三个头,然后向众人道:“我母福薄,没法享受这昂贵的棺材和府中灵堂,我这就带我娘亲离开,你们想搜就搜吧。”

    她说着径自走到棺材前,将棺盖打开,费力地把安氏的尸体搬出来,背在自己的身上。

    “娘,我们走。”

    她个子不大,死者的尸体又是僵硬沉重,她走的极沉重,然而却神情坚定。姬静姝已经两步跑到棺材前查看,然后伸手从棺材里拿出来了一包东西,打开后放在了大夫的眼前,大夫道:“此正是乌头碱。”

    姬静姝道:“安歌你站住!宝禄说的没错,是你害了宝禄!你要为此事负责任!”她走到皇后姬烨妤的面前再次跪下,“皇后娘娘,其实安歌已经被郡王府休离,此时不过是个弃妇,而且又毒杀娘家兄弟的性命,乃是十恶不赦之人。人证物证俱全,请皇后娘娘定这个贱人的罪!”

    安歌的脚步没停,继续艰难地往前走着,“定我的罪,可以,但请皇后娘娘同意,允许我葬了我的娘亲后,回来自首。”

    她瘦小的身子在黑夜中显得那么坚强而固执。

    姬烨妤犹豫了下,终是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如今人证物证齐全,就算本宫也是没有办法赦免你的。不过你重孝在身,实在是应该先葬了先人,再行自首,只是据本宫所知,安平郡每遇重刑,生死大事都由郡王爷亲自处置,是以本宫下令将尔关在郡衙大牢内,待郡王爷醒了后,再行定夺。”

    姬静姝急道:“皇后娘娘,为何不能直接判她死刑?皇后娘娘还大不过郡王爷吗?”

    姬烨妤听闻,一直和善的眸子里,忽然迸发出慑人的冷意,令人心头发寒,姬静姝腿一软跪了下去,“但凭皇后娘娘安排。”

    姬烨妤却又将她扶起,和声道:“说到底,这是安平郡的事,本宫虽是皇后,却是来做客的,不好再多说什么。至于宝禄,本宫明日便会带他一起回宫,定会救回他的性命。”

    姬静姝眸光闪过一抹惊喜,连忙向她嗑头,“谢皇后娘娘恩典。”末了却又道:“只是宝禄从小到大皆离不开我,我请求皇后娘娘能允我随在宝禄身边照顾于他。”

    姬烨妤眸光中有些许姬静姝看不懂的情绪,“五妹妹,你真的很想进宫吗?你可要考虑好,或许宫中,并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好。”

    姬静姝咬咬唇,“只要皇后娘娘肯允许,静姝愿意进宫!为奴为婢,在所不惜!”

    姬烨妤再盯着她看了片刻,终是微笑道:“好,即是如此,五妹妹就随本宫一起回宫吧。”

    姬静姝连忙再次谢恩。

    深夜。秋风如刀。

    不知不觉中,夏天和风般的暖夜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秋风萧瑟。安歌背着安氏的尸体走在街道上,偶有夜行人遇见都被她吓得连忙躲开。她的脑海里,有初见安氏的情景,到安氏替她准备嫁妆的情景,到安氏送她嫁出……

    前世今生,第一次感觉到娘亲的爱,却是这样的短暂。

    又想起在安平郡与曹炟的相遇,还有曹炟数次差点要了她小命的情景,真是讽刺啊,她为什么要救一个想要杀她的人?她活了下来,却让安氏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的对待她!

    路那么长,心那么冷,安歌在这样的夜里,忽然恨曹炟入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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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安歌将安氏葬在了安平郡清水河畔,这可是她早就瞅好的风水宝地,曾经还想过,若是自己不幸死在安平郡,便叮嘱人将她葬在此处。那么下一世就有可能儿女成群,夫妻感情好的如蜜般,富贵平安终老,当然也能福荫后人,如果有后人的话。

    安歌独自替安氏挖了坟,独自将她葬了下去。

    末了,用一根木板,在上面刻了“安氏之墓”,下刻一行字,“女儿安歌立”。

    到天亮时,一切已经妥当,安歌对着墓碑喃喃道:“娘亲,女儿将你葬在此处,使你不能回到姬府宗谱是女儿无能,但是女儿却是真心想要这样的安排。若有朝一日,女儿能够富贵容华,定重新为娘亲修坟栽树,若是那个男人,心中真的有你,自会到您坟前请罪,在宗谱上划下您的名字。娘亲,安息。”

    在离清水河畔不远处的官道上,一支浩荡的顶着轻晨的薄雾前行,一辆马车内,姬静姝正掀起帘子往外看,眼前熟悉的风景缓缓后退,内心的激动使她忍不住唇角的笑意,再回过头来看看昏迷不醒的姬宝禄,她的眉间又不由地泛上一抹清冷。

    昏迷了很久的姬宝禄终于醒了,看到她就在身边,裂唇笑了下,“姐,我们成功了吗?”

    姬静姝点点头,温柔地试试他额上的冷汗,“宝禄,我们成功了。我们可以离开姬府了,现在就在去皇宫的路上。只要到了皇宫,就是天高任鸟飞了,我们再不必受制于大娘,说不定哪天宝禄你得个一官半职,以后大娘见了你,还要向你施礼呢!”

    姬宝禄笑道:“真好!”

    “姐,我很难受。”

    “宝禄,这都是安歌那个贱人害的,如果不是她,说不定皇后娘娘原本想要带走的人就是我,那时候我当然也会带上你。可是因为她,才使我们走了这样的弯路,宝禄,你永远要记得,安歌是你的仇人,永远都是。”

    姬宝禄点点头,脸上现出狠毒的颜色道:“正是,这个贱人是我的仇人!可是姐,我真的觉得很难受,我还能继续活下去吗?”

    “此时我们正在进入皇宫,皇后娘娘已经答应我们,会让太医好好给你调理身子,你一定会好的。”

    姬宝禄听了,终是放心了许多,因为身体虚弱,再度睡了过去。

    姬静姝想到姬府内,大夫说的那些话,眼眸中终是混杂了几分愧疚。

    *

    安歌安葬好了安氏,来到了郡府门前,想再看看夏炚。

    已经是不可能了,她连郡府的大门都进不去。

    皇上的确有旨,让她照顾郡王府至康复。

    可是她杀了人,这性质便不同了。

    皇后也的确有旨,将她关进大牢。

    等待郡王爷康复后再行定夺。

    事情看起来是糟糕透了,可是因为皇后的一句话,她毕竟还是保住了自己的性命,否则钟氏定要衙门的人立刻把她扯到刑场上绞杀了。

    安歌就这样,在郡王府门前,在钟氏和苏静清冷漠的目光中被捕。

    在牢中的第二天,就很意外地来了一个人来探她。

    她记得那天天气很好,因为从牢房里的小窗子透进来的阳光,灿烂而炙烈,自从她借失还魂后,倒是很少见到这样的天气呢。可惜天气这么好的时候,她是在牢中。

    一个瘦小的牢卒打开了牢房,将一名青衣男子带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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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生死之间

    “进去吧,但是不能聊得太久。”

    青衣男子应了声,又给牢卒手里塞了一绽不小的元宝。

    牢卒心满意足,“这样吧,给你们半个时辰的时间。”

    说完,他重新将门锁上,走出去了。

    青衣男子转过身,安歌终于看清了他的面容,侧帽风~流,唇若点朱,若不是神色冰冷,比那女子还要美上几分,不是曹炟又是谁呢?

    安歌先是紧惕地往后退了几步,身子紧靠着墙壁,像只受惊的小雀子,就在曹炟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她忽然又扑上来,像只凶狠的豹子,要将曹炟撕碎,吃掉踝!

    不过她哪是曹炟的对手呢,不知道他的大袖拂了她哪里的穴道,她只觉得身子一软,差点就跌倒在地,还是曹炟及时地扶住她,她才没有抢个狗吃屎。曹炟将她扶至一侧简陋的榻上,让她靠着墙壁老实坐着,却没力气反抗他,他才在旁边坐下来,道:“没想到你的命真大,居然活了下来。”

    好在安歌还能说话,这时恨恨地说:“曹炟,所有的一切由我自己负责,为何你要杀了我娘亲!?”

    曹炟眉毛微微挑下,“是吗?”

    “你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

    曹炟似乎对这件事没有多大的兴趣,只道:“别浪费你的口水了,本王来找你不是为了和你吵架,我是来询问你一些事情的。如果你如实回答,或许我会忽然发发慈悲,救救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谁要你救!你也休想从我的嘴里得到任何的答案。”

    曹炟似乎也觉得这事挺难的,点点头后,就沉默不语了。

    他像有些累似的,与安歌并排坐在榻上,后背靠在墙壁之上假寐。

    仇人就在眼前,然而安歌什么也做不了,生生被逼出了两行眼泪。

    曹炟听到她压抑的啜泣声,睁开了眼睛,看向旁边的女子,只见她头发凌乱,面色苍白,眼中布满红血丝,恨恨地盯着他。

    自他认识她,她似乎一直都过得很惨,就算是和夏炚成亲的那日,据说她也是从后门进入,房间里连红烛都没有呢。

    微微地叹了声,他抬手用自己的衣袖替她拭去眼泪,“你莫要哭了,人要往前看啊,我也不是让你白白帮忙的。”

    说着从衣袖里拿出一方砚墨,放在安歌的面前。

    “这方砚墨里掺了很多名贵的药汁,用者在挥毫之间嗅其药香,渐渐地便能全身的疾病不药而愈。”

    “你想用这方破砚墨买通我吗?你太小看我了。”安歌的脸上还挂着泪,语气却已经平静而稳定。

    “这方砚墨是当代名医秦越人专门研制的,他医术高明,脾气却很怪,而且云游四方,居无定所。如果病者是他讨厌的人,就算有座金山银山搬到他的面前,他也不会医治对方的。”

    这秦越人的名字,安歌也听过。

    从来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说其神龙不见首尾也不为过。关键他的怪脾气只要是听过他名字的人没有不知道的,与其说他脾气怪,不如说他冷血无情,不通人情事故,这样的名医其实是没有资格称为“医”的,因为医者之心,应是施仁心仁术,见死不救的事情做得多了,哪里还有“医”的资格?

    不过既然曹炟提起,她便继续听下去。

    果然曹炟又接着说:“我八岁的时候见过他一次,当时他正被几个小乞丐打,原因是他竟然骂那些乞丐身体好不残疾却只能要饭为生,其实他们可以去做工赚钱,结果惹起众怒,他们差点把他给打死。是我出面救了他,然后他给了我这个砚墨。”

    这倒的确是个让人喜闻乐见的故事,安歌道:“你救了他的命,他也不过给你一方不知道会不会真的有功效的砚墨,这也没什么可值得称道的。”

    曹炟微微一笑,“这砚墨只是个引子。他说,将来如果我或者我所拜托的人,需要他的帮助,只要拿着这方砚墨去求他治病,他一定会全力以赴。说起来也巧,我无意间得知,这位秦越人秦神医,最近正在云山上游玩。”

    安歌的心猛地一跳,这意思是……

    曹炟说到这里却不再说下去,站了起来将砚墨重新收入自己的怀里,“想来你不会相信我说的话了,不过也没有关系,我会给你时间考虑。想想为了你而受伤,躺在榻上的夏炚吧!我先走了,明天这时候我会再来。”

    曹炟说走就走,安歌还想说点什么,只见牢卒已经被唤来,打开锁,让曹炟出去了,一角青衣消失在门口。

    安歌内心有些偿然若失,或许这真的是救夏炚的唯一机会呢?

