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0章 玉师陈的后人沈青
这一夜,陈留王的书房。
上官敬正在报告一些事,提到了尹铉。
陈留王道:“上次若不是他来信提醒本王,说皇上到了,或许事情还更疾手些。尹铉此人驻北守北,本王驻南守南,本来是两个相犯,他有心结交,我也没有理由拒绝,不过军政大臣私下结交乃是朝廷大忌,此事若是传出去,恐怕于我和他都有不好的影响。”
上官敬亦道:“属下之前数次听到有人提起过尹铉此人,说他少年英豪,民间一直有南陈北尹的说法,虽然尹在后,亦是与王爷并名而题了。但是实际上,他比起王爷的际遇,始终还是有些差别的,据说皇上始终对于尹军有防备,军资和待遇方面与陈留这边的军队都不能相比,而且王爷您早已经封候,而尹铉至今为止,也只是有个将军名头而已。”
“话不能如此说,有时候职份只是个虚名罢了,所谓树大招风,并不能带来实际性的好处。”
二人对于尹铉的讨论到此为止坼。
上官敬并没有立刻离开,陈留王又道:“那个婢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验尸官已经仔细验过,那女婢乃是被武功高强之人杀死,她的颈骨几乎在刹那间就碎成数块,对方下手极狠。还有那只猫,是被小型刀具割破喉咙流干血而死,目前还没有找到凶手及杀他们的原因,去调查女婢的人回报说,女婢是自小便在陈留府内的,之前是粗使奴婢,最近才被选为近侍,父母也皆是陈留府的粗使,周边关系极简单,实在不明白凶手为何要杀死她。”
“那只猫,流干了血?”陈留王的关注点似乎有些奇怪。
“是的,王爷,您是否想到了什么?”上官敬试探着问,其实他和陈留王一样,都想到了什么,只是这时却似乎不好说出来。
“你这个上官,现在倒与本王打起机锋来,你有什么想法直接说吧。”陈留王好笑地道。
“呃——其实是这样的,虽然只是一只猫的死亡,但是却让我想起了前几个月发生的少女被杀案,她们都是被放干了血。虽然现在默认为,杀人者是郡马汪雄,但是毕竟直到现在也没有确实的证据,而被汪雄弄到府里的那几个女孩子,也并没有被杀死,只是弄破了手腕取血而已。”
陈留王的眉峰微蹙,沉吟半晌道:“我知道了,上官,这件事可以继续暗中查探,不过不管有什么消息,都要先禀告于本王。”
“是。”
夜里,陈留王拥住倾城,闻着她的肌肤。
“倾城,你越来越香了,倒是用的什么香料?”
“不告诉你,免得你买了同样的香料去送给别的女子。”倾城笑着道。
陈留王又道:“听说怀孕期间,不宜过多使用香料,否则对孩子会有影响。”
“好了,你又唠叨。”倾城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嗔色,“现在就已经把孩子看得比我还重要,若是这孩子出生了,王爷你会不会冷落了倾城,反而更加疼爱我们的孩子呢?”
“你也说这是我们的孩子,我自然是要疼爱的。当然,我也还是一如继往的爱你。”说着在倾城的脸上吻了下。
“王爷你骗人,到时候,你肯定更爱孩子。”
见她果然是生气的模样,陈留王笑着拧了下她的脸蛋,“你真是的,天下间哪有娘亲还跟孩子抢宠夺爱的?你呀,真是没长大。”
倾城倒是见好就收,笑了下。
之后陈留王便走了出去,倾城立刻让人悄悄地跟去,过了大约半柱香的时候,跟去的人回报,“王爷是一个人回到书房的。”
“没有别的女人进入?”
“没有。”女婢回道。
倾城轻舒了口气,摆摆手道:“你出去吧。”
因为怀孕的关系,她与陈留王已经分居很久了,她是怕陈留王耐不住寂寞,在她怀孕的时候和别的女人乱来。
可是盯了这么久,陈留王却并没有这方面的毛病,只是她还是不放心而已,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她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忽然狠狠地肚子上捶了一下,“都是你这个小祸害,不但让我不能沐浴,连我用个香料都要被说教,若不用这个香料,如何能遮去身上的血腥味儿!你这个小祸害,难道我真要把你生出来吗?”
倾城边说边打着自己的肚子,那模样竟是真的非常痛恨肚子里的婴儿。尉迟靖在旁观看,见她打一下就不由地痛苦裂嘴一下,好像倾城是打在她的身上一样。虽然到现在为止,她心里已经很清楚了,照着倾城这样,这孩子大抵是没有出生的,因为陈留王没有另外一个叫靖儿的孩子,只有她尉迟靖,而尉迟靖当然绝不会是倾城生出来的。
但她心里真的很可怜这孩子。
第二日,倾城让人去弄了麝香和红花等香料,熬成汤水。看着这碗淡红色的汤水很久,她几经犹豫,终究还是没有将它喝下去。
肚子里的孩子似乎是躲过了一劫,尉迟靖居然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直
tang到有一日,忽然有个女婢来禀告。
尉迟靖自然是听到了内容,那女婢说,陈留王虽然没有将女人带到府里来,但是在府外却养了一个女子。而且这女子容貌亦是极美,陈留王白天有空时,便会去那女子的居住与那女子相会。
这一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般,乍得倾城愣怔了好半晌。
之后,眸子里却出现冷冰冰的神色,道:“好,我知道了。”
第二日,陈留王出门,倾城还亲自送到门口,温柔地道:“王爷,这几日小家伙不老实得紧,老踢臣妾,您要早些回来才好。”
“好,本王忙完公务,一定早早回来陪着夫人。”
倾城露出幸福的笑容,目送陈留王骑马远去,眸光里的幸福却渐渐地淡了下去,换成了冷冰冰的样子。
之后,一顶小轿从府中出来,一个下人道:“夫人,轿子准备好了。”
倾城上了轿,报了个地址,众人便抬轿前往。
这段时间,尉迟靖的目光是盯在了倾城的身上,总觉得这女子的身上有很多难解的事情,而且她手上染了不少的鲜花,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郡马和郡主都是因她而死。
尉迟靖猜她这次定是盯上了与陈留王“相好”的女子,不知道她将用何种手段对付那女子。
等轿子到了地方,倾城下轿来,面对着绿树掩映的朱红门,还有七阶台阶,她眸子里的怒气越发盛了。这宅子虽然不是名门大宅,因为门上连个门额都没有,但这宅子从外观看,也绝不是普通人能住得起的。倾城本能地认为,这宅子必是陈留王买来,赠予佳人,金屋藏娇的。
尉迟靖目观这大宅,却忽然感到诧异。
原来大宅门外有两根金钱子树,越过院墙可见里头遥遥相对两棵高大的白玉兰,宅子内外有树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树木恰好栽成这样的位置,形成了一个锐利的四棱形,对外挡煞,对内护主,乃是青龙护院的架式。
尉迟靖一颗悬着的心不由自主地放下了点,看来,院中所居女子定是不一般呢,这倾城想将她怎么样,也不一定能将她怎么样。
这下,她倒抱着看好戏的态度了。
倾城让下人去敲门,一会儿,宅内有了动静。
门打开,只见一个看起来颇为木讷的女子打开了门,观其穿着打扮,该是这院内的侍女。
“你们找谁?”这少女一开口,声音粗嘎,居然颇像男子声音。
尉迟靖的目光又凝了下,观察此女的面容,半晌,似乎心里有数了。
倾城走到她的面前,道:“这位姑娘,我是陈留王的夫人,今日来此,是想见见你家主人。”
这倾城倒也直言,一点儿不隐瞒。
那丫头哦了声,“婢子去禀报一声。”
不由分说就粗鲁地将门关了。
倾城嫌弃地拿帕子在自己的面前扇扇,冷笑着向身边的侍人道:“呵,这家主人的架子倒大,居然敢把本夫人拦在门外。”
侍人道:“想必是不知天高地厚,不开眼之人。”
正说着话,门再次打开。
从门里走出来的女子令人眼前一亮,她并不是那种很惊艳很夺目的女子,但是一身洁白和一脸淡然而温和的神情,让人觉得她就是一块温润的暖玉。这是与倾城完全不同的美,倾城微怔了下,继而却又并不将她放在眼里了,若说美,无论何种的美,也不如她这种倾城之美。
但是尉迟靖见到这个女子,心里却受到了重大的冲击,这女子的面容,很是,熟悉,她马上想到了沈婥的面容。是的,这女子乍然看起来,与沈婥并不十分相似,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一眼便会觉得她与沈婥必有血缘上的关系,而且是越看越像沈婥,无论是气质还是模样。她只是似乎比沈婥更多了一种沉稳和安静。
而尉迟靖的心里更有个强烈的声音,似乎是在呼唤着,“娘亲,这一定是娘亲!”
刹那间,尉迟靖的眸子里涌上泪雾,可惜她如今只是个看客,不能不顾一切地扑到她的怀里,并且这里的事情已经很诡异,她其实也不能十分确定眼前这个女子就是自己的娘亲,而且难道她真的是被陈留王养在府外的“外室”吗?