    可是曹炟想让她做的,又是什么事呢?

    莫不是,还是让她继续替沈婥寻穴吧?她越想这个可能性越大,最后却又很干脆地自我否定掉,“那是不可能的,曹炟说不定早已经安置好了沈婥,他演这出戏不过是为了让皇帝死心罢了。”

    傍晚时分,牢房再次被打开。

    这次进

    来的却是钟氏和苏静清,还有两个凶神恶煞的大汉。

    二人看着她的目光就如同看着一个死人。

    安歌立刻感觉到了他们的恶意,抬眸漠然道:“不知二位驾临何事?”

    钟氏道:“安歌,你把我的儿子害成了这样,你可知你犯下了多大的罪?但是念在你毕竟与我郡王府一段渊缘,今天就给你一个全尸。”说着向那两个男人点头示意,他们立刻拿着酒壶到了安歌的面前,打算强灌毒酒。

    安歌忙道:“慢着!老夫人您要违抗懿旨吗?皇后娘娘可是说过,要等王爷醒来,让他亲自定夺!”

    “不必你提醒,不过这牢房环境阴暗潮湿,又有几个女孩子在这里不会忽然患病而死呢?到时候本夫人只消呈上折子告诉皇后娘娘你是病死的便也罢了。况且,我儿子是永没有机会醒来了,你在这里只是无望的等待,不如配合一下,好好的去死,让本夫人消了心中这口恶气。”

    安歌见她眸中杀意浓烈,今夜她恐怕难逃此劫。

    忽然想到刚才曹炟所说之事,她没有任何的犹豫,双膝一弯,向钟氏跪下,“老夫人,或许我已经是唯一能够救郡王爷的人了,现在请求老夫人能留下我这条命去救王爷,若是我救了王爷的命,您还是想杀我,那时候但凭我自己的本事,若我逃不过,甘愿死在老夫人您的手中,如果我侥幸逃出升天,请老夫人将我与郡王府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

    苏静清站在旁边看得清楚,安歌虽然低着头,可是神情上没有任何的卑微之色,甚至唇边的倔强和笃定那样鲜明,她根本就是知道,只要她这样说,自己活着的可能性就很大,是以她肯定地坦然着。

    这让苏静清很厌恶,安歌不过是个外室之女,她凭什么骄傲?在面对生死一刻时,她凭什么这么镇静?

    “娘亲,莫要被她谎言欺骗!只怕她只是在拖延时间,不想赴死,信口胡说罢了。”

    安歌接道:“秦越人的名字想必老夫人一定听过。”

    老夫人的心蓦然猛跳一下,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这位秦神医的大名,本夫人自是听过的,不过他神龙不见首尾,听说先皇曾经有请他为自己的妃子看病,但是因为那位妃子的兄长言语间得罪了他,他便拒绝了先皇的要求,差点被先皇所杀,后来罚他在先皇有生之年,都不许出现在邾国境内。”

    安歌点点头,这个传说,她也是听说过的。

    苏静清道:“既然他人都不在邾国,那你提起这个人何意?”

    “先皇在半年多前,已经驾鹤而去。他现在自然是在邾国境内了。”

    苏静清听闻后,又道:“可是,连先皇都请不动的人,我们郡王府也未必能请得动。”

    老夫人也道:“他云游四海,就算是在邾国境内,恐怕……”

    安歌直接打断了她的话,“他就在安平郡,我有把握求得他来为郡王爷治病。”

    钟氏忽然愣住了,连声音都微颤起来,“你是说,他就在安平郡内?”

    安歌点点头,“正是。”

    钟氏的脸上闪过一抹狂喜之色,苏静清相对起来竟似比老夫人还要冷静,“既然他是在安平郡内,以我们郡王府的地位,要请他想必不难。他要财还是要地,还是要房子,我们都可以让他如愿,你不会想以此来请娘亲饶你一命吧?你也太天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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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再次接到同样的任务

    苏静清的话倒是说到了老夫人的心里,微微地点点头道,“只要我们诚心,不信请不到他。”

    苏静清用眼神示意那两个大汉,他们立刻到了安歌的面前,一个从后面押起她的双臂,另一个举了酒壶就要灌下去。安歌挣扎不得,向苏静清道:“王妃,难道你不爱郡王爷吗?也是,自从你们成亲,郡王爷从来就没有在夜里去过你的房间,大概你对他只有恨吧?”

    “不要听她胡说,快给她灌下去!”苏静清急切地命令道。

    “老夫人!以秦越人的脾性,您能确定,一定可以请到他为郡王爷诊治吗?我却可以保证,一定能请到他!耘”

    苏静清冷笑道:“你拿什么来保证?”

    钟氏却在这时不耐烦般喝了声,“住嘴!”

    苏静清吓得微微一哆嗦,向着老夫人跪下去,“娘亲,您不能信这个贱人的话。”

    钟氏冷冷地道:“但是我觉得她说的有些道理,想必你并不是十分爱的我的儿子,或许还有些恨他。如果你真的爱他,便不会舍得他冒半分的险。”听了她的话,苏静清的脸色蓦然白了几分,默默地垂下头去不再分辩,因为已经无从分辩踝。

    钟氏微叹了声,又向安歌道:“安歌,本夫人自会去请秦越人,但若发现你说的是假话,我会立刻杀了你。你要知道,是你那句‘保证可以请到他’救了你,我留着你的命,也只是为了防万一。”

    “放了她,我们走!”钟氏最终道。

    ……

    安歌在等待,等待曹炟的到来。

    好在,曹炟虽然是个杀人的恶魔,却也是个守时之人。

    第二日,他准时到达牢房中,安歌稳稳地坐在简陋的榻上,头发应该是打理过了,看起来没有昨日那样的狼狈,但她手腕上的淤青却出卖了她。

    曹炟将一瓶伤药递过去,“昨天,有人来了?”

    安歌接过伤药自己涂抹,却没有回答他的话,只说:“我们的交易,我同意了。”

    曹炟点点头,“很好。”

    安歌又道:“曹炟,做完你让我帮你做的事,我还是会没命吧?”

    曹炟马上明白她的意思,道:“只要你帮我这个忙,之前你带着别人去打扰敬和皇妃之墓的事情我就当没有发生过,不会再追究此事。”

    安歌又道:“可是我娘亲的命也不能白丢,你放过我,我却要找你报仇的。”

    曹炟将墨砚给她,“随便!”

    “你真自负,你是觉得我一定不能把你怎么样吧?”曾经的沈婥,是被他尊重的对手,如今的安歌,却是被他这么轻视的,安歌不由自主地嘲讽问道。

    “你怎么想都好。”

    “你——”

    安歌气结,但是后来……后来安歌才明白,他并不是自负,只是自沈婥死后,他竟已不再在乎自己的生死,他甚至早已经安排好了自己的后事。

    他虽还是众人眼中那冷血残酷,俊美无双,唯一能够与皇帝分庭抗礼的人物,众人觉得他还是那么强,从未变过。

    但实际上,他竟在没有任何人能理解的孤独和寂寞中,在生活貌似正常,岁月如水的行进中,渐渐地变成了行尸走肉。

    可是此时,安歌并不知这些事,只是认真聆听曹炟接下来说的话。

    他所求之事,令安歌感到意外。

    一切,还是要从沈婥奉师命下山助曹项一臂之力说起。在沈婥下山后,坊间出现一个预言,说是真正的真龙天子,是手握朱砂痣的,这便是上苍给他的掌握乾坤的权力标志。那时候曹炟只觉得这件事有些许可笑,一个人是否能做一国之主,凭的是其能力与人品,还有背后的力量及他的魅力、声誉等,与那颗痣有什么关系?

    安歌听到这里,问道:“我曾听闻,齐王爷的手中也握有朱砂痣,却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曹炟的神思有刹那间的飞远,沉默了半晌才道:“如果是她,就绝不会问这样的问题,她当时就知道,我手中并不曾握着朱砂痣。”

    “你骗了她?”不知为何,安歌微微愤懑。

    曹炟却又道:“那也不尽然。”

    接着又说了一件安歌从来不知道的事情。

    原来曹炟手心里原本是没有痣的,不过有一次,他的娘亲给自己宫里丫头们在手臂上点朱砂,说是这样可以让这些丫头们好好安守本份,不会胡来。并说如果在没有本皇妃同意的情况下,手臂上的朱砂掉了,便会被赶出皇宫,严重者则会被关入大牢,秋后处斩。

    曹炟那时候刚刚十一岁,正是男孩子最为调皮的时候,他对朱砂这东西感到很好奇,便跑过来凑热闹,说自己也要点一个。

    他的娘亲自是不允,又说这个只有女孩子可以点,若是男孩子被发现点了朱砂,会被人嘲笑。

    虽然如此,曹炟并没有离开,之后,更是因为贪玩而忽然跌倒,巧不巧的就撞在娘亲拿起的朱砂笔上,手

    心里微微刺痛,从此就有一颗貌似红痣的东西在手心里了,而且从来不会掉颜色,好似天生就有一样。

    曹炟听信娘亲的话,认为男子被点朱砂是很丢脸的事,所以多年来,他从未以自己的手心示人,直到后来传出手握朱砂者可掌天下的预言。但他并不信这个,他也不需要用这颗虚假的朱砂痣去取信天下人,若是唯一一次想利用这颗痣而争取一个人在身边的话,那么这个人就是——沈婥。

    可惜那时候,他手心里的朱砂点就的痣,已经被无意间看到他手心的曹煜得知,他借口比武,很巧妙地伤了他的手心,那颗痣就那么没了。

    安歌听到这段往事,忽然有种造化弄人之感。

    若当初,曹炟手心里的朱砂痣没有被曹煜设计弄掉,那么她会如何做呢?

    可现在想来,曹煜的痣是假的,只是在糊弄她而已。而曹炟手心里的朱砂痣是无意间朱砂点就的,亦不是天生天养的。他们都不符合师父杨均松告诉她的真龙天子的特定条件。

    那么,真正身负天命的人,到底是谁呢?

    “那么,沈婥要找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呢?”曹炟也喃喃地问出声。

    二人目光对视,安歌发现他眸子里也有淡淡的茫然。

    安歌道:“这些都是陈年往事了,沈婥已经有了自己的人选。”

    曹炟忽然冷笑,“我与当今皇上乃是亲兄弟,我们一起长大,他的手心里有没有握有朱砂痣我再清楚不过。他根本不是沈婥要找的人,然而,他却用小人之计欺骗了她,我想沈婥之所以会死,恐怕是与这件事有关。沈婥活着的时候,我们争锋相对,从未有一次和气地谈过话。

    可是她死了,我却定要为她讨个公道,我想知道她到底为谁而死?我想知道她要找的人到底是谁!”

    他说到这里,手掌微微握紧,眸子里寒光迸射。

    安歌没有再问他,他对沈婥的感情到底如何,有些事此时再说也没有任何的意义了。

    “你想,让我继续寻找真正的真龙天子?”

    曹炟点点头道:“对,我要你完成,沈婥未完成之事。”

    安歌愣了半晌,忽然噗嗤地笑出了声。

    她做为沈婥的时候,受师父之命之完成这件事。如今她已经借尸还魂成为安歌,居然接到了同样的任务。

    这本来也是沈婥临死之前,心心念念记挂着的事,也是她借失还魂之后的首要任务,本来就是安歌决定要做的事。现在既然曹炟要她做,证明她无意间已经得到了一个有力的靠山和助力,她没有理由拒绝。

    “我想,上天让我得到风水堪舆的技能,原就是为了这件事。齐王爷,这件事我定会办好的。只是此事牵系过大,万一真的找出那个手握朱砂的人,那么有可能再次掀起朝堂夺位之争,只怕安歌被卷入其中,性命不保。”

    “所以这件事,只能暗中进行,而且我相信你能自保,否则的话,也没有资格继续这件事。但是我是不会信什么,手握朱砂便有掌管乾坤之语的,现在皇上即登大位,便证明了他的能力。高位能者居之,天经地义,若是说他所犯的错,便是不该杀了沈婥。

    不过,他与沈婥之间的帐,总有一天我会替沈婥清算清楚。我现在想找到的,只是那个手握朱砂之人,想知道他到底是谁,或者是他到底存不存在,还是沈婥,根本就是受到了愚弄!我要查清楚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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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杞人忧天

    安歌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并不是要寻找出真正的真龙天子去改朝换代,他只是想找出沈婥一直在找的那个人。

    二人心中各自有沉重的心事,一时间都不再说话。

    安歌的手腕抹了伤药,感觉没那么痛了,这时候缓缓地转动着手腕。曹炟又说:“还有一件事,我一直很怀疑夏炚的身份来历。他十岁的时候就已经是安平郡王爷,在此之前,邾国似乎根本没有这样一个人似的,他就像凭空冒出来一般,而且听说他手中有保命的铁卷丹书,可见与我父皇可能有些什么渊缘,请你查出他的身份来历,说不定……”

    说不定什么,曹炟并没有说完,站起身来向安歌继续道:“你放心,在钟氏接你出去之前,没有人再敢来打扰你了。”

    说完,他走了出去耘。

    另一方面,钟氏与苏静清正带着一队奴仆家将走在云山的崎岖小路上,二人原本都是养尊处优的,从未如此辛苦过。可怜到了半山腰,连轿辇都无法行进,只能徒步而行。

    好不容易到了云山寺,只见寺门敞开,一个小和尚在扫院子,香客什么的不见踪影踝。

    这和想象中的大相径庭,名医即寄居于此,云山寺的寺门前应该排了很多等等医治的患者才对。钟氏与苏静清对视一眼,都开始怀疑自己得到的消息是否正确了,进了庙门,便见那小和尚已经放下扫帚,端了碗水给门口一个花白胡子的脏乞丐,“施主您请喝点水吧,鄙庙的确再没有多余的粮食养闲人了。”

    乞丐一把将水碗打翻,“你这个小和尚,想用一碗水打发我?当我是好欺负的!”

    小和尚一脸为难,“您已经在这里半个月了,每日里让我免费供食给你,可你也看见了,现在连续几天都没有任何香火,明天,便是我这个主持,亦要下山去化缘了,施主也请尽早离开吧,千万莫要把自己饿死在庙门口,饿死在菩萨面前,那这罪过便大了。”

    “我偏要饿死在你在庙门口,偏要饿死在菩萨面前,让你这小和尚一辈子修不成大佛。”乞丐很无礼地向小和尚吼道。

    钟氏见状,上前一步道:“你这乞丐好生无礼,主持大师即已经施舍你半个月的饭食,何以你不知感恩,还要如此咒他?”

    乞丐懒洋洋地向她看了眼,粗鲁地哧笑道:“妇道人家,懂得什么。”

    “你——”钟氏气结。

    苏静清见状,向小和尚道:“大师刚才说自己便是这个寺的主持,真是如此吗?”

    “阿弥陀佛!”小和尚向她报了声佛号,又道:“贫僧的确就是这座庙的主持,因为香火不旺,所以本寺原本的大师与弟子都跑光了,如今就剩余我独自一人在这里,因此我便是主持了。”

    苏静清一听这人果然是主持,又道:“这乞丐如此无礼,不如便叫我们的家仆将他赶走好了。”

    钟氏点点头,苏静清得了首肯,马上向仆人家将道:“把这个乞丐赶走!”

    仆人家将们立刻扑到乞丐的面前,就把他抓了起来,往山下拖去。奇怪的是,乞丐这时却又并不喊叫了,任他们将他拖走。到了百余阶梯下,家仆们将他一扔,吼道:“你走吧!别再回来了,也不看这是谁的地盘儿,敢在这里撒野!真是不想要命了!”

    乞丐拍拍屁股,向他们微掬一躬,“其实我早就想离开这破庙了,每天都吃不饱,奈何台阶太高啊,懒得下来。今天谢谢你们把我送下来,再见了。”

    说完,他竟头也不回地哼着小曲下山去了。

    家仆们见状,也只是摇摇头,觉得这老头怪极了。

    再说钟氏,见乞丐已经被赶走,微笑道:“大师,其实本夫人今日来是有要事相求,还请大师帮忙。”

    小和尚同情地看了看已经往远处行去的乞丐,叹了声道:“各位施主请进。”

    这云山寺其实是云山最大的寺了,其他的小寺不必提,早已经成为荒寺,而云山寺自几年前唐椿被荡平之后,不知为何曹煜对这里的风水师素清了一阵,打击迷信及堪舆风水之术,连带着各寺庙受到牵连,云山寺做为最大的寺庙,规模大,寺庙建的漂亮,又是在云山之癫,当时庙中驻僧三百多人,可见其热闹景象。

    如今却是各个房间的门都寂静,长廊斑驳,庭院风过无痕,缺少人气。

    小和尚待客的居室依旧气势恢弘,使站在其中的小和尚更显出几分瘦小单薄,他替钟氏他们斟了茶,便依旧立在那里,并不去坐在主持的位置上。

    “不知各位施主何事请贫僧帮忙?”

    钟氏没说话,先让人奉上二十个银元宝。

    小和尚倒也真修出了几分素养,见到这么多银子,也只是道了声佛号。

    钟氏道:“这是给贵寺的香火钱,希望大师笑纳。”

    “谢谢施主。”

    小和尚也不客气,收下银子,放于佛像面前。

    “这次我们来,主要是找个人。听说当代名医秦越人寄居贵寺,我们是

    专门来找他的。又听他说脾气怪异,只怕不相识之人难以请动他,所以我们想请大师为我们引见引见,同时为我们郡王府说几句好句,让他给我的儿子看病。”

    “阿弥陀佛!”小和尚道:“的确有位秦施主寄居我寺,便是刚才被夫人的家仆们送下台阶的那位。”

    小和尚的话让钟氏和苏静清都啊了声,二人齐齐地站了起来,快步往门外走去。

    苏静清还埋怨小和尚道:“大师,你怎么不早说啊!”

    其实小和尚又哪里知道他们来到云山寺是找人的?他还没有修到有先见之明的地步,当下只是又道佛号。

    苏静清忍不住多看了小和尚几眼,“就知道念经!”

    ……

    钟氏一行人匆匆地追下来,却只见山路弯弯,还哪有那乞丐的身影呢?

    让钟氏更想不到的是,后来的几天里,她派人搜遍了云山和安平郡,还是没有把这个像乞丐一般的秦越人神医给找出来。

    五天后的傍晚,牢房的门再次被打开。

    安歌从牢里走了出来。

    当她接触到外面的第一缕阳光时,不由地眯起了眼睛,笑道:“呵,还真是黄道吉日,好天气啊!”

    安歌被请回了郡王府,她的第一个条件,自然去探望夏炚。

    在房间里,发现他果然被照顾的非常好,虽然依旧昏迷不醒,气色却还不错,就像睡着了似的。

    安歌与他到底做了几天夫妻,虽然无夫妻之实,感觉上也不太同的。

    这时不由自主地叹道:“夏炚,你还不快点醒来?你可知你睡在这儿的时候,我又到鬼门关前去溜达了一圈。”

    觉得他的手有些凉,便放在自己的手心里为他暖。

    忽然想起齐王曹炟的话,说是夏炚的身份来历很神秘,又想起之前钟氏拿来给她看的八字……

    心头微微一动,便扳开了他的左手心仔细查看,却发现他的手心里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当然是什么都没有,一个郡王爷,再怎么也不可能成为真龙天子呀!

    她将锦被往上扯了扯,盖住他的手,发现他的右手还在被子外面,于是想将他的右手放在锦被里,却觉得右手中有什么东西,她微微诧异,再看时,不由地愣住了,夏炚的右手心里,突起一粒红红的东西,不偏不倚,正中手心里。

    其实她之前也有查看过他的手,确定他的手心里什么都没有,那现在这东西是怎么出来的?

    她只觉得自己的心砰砰砰跳得有些厉害,连忙仔细地查看,才发现那其实是一个小伤口。

    之前在森林里经历了许多打斗,再加上森林里环境恶劣,有这样的小伤口在所难免。这个伤口看起来应该是里头进入了荆棘,没有及时拨出来,因而形成了血泡,后来没有被人发现,荆棘一直长在里头,渐渐地就形成了这样一个深红色的突起物。

    大概过几天就会好了呢!

    看清楚后,她反而庆幸,好在夏炚不是要找的那个人呢,否则……

    否则什么,她也想象不出来了。

    又笑自己杞人忧天,师父明明说,真龙天子的朱砂痣是在左手心里啊!

    *

    深夜,在自己的房间窗前赏月。

    马上就中秋节了,月亮也快要圆满了。

    秋风,却越来越凉了。

    一只袖箭带着张纸条飞入,噗地钉在墙壁之上。

    安歌将箭拔出,打开纸条,看了上面的内容,然后走到榻前,在里头摸索了一阵,找到了那块墨砚。

    之后,又将纸条之上的地址铭记于心,便将它放在火上烧毁了。

85.以后我们又是姐妹了

    第二日清晨,安歌早早地出门,买了一大篮子馒头,按照纸条上所说的地址,到了一处乞丐盘踞的破庙。

    通透的阳光洒落在院子里,大早上的,乞丐们就懒洋洋地寻个角落躺着了,安歌走进来立刻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但他们也只是漠然地看着,并没有因为她的到来而产生什么不同的反应。

    她把馒头放在地上,揭开上面的盖子,热气腾腾的馒头香立刻弥漫开来,有的乞丐开始眼睛发亮,身子欠了欠想要过来了。安歌也不催他们,缓缓拿起一个热馒头充满感情地咬了一口,就在这时,不知道谁喊了声,“有馒头吃!耘”

    刚才还懒洋洋乞丐哗啦全部都冲了上来。

    安歌再向四周打量,几乎所有的乞丐都冲到了装馒头的篮子跟前抢馒头吃,只有一个白发苍然的老乞丐窝在一角继续晒太阳,似乎眼前的事情根本没有影响到他。安歌观察了下那老乞丐的面相,心中便笃定了。

    面带微笑地走过来,向老乞丐道:“您老看起来好像落魄,老迈迂腐,但其实一身身子骨儿好着呢,还能继续活别人的一辈子呢。印堂开阔,眉目慈祥,天生就是要济世救人的,秦神医,小辈安歌在这里给您请安了。”

    安歌说着恭恭敬敬地给老乞丐施了一礼,但他连眼睛都没睁,继续晒太阳。

    安歌笑了笑,叹了口气,把袖中的那方砚墨拿出来,在他的鼻端晃了晃,“秦神医,当年您老说过的话,还算不算数了?”