带着种种的疑问,尉迟靖的目光没有离开过这女子。
这女子有礼有节,不慌不忙地给倾城施了一礼,“传闻陈留王夫人双眸异色,美貌惊人,这位夫人定是陈留王夫不假,不知夫人光临,有失远迎。”
“不必多礼,本夫人只是来看看罢了。”倾城皮笑肉不笑地道。
这女子想起了什么,笑道:“定是夫人得知玉将养成,所以才来看看。”
说着话二人进入院里,“玉将养成?”倾城听着这话,疑惑地道:“难道姑娘是个玉师?”
这女子道:“算是吧,但是玉师这称号,怕是多年来都没有人去这样称呼了。”
倾城又道:“据我所知,玉师可是天烬
时,身份非常尊贵的一群人。但是自从天烬亡国后,似乎已经没有这类人了。今日能够得见姑娘真是三生有幸。对了,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这女子道:“我叫沈青。”
倾城打量着她的面容,又想起了什么,道:“不知道沈青与玉师陈一族,有什么样的关系?”
沈青面色微微一变,大概没有想到倾城会知道这么多,但犹豫了下还是道:“玉师陈乃是先外祖,沈青的确是师承先外祖一脉。”
倾城呵呵笑了两声,“真是有缘,没想到今日居然能在这里遇到陈家的后人。”
院子里种了很多树,还有一些奇异山草花卉等,青石小路并不是错宗复杂,但是尉迟靖能够看出来,这些小路乃是套在五行八卦中,有人引领自然会觉得小路很清晰能够顺利行之进去,若是不懂得五行八卦,看不穿此小路的诡秘,则有可能一直走不到尽头或者频频迷路,甚至误入什么陷井。
这平静的小院,其实也是存着杀机的,或者说,这位叫沈青的女子,是个很懂得自保的女子。
不知道倾城懂不懂这个,只听她说:“以前我便听说,陈家不但玉养得好,而且还懂得一些奇门之术,现在看来,似乎是真的呢。”
沈青微微一笑,“都是得益于先祖罢了,习得一些自保之术而已。”
在沈青的指引下,二人来到一处青澈的荷花池,池水非常清澈,可以透过池水看到下面的五色斑斓的石子,石子间还有些小鱼儿在游动,这些小鱼儿外貌也是色彩炫烂,它们时不时地会紧抱着水下的石子,嘴巴一张一张吐着泡泡,看着非常可爱,可这鱼儿长得怪,尉迟靖也是第一次见到。
但是倾城显然要更加的见多识广,笑道:“这些小家伙,便是被称为雕者的吧,真是好可爱。”
沈青道:“夫人果然博学多才,便是陈留王至此,也并未认出这些小鱼儿呢。”
“那是当然,这种小鱼儿,现在可是快要绝种了。”
倾城说着,又道:“这么说,这些个石子下面——”
沈青点点头,“正是,这对玉,是陈家穷五代而养成,至我这一代,陈家人丁凋零,入行者更少,无人继承此玉养成的最后阶段,因而由我这个有着陈家血脉便却是外姓的人来继续这件事,再过三个月零三天,此玉便成,介时会由我亲自雕好,送到府上。”
到这里后,倾城似乎是了然了什么,试探着道:“想来王爷来此,便是为了这对玉?”
沈青点点头,“正是。名剑赠英雄,好玉也应该有好主人。其实玉之将成,沈青能做的也只是替它们寻找一个合适的主人罢了。再说,能够得知沈青养玉即将成功,又能出得起这样价格的人,大概也就只有陈留王了。”
听到这里,众人便都知道了,原来是陈留王得知沈青所养之玉将成,因此才出高价买了这两块玉,这个高价必定是非同一般的高价,而这两块玉当然也是非同一般的玉,在此玉将成之际,一切都要更加紧慎小心看护,是以陈留王常至此处。
原来并非是为了沈青的美貌,而只是为了玉。这让倾城的心里舒服了些,笑容也更加灿烂了些。
“养玉可是个大工程,况且如此养了数代才成,若是没有恒心与毅力及扎实的养玉才学,是不可能养成的。不知道现在能不能先一睹为快?”
沈青犹豫了下,但终还是点点头,“这玉是王爷要赠予夫人的,夫人自可以先一睹为快。”
说着,转身对近侍道:“让人把宝儿叫来。”
一会儿,就来了一个看起来非常粗豪的精壮小子,大约有十四岁左右,整个人都赤条条的,只穿了条内裤,皮肤洁白如玉,头发高高束起,见到沈青先掬了一躬,“青儿姐,叫我何事?今日似乎还没到要润玉的日子。”
这明明是个男娃,说话的声音却似女娃一样娇嫩异常。
尉迟靖又想起门童,明明是个女孩,却声音粗嘎,这般阴阳癫倒,在五行中是有避煞成锐角之势,而在人伦中却代表逆转和风波,会有奇怪变数之命运指示。尉迟靖几乎能确定这是沈青故意为之,或者是养玉师身边必须是有这样逆五行的存在?才能养出好玉吗?
听得沈青道:“这位夫人便是这对玉将来的主人,现在想看一下,麻烦宝儿了。”
“那好吧。”宝儿说着,便轻轻地下到水中。
听得沈青道:“夫人,这宝儿是玉之最后的精魂,待此玉成,宝儿便也会失去性命,最后的精魂将入此玉,宝儿男身女声,乃是最纯洁之人,所以唯有他去动此玉,才不会使此玉在最后阶段跑偏而失光华。”
尉迟靖第一次知道,原来养玉也是要搭上人命的,心里不由微微一沉。不知道这宝儿知道不知道自己的命运是如何?
只见他蹲在水里,轻轻地将一些小石子拿开薄薄一层,只见一群小彩鱼儿从下面涌出来,哗啦又散开在宝儿的周围,宝儿并不看它们,继续将深处的石子捡到出来,小心翼翼
地放在旁边。
沈青道:“玉的最后养成阶段,不但要有水气浸润,这水亦是特质的水,这水里的荷花即使是在冬日也不会凋谢的,还有这些小鱼儿,便是为玉最后的油润光滑而努力,它们每日用自己的身体去抱着玉,时间久了,玉与鱼儿相互浸润,自然是生机勃勃,光华异美。”
一会儿,只见水下出现一团光韵。
似乎是水下有个洞,又似乎并不是洞,只是玉太美因此反射了阳光造成的,总之透过清水,可见两块玉躺在里头,是两个看起来非常相似的玉,青色油润带着鸡血红艳的两团,虽然还未雕成形,只这天然模样,已经非常吸引人了。
它们如同有生命般,随着小彩鱼游动,水的波荡让它们晃瞎了在场诸位的眼睛,只觉得此玉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见。
宝儿这时抬起头道:“可以了吗?”
沈青点点头,“可以了。”
发现倾城似乎还没看够的样子,解释道:“玉之未养成,因此不能大意,不能露于阳光过久。”
倾城点点头,“理解。”
宝儿又将刚才的石子重新回填,尉迟靖看到那些小彩鱼儿又一条一条趁着未填满的缝隙而钻入其中,很有趣。
倾城道:“养玉果真是一门大学问。”
沈青又带着倾城在园子里逛了一圈,园子修饰得很漂亮,虽然比之王府的雕梁画柱略显仆素,然而别有一番大气内蕴的底气。
倾城逛了一圈,手扶腰部道;“有些累了。”
沈青道:“要不,在茶室休息一会儿。”
倾城摇摇头,“不必了。”
又深深看着沈青道:“此玉养成倒真是不易,而姑娘能够继承陈家的养玉之术,亦不是普通的女子。希望姑娘在此之前,好好的保重自己,莫要出事,毕竟那两块玉也真是美极了,本夫人极喜欢。”
第521章 吴郡僵祸
沈青不太明白她的意思,却道:“夫人所言甚是,沈青会好好保护自己的。”
之后,倾城告辞,由沈宅出来了。
尉迟靖因为猜到这位沈青有可能是自己的娘亲,而自己当时在燕苍山被称为沈婥,莫非是随母姓?总之,她有个强烈的感觉,眼前这女子可能真的是自己的母亲,因此有些依依不舍的,她的注意力留在了沈青的身上。
大门一关上,便听得那门童道:“主子,我瞧着这位倾城夫人来意不善,今后要小心些才是。”
沈青嗯了声,又道:“没有关系。待玉养成,我的任务便也完成,到时候四海之下皆为家,便不在这里呆了。窒”
说着目光却是往四周看了看,内心里还是很不舍得这个宅子的。
沈青说完便要回房,却在这时,又听到敲门声戛。
因为沈青就离门不远,因此这次是沈青自己开门。
门打开,却是一个陌生的男子站在门口,身后还跟着两个侍卫,他面容英俊,年龄大约三十岁左右,见她出来,道:“不知这是否是玉师沈姑娘之宅?”