    就见秦越人终于睁开了眼睛,看了看眼前的砚墨,又看了看笑嘻嘻的安歌,终是道:“小丫头,这是老夫亲自研制的砚墨,是如何到了你的手中的?踝”

    “砚墨既然是到了我的手中,自是我与这砚墨有缘,也您老也有缘。至于这个因,却已经不重要了,不是吗?”

    “小小年龄,说话倒学会了打机锋,你这丫头不是好人。”

    话虽如此,他却站了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走吧。”

    安歌又向他掬了一躬,拍马屁地说:“秦神医果然言而有信,名不虚传!”

    就这样,秦越人被安歌请到了郡王府内。

    当钟氏看到这一幕的时候,虽然不知道安歌为什么有这种本事请到秦越人,到底对她的气还是消了些,热情地迎了上去招呼秦越人。反而是苏静清,脸上虽然带着笑容,眼睛里却如同长了钉子,恨不得将安歌的身上盯出几个洞来。

    钟氏和秦越人在前面走着,钟氏不断道歉,“您老人家是真人不露相,那日在云山寺却是我们这些妇道人家没有眼力见儿,惹您老人家生气了,还希望您大人有大量,不要放在心上……”

    秦越人向钟氏看了眼,又扭头看了眼苏静清,这才有些恍然大悟地说,“原来是你们二人。”

    钟氏面色些微尴尬,“是,是我们……”

    秦越人道:“你们狗眼看人低,我当然不会原谅,但是我答应了砚墨的主人会救人,就是会救。”

    ……一席话说得钟氏更加尴尬。

    再说苏静清,这时疑惑问安歌,“不知是什么砚墨,他竟能因为此砚墨来替王爷治病?”

    安歌当然不会傻到把那方砚墨拿出来给苏静清看,当下只道:“是秦神医大人不计小人过,我才能请到他。”

    此语影射苏静清是小人,不但是因为她在云山寺曾那样的对待过秦越人,亦是因为她那日在牢房里落井下石,差点要了安歌的命。

    苏静清理亏,当下沉默了。

    进入小郡王夏炚的房间,秦越人为他把了脉,却是嘶地一声皱起了眉头。

    钟氏忙问,“秦神医,如何?”

    “他之前是受过伤,而且伤得还不清,幸好已经及时医治,所以问题不大,但是他昏迷不醒的原因,却并非是受伤,而是……”

    “而是什么?”钟氏又紧张地问。

    “而是中毒。”秦越人说完,所有人都愣住了。

    苏静清道:“可是王爷并没有中毒的症状呀,而且先后请来好些个大夫瞧,都没有瞧出王爷是中毒,秦神医您是否诊错了?”

    秦越人的眼睛一瞪,忽向她道:“出去!”

    苏静清还不知道发生何事了,依旧固执地站在那里不动,却听得钟氏也道:“你先出去吧。”

    苏静清道:“娘亲,我没有说错什么吧,为什么让我出去?”

    秦越人忽然站了起来,“她不滚,我就滚!”

    眼见着秦越人就要走,安歌忙道:“秦神医,您可是答应过的,要救王爷!”

    钟氏见状,忽然挥掌打了苏静清一个耳光,“让你出去,你没听见吗?秦神医是何等的人物?就算全世界的大夫诊断错误,秦神医也不会诊错的!你真是太不懂事了,现在立刻给我滚出这个房间!”

    苏静清终于明白自己错在哪儿了,但是被钟氏当着安歌的面教训,她真的受不了,捂着脸恨恨地盯了安歌一眼,就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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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越人又坐了下来,安歌连忙递上一杯茶,“秦神医您别生气,那现在能判断出,王爷是中了什么毒吗?”

    “他所中的其实是最常见的砒石毒,只是投毒方式非常隐密,每日投毒极少,才没有使众人发现到。”

    钟氏大吃一惊,“难道是府中有人给我儿每日投毒?”

    秦越人瞪了她一眼,她所问的问题不在他能回答的范围,所以他也不回答,只让安歌帮忙将夏炚扶起来。安歌将夏炚扶起来,秦越人转到夏炚的身后,仔细地在头部和颈部寻找,最后在靠近耳后的发间找到一处小小的伤口,拨开头发给钟氏和安歌看,“瞧这里。”

    二人仔细看去,只见那里有个小小的伤口,伤口间有根针型细管,微微发亮,秦越人小心翼翼地把东西挑出来,放在盘子里,仔细地用银钉探往细管内,果然拨弄出些许药末来。

    “毒就在这里面,又置于头部,毒粉随着血液每日少量送入体内,他怎么可能醒来呢?若是等管中毒粉全部都送完,他也就没命了。”

    秦越人说到这里,又将伤口处理了下,这才道:“现在东西取出来了,他很快就会醒来,再服几贴药就会没事了。”

    钟氏听闻,激动地向秦越人跪了下去,“秦神医,谢谢您!”

    “不谢不谢,还人情而已!”

    说着迅速地开了个药方交给安歌。

    安歌连忙拿了药方亲自去抓药。

    等到安歌抓药回来的时候,秦越人已经走了,安歌又亲自熬好药,给夏炚喂下去。

    安歌这一日可真是忙前忙后,一刻都不得闲。

    夜里的时候,为防夏炚醒来肚子饿,去厨房熬了碗粥,待端进来,才发现夏炚已经醒了,钟氏正抹着眼泪和他说话。

    见安歌进来,夏炚向她微微一笑,“安歌,你辛苦了。”

    钟氏将粥接过来,道:“虽然这次是她害你变成这样,但也是她请来秦神医给你医病,所以她这次还是有功的。至于那封休妻书,就撤了吧。”

    钟氏料想着,如果夏炚得知休妻书的事,定会生气,是以先下手为墙,主动承认了。

    果然夏炚道:“什么休妻书?”

    “前些日子,王爷昏迷不醒,娘亲过于伤心,以为是安歌之错,所以已经替王爷给安歌写了休妻书。”随着说话声,苏静清款款走了进来,她是早听说了今日王爷有可能会醒,所以提前打扮了自己,这把忙碌了一日,灰头土脸的安歌对比的更加灰头土脸。

    夏炚却并没有注意到她精致的妆容,只无奈而带着淡淡怨懑拖长声音向钟氏唤了声,“娘——”

    钟氏道:“没事没事,我只是一时之气而已。只要安歌把那封休书撕了也便没事了,衙门那边的事娘亲自会办妥。”

    她倒是以为安歌得知此消息肯定会非常高兴,因此压根没考虑要问问安歌的意见。

    苏静清暗暗地咬了咬牙,却还是和气笑道:“这样来说,安妹妹,以后我们又是姐妹了。”

    却见安歌上前一步,对着钟氏和夏炚微微一礼,“老夫人,王爷,安歌虽然出身寒微,却也有些自尊,不能挥之即去,呼之即来。经过这么多事,安歌也觉得自己不宜再留在王爷的身边,否则会给王爷带来麻烦,是以此事还是做罢了。”

    “安歌,你也知道自己出身寒微啊!就算本夫人之前有做的过份,但也并不代表你没有错!如今肯收你入府乃是你的福气,你莫要给脸不要脸。”钟氏气的脸色都变了,万没有想到安歌如此不知好歹。

86.男大十八变

    夏炚忙道:“娘,莫要发怒,这事的确是娘你错了,我受伤与安歌无关,这趟森林之行更是皇上的意思。安歌能帮到皇上,乃是我们郡王府的荣耀,又何错之有?而我受伤,乃是我自己运气不好罢了。”

    “炚儿,你——”钟氏还想说什么,夏炚已经微微摆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了,又对安歌道:“天下没有母代子休妻之事,此事还希望安歌你能体谅原谅我娘亲当时的心情,休妻之事就当没有发生过吧。”

    苏静清和钟氏的神情都变得有些奇怪,夏炚正感疑惑,听得安歌已经继续道:“皇上之前颁布了一条新的律法,母可代子休妻,而且所书休妻书有效。还有,那份休妻书,已经由皇上亲自保管,只怕一时之间是没有办法撕掉它了。”

    这一下,夏炚彻底地愣住了。

    万没有想到,自己不过是昏迷了一段时间,居然丢掉了安歌这位八夫人。不过他脑子转得很快,马上道:“虽然如此,在我的心里,你依然是我的八夫人,所以希望这段时间你能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上,继续留在府内照顾我。”

    苏静清马上道:“王爷,妾身也可照顾您。”

    夏炚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我已经习惯了安歌照顾我。”

    “王爷——”苏静清的眼里忽然浮起一层泪雾。

    安歌本觉得这样不大好,可是想到夏炚是中毒,还不知道下毒者是谁,她实是有些不放心他。而且还答应曹炟要查一查夏炚的身世来历,犹豫了下,还是点头答应了。

    夏炚这才展颜一笑。

    苏静清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府中已经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今日种种,都让她对自己的未来感到恐惧,失望甚至是绝望。

    回到屋子里,她便忍不住爬在榻上大哭起来踝。

    钟氏害怕儿子刚刚醒来辛苦,所以早早地就离开了,安歌也要走,却被夏炚叫住了,又说自己不舒服,只怕身边无人照顾万一出了什么事就会死掉了。

    安歌无奈,只好留下来,夏炚于是问起那日在森林里发生的事情,安歌如实告之,夏炚却并没有多么的惊讶,只是道:“曹炟为人冷酷狠毒,这几乎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这次你能从他的手里逃出命来,实属侥幸。”

    安歌点点头,反问起他为何会在森林里晕倒?

    夏炚回忆起当时的事,道:“我们都聚到了墓前,但是不见你。我以为你迷失在森林或者是受伤了,就去找你,没想到在路上遇到了几只大黑熊,我与他们搏斗力竭,就躺在地上休息,没想到就这样睡了过去,后来的事,我就不太清楚了。”

    安歌于是把他中毒的事情告诉了他,猜测道:“必是那人趁你昏迷的时候,在你的身上做了手脚。”

    “安歌,幸好是你请来秦神医,否则的话……”

    “是我连累你,请秦神医来救你是应该的。”

    安歌又道:“当时森林里就那么些人,不知道是谁想要害你?”

    夏炚忽然抚额,露出痛苦之色,“安歌,我头疼。”

    “那你别想了,赶紧休息吧。”

    说着便为他整理好了床铺,安顿他睡下,又替他掖好了被子,这才出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疲累地走到桌前,准备倒杯水给自己喝。

    就在这时候,门被推开,夏炚仅着白色的内裳出现在门口。

    “安歌,我刚听丫头说,你娘亲不在了。”

    他边说边走了进来。

    安歌嗯了声,“她是不在了。”

    “你怎么不告诉我?”夏炚的眸中闪过一抹心痛,“你还做了牢。”

    “嗯,反正事情都过去了,也没有必要再提。”

    “安歌,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夏炚愧疚地说。

    “我已经不是你的八夫人,你本没有义务保护我。”安歌淡然地道。

    夏炚狠狠地砸了下桌子,“我一定会查出杀你娘的凶手,为你娘报仇!”

    想到自己的仇人可能是曹炟,或者是皇族里的某一人,而夏炚不过是个安平郡的郡王爷,又怎么可能与那些人做对呢?

    “夏炚,我娘的仇我自已会去报,不用你多事。”安歌言正申明。

    夏炚的眸里闪过一抹受伤,“你定是觉得,我无法为你娘亲报仇。”

    安歌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愣了下,才从袖中拿出之前曹炟给他的砚墨,“这方砚墨是秦神医亲自研制的,据说挥毫之间便会挥发药气出来,时间久了,身体的疾病都会康复,若没有疾病也可强身健体,现在送给你,希望你的伤早日痊愈。”

    夏炚收了砚墨,忽道:“我也有礼物要送给你,你跟我来。”

    见他说的郑重,安歌便随他出了房间,左拐右拐,再左拐右拐,进入了一间书房。

    夏炚把书架上一个花瓶转动了下,书架就自动向旁边挪开,原来此书房的书架之后另有一个密室,进入密室中

    ,却发现里头东西并不多,除了几福古董画作有一些不知道装着什么的盒子外,并没有什么希奇之处。

    夏炚拿起其中一个盒子,打开,将盒子推到安歌的面前,“这个送给你。”

    安歌往盒子里瞧了眼,便愣住了。

    盒子里竟然是一只千年龟壳,安歌乍然看到这龟壳,真是吓了一跳,因为这只龟壳与她从前用的那只几乎一模一样,也是很古朴老旧的模样,但是仔细看就会发现这只龟壳被保护的太好,因此有一种精心保存后的特殊光泽。

    只是这种龟壳,在她的记忆里只出现过两只,一只是属于她的,另一只却是应该是在师父杨筠松的手里,而眼前这只,越看越像是师父的那只啊……

    夏炚见她半晌反应不过来的样子,又继续道,“里头还有六枚铜钱,这六枚铜钱可是我费了好大的劲儿寻来的古物,这些都送给你。”

    “送给我?为什么?还有,这龟壳你是如何得来的?”安歌的心跳有点加快,总觉得会有什么秘密要被揭破了。

    夏炚的目光落在龟壳上,回忆着道:“十岁的时候,我和我娘从家乡迁往安平郡,在路上被劫匪拦住,不但财物被他们洗劫一空,还差点没命,是一个老神仙救了我们,他身边还带着一个很可爱的小姑娘,我们受到他们的照顾,这才能够得以顺利到达安平郡。”

    “当时老神仙用来卜卦的工具就是这个龟壳,我和我娘受到老神仙和他的小弟子的照顾,才得以生存下来。他的小弟子就是跟在他身边的那个小姑娘,她年龄虽小,却很懂事,因我受伤,她自己上山采来草药,独自陪着我和我娘在山下木屋住了七天,这七天里她像个小大人似的,将我和我娘照顾得很好……

    直到我们要离开那里的时候,老神仙才下山来送我们,分别的时候,他将这龟壳送给了我,说这龟壳很有灵性,让我将来找到一个合适的人,把龟壳送给那人……”

    经过他的讲述,安歌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这么说,你们是住在山角下的木屋中,那么,那座山是叫做什么山?”

    夏炚的目光向远处看去,仿佛已经穿越千万里,看到了当时的情景,当时的那座山。

    “那座山,叫做燕苍山。”

    “啊!原来是——”安歌话没说完,就捂住了自己的嘴,然后情绪复杂地看着眼前的男子,原来她与他之间竟有这么一段渊缘,原来夏炚故事里的那个老神仙,正是当年的沈婥和她的师父杨筠松。

    现在她记起来了,当年的确是有这么一件事,师父带她下山去玩儿,结果遇到了一对母子差点被劫杀,他们救了这对母子。

    事情过去太久,她几乎要将这件事遗忘了。现在经过夏炚这么一提,她就记了起来,而且记忆得那么鲜明。

    她记得那时候那个小男孩,只比她大一两岁,可是受伤却不轻,可怜苍白地躺在那里,在她给他上伤药的时候,他紧闭着嘴巴,坚决不肯哭出一声。但是当她从房间里走出来一会儿,便听到男孩因为疼痛而嚎叫。

    这个男孩的自尊,一度让安歌无法理解,然多年后再想起这情景,却是很佩服这孩的。

    后来,男孩的伤好了,他们走了。

    她以为他们不会再见,却没想到……

    只是夏炚和小时候一点都不像呢!原来男子也可以男大十八变,越变越英俊呢!

    她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男子,“那你为什么把救命恩人送给你的东西,送给我?难道你认为我就是那个适合拥有它的人吗?”

87.潇洒离开郡府

    “除了你,我不知道还有谁会更合适拥有它。”夏炚笃定地说。

    安歌握着龟壳的手紧了紧,当初救夏炚母子或许是天注定的缘份,她的卜卦龟壳后来丢在了皇宫中,如今却得到了原本在师父那里的另一只千年龟壳。忽然想到,或许师父早已经算到她有此一劫,并且最终会到安平郡来,而且会遇到夏炚,师父只是借夏炚的手,将这龟壳在特定的时间送到她这个特定的人手中。

    想到这里,她恨不得立刻回到燕苍山去看看他老人家,自几年前下山助曹煜开始,由于各种原因,她竟没有再能回山去探望他老人家,更没有机会与师父见面,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了?

    想必他已经得到,他一手带大的婥儿病死宫中的消息,如今不知是多么的伤心呢。

    夏炚又道:“你和她很像,你们的眼睛很像,而且你们都是女风水师,当初她在宫中出事时,我救不了她,是我现在最大的遗撼。如今我把它送给你,希望你能继续她的遗志,做一个为国为民,让人惊叹的传奇女风水师。”

    安歌握着龟壳,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踺。

    若说这是缘,这缘也太过于奇妙,她宁愿相信这是师父早就推算出来今日之事而刻意安排好的。

    心中情绪激荡,但她还没忘了正事。

    这时道:“你说你和你娘亲是来安平郡的途中遭到劫杀,当时就是因为要在安平郡就任郡王爷才来的吧?那在就任郡王爷之前,你的家乡是在哪里呢?你又是什么人呢?为什么会小小年龄就可以当这么大的官儿呢?”

    “你呀,就是好奇心太强。要不然你为我卜一卦,这些问题不都是有解了吗?”夏炚带着微微的戏谑笑着说。

    “你是我的朋友,你不愿告诉我,我也不想私下里卜出来窥探你的隐私,我不是那样的人。”她说这话很是心虚,因此声音反而很大,惹得夏炚又笑了起来,也不计较她会不会真的去卜一卦,只道:“那么,朋友!不如帮我卜一卜,在未来的这些日子里,我会不会再遇到凶险?”

    安歌见他似乎真的想让她卜一卦,她也有些手痒痒,想用一下师父留下的龟壳,当下很是利落地将六个铜钱舀进壳中开始摇卦。她摇卦的姿势非常吸引人,聚精会神,神采飞扬的样子,摇得几下,将铜钱洒在桌子上,看了眼,便不由地心里一沉,坎卦,上六,有陷于捆绑,并囚置于荆棘之中的释意,乃是极凶险之卦相。

    “安歌,怎么样?是不是显示我马上就会好起来?”夏炚问。

    “呃,当然了,有秦神医在,你不想好起来也不行呀。”说完她神色不大自然地收起铜钱龟壳,“既然你是真的有心送给我,而我用着也挺顺手,那我就不客气了。”

    之后,二人从密室里出来,天色却已经有些微的亮色了。

    时间过得真快……

    关于安歌和夏炚在夏炚最常去的书房里过了一夜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苏静清的耳朵里。

    她初听消息便勃然变色,漂亮的脸蛋儿上再也扯不出一点笑容。

    说起来她嫁入郡王府前后有四年了,这四年间,她努力地去学习如何当一个好王妃,在郡府里的所有女子里,她的地位仅次于钟氏,可是她却是府中最谦逊的人,便是一个小小的丫头她都不肯得罪,生怕有自己的一点点不好传到夏炚的耳朵里,使他更加要冷待她。

    是的,冷待……冷……

    她与夏炚之间的关系,似乎只有一种彬彬有礼的“冷”,他对她很尊重,每每也有在别的姨娘小妾面前去强调她的地位,使她在郡府中有足够的底气在任何人面前都高一头,她再谦逊,她们仍要小心翼翼的尊重她。这让她感到些许的满足,一个女子,若是没有爱情,但是能得到多数人的敬重,有一定的权力,那也是相当成功的。

    可是现在,她觉得这种局面马上就要被打破了。

    她修整的漂亮的指甲,因为她生气狠狠地抠在桌上,折断了。

    好不容易才忍耐住,没有立刻冲出去向钟氏哭诉。下午的时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的苏静清,端了一碗燕窝粥送到夏炚的房间里,他的伤好得很快,已经不在卧在床上,而是下床活动筋骨。此时,他正在用一块轻柔的丝绸,擦试挂在他房间里的那把宝剑。

    看到苏静清进来,他停上擦试,将宝剑重新挂回原来的地方。

    “王爷,您身体刚刚好,不易过于操劳,这种粗活以后还是由妾身代您完成吧。”

    夏炚笑了笑,道:“这把宝剑就如同我最好的兄弟,我已经习惯亲自照顾它了。”

    坐下来看了眼面前的燕窝粥,尝了一口倒是夸赞道:“粥很好。静清,谢谢你。”

    “我们是夫妻,我为你做点事又哪里用得着说谢字。”苏静清说到这里,又拿出一张折成三角的黄色符,放在夏炚的面前,“这是上次我和娘亲去云山寺,那小和尚给的幸运符,说是常带在身上,就可以,早,早生贵子……”

    她的脸微微地红了起

    来,又道:“……我想,我可能用不着这个了,还请王爷将这符替静清转赠予安妹妹,静清祝她,早生贵子。”

    她虽然说着祝福的话,可是神情里却满是失落和委屈。

    聪明如夏炚又如何不懂呢?

    这时将符重新送入到她的手中,“静清,人生在世,各安天命,即是大师送给你的,你便收着。”

    “可是……”苏静清还想要说什么,夏炚又道:“我与安歌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安歌很自尊,就算我对他有非份之想,她也不会同意。而且她现在已经不是郡王府的人,女孩子家名誉很是重要,你做为未来的当家主母,不要跟着下人们瞎起哄,坏了安歌的名节谁能负得起这个责任?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苏静清虽然挨了训,但听闻夏炚与安歌之间还没有发生什么事,当下心头又忍不住窃喜,幸运符被她紧紧地握在手中。

    下午的时分,苏静清带着两个丫头,端了好些银元宝到了安歌的房间。

    安歌正在冥思苦想着替郡王爷夏炚卜的那一卦,怎么会是坎卦上六呢?皇帝曹煜已经离开了安平郡,曹炟应该也已经离开,这里就是夏炚的地头,由他当家作主,他怎么会有凶险呢?而且还是禁固之险!