沈青上下打量这男子,只觉得他周身气度不凡,不似普通能打发之人。
只好点点头道:“玉师不敢当,但这的确是沈宅,我便是沈青。”
那男子眼睛微微一亮,“在下萧东壁,久闻姑娘大名,最近听说姑娘有一对玉即将养成,因此特来观看。若真如传闻言中的那么美,本人愿意出高价购买。”
沈青道:“不好意思,此玉已经有买主,萧公子却是来晚了。”
萧东壁似乎却并不愿意放弃,“姑娘,我可以出更高的价。”
“对不起,我不能对买主食言。”沈青面色平静,笃定地道。
萧东壁见状,又道;“那不知买主是谁?”
“对不起,我无权泄露买主信息。”
沈青说到这里,似乎已经对这位萧公子没什么兴趣了,叫门童道:“送客。”
那门童不由分说将萧东壁推出门外,砰一声,关住了大门。
萧东壁吃了闭门羹,不由苦笑道:“这姑娘还挺有性格。”
然而尉迟靖却晓得,这萧东壁是谁了。
这便是后来快死的时候,差点把她弄去冲喜的那位萧齐国老皇帝,按时间算,他此时该是在四十岁左右,可能保养得当,养尊处优,因此看上去颇为年青。
尉迟靖对这人可没什么好感,当下跟着沈青进入内宅。
沈青坐下后,便对门童道:“这萧东壁,便是萧齐国的国君吧?”
门童点点头,“若他真的叫萧东壁,那有可能正是萧齐国的君王。”
沈青面色染上忧虑,“每次玉将养成,总是会出现许多意外之害。众人为夺玉,而引出纷乱祸事。没想到萧齐那么远的地方,居然也能得到消息,我是不是应该把买主是陈留王的消息告诉他才是?这样他的目光就会转到陈留王的身上,而此玉是否转让,也该由陈留王来决定。”
门童不置可否,静静地听着。
尉迟靖却已经知道,这玉大抵最后还是落在萧东壁的手中了,因为她看到青玉和鸡血红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这玉将来是被雕成一对玉狮子了,夏炚和萧齐君手中各有一只,而陈留王遗孤的她手中却并没有。她现在还不明白其中的关窍,可是萧东壁能从陈留王手里抢东西,可见的确不是好相与的。
当然他也绝不会就此罢休的,这让尉迟靖也跟着发愁起来。
……这样平静地过了两三天,倾城并没有来找麻烦,可见她明白陈留王与沈青之间的交往不过是这两块玉的原因罢了。但是萧东壁则一直等在宅子外面,那一日,陈留王又过来了,直接打马到门前,门童开了门后,他便进去了。
无非也还是问问养玉的最后阶段有没有出意外,还有需要什么,都可以提供,甚至可以派人护卫在宅子周围。
沈青却拒绝了,道;“玉亦有天命,该是谁的就是谁的,靠人力护住是没用的,陈留王却也不必对此玉过于执着。”
陈留王一听,觉得似乎有些变数,但也没有直接问。
告辞出来后,便见到萧东壁微笑地站在门口。
陈留王马上明白了沈青刚才说的话,笑着走到萧东壁的面前道:“是萧齐君在这里,怪不得沈姑娘如临大敌,原来是有人要来与我尉迟风抢好东西!”
萧东壁却道:“诶,哪敢,陈留王赫赫威名,谁要敢和您抢东西,我萧东壁第一个不放过他。”
原来二人是故识,几句话说完,已经彼此在对方的胸口擂了一拳,以示兄弟亲密。
之后,陈留王邀请萧东壁去府中做客,萧东壁却也没拒绝。
尉迟靖见沈青这里应该暂时不会有事了,灵识便跟随着陈留王回到了府中。
酒菜很快就摆上来,二人说说话话,熟念异常。
萧东壁嘴
tang里没提玉,却是提起了当年天烬玉师传说,陈留王知道他是没有放弃,便道:“所谓君子不夺人所好,沈姑娘这里的玉倒是有两块,我陈留王倒也没有那么大的胃口想一人独吞,萧兄若是想要,你们二人一人一块好了,听说雕成品该是一对玉狮子,而且是一模一样。”
萧东壁听闻,自然是连声叫好,又谢了陈留王数次。
尉迟靖本来以为,这萧东壁阴险得很,不知是以什么手段得到的玉狮子呢!真相却原来是,陈留王让出来了一只。
尉迟靖虽然觉得这个结果不错,但也觉得没啥意思了,好几天没见到倾城,不知道她现在又在弄什么呢?
到了倾城的住处,发现她的肚子似乎更大了。
脸上却带着郁郁之色,并不十分的高兴。
此时正在与近侍说话,“萧齐君?”
近侍道:“是的,他刚刚才到来,王爷正在招待他。”
“他总是忙不完的应酬——”
叹了声,又道:“看来今晚他不会过来了。”
近侍只小心翼翼看着她不敢说话。
尉迟靖心想,果然不管是什么样的女子,对于自己喜欢的男子,总是有要求的,她此时倒是能够理解倾城的郁闷。然而倾城打发走了近侍后,似乎有些焦燥,坐在镜子前再一次抚着自己的皮肤,喃喃自语地道:“这段时间天气真的很干燥,我的皮肤会毁了。靖儿,你父皇虽然喜欢你,可是你的确是我的克星呢,等到你出生,不知道我会变成什么样子?”
尉迟靖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这倾城又想要干什么呢?不会又去杀兔子吧?
倾城焦躁不安地在房里踱步,“是不是我的皮肤不够光滑了,所以王爷才以应酬为借口,不常来探我?”
她如此焦虑,眸子里渐渐地疯长出来一些不能自控的东西。
当天晚上,在确定陈留王有可能陪着萧东壁整晚喝酒,不会来到她这里时,她悄悄地出了府。
她就这么扶着肚子在街道上漫步走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她抬头看了看黑沉沉的天空,就又继续往前走。因为下雨的关系,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到了一条小巷的尽头,她忽然听到一阵尖叫声,还有女子喊救命的声音。
倾城扶着后腰走过去,只见一个看起来油头粉面的青年男子,正抓着一个十四五岁小姑娘的胳膊在狠狠地扯着,嘴里还调笑着,“妹子,你知道我是谁吗?只要让本公子玩一晚上,保管你将来吃香的喝辣的,富贵享到无穷无尽——”
那女子显然不从,奋力反抗,却被那男子抵到墙边,不客气地上下其手,女子仰起脸来大哭,“救命,救命啊!”
倾城在旁边看了一会,似乎觉得这场景颇有意思。
那男子也看到倾城了,大约没有见过倾城这么美的女子,顿时愣了下,一边继续紧紧地抓着身边的小姑娘,一边向倾城问道:“小娘子,你是从哪儿来的?啊呀,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小娘子,要不要一起来——”
若是一般的女子,此时还不赶紧逃了。
然而倾城当然不是一般的女子,她一点儿也不怕这个男子,反而不慌不忙地走到他们的跟前去,看着这小姑娘年青的脸,居然有点儿痴迷似的,问道:“小姑娘,你几岁了?”
小姑娘见这男子已经看倾城看得入迷,觉得有可能有救了,马上道:“奴家今年十四岁。”
“一定是没嫁过人吧?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少女?”
这种问题很令人难堪,少女不知道她为何如此问,只是狠狠地点点头,“求夫人救救我,我已经有未婚夫了,今夜若是失去贞洁,我是活不了了!”
那男子听得烦,手竟然又在少女的身上乱摸了把。
倾城点点头,似乎对少女很是满意,就在男子以为这位夫人很好到手,想要说点什么的时候,倾城忽然出手,一把握在男子的脖颈上,接着听到咯咯两声,男子全身一抖,双手便无力地捶了下去,倾城就这样托着他的尸体,将他托到墙边去,他的身子靠着墙壁滑下去。
少女吓坏了,“他,他死了吗?”
倾城笑道:“他没死,只是我想办法将他弄晕了而已,要不然你我这样的弱女子,如何能逃出他的手掌心呢?”
少女见那男子的确是一幅睡着了的样子,身上也没血,当下信了倾城的话,道:“没死便好,千万也是不能弄出人命来的。谢谢夫人救命之恩!”
倾城点点头,“你要如何谢我?”
少女啊了声,茫然道:“夫人想让奴家如何谢?”
倾城道:“带我去安静的地方泡个澡吧,你瞧这天气,阴雨连绵,我已经被雨打得全身都凉透了。”
少女听闻忙道:“夫人请跟我来,奴家家里父母都出门了,今儿正好没人。”
倾城笑道:“那敢情好。”
少女前头引路,倾城跟在后头,少女对倾城这样打扮成贵妇模样的
女子独自出行也感到好奇,便道:“夫人,看样子您必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却不晓得怎会在雨夜里独自出行?家人一定会很担心吧?”