    难道,是与她安歌有关?她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曹炟让她查有关夏炚的来历身世,曹煜送给夏炚的礼物是一只将来长得很大的有毒巨蟾,虽然她还不知道夏炚为什么会引起他们的注目,但她却不愿被他们当成,打倒夏炚的一把刀。

    她心里暗暗地做了个决定。

    看到苏静清过来,她赶紧收起了手中的龟壳,不过这龟壳还是落在了苏静清的眼中,她也不多说什么,示意丫头将整整两盘子元宝放在安歌的面前,微笑着说:“安姑娘,感谢你这几天费心费力照顾王爷,没想到秦神医的医术果然了得,短短的时间里,王爷已经完全康复了呢!”

    安歌噢了声,知道苏静清这是要请她离开郡府呢。

    果然苏静清道:“这是郡府的一点点心意,还请安姑娘收下。这些银两,放在普通人家能什么都不做而吃上十几年了。安姑娘大可拿着这些银两,离开安平郡,从此以后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安姑娘再也不必看姬府众人的脸色了。”

    “王妃果然替安歌想得很周到。”

    说着话她已经站了起来,把榻上的床单扯下来撕成两块,拿了其中一块将盘子里的元宝都揽在布里包起来,挂在肩上,潇洒向苏静清一笑,“谢谢王妃,我这就走了,老夫人和王爷那里,还请王妃代安歌说声再见。”

    这让苏静清意外极了,在她想来,安歌一定会想尽办法留下来,然后与郡王爷夏炚重修旧好,之前的休妻书自是不会再做数了。

    安歌走的潇洒,苏静清愣怔了片刻才道:“好。”

    这时安歌都已经出了门了,听到她说好,又转身向她一笑。

    安歌径直出了安平郡城门,在城门外租了一辆马车,又买了好些牛肉和干粮,备了许多水,又在车里铺了厚厚的毯子,她就坐在马车上,悠哉游哉地向安阳方向出发生了。

    有这么多银子,这一路她定会的非常开心,可以一边游山玩水,一边吃好吃的,一边休息的好好的,绝不让自己长出黑眼圈变得很老很憔悴。

    是的,她要寻找真正的真龙天子,她的阵地当然是在皇族云集的邾国国都安阳,而不是在偏远的安平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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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阴魂不散

    夏炚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苏静清说,是她自己要离开的。

    夏炚也不想追究其中的细节,只是平静地向苏静清道:“你出去吧,我想休息。”

    苏静清不敢多说什么,就退了出来,听到房间里静悄悄的,并没有发生什么响动,她才微微地吁了口气。

    却不知夏炚已然气得脸色发白,双手紧紧地握成拳。

    ……也是这一晚,夏炚接到了皇帝的圣旨踺。

    原来皇帝知道他的伤已经痊愈,介于安平郡最近出的事情比较多,因此让他去朝堂之上述职。

    夏炚接了圣旨,第二日一大早,便准装出发。

    钟氏非常担忧,可在这样的时候她不想让儿子担心自己,硬忍着眼泪硬装出坚强的样子,对他道:“儿子,世人都说安阳乃是邾国最最繁华之地,然而自古皇城多是非,深宫重重更是外人难以窥觊的凶险,此去遇到任何事都记得要忍耐,忍耐,再忍耐。一定要好好的回到娘亲的身边来。”

    夏炚点点头,“知道了。”

    苏静清也走上前与夏炚告别,昨晚的不欢而散,似乎没有在二人之间留下任何痕迹,彼此的目光中都带着微笑,苏静清道:“我已经给我父亲写了信,让人快马送过去了,相信我的父亲会好好招待王爷的。”

    “谢谢你。”夏炚很真诚地向她道谢。

    “王爷,我不要你谢我,我只要你记得,家里除了娘亲,还有我,我们都会支持你,同时也会一直等着你,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夏炚再点点头,向送行的众人笑道:“我只是去述职而已,再说安阳是历代皇帝所居之处,乃是风水宝地,不是凶险之处,你们都不要担心我,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这时,马车都已经备好。

    除了夏炚所乘坐的马车,另外几辆马车里都装了平时的生活用品及许多安平郡特产,当然,还有为数不少的金银珠宝。

    就这样,夏炚也走在了去安阳的路上。

    当然,这事早走一步的安歌是不知道的,她依旧悠哉游哉地缓缓前行,一点都不着急。走到有名川大山的地方,便不由地要驻足欣赏一番。做为沈婥的时候,她总是在忙禄,有时候难得与曹煜出来逛逛,也是在路上研究战术战略,分析各种问题的根本,没有心情去欣赏风景。

    那时候她一直在幻想,有一日,曹煜终于登基,天下百姓山呼万岁,都称赞他是明君,然后他携着她,过城走郡,利用视察民情的名誉,各种游山玩水,而她当然也受到百姓的交口称赞,不会因为贪玩而被百姓责备和垢病。

    当然,这些幻想始终是不能成真的,不过那也没有关系,现在她独自一路行来,并不觉得寂寞,也玩得很开心啊。

    只是身为女子,她的方向感和普通女子一样差,关键是找的马车夫也是个没见过世面出过远门的,居然走岔了道,因此要多走两三天的路才行。安歌倒不计较,反正她又不赶时间,说不定这边的风景独好。

    两天后,她到达了一个叫做沌洲的地方。

    没想到这居然是一个很繁华的老城,这里的建筑风格独特优美,路边小摊上各色美食和玩物,街道上人来人往热闹至极。

    安歌走在人群中,兴奋的小脸微红。

    以前怎么不知道有这么个好地方呀!这里比起安阳一点不差,因为参杂了很多异域风情,甚至比安阳城还要有魅力,是个很有意思的地方呀!

    她要了两串儿烤肉边走边吃,惬意无比。

    忽然听得前面有人哭闹,一大堆人围在周围观看,她有些好奇,便也挤进去看热闹,便见人圈中间有个漂亮的女子正在向众人求助,“求求你们,救救我吧,我不要跟他们去老虎寨,我不要去啊!”

    抓着她的那个大汉一掌掴到她的脸上,“臭娘们,不知好歹!我们寨主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却在这里哭些什么丧?你老爹拿了我们寨主的好处,你要是不想去,就叫你爹把银子还给寨主,自然就没事了。”

    众人虽然觉得女子可怜,可是毕竟这大汉说的也有道理,人家掏了银子买了她,她爹卖了她,这是一桩交易。

    老虎寨就算再可怕,众人没胆子也没理由救这位女子呀!

    大汉一把揪起女子放在马上,然后自己一跨腿也上了马,就准备带女子走。安歌的目光不经意间与女子的目光对上,那女子可怜极子,哭的满脸是泪,眸子里满是求助。

    安歌扔了手中的肉串儿,大胆地张开双臂挡在马前,“你们,不能走!”

    大汉见一个瘦小的姑娘挡在马前,人太瘦了像个小男孩,但是那又眼睛却是灵气逼人,他淫~邪笑道:“呦,小妞,你也不错,你是不是也想去我们老虎寨,那就一起走吧,寨主不要你,哥哥我要你……”

    没等她说完,安歌已经道:“那你们老虎寨有肉吃吗?”

    “当然有,跟着哥哥,你天天大块吃肉,大

    碗喝酒!”大汉以为安歌动心了,竟是很耐心地微俯了身,向她夸口。

    安歌说:“那我也不去,看你这样的粗鲁,想必那里的人都是一样的。”

    安歌指了指马上的女子,“你放她下来。”

    大汉没弄明白她的意思,但见她异常的认真,还真就笑嘻嘻地将那女子从马上放了下来。

    女子连忙躲到了安歌的身后,安歌从怀里拿出几绽元宝,放在大汉的手中,“不管她爹欠你们多少银子,想必这几绽银两也够还了。这个女孩子从此就是我的人了,你走吧。”

    大汉愣了下,方才明白安歌是拿银子买走这女子了。

    他将那几只元宝装在怀里,“银子要,女人也要,这个女人是寨主指定要的人,不带她回去我没法交差。”说着伸出手臂便来揪那女子,那女子啊地惊叫了声,安歌已经挺了挺胸膛挡在她的面前,“天下没有银子要,女人也要的道理,我给了你元宝,买了她,她已经是我的,你没有权力带走。”

    “呵,你是哪里冒出来的黄毛丫头,我算瞧出来了,你是给她打抱不平来了,不过你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你以为我们寨主真的缺这点银子吗?他要的是女人!”

    说着狠狠地把安歌往旁一拨拉,“你滚开!”

    安歌被推得一个踉跄,撞到某人的胸膛上,鼻子都快要撞塌了,却闻到那人身上一股淡淡的令人感到舒服的药香味儿,还有点熟悉。她摸着鼻子抬起头,果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侧帽风~流,唇若点朱,正是阴魂不散的曹炟。

    她愣了下,打算开溜,却被曹炟一把抓回来。

    这时,忽然从街道的另一头冲出十几匹马,每个马上都坐着一个大汉,他们疯狂地大叫着,手中的马鞭随便就打着挡道儿的百姓。

    之前那个大汉见状高兴极了,二话不说抓起那女子放在马上,加入了这个疯狂的马队。

    原来这些人,全部都是老虎寨的。

    这下别说救那女子了,安歌都差点儿被打了一马鞭。

    好在是曹炟就在身边,带着她迅速地避到了旁边才躲过。

    百姓们乱跑了一气儿,弄得人心惶惶,惊魂不定。等这阵混乱好不容易运去,才发现周围的摊档几乎都被毁了,而那女子当然也被抢走了。

    安歌跺了跺脚,“这些人简直是土匪!”

    曹炟在旁边阴阴地说,“他们还是魔鬼,不过他们这样的魔鬼再可怕,也没在这种地方见到你更可怕。我问你,你不在郡府好好呆着,你跑这儿来做什么?”

    “我——”安歌看着他冰冷的眼神,竟一直张口结舌,回答不出了。

    曹炟将她扯到客栈内,二人对桌而坐。

    “现在,你好好解释下吧?”曹炟面无表情地道。

    刚才安歌是因为乍然见他,如同见了鬼般微微害怕,才乱了方寸。这会缓过神来了,坦然地说:“还不是为了保自己的小命。是你说的,让我找到沈婥要找的那个人,我想来想去吧,我觉得那个人肯定是在安阳城啊,不可能在安平郡这么偏远的地方,所以我打算去安阳。”

    曹炟微微皱眉,这个理由倒是说得过去,“可是,我不是让你先查夏炚的身世来历吗?”

    “他啊,他就普通人一个,有什么好查的。”安歌不以为然地说。

    见曹炟听闻此话后面色不善,又连忙道:“当然我还是会查的,不过我觉得有关他身世来历的线索说不定是在安阳,所以……”

    曹炟的唇角翘了翘,终是没再多说什么。

    他刚刚接到了消息,说夏炚也已经往安阳而去。

    反正很快,会再见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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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落荒而逃的战斗

    这时店伙计端上几样小菜和一盘牛肉,一盘鱼,还有一屉热气腾腾的小馒头及一坛子酒。

    安歌连忙拿过酒坛给曹炟先倒了一碗酒,放在他的面前,“不知道那位姑娘被抓到老虎寨会怎么样啊?我想肯定没有什么好结果吧,否则那姑娘为何哭的那样惨?”安歌一脸研究的神情。

    曹炟看了看眼前的酒,却不喝。

    安歌道:“喝呀!”