“嗯——我跟夫君闹了矛盾,一时不想回家。让他们担心一下好了。”倾城笑道。
少女很是理解地道:“我娘亲也是呢,每次与我爹吵了架,也是要回娘家的。”
“可惜我娘家离得太远,我是孤身在此。”倾城道。
“夫人莫难过,像夫人这样的好人,在哪里都会有人疼爱的。”
二人说着话,已经到了少女的家里,是一间外观看起来极残破的小院,推开木门,果然屋内黑洞洞的,没有人声。
少女让倾城暂时站在院子里,她自个进入屋里点了一盏油灯,这才又出来扶着倾城进去。虽然只是细雨,二人身上都同样被雨浸得冰凉,倾城看到屋内情景,简直就是简陋到令人发指,除了几张破椅子,吃饭的桌子尚且是用旧木板拼出来的,连热水都没有,少女道:“我去烧热水,夫人稍等。”
少女动作麻利,很快就把灶火点燃,烧起了一大锅热水,先给倾城端来一碗热水让她喝,又把其他剩余的水倒进一个浴桶里,以便散些水气,就可以进入桶内泡着了。
少女因为感谢倾城的救命之恩,因此尽心尽力地做着这些事,倾城的目光却是越来越漠然,在少女准备好热水后,她便脱了外衣,隔着一扇旧门,进入浴桶里,水的温度真是刚刚好,能烫得皮肤微红却又能让人忍受,倾城深深地吸了口气,觉得身子的血液终于有些温热了。
这样泡了一会儿,觉得全身毛孔都已经打开,水却些微有些凉了,这时,正好少女在外问道:“夫人,需不需要加些热水?”
“不用了,但是,你可以进来一下吗?”倾城道。
此时尉迟靖并没有意识到什么,只是觉得倾城出来逛居然只是为了泡个澡,其实是令人难以理解,她当然不会去围观她泡澡了。
而少女正准备好了热水要端进去,听说她不用加热水,就把热水盆放在桌上,茫然进入了旧门后头,“夫人——”
刚刚说出了两个字而已,接着便是一阵短促的惨叫。
尉迟靖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迅速地冲过去。
只见少女脖子上居然已经被倾城掏了个血洞,此时爬在浴桶边缘,脖子上的血迅速地注入到浴桶中,而少女双目惊愕圆睁,手脚俱抖,嗓子里咯咯地发出声音,她一定不理解,眼前这位美丽的少妇,为何要这样的对待她。
只见倾城满意地看着她的血流尽,然后将她的尸体一推。
少女倒在地上,脸上已经没有一丝血色,双眸大睁,死不瞑目的样子。
而倾城则继续沐浴,那鲜血的透着浓重血腥气的沐液,使这一切都变得那么残忍诡异。
尉迟靖忽然明白了,那时候温泉池内的案子是怎么回事。
想必那些日子,因为陈留王和上官敬以及那位刘成风,还有皇帝曹项,将少女被杀案盯得太紧,她无法犯案,干脆吃起了窝边草,抓了自己的近侍去杀了,贡献鲜血给她沐浴,只不过机缘巧合,不知道为何居然有男子发现了这件事,于是她将那男子也杀了,然后编出了一个奴仆忠心护主的故事。
她的脑海里又出现了一个古老的传说,传说的内容是说,三百多年前,一个喜欢用少女血沐浴的皇后。
她的心里,忽然升腾起一阵恐惧。
她的脚步不由自主地退却,然后疯狂地跑出了这个小院落。
她当然还记得自己是在灵珠阵内,当然也知道这个阵是司母也就是那位用少女血沐浴的皇后所布下的。
她却绝没有想到,会在这里与这位皇后狭路相逢。
到了僻静的地方,她大声喊,“师父!我要出去!”
“师父,我要出去!”
然而她叫了半晌,都没有任何的回应。
另外一个念头又升腾起来,“是啦,师父杨公,是原天烬的燕王,她从来都不知道他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呢!他一定知道她会在这里看到桑日娜娜的所做所为,为何她还要让她进来?之前,他说,或许这便是你的情关呢?莫非,这真的是?她是要被困在这段往事中了吗?”
因为无人应答,尉迟靖反而渐渐地冷静下来。
刚才自己是被那妖后倾城吓着了,其实即使她现在出去,肯定还会要求再进来的,因为她从来没有想到,妖后居然与自己的父亲有这样的渊缘,她是一定要在这里看到最后的,这可能是她唯一一次,有机会接近真相而且如此真实的接进真相的机会,的确是不能放过。
想到这里,她长长地吁了口气,回首望着那破败的木屋。
……
城里发生命案,原本是用不着陈留王亲自过问的,甚至不需要上官敬出面,自有下面的官员去处理。可是因为浴桶和无血尸体,标签性太强,上官敬很快就知道了,接着是陈留王也知道了
,又勾起了前面郡马和郡主之死的事情,陈留王终于下令,重新撤查这件事,一定要把真正的凶手找出来。
尉迟靖已经知道凶手是谁,可是在这个空间里,她只是个看客罢了,什么都做不了。
她甚至觉得,这件案子可能破不了了。
因为倾城做得太随意,反而没有留下什么有价值的线索,那天她用少女的血沐浴完后,便又回到了陈留府,而那时候,陈留王和萧齐君还在喝酒,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来去,她回来后没有回屋休息,而是直接去了温泉池,那里虽然死过人,她却当然不怕,用自己研制的香料美美地泡了个温泉,又是那个美到妖艳却清润可人的美人儿了。
身上香气袭人,果然压制住了那浓郁的血腥味儿。
她回到屋子里美美地睡了一觉,那一切的血腥于她来说像一场轻梦,似乎从未发生过。
这样的她,如何能让别人怀疑她是凶手呢?
尉迟靖推测的没错,后来,果然那名少女被杀的案子还是没有查出来,上官敬已经尽力了,陈留王也尽力了。但这件事终究也还是不了了之,成为众人心中的一团迷而已。
又过了不久,就发生了有关吴郡之事。
吴郡距离陈留并不是很远,并且是隶属于陈留下的一个辖区内郡,陈留王得到消息后,便准备立刻出发,赶往吴郡。倾城得到消息,赶紧追了出来,伏在陈留王的怀里依依不舍,无论陈留王如何的安慰,她还是嘤嘤哭泣,不管怎么样,就是要与陈留王一起往吴郡而去。
陈留王担心她肚子里的孩子,说什么都不同意,再加上僵祸已经严重,陈留王狠心撇开她,上马飞骑而去。
陈留王走了,尉迟靖却并没有走。
她要盯着倾城,结果第二日,倾城坐了辆马车,也赶往了吴郡。
尉迟靖知道吴郡是夏炚的家乡。
总觉得,有些秘密要揭开了,所以心情也是异常的复杂,有期待,也有恐惧,更多的却是说不清也道不明的担忧。
去吴郡的一路上都没什么好说的,以倾城的能力,有些小问题的解决自不在话下,只是越接近吴郡时,可以看出情势越来越不好,路边常有饿孚,有此人则脸色泛青,眼睛泛红,撞见任何生物都会追上去一阵撕扯,被撕扯后也会感染上病毒,最后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僵尸。
尉迟靖之前与曹炟研究过吴郡的事情,基本可以确定其实是黑茅术人士为了私利而引发了此次僵尸之乱。
但具体的情景还是想象不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在倾城颇有些道行,不知道用了什么样的香料,在近侍的身上洒了些,一路上倒是香气袭人,而那些僵尸见到她的马车,皆都远远地躲开,所以她很顺利地到达了陈留王当时暂居的吴郡驿馆,当时陈留王正焦头烂额地想办法阻止一些企图从外面闯进来的僵尸,乍然见到倾城从马车里走出来,美艳的她从容不迫,脸上带着迷人的笑容,陈留王一下子愣住了。
接着便奔过来将她狠狠地抱在怀里,“夫人,你怎么来了?”
倾城温和地笑道:“我夫君在这里面临着这样大的危险,我怎么可能不来?我是一定要来的,即使与夫君同生共死,也在所不惜。”
陈留王铁血男儿,听到这话,却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感动的眼睛都发红。
倾城又从怀里拿出一包香料,道:“夫君还记得,当初救我之时,是如何情景吗?”
陈留王想了想,道:“当时亦是有一小片地方,僵尸出没,为害一方,本王去除僵祸,却在河边救了你。”
倾城笑道:“不错,其实我当时也是那场僵祸的受害者,我的家人都在那次僵祸中去世了。但是我能够逃出来,都是凭借这样的香料,这是一个异人送给我的,身上带着这香料,那些僵尸便不敢接近。”
陈留王的眼睛微微一亮,“竟有这等好东西。”把香料接过来,立刻放在士兵的手中,“去,把它们洒在驿馆周围!”
士兵接了香料刚走,便从驿馆内又走出一个青年来。
此人眉头大眼,面容方正,与陈留王的俊美不同,他身上有股很粗豪的气息,然而面容又并非粗豪型的,反正像个白面书生,不,应该形容为,一个会武功而且武功一定不弱,身材粗壮的白面书生。
这人一见到倾城,便微愣了下,眸子里闪动的惊讶,让人一看就知道他定是被倾城的美貌给惊住了
虽然这人很年轻,但是尉迟靖一眼认出了他。
他便是尹铉。
所谓南陈北尹,原来是在此会师了吗?
尹铉强迫自己收回目光,笑着走上前,道:“尉迟兄,这位便是嫂夫人吗?”