    曹炟却是拿过酒坛子,自己给自己倒了一碗,安歌倒的那碗,重新推回到安歌的面前犬。

    安歌猛然想起了什么,不由鄙视道:“我明白了,你是害怕我在你的酒中下毒,没想到堂堂齐王爷,也会以小人之心踱君子之腹!”

    “那你最多也只能算是女子之腹!”曹炟究正了她后,喝了碗中酒,又继续道:“我记得,你是想杀了我给你娘报仇。但是你要明白,你要凭本事来杀我,而我不会坐以待毙的,我会防着你。踺”

    他如此坦白,安歌点点头,对他的钦佩之情又多了几分,一般男子就算是防着一个女子,也绝不会说出口来,因为他们太要面子。而曹炟这样身居高位的男子说出这种话就更难,若被人听了去,随时会拿他要防着一个女子这种事而笑话他。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是这么坦白的一个人呢?

    其实关于安母被杀之事,安歌这几天在路上仔细想了想,也觉得有颇多可疑之处,此事还要再三调查过后才能下最后的结论。当下也不勉强,各自倒酒喝了起来。

    一会功夫,旁边几个台上也都有了客人,安歌听得自己身后那一桌两个男人正在聊刚才街头的事儿。

    “……你以为,那女子被抢去,是因为老虎寨寨主好女色?大错特错,说起来这老虎寨在咱们沌洲这地界儿,盘踞多年,向来与沌洲城内百姓相安无事,前些年附近来了股逃兵,在这里做威做福,若不是老虎寨,咱们沌洲不知道被祸害成什么样……”

    “这么一说的确是,之前还有些老大娘做了衣服鞋子什么的送到老虎寨……真没想到他们现在变成这样。”

    “这也不尽然,自古以来的各朝各代,都是初立时令人敬重,末了却是花天酒地,胡做非为,硬把个王朝给弄垮了,说不定是老寨主已然亡了,现在是他的儿子任头头了呢?所以有这种变化也不奇怪。”

    “可再这样下去,沌洲定要被祸害的不轻。”

    ……安歌边听边大口吃饭吃菜,待听得差不多了,肚子也饱了,一抬头却发现曹炟根本没动筷子,他似乎也在静静地听那些人说有关老虎寨的事情。安歌眼珠子一转,向他低声道:“说起来这老虎寨也是够厉害的,居然能当着堂堂齐王爷的面抢人。”

    曹炟瞥了她一眼,“有话直说。”

    安歌放下筷子认真起来,“我早上进入沌洲城的时候,在城外呢停驻了那么一会儿,那时我就看出来,这沌洲城是个好地方,人杰地灵。就是有点儿奇怪,城北方向似乎有异象,今天明明是个很好的天气,和风万里,碧空如海,可北边儿去似有一块乌云不去,云头黑气腾腾,而且来势汹汹,只怕是这么一个有魅力的老城,便要毁了。”

    曹炟见她说的煞有介事,脑海里忽然出现曾经的一些片段,那是几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沈婥风华无双,那时候他与曹煜,一起带领一支军队,去征讨边境小股敌军……

    “……五殿下,您瞧远处那片开阔地,平坦,一眼就能看清四周的情况,表面看起来的确没有什么危险。但是我已经卜出,这里乃是一处极凶之地,若是我们的大部队由这里开进,必然损失惨重,所以我们应该从另一条路走。”

    沈婥说话的时候,耳旁的珠花微微地晃动着,曹炟当时有伸手想扶一下那珠花的冲动。

    一个小兵到了跟前,施完礼后说:“属下已经由那片阔地返回,一切正常,未发现可疑!”

    曹炟点点头,长剑往前一挥,“我们就从这条路走,进发!”

    然而沈婥一下子挡在了他的马前,就好像今日安歌挡在老虎寨马匪的马前一样。当时的沈婥目光灼灼,一字一字地道:“五殿下,这次的征讨任务是由您与四殿下一起负责的,本来你执意要走这条凶险之路,我没有理由拦你,但是如果你的失误造成的损失,却需要由四殿下与你一起承担,这对四殿下来说太不公平了,对这些士兵也不公平。”

    曹炟看了眼曹煜,他似乎很信任沈婥,一句话都不说,只是静默地站在沈婥身后。

    曹炟不喜欢这种情形,微微恼怒,道:“可是目前没有任何理由让我放弃这条路,而去绕道多走两三天的路程。你知道不知道十万大军,一天的消耗是多少?每一秒都是需要花银子的,人力,物力……当然这不是你这样的女人可以算出来的。”

    “可是再多的人力物力也没有人命重要,人若是没了,这次的任务就真的失败了,一路上的所有消耗都不值得。但人在,打了胜仗,一切都值得了。”沈婥如是说。

    “可是本殿

    下执意想要走这条路,你说怎么办呢?”

    “那就请五殿下继续派人探测,直到万无一失。”

    二人正在挣执不下时,曹煜说话了,“沈姑娘说的有道理,小心无大错,就派人继续探测吧。”

    曹炟这次派了四路人,共十六个人,每人拉开十几米的距离,平铺形式往前路细细探去。

    直走到几百米之外,依旧没有任何问题,绿油油的草地,如毯子一样,和风习习,根本就是一个继续行军的大好天气。

    那十六个人到了阔地的尽头,向这边挥手,示意没事。

    曹炟正准备下令,军队继续如常前进时,那十六个人忽然就有了变化,首先,他们忽然变成了白色,接着白色褪去,变成了十六个立在那里的骼髅,他们的眼睛变成了黑洞,他们的身上再没有一块皮肉,白骨森森,却还保持着站立在那里的模样,之后似有一阵风吹过,那些骼髅便如粉沫般,忽然化于空气中……

    “是白蚁!”忽然有那行军经验比较丰富的老兵忍不住出声惊呼起来,这让曹炟也不由吃了一惊,早听说有些荒原之上有这种食肉白蚁,过境处寸肉不留,非常可怕。

    曹炟等人因为骑在马上,视线更远些,这时候就见阔地上有一道白色的线向这个方向推进,这条白线越来越粗,越来越粗,有些老兵开始后退,脸上的神色非常恐惧,曹炟马上意识到,今儿自己的面子是保不住了,立刻挥旗下令,迅速后退五里……

    ……

    这是曹炟第一次出征,原本想好好表现,却被一群蚂蚁追得落荒而逃,给他赫赫的威名上,留了道不太光彩的痕迹。

    但这个结果,毕竟还是比军队进发到阔地中,尽数被蚂蚁吞吃了要强上许多。在逃到安全的地方后,曹炟因为风寒入体,忽然病得很严重。曹煜将这事禀告了父皇曹项,曹项于是勒令曹炟回宫休养,放弃这次的任务。

    就这样,曹炟被很强硬地送回了皇宫。

    后来,曹煜回来了,而沈婥彻底成为了他的女军师兼风水师,沈婥对他死心塌地的忠诚着。

    曹炟有时候会想,如果那一次,他从开始就听从了沈婥的意见会如何?那么一定不会给沈婥留下刚愎自负的印象,其实沈婥不知道,他只是利用任何可利用的机会,和她多说几句话而已。就好像调皮的小男孩,越是喜欢这个女孩子,越喜欢逗她。

    又想,如果那一次自己不生病,又会如何?

    或许沈婥不会那么快就归于曹煜的麾下,那么她是否会有不同的命运?……

    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他自小就是那个身体羸弱,被别的皇子暗暗嘲笑的人,他虽有战神之名却从未真正的上过战场,唯一的一次机会,居然还半途被送回宫中。

    不但是沈婥,任何一个女子,也会选择曹煜,而不会注意到他这个没用的人吧?

    是的,沈婥后来有一次这样说他,“你真没用!”

    安歌也这样说过他。

    曹炟的思绪如此纷纷乱乱,根本没听见安歌说什么,后来还是安歌在桌子上摆什么风水图的时候不小心把酒碗弄到地上,碎裂声让曹炟如梦初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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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围栈

    只见安歌已经蹲在地上,要将酒碗的碎片捡起来,嘴里还在说:“……这样看来,这个老城的隐患真的很大呢,做为齐王爷,您不应该拯救这个城吗?嘶……”

    她忽然缩了手,原来是不小心被酒碗的碎瓷割伤了手指,曹炟忽然蹲下来将她的伤手抢在自己的手中,用唇小心地吮着她手指的伤口,那软懦的感觉让安歌的身体都僵硬了,她本能地想要将手缩起回来,但见曹炟满眸的担忧,之后更是拿出绢帕替她包扎伤口犬。

    这样的曹炟她从来也没有见过,一直以来,她都不认为他是个会关心别人的人,就算他对沈婥好,也是在她死后。

    这些日子,他可是好几次差点杀了她。

    曹炟替她把伤口包扎好后,才舒了口气,道:“下次小心点,这种小伤口可大可小的……”话未说完,抬眸对上安歌的脸,看到她满脸尴尬又疑惑的神色,他也忽然如梦初醒般蓦然放开了她的手,眸中的那抹温柔就这么淡淡地消失了。

    冷冷地站起来坐回原位,鄙视地说:“你这么大意,与她紧小慎微的态度差远了,我现在怀疑,你是否真的有能力代替她完成未完成的事!”

    安歌觉得手指头反正也不大疼吧,有些发怔地坐回位置上。

    “那个,你说的她,是指沈婥吗?”

    曹炟道:“不要有事没事的提起她!”

    安歌彻底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明明是他有事没事总提她好吧?踺!

    不过安歌也不想和他吵架了,心里头还记挂着有关老虎寨的事儿,此时道:“好,我不提她,我们继续说有关老虎寨的事好不好?齐王爷,若您没见这事就算了,你亲眼看见的,您能不管吗?风水图我刚才摆给你了,城北绝对有问题,大问题,听说老虎寨就是在城北吧?”

    曹炟虽然之前大脑走神没听见她说的什么,但是猜也猜到了,她肯定是想救那位姑娘。

    这时道:“那你想让本王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救人呀!救人只是一方面,沌洲城北边儿的风水有异,若是顺便解决了这个问题,这沌洲就会一直这么有意思下去,多好……”

    曹炟把碗中的酒喝尽,淡淡地道:“好,就这么做吧。”

    ……

    曹炟转身往客栈楼上走去,边走边说:“房间我给你订好了,今晚住在这里。”

    “噢,好。”安歌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有点发傻地答道。

    真是没有想到,曹炟居然这么好说话呢?

    她坐下来,继续拿起筷子吃着小菜,喝着小酒,才想起曹炟还真是一点东西都没吃光喝了些酒呢!她现在反而开始担心,这样不吃饭的人,能把那位姑娘救出来吗?感觉上那个老虎寨可不是好惹的呀!