陈留王点点头,道:“倾城,这位是尹兄弟。”
又向尹铉介绍道:“这位便是我的夫人。”
尹铉有礼地向倾城施了一礼,目光却是闪闪烁烁,未曾离开倾城的身上。
倾城是个成熟女子,对于他的这种目光似乎已经很习惯了,当下只是微微一笑,向陈留王撒娇道:“我一路劳顿,现下当真是累得紧,肚子也大了,身子沉,实在是想去竭息了。”
陈留王心里顿生怜惜,“好,我扶你进去。”
之后便向尹铉点点头,亲自扶了倾城进入了内屋,而尹铉则在院中呆站了很久,倾城的影子深刻地留在了他的心中,也深深击打着他的灵魂,世上,居然有这样美的女子,实在是已经超越了他的想象。
当天晚上,外面虽然僵祸横行,驿馆内却是温柔蹁跹,尹铉凝视着陈留王与倾城所居的屋子的灯光很久,之后领着一小队队伍出去。尉迟靖见他满脸暴戾,命令所有的士兵,一路杀过去,不管对方是人是鬼,他自己也拿着大刀砍砍砍,似乎要把所有的欲望都发泄到杀人中。
这场杀戮持续到第二日清晨,他手下也有很多的士兵被僵尸咬伤,他满身是血的回来,推开门,正好看到陈留王与倾城执手立于院中。陈留王见他的模样,吓了一跳,道:“尹兄,你什么时候出去的?这是——”
尹铉双腿里如同灌了铅,一步步沉重地走过来,目光从倾城的脸上,挪到了陈留王的脸上,半晌才沙哑着嗓音道:“尉迟兄,昨夜僵祸严重,他们,围住了驿馆,我想着嫂夫人刚来,让你们好好聚聚,所以就没让人有告诉你们……”他说着身子晃了晃差点要站立不稳,陈留王赶紧让人把他扶到屋里去。
陈留王也的确是疏忽了,让大夫给尹铉瞧了病后,安顿好,他便带人出去了。
尹铉躺在榻上,望着天花板,门被轻轻地推开,尹铉扭头,就见到一个女子出现在门口,却正是令他惊艳的倾城。
倾城端着碗汤过来,微笑地看着他。
尹铉躺不住了,坐起身来,嗓子有些干哑,“嫂,嫂夫人——”
“现在感觉怎么样?”倾城问。
“还好。”
“你喜欢我?”倾城忽然说了这句。
尹铉惊得蓦然抬头,见倾城并没有恼,反而是微笑着的,眼睛里似乎还带着些许了解的鼓励。犹豫了好半晌,终于点点头,“嫂夫人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子,这世上,再没有比嫂夫人更美的女子了。”
第522章 杨公救吴郡
倾城笑道:“私下里没人时,就叫我倾城好了。我就知道自己不会猜错的,昨晚驿馆周围明明洒了很多特制香料,根本不会有僵尸围馆之说。你怕是见我与夫君在一起,心里郁闷,因此才出去发泄一番。唉——你们这些男人的心呀,太单纯,也太天真可爱了——”
说着她微微地侧了侧颈子,露出修长美好的脖颈,尹铉的眼晴里蓦然布上红血丝,猛地抱住了她,将自己的脸深埋在她的肩窝,贪婪地嗅着属于她的味道。
倾城不但没躲,反而仰起头很享受的样子。
但是等到尹铉还想进一步行动时,她却推开了他,“尹铉,你别乱来。虽然你这个人不错,但我心里始终爱的还是我的夫君。我不想伤害他,还有,我已经有他的孩子了,过些日子,我就会把他给生下来,他既然是我与王爷的孩子,就注定是个不凡的孩子,呵呵,我倒是期待他快点降生。”
尹铉听她像对朋友诉说一样,说着这些话,那股激情便也迅速退去了,如果不能指染,就当个她的朋友也不错。
当下只静静地听她说话,她又道:“我有时候极爱他,有时候又极恨他,他为人太正派,总是让我很为难。尹铉,你猜,我的皮肤为何这般光滑,为何我会这样的美?”
尹铉愣愣地摇摇头,倾城道:“是因为——”她捂着唇笑,却并没有将这句话说完,只道:“下次再告诉你好了。”
她说着站了起来,就转身要离开,到门口时,却又调皮地回眸一笑,尹铉只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荡了下,差点要溢出体外了。
倾城留开后,尉迟靖见尹铉的目光渐渐变得阴狠,喃喃自语道:“虽是南陈北尹,但为什么好事都让你陈留王给占尽了!”说着,还狠狠地砸了下床板。
最近,尉迟靖越来越忧虑。
她知道有些大事就要发生了,然而却又空前的害怕。
她意识到,所有后来发生的这些事,恐怕都与当年的旧事脱不了干系,有着丝丝缕缕的联系,特别是陈留一族的冤案戛。
定然也与此时此刻所发生的一切,是有着关联的。
她叹了口气,郁闷地站在驿馆外的高墙上,看着整个吴郡陷入僵祸的惨状。
也就是这一刻,她见到了钟氏。
钟氏正被一群僵尸追赶,她逃得很狼狈,而且已经到了体力的极限,跑不了几步便会跌倒在地上,眼见着她就要被那些僵尸追上,忽然有数个人从天而降,他们各个都身穿铠甲,武功高强,很快就把那群失去理智的病人拦住了。而领头一人,将钟氏扯了起来,钟氏怕极了,也不管那人是谁,就一头扑在他的怀里,“救我,救我——”
“这位姑娘莫怕,有朕在,谁也伤不了你。”声音很是好听,钟氏抬眸看了这人一眼,唇角浮上一抹感激,之后便晕了过去。
救钟氏的人,正是皇帝曹项,曹项的身边,一如继往地跟着刘成风。
尉迟靖大概已经能够想到后面的事情了,曹项与钟氏邂逅,二人苟合,后来生下了七皇子夏炚。
……应该是这样吧?但后来,她知道,其实不是这样。
这里头的事情,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些。
尹铉得到皇帝到来的消息,已经先一步由后门离开了。
因为如果南东北尹成为了好朋友,对于皇帝来说,定是一个很大的威胁。尹铉深知这点,陈留王也深知这点,所以当他迎着皇帝进入驿馆,没有发现尹铉的时候,也是暗暗地松了口气。
至于皇帝亲临,也是因为此地僵祸过于严重,皇帝想亲自平了这祸。
皇帝再次见到了倾城,觉得她虽然大着肚子,却别有一番风韵,当真美极。然而刘成风对这倾城依旧冷目相对。若是以前不了解倾城,尉迟靖便会觉得这刘成风为了自己的私心,这样对待一个女子也有些过分了,然而她现在知道了,倾城的真面目,反而觉得刘成风这个家伙也是有些真本事的,至少现在这些人里,只有他瞧出倾城不是个好女子,是个妖人。
当天夜里,陈留王去了吴郡一个酒楼。
这酒楼清冷,破败,却是与尹铉约好了的地方。难得的是,尹铉竟然还整治了一桌酒菜,二人便在那里且吃且聊,尹铉说了自己对未来的宏图,陈留王也表达了自己想安居一隅的想法,因为有了妻儿,更多的是想好好的过日子,而不想再穿梭于血雨腥风之中,打算吴郡之事结束后,就在陈留好好过些日子。
尹铉非常赞成他的想法,只是又恐陈留王的这种想法会导致邾国南面渐渐失守,因了美人而失江山。
陈留王却又笑着道:“美人当然要,江山也要守。”
尹铉哈哈一笑,“好,男儿本色,尉迟兄真英雄!”
二人这般腥腥相惜,从入夜喝到天微明,难得的是二人皆醉,却又异常清醒,尹铉来到院中,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后,人便已经清醒。陈留王站在门边,望着远处的蓝天。二人再耽了片刻,尹铉便向陈留王告辞,
tang“既然皇上来了,我这个原该镇守北方的将军也该回归自己的职责了,皇上有龙气罩身,再加上陈留王的整治,想必这僵祸会很快过去。”
陈留王也抱拳道:“这次非常感谢尹兄的仗义相助,若非尹兄提前得到消息来此相助,恐怕这僵祸要比现在还严重些。”
“能因此祸而得陈留王一知已,尹某心甘情愿。”
尹铉说完,再狠狠一抱拳,便上了马。
一人一马绝尘而去,直往吴郡外面奔去。
尹铉出了吴郡后,却并没有立刻离开。
而是进入了一片树林,林内有几个不起眼的营帐。
尹铉的马刚停下,营帐里便有人走出来,却正是年轻时的淳于光,也还是光头的模样,只是这时候还没有练就成见谁都笑成佛爷的状态,见了尹铉,赶紧的一礼施下,“将军,效果如何?”