    当天晚上,她在店伙计的带领下,住进了曹炟给她订的房间,原来就在曹炟房间的隔壁。

    她喝得有点儿醉,打开窗户吹吹风,结果是越吹越醉,半个身子几乎都悬在窗外了。曹炟也正开着窗吹风,看到她挂在窗上就快要掉下去了,他关了窗。

    过了片刻,她的房间的门被打开,曹炟走了进来,将挂在窗边的她硬抱下来,扔在床上就准备离开,忽然有个东西从她的怀中掉下来,笃地落在地上,却是夏炚送给安歌的那只千年龟壳。

    看到它,曹炟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忽然停跳了,他缓缓地蹲下身,将千年龟壳捡起来,满眸的难以置信。

    他看看龟壳,再看看安歌……

    身子微微一晃,几乎要站立不稳,他坐了下来,紧紧地盯着安歌的脸,终是忍不住失声唤了出来,“婥,婥儿……”

    安歌皱了皱眉头,臆语道:“好酒,好酒……”

    曹炟闻到浓浓的酒意,不由微蹙眉头,忽然清醒过来。

    沈婥是很理智的,她从来都不会喝醉。

    每次喝酒都是浅浅地尝一杯,她绝对不会把自己喝到如此没形象。而且安歌长得一点都没有沈婥漂亮呢!

    可是这龟壳……

    犹豫了下,他把龟壳放入了自己的怀里,又替安歌掖好被子,关上窗户,走了出去。

    过了两个时辰,还是三个时辰……已经完全夜深人静,掉根针下去也能够听得到。曹炟却还没有睡,桌上放着那只龟壳,曹炟便默默地盯着那龟壳看,烛火跳跃,将屋中所有的一切照出深景,一种无言的悲伤弥漫在每寸空气里,直到又过了两三个时辰,天色渐渐地亮了起来……

    安歌醒来了,她迅速地理好头发,打扮精干,就毫不客气地咚咚敲响了曹炟的门。

    门很快就打开了,曹炟淡淡地站在那里,面色略微苍白,眼眸下却有些许深色的青影。

    安歌探头往里面看了眼,只见床上被子叠得好好的,似乎根本就没有打开过。

    她笑道:“齐王殿下被人称为战神,莫非真的修练成神,不用吃,也不用睡,太让我等佩服了。”

    曹炟将她扯

    了出来,同时关上了门,“什么事?”

    安歌刚想说,昨儿你可是答应的,要去老虎赛救那位姑娘!所以要早点出发啊!但想到他整晚没休息,昨天又没好好吃饭,于是指指楼下,“喊你,一起去吃饭。”

    曹炟倒没拒绝,二人下了楼,点了一屉包子。

    好在曹炟还是吃了几个,之后安歌问道:“现在状态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很有精神?需不需要再回去睡一觉?”

    “不必了。走吧。”曹炟淡定地站了起来,往门外而去。

    原来他早看穿了她的心思。

    安歌紧随着出来,问道:“就我们两个人去吗?”

    曹炟嗯了声。

    “你身边不是有很多护卫吗?可以让他们和我们一起去。”安歌建议道。

    曹炟道:“他们都走了,这次只有我和你。”

    原来自沈婥墓之后,曹炟并没有脱离被追杀的命运。这些杀手无疑都是都是皇帝派来的。如果曹炟在回安阳的路途中被杀死,那么到时候曹煜就可以向天下人交待,是曹炟抢了敬和皇妃的尸首后,殉情自杀,到时候是个多么凄美的故事啊,只是沈婥和曹炟就背上了奸fuying妇的罪名,曹煜虽然“戴了绿帽子”,却站在了道德制高点上。

    曹煜打算得很是好,只是曹炟却并不想死在他的手中,因此他想了个办法,跟着他来的家将们兵分三路回京,每队人马都抬着顶空轿子,以此来扰乱那些杀手的视线。

    曹煜一定以为,这三路兵马中定有曹炟在其中,事实上曹炟却单独一人上路了,因为一个人上路即不会引人注目,行动又更方便,反而更安全。

    这样做的弊端就是,如此时的用人之机,却是无人可用。

    二人来到沌洲城北面,就见一片高地之处,有个古老的围栈,此围栈又高又大,居住上千人绝对没有问题,从远处看像个圆圆的山包,青色的砖被周围绿树掩映,倒是一处风景极好的地方。

    安歌越看越发愁啊。

    这种围栈她以前见过,这就是个小小的王国,里头会选出有威望的长者做为头儿,一应的规矩及工作甚至食物分配都有严格地的管理,这样也造成他们必须比普通百姓更加的团结,如果有敌来袭,他们会共同御敌,而且这种圆形的建筑物,易守难攻,围栈内部有向外窥视的洞眼,只怕还没走到跟前去,就已经被围栈内的人发现了。

    根本无法接近,别说去救人了。

    曹炟的想法显然和她差不多,二人驻足不前,面面相觑。

    就在这时,有个背着草药蒌的女子也往围栈方向而去,就听到后面一个老者喊道:“草儿,今儿就到这吧,我们去那边采药。”

    这女子扭过头看着老者,“可是只有这边的山坡上才有柴胡啊。”

    这位叫草儿的姑娘说着就继续往山上走,老者连忙上前几步扯住她,“草儿,你没听说吗?最近这老虎寨的人疯了,到处抢强抢民女,这儿已经是到了他们的地界了,我们不能再往前去。”

    草儿听闻,也微微变色,“可是爹,狗子哥的伤需要柴胡……”

    安歌见状,灵机一动,忽道:“这位姑娘,柴胡这味药又不是特别稀奇的药物,城中药店多的是,只要有银子,自然能买到,当真是不必冒险硬闯到老虎寨里去采呢!”

    草儿扭过头,就看到一男一女立在不远处的树下,女子身材纤细,一双灵气逼人的眼睛笑眯眯。而那位男子则如画中人儿般漂亮,令人看一眼也心跳蓦然加快。

    草儿的脸微微一红,“此话是不错,可是,可是我们是穷人家,有的只是力气,却哪有银子……”

    “我有!”草儿的话未说完,安歌已经将一绽元宝送到了她的眼前。

    草儿眼睛一亮,但还是拘谨地说:“这位姑娘肯慷慨解馕,草儿自是感激不已,只是草儿无功不受禄,实在是不好就此收下姑娘的银两。”

    “并不是要白送给姑娘的,而是想买姑娘身上几样东西。”

    “是,是什么?”草儿大惑不解。

    “就是这身衣裳,还有采药的背蒌。”

    “啊……”

    那老者终于说话了,“草儿的衣裳也是旧的,并不是什么值钱物儿,只是她把衣裳卖了给你,她穿什么呢?”

    安歌的笑容更深了,“她就穿这位公子的衣裳。”

    这事终于引起曹炟的注意了,毕竟已经牵系到他了。

    问道:“安歌,你想干什么?”

    安歌笑眯眯地走过去,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曹炟冷冷地道:“胡闹!”

    “那你是不想配合喽?”安歌的脸色蓦然垮了下来,刚刚的兴奋劲儿忽然就没了。

    不知道为什么,曹炟竟不想让她失望,冷酷的唇线紧抿,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

    衣裳是由草儿爹和安歌互递的,只听得两边的

    草丛中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一会儿,二人各自从草丛里走了出来。

    草儿虽然是女孩子,但是从小在山里采药,因此比一般女孩子略强壮,一张常年被太阳晒的脸透着红,此时穿上曹炟的锦衣,把腰间的带子勒勒紧,倒是很有几分英姿飒爽。

    而曹炟穿上草儿的衣裳,除了裤子有点儿短,居然一点儿不显得突兀,加上他气质本来清冷,倒将这身衣裳也穿出了别样的味道。

    草儿憋了半晌,终是道:“这位公子竟比我们村里最漂亮的姑娘还要漂亮。”

    老者大概极想促成这桩生意,也赞道:“是是是,公子穿我们草儿的衣裳真是刚刚好,看起来比我们家草儿更像女孩子,绝对不会有人看出您是位公子的。”

    安歌只是抿着嘴笑,不说话。

    曹炟丢给她一个冷冷的眼刀。

    草儿和草儿爹拿着银子匆匆告辞了,剩余安歌和曹炟。

    因为曹炟一直僵着脸,安歌也不敢造次,把药背蒌放在他的背上,道:“我们走吧。”

    曹炟的脸上终于闪过一抹难堪,“告诉你,不许将此事说出去。”

    安歌笑道:“好好好,安歌谨尊齐王殿下令。”

    “不许笑。”

    “是是是,我不笑。”安歌说着,捂住自己的嘴巴,继续笑。

    曹炟终于忍耐不住,便要追打她,见安歌紧张兮兮地说:“不可,不可,齐王殿下,您现在是女子,女子懂吗?不能像男子那般大步跑,会被揭穿的……”

    曹炟的眉毛挑了挑,真是快要受不了这个安姓女子了!!

    二人就在围栈周围的山坡上走来走去,装成采药,等着围栈内的人来把他们抢回围栈去。

    直到累到腰都快要断了,才终于从围栈里冲出一队人,不由分说给二人头上蒙了麻袋,送入栈中。

    到了地方后,他们被扔在地上,头上的麻袋也去掉了。

    二人抬头看,只见身处一个巨大的天井之中,四周都是一层层的阁楼,天井就如同铜钱中间的小方眼儿,而这一层层的阁楼中都立满了人,男人、女人、老人、孩子,他们现在都用看死人的目光看着他们二人。

    因为押送他们的人都退了下去,笃定在这样的圆形包围圈中,他们是跑不掉的。

    这样一来,倒让安歌和曹炟有了交流的机会。

    “齐王爷,既然他们寨主是好se之徒,请你现在赶快发挥发挥你的美人儿魅力吧!我怎么感觉这事有点儿不大对头呢!”

    “你不是会卜卦吗?简直就是半个活神仙,进来时没给自己卜一卜啊。”

    “齐王爷,我的卦钵丢了。”安歌苦着脸说。

    曹炟听了,便想到了那个龟壳,此时它安安稳稳地在他的怀中呢,当下他也不再多言,只向四周观察。

    这时,其中一层里的人群有了微微的***动,接着便有个头戴黄金冠的执杖女子走了出来。她有着鹅蛋形的脸盘儿,眸子如星星般明亮,额心点着一个大大的圆点儿,穿着的衣裳也与众不同,腰间的黄金挂饰及腕间的铃当都显示出她的地位在围栈中应该很高。

    此女子艳而不俗,有种高高在上的感觉,眉宇间透着骄傲和冷酷,手中的执杖上有个凶恶的老虎头像。

    曹炟心中微微一动,猜测此女子便可能是老虎寨的现任寨主了。

    只是没想到,在沌洲城内传闻极度好色的老虎寨寨主竟是个女的。安歌却是想岔了,以为今天寨主不在,寨主夫人掌权呢!不由心里暗暗叫苦,低声向曹炟道:“完了,今儿运气不好,看来你等会得发挥美男计了。”

    曹炟道:“为何每次都是我牺牲色相,你是干吗来的?”

    “我这不是给齐王打下手来的!”

    再说那执杖女子将手中的杖微微一扬,便见栈中所有人都跪了下去,却是默默的并不喊什么口号。

    接着众人起身,女子发令,“将这二人带到大堂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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