“淳于光!不错!没想到你们燕苍山名门正派,耍起黑茅术也相当了得,这次的效果很好,不但陈留王来了,连皇帝都亲临了,更有意外的收获。”尹铉脑海里又晃起倾城的影子。
二人一起进入帐内,他道:“再加把力,本将军要吴郡所有人都死,关键的时候让他们看看我尹铉的本事。”
淳于光表示明白。
尉迟靖倒也没想到,当年吴郡之事,居然是尹铉和淳于光搞出来的,当初和曹炟推测这僵祸乃是黑茅术所致,倒是对头了,只是没想到施术法居然是淳于光。尉迟靖仔细地想了想,其实这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当初在仙女丘,淳于光便利用养尸之术,制造出了僵尸兵团,还害得代宏文最后也要变成僵尸,只是没想到,他研习黑茅术的时间要比他们想象的早得多。
再见到淳于光,觉得他简直坏透了,从开始就坏到后来,透到头顶流脓,却底生疮。
倒不知道当初况离抓走了淳于光,到底杀了他没有?
从未诅咒过别人的尉迟靖,现在只希望,现实中的淳于光,最好已经死翘翘了。
尉迟靖忽然想到,当时传闻中,似乎是杨公出现,最终解救了吴郡。
尉迟靖心知不能改变这一切,因此只能耐心地看下去,心中又冒出一个念头,既然自己的师父杨筠松来过吴郡并且救了吴郡,那么,他一定是见过倾城甚至是认得她的吧?
尉迟靖心头的疑惑并没有滞留多久。
因为淳于光的施术,僵祸不减反烈,染病的百姓越来越多,而且染病后无药可医,那些死在路边的尸体,腐烂后又被野狗吞食,之后居然除了僵祸之外,又延伸出了瘟疫,七八天后就已经完全不可控制了,曹项来吴郡的时候尚且雄心勃勃,此刻却想要离开吴郡,只是害怕百姓垢病于他,又害怕陈留王小看于他,才勉强地留下,这期间,被他救下的钟氏,为感谢他救命之恩,已经以身相许,二人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常常闭门苟合,倒也给了曹项些许安慰。
这样又过了几天,镇中忽然出现了一个白衣飘飘的山中高士,一幅仙风道骨的模样,果真就是杨筠松。
尉迟靖虽然觉得杨筠松身上有许多未解之迷,但是传闻中是他救了吴郡,而且他做过的好事多了,尉迟靖对于这一点还是有信心的。因此有那么几天,她只在杨筠松身边跟着,笑眯眯地看他如何救人。
他开始时起坛施术,果然很多中了黑茅术的人,似乎略微安静了些,并且还排成队来到他的坛前,他给他们发药。
很快,便有很多中了黑茅术之人,又变回了正常人,可是身体受损也非常严重,杨筠松便在这时,求见了皇帝曹项。曹项其实也早就想见杨筠松了,只不过外头僵尸横行,他不敢出来而已。
如今杨筠松求见,他自然是求之不得,立刻让人把杨筠松唤进来。
杨筠松进来后,一眼看到了偎在皇帝身边的钟氏,目光只是掠过她,便向曹项施下礼去。
曹项亲自将杨筠松扶了起来,“杨公莫要多礼,快请起。”
曹项的脸上满是崇敬之情,“听说高士以一人之力,破解黑茅术,救治吴郡百姓,朕真是感激不已。”
杨筠松也客套了一番,二人这般说了阵话,杨筠松就说起了有关百姓虽然解了僵尸之毒,然而身体受损,需要补养和医治的事情。曹项一听,立刻道:“这些都不是问题,只要杨公能让这些病人,不要再到处咬人,其他的事情都好办,朕立刻会下旨调来粮草和上好的药物及大夫,让他们好好的给吴郡之人调理一番。”
杨筠松连忙替百姓感谢曹项,曹项连道惭愧。
之后的一切,倒是顺利,街道上渐渐没有了乱咬人的人,只是病人比较多,一个个身体极度虚弱,好在曹项说到做到,调度得宜,很快就有药和大夫过来,吴郡的僵祸终于有止住的迹象。
这让陈留王也松了口气,那日要照例去亲自巡街,倾城非要跟着去,说想看看吴郡这番到底如何了?
陈留王拗不过,只好带着她去,一路上,她却因为路上有
皇帝设下的药汤不断地熬药所冒出来的药气儿,折磨的她老想吐,陈留王要将她带回驿站,她苦着脸道:“驿站内也是有很强的药味儿,而且再走回头,又要闻那味道,不如我们去城外吹吹风。”
陈留王其实还有些犹豫的,毕竟僵祸才解,但是城外有没有没有服药的患者,也是未可知的。
倾城又道:“王爷,难道你怕那些僵尸?”
陈留王自然不想让美人失望,之后豪气地道:“怕它们做甚?走!”
之后,二人便到了城外山坡上,果然山明水秀,虽然城内一片乌烟障气,城外却果然还是老样子,空气清晰,白云朵朵,微风像温柔的手指拂过人的肌肤,倾城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陈留王忍不住拥住她,亲了下她的脸蛋。
倾城幸福地闭起了眼睛,也就在这时候,竟然有数股僵尸悄悄地向着他们而来。陈留王发现不对的时候,他们已经被这群僵尸围住,陈留王武功不弱,但此刻身边只有四个普通的侍卫,上官敬等人都在城里忙碌着,所谓双拳难敌四手,这种境况,陈留王立刻向侍卫道:“不能硬战,打开缺口,冲出去。”
“是!”
然而僵尸们是没有理智的,他们会抓,会咬,会一涌而上,又人数众多,仅凭四个侍卫如何是他们的对手,很快,四个侍卫便受了伤,眼眸里都露出绝望的神情,倾城目光冰冷,就想出手的时候,忽然从侧面又冲过来一些人,领头者居然是尹铉,尹铉的加入缓解了陈留王这边的困境,然而还是不能完全突破这个困境。
最后尹铉大喊,“我们兵分两路!尉迟兄带着嫂夫人走,我来引开这些人!”
然而,陈留王又如何肯让自己认可的兄弟经受这种危险呢?关键的时候,他把倾城推到了尹铉的身边,“尹兄,好好照顾她,我去引开这些僵尸!”
不等尹铉说什么,陈留王拿起大刀,便向这些僵尸砍去,同时大声喝着,“来啊,来追我啊!”
他当先跑了出去,果然,大部分的僵尸都被他吸引着走了。
这边儿尹铉眼见陈留王已经走了,立刻抱起了行动不便的大肚婆倾城,惹得倾城轻呼了声,却又并没有挣扎。尹铉抱着她往另外的方向而去,倾城仰脸微笑地看着他,待发现周围已经没有僵尸的时候,尹铉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却听得倾城道:“你这个家伙,倒演得一场好戏,你刚才故意将那些僵尸放出来,就是为了单独把我带到这里来吧?”
尹铉觉得她一双眼睛已经看穿了他,也不由自主地问了句,“你怎么知道这些?你到底是谁?”
然而未等倾城回答,他已经一把将她扯入怀里,毫不留情地吻向她的颈和脸,“我太爱你了,倾城,我爱你——”
倾城并没有反抗,任由他亲吻她。
二人便如此这般滚倒在草地上,由于倾城怀孕的关系,尹铉只能点到为止,可即使这样,他也已经意乱情迷,而且得到倾城的欲望愈加高涨。
倾城躺在他的胳膊上,道:“你现在说喜欢我,等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便不会再喜欢我了。”
“你是什么样的人?”尹铉笑着问道。
“我很想沐浴——你知道这一路风尘,我的皮肤,实在是已经——”
尹铉一把将她抱了起来,“这有什么难?我带你去。”
……
当然,当尹铉发现,伺候倾城沐浴的两个侍女被杀,全身的血液都流尽,而倾城泡在温热的血液中,舒服的享受的时候,尹铉才意识到,自己真的不太了解眼前的女人,也明白了她之前为何那样说。的确,若是一般的男子,见了这样疯狂的女子,定是吓也吓死了,如何还能喜欢她?
但尹铉当然不是一般的男子,他震惊了几秒钟后,就坐在旁边欣赏她沐浴的模样,觉得她身上有种很妖异的美,那是其他所有女人身上都不具备的。
倾城见状,便也知道眼前的男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了,至少他不介意她如此,于是她也有几分爱上他了呢!
倾城是被尹铉秘密送回到驿馆的,这时候陈留王已经快要急疯了,他自己逃脱了那些僵尸人的追赶后再回头找倾城和尹铉,就怎么都找不到。正要再出去找,就看见倾城扶着后腰,已经来到了院子里,见到他便唤了声,“夫君,你没事,太好了。”
陈留王惊喜不已,走过去将她抱住,“夫人,吓死我了!我以为,你出事了。”
“我怎么会那么容易出事呢?你忘了,是尹将军带我逃走的,直到确定安全才将我送回来,不过他说他不宜在此露面,因此他已经走了。”
陈留王嗯了声,“这次真是要谢谢他了。”
正在这时候,曹项和刘成风,及杨筠松都走了过来。
倾城正要给曹项施礼,眼目看到他身旁的杨筠松,顿时腿一软,要不是陈留王扶着她,她便要跌倒了,饶是如此,她亦是有些站立不稳,向陈留王道:“我不舒服,王爷,我能不能先回
屋休息。”
杨筠松却是镇定得很,只是没事人似的冷眼旁观。
陈留王歉意地向曹项道:“倾城自从怀孕,身子就差,还请皇上见谅。”
倾城是个美女,如今更是个楚楚可怜的美女,男子对于美女一般都是极为宽容的,曹项并不介怀,道:“快扶她进去吧。”
刘成风此人心倒是细,见二人离开,向杨筠松道:“素闻杨公大名,果然名不虚传,今次这场僵祸,若不是杨公出现,实不知会发展成何等模样。”
杨筠松道:“过奖了。”
刘成风又道:“刚才看陈留王夫人的样子,似乎是因为见了杨公被吓到,想必杨公仙风道骨,妖物自然是害怕的。只不知,杨公有没有看出来,这女子到底是人是鬼?”
杨筠松笑了起来,“陈留王夫人美貌端庄,自然是人。”
“你——”刘成风咬咬牙,满脸的不甘心,他确定杨筠松看出些什么来了,然而却不肯说出来。刘成风不知道他为何不肯说,只道:“杨公如此袒护她,莫非与她是一伙的?”
杨筠松呵呵一笑,道:“天色不早,杨某还有些事没完成,先行一步。”说着向曹项微微施礼,便潇洒离开了。
刘成风刚要对曹项说什么,听得曹项道:“成风,你立功心切,朕心里明白,但是也不能随便指认妖物。杨公高士之名在外,百姓皆对他尊重,而且这次僵祸的确是他制止,你又何必口不择言乱说话呢?再说朕看那陈留夫人,也不过是个过于美貌的弱女子罢了,成风你还是莫要揪着她不放。”
刘成风还想说点什么,但见曹项眉头微拧,似乎已经很不满意他了,他只能狠狠咽下没说完的话。
第523章 你我之间,至少还有十天的时间
吴郡的事情基本已经解决了,尉迟靖心头的疑问却越来越大。
在众人决定撤离吴郡的头一天晚上,杨筠松求见了陈留王。
二人一番客套话后,杨筠松道:“陈留王,您身边的那女子,来历如何,不知道陈留王确实知道吗?”
陈留王想了想,道:“杨公,是不是刘成风在您面前说了些什么?”
杨筠松道:“刘成风些微道行,还没入老夫的法眼。”
陈留王一听这话,便知是杨筠松自己看出来什么,当下道:“倾城,是我在大约半年多以前,于河边所救,当时她气息奄奄。救了她后,她因为受了什么刺激,已经将前世全部忘却,所以她的来历,便是她自己也不知呢。不过看她形貌,大约亦是异族行脚商出了什么事,流落在此而已。戛”
杨筠松又道:“陈留王一定很爱你的夫人。”
陈留王点点头,“为了她,我可以付出一切。杨公,其实一个人的来历如何并不重要,只要她现在是我的夫人就好。”
杨筠松轻叹了声,道:“老夫善观人相,王爷这位夫人,只怕将来是要延祸陈留一族的,她来历不凡,心怀叵测,还请陈留王自行留意。”
陈留王见他说的认真,当下也并没有生气,只道:“谢杨公指点。”
……
就这样,众人因为僵祸齐聚吴郡,吴郡的事情解决后,又由这里分开,分头而行。
尉迟靖注意到,在陈留王和倾城离开吴郡行往陈留的时候,尹铉其实是站在高高的山头上目送他们离开的。只不过陈留王并没有注意到他,反而是倾城注意到了,掀开了轿帘向尹铉张望。
而钟氏也的确是怀孕了,不过皇帝并没有打算把这个平民女子带回宫,而是依旧将她安顿在吴郡,又说等回宫后安排好一切再来接她,钟氏得了承诺,况曹项给她留下了相当大的一笔银两,钟氏最终接受了这个安排,但是恳求皇帝一定要早早来吴郡接她。
由此,尉迟靖倒是终于相信了,夏炚的确是曹项的第七个儿子。奇怪的是,为何他对自己的身世似乎并不确定,后来要以天烬号立国呢?
一路顺利回到陈留,似乎所有的一切又恢复平静。
只不过杨筠松的话,时时浮上陈留王的心头,有时候他静静地看着眼前倾城倾国的倾城,就会看得愣住了。杨筠松的意思,陈留王不是不明白,可是他怎么也无法相信这个女子是妖物。
然而少女被杀案,再次开始了。
陈留王让上官敬展开大肆的调查,这次算是倾其全力了,然而线索渐渐地集中到了陈留王府。
尉迟靖还在暗自庆幸,这太好了,终于要真相大白了。
然而陈留王怀疑归怀疑,对倾城依旧是一如继往的好,甚至对她更好,没事时就喜欢去倾城的屋子里抱着她坐在自己的腿上,还抚着她的肚子,有时候会爬在她的肚子上听肚子里小孩的动静。
有一日,上官敬道:“按时间算,今夜恐怕又会有少女被杀。”
陈留王微微一怔,“过得真快。”
上官敬道:“王爷,耽误的时间越久,受害人越多。”
陈留王相信上官敬已经查出什么来了,只不过没有明说。
“知道了。”陈留王叹了声,“今夜派人加强巡逻,特别要叮嘱,女子莫要单身出行。”
“是。”上官敬领了命离开了。
上官敬刚走,便有个奴婢来问,“王爷,夫人问您,今夜要不要过去?”
陈留王道:“今夜很忙,不过去了,让夫人早些休息。”
“是。”
奴婢去回复了,陈留王却放下了手头的事情,看似闲溜达,便到了倾城的住处,明明是在自家的院子里,陈留王却轻手轻脚,做贼似的。将窗户打开一条缝,就见倾城正坐在镜前梳妆,她的肚子越来越大了,但人还是那么美,陈留王似乎觉得自己在做一件很不好的事情,刚想转身离去。
听得一个丫头道:“夫人,已经备好热水,是沐浴的时候了。”
倾城嗯了声,却又道:“今夜不在这里,我要去泉屋。”
泉屋就是温泉池,丫头听闻,劝道:“那里到底曾经死过人,夫人现在有孕在身,还是莫要——”
“住口,本夫人的事情哪里轮得到你这丫头来多嘴!”
那丫头吓得不敢再说话。
这么久以来,陈留王也是第一次见到倾城如果凶悍的表情,那眸子寒冷如冰,竟是令人不寒而栗,这还是他认识的倾城吗?
倾城将头发上的珠钗都取了下来,只穿着一袭宽松的白色衣裳,就往泉屋行去,倒也不叫其他人陪着,连近侍都不许跟着她。陈留王倒是暗中随着她来到了泉屋,并未见什么异常,反正泉屋长年四季都是热水,她不想让人伺候围观也是有的。
倾城独自进入泉屋,将身子在温泉里泡了一会儿。
tang陈留王则一直守在泉屋外。
起先并没有什么不对,天气越来越凉了,夜风越冷,听得树上簇簇,间或有树间落下来。
就在这簇簇声中,忽然有东西从树稍之上掠过,陈留王定晴一看,却是个武功高强的黑衣人,此人身穿黑衣又蒙着黑巾,如同夜色里的一抹幽灵,而他的左右手,却分别拘着两个两个被绑起来不得动弹的少女,此人动作利落,直奔泉屋,那身法步法,绝非一般武林高手。
陈留王的心蓦然一沉,然而人命关天,没有什么可犹豫的,当下也直奔至泉屋而去。
与黑衣人前后不过相差片刻,他进入的时候,只见那两个少女已经成为了死人,脖颈上血还在往沐桶里流着,而倾城更是泡在血中,见他进来,也不由得一惊,接着示意那黑衣人,“快走!”
黑衣人见状,也不管那两具尸体了,转身就往泉屋外而去,却陈留王截个正着,二人立刻四拳相接。黑衣人的武功不弱,陈留王也非普通角色,二人这一打,立刻就发觉对方是硬把子,当下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出拳快如流星,每拳都是直击要害,短短的时间里,二人已经过了四五十招,各有损伤,最后一招过后,二人皆捂着腹部,神情痛苦,那人不顾身体疼痛,转身又往外跑去。
陈留王正举步要追,听得倾城在他身后唤道:“你抓他干么?都是我的错。”
陈留王的脚步蓦然顿住,只这一犹豫,黑衣人已经冲出泉屋,轻功了得的他上了树稍,脚踩着树叶似的,往府外而去了。
陈留王久久没有转过身,似乎是不敢面对如此残忍的真相。
倾城也并不勉强他,觉得这血不能浪费了,依旧让鲜红温热的鲜血浸润着自己的皮肤。
泉屋里充满着血腥的味道。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陈留王抱着倾城从泉屋里走了出来,这时候的她已经洗得白白净净了。
至始至终,陈留王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但他却一如继往的温柔,将她安顿在榻上,并且替她掖好被角。
之后,他就准备离开了。
倾城终于伸手拉住了他的手,“王爷,你是打算不再搭理臣妾了吗?”
陈留王终于回头,看着这美艳的女子,目光深沉,却又充满着不解和凝重,“我只问你,你用少女的鲜血沐浴,是一种习惯,还是必须?你是妖,还是人?”
“这只是我的习惯罢了,王爷,您贵为陈留王,陈留的一切应该任您欲索欲求罢了,我只是需要几个少女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至于我是人是妖,全看王爷你了,你说我是人,我就是你的人,你说我是妖,我就是你的妖。”
“按照你的习惯,是不是接下来的十天,不会再有人受害了?”
倾城捂着嘴巴一笑,“王爷,干么说得这般难听?这些女子,天生就是贱命,若是她们不把鲜血供济于我,到头来也是被生活折磨而死。反正都是死,不如让她们死得有意义些,又有什么不好?”
陈留王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女子,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人会害人害得这么理所当然,更没想到,自己睡榻上的女子,便是这样的一个人。
看着她笃定的神情,他知道一切的解释都是多余的。
她绝不会后悔自己的所做所为。
这样愣了半晌,他轻轻地拧了下她的脸蛋,“好了,你赶紧睡着,我和你之间,至少还有十天的时间。”
“这是什么意思?”倾城问。
“没有什么意思。”陈留王话说的含糊,然而目光坚定。
倾城隐约有不好的预感。
陈留王从屋子里出来,忽然有些无力,走了几步,靠在柱子上,微闭双目。
尉迟靖能够明白他此时此刻的心情,据说陈留王一生忠诚,爱护百姓,绝不会希望自己的子民居然是死于自己妻子的手中。可惜他心里的矛盾与痛苦,里头的那位妻子竟然全然不能体会呢!
这也是情理之中的,假如这个倾城,当真是三百年前天烬那个用少女血沐浴的老妖怪,她当初那么高高在上,对于天烬所有的一切欲索欲求习惯了,思维定式不易改变,说不定如今还会责怪陈留王对她过于苛责了呢!她是没有办法理解生命的保贵的。
尉迟靖也不由轻轻地叹了声。
陈留王整夜未睡,第二日清早,早早地来到了沈青处。
沈青微笑着将他迎进来,“玉早在两个多月前就已经养成功,如今已经雕成了一对玉狮子,早已经等着陈留王您来取了。还有,萧东壁在陈留王赶去吴郡的时候已经离开了,临走时说,陈留王必守信用,就算他不等在这里,这对玉也有他的一份,所以他不等了。”
陈留王勉强一笑,“他倒会激我。”
二人到了花厅,一会儿,沈青端着两个盒子出来,两个盒子打开,只见里头放着两只青玉狮子,狮身油润饱满,狮相栩栩如生,特别是那双鸡血石的双目,虽然红的发艳
,然而不知为何并不感到邪气,反而有种威风禀禀能拿来挡煞的感觉。
“玉好,雕工也好,当今世上,恐这已经是独一无二的一对了。恭喜沈姑娘将玉养成,也佩服沈姑娘如此的好手艺。”
这对狮子尉迟靖也是认得的,如今它们全部都在萧齐君萧衍的手里。
沈青笑道:“王爷过奖了。”
陈留王拿起狮子就准备离开,站起来后,却忽然脚步踉跄,大约是整夜未睡,心碎神伤,此时竟有些不支。
沈青忙扶住了他,“王爷不舒服,可在这里休息片刻。”
陈留王只好又坐了下来,略有尴尬地道:“大概是着凉了。”
“病来如山倒,特别是你们习武之人,若不生病还好,一生起病来比普通人还要生得厉害。”
说着便让人去弄些香茶过来。
一手又搭在陈留王的脉上,陈留王略微好奇,“沈姑娘还会医术?”
“只是略懂而已。”沈青谦虚地道。
把完脉后,沈青道:“王爷只是急怒攻心,又兼情绪低落而至气血不济,需要好好休息一两天调理情绪,其他的并无大碍。”
陈留王没想到沈青,只通过把脉就把他的情绪摸得七七八八,当下有些尴尬地道:“倒教沈姑娘见笑了。”
沈青笑道:“王爷肯在陈留保我安全顺利将此玉养成,完成家族几代的心血,已然对沈青有着大恩,况又高价买进,让沈青下半辈子衣食无优,沈青不知如何感激,又怎么会笑王爷。反而因为不能为王爷分忧解难,感到愧疚。”
尉迟靖听到这里,才知道沈青之所以能够将此玉顺利养成,亦是因为陈留王的帮助,当下对沈青更有了好感。
兼她与沈婥的面容相貌相似,尉迟靖几乎已经将此女子认为是自己的娘亲了。
沈青说着,又道:“虽然身体是无大碍,但是这样下去终不是办法,也会出大事,所以王爷还是要好好调理休息才是。”
陈留王听着她说话,心里头更加沉重。
脑海里只闪着倾城的模样。
沈青点了一柱香,道:“王爷不如在这里休息片刻。”
陈留王陷入到思绪中并没有回答她,她便出门,将厅门关了起来。
香的味道渐渐地充溢到空气中,陈留王的确感到困乏,一会儿功夫竟然趴在桌上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竟然已经是下午时分,他这一觉睡了好几个时辰呢!觉得失礼,立刻站了起来,推开门却发现院子里无人,陈留王知道沈青是个清静人,这时候大约也不想让他太尴尬,他心里一边赞叹此女的体贴和善解人意,一边接受了她的好意,直接抱起玉盒,便离开了。
尉迟靖看到,待他出门后,沈青才由一片花树后面走出来,对身边的宝儿道:“陈留王是难得的好官,陈留百姓过上平稳的日子都靠他。只不是他有什么样的烦恼,居然折磨自己至此。”
宝儿当然不能代替陈留王回答,只是沉默着。
再说陈留王,回到了府内,便立刻唤来上官敬,把其中一只玉狮子交到了上官敬的手中,叮嘱他亲自送到萧齐国萧东壁处。
上官敬领命去了,却又道:“属下这一去,来回得二十天左右,少女被杀的命案还未结束——”
上官敬感觉到,陈留王是故意支开他的。
果然,陈留王道:“此案本王会接自接手,你不必管了。”又叮嘱道:“此玉狮子是萧齐君亲自看好的,千万不能有任何闪失。派别人去,本王也实在不放心。”
上官敬道:“属下明白,属下领命!”
就这样,上官敬被支走了。
陈留王又抱着另外一个盒子,到了倾城处。
倾城正在院子里喝香茶,见到他,立刻面带喜色地迎上来,“王爷,我以为你再也不会理我了。”
陈留王笑笑,从盒子里拿出玉狮子,道:“你瞧这是什么?”
倾城眼睛一亮,将那玉狮子拿在手中轻轻地摸索着,叹道:“这真是少见的好宝贝,其实关于玉师陈,我也是有些了解的。只是从未真正的接触过,没想到他们的手艺当真是非常惊人。王爷,这是送给我的吗?”
“嗯。这个玉,本王已经盯了很久了,直到今日才算功成,送给你。”
倾城高兴地扑到了陈留王的怀里,又道:“太好了!听说这种养出来的玉,还有清心凉体的功效,以后我竭休时要把它放在我的被子里。”她说着笑起来,一幅幸福至极的样子。
陈留王笑笑,抚着她的头发道:“好。”
尉迟靖看到这一幕,实在不能理解陈留王,假如他真的爱护百姓,为何明明知道了真相却还纵容倾城?甚至对她比以前似乎更好了呢?难道男人真的可以为了一个女子,而妄顾他人性命吗?这实在是——她此刻,实在有些不能接受这样的陈留王。
然而,很快她的想法就被改变了。
第三天的夜里,之前在吴郡露过面的杨筠松,忽然秘密出现在陈留王府内。书房里的气氛略微沉重,杨筠松端坐宽大的椅子上,依旧是仙风道骨的模样,然而只是微笑地瞧着陈留王,默默地喝茶,并不说什么。
而陈留王借口要看卷宗,迟迟地不开口,偶尔抬头,也只是道:“让杨公久等了,实在是——”
杨筠松则宽和笑道:“无防,王爷可以看完卷宗再谈别的事。”
其实陈留王此举,已经是对杨公很不尊重了,但是杨筠松似乎很能理解,从始至终并没有生气的意思,更没有拂袖而去。
尉迟靖不由在心里赞了一句,“师父就是师父,函养大大地好!”
这样又等了大约一个多时辰,从刚刚入夜直等到子时了,才见陈留王终于放下了卷宗,揉揉眉心,抬眸时欲言又止,杨筠松见他疲累的样子,道:“王爷,有些事不必着急的,明天再谈也可。”
陈留王如同松了口气,道:“也好,明日再谈吧,今夜这么晚了,实在不敢耽误杨公休息。”
杨筠松站了起来,道:“如此,杨某就先行告辞了。”
陈留王眼见着他转身,即将出门,却不知道为何又唤了声,“杨公!”
杨筠松转过身,一双眼睛像是洞悉了陈留王的内心。
陈留王的面色终于浮上一层尴尬的红,“杨公,对不起,我——”
杨筠松道:“没有关系。”
说着转身又要出门,听得陈留王终于问了句,“杨公在吴郡,对我说的那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杨筠松微微一笑,转过身来,看着陈留王道:“王爷,不知您说的是哪番话,哪件事?”
其实尉迟靖觉得,杨筠松定然已经知道陈留王指的是什么,只是非要逼得他自己说出来才行。
陈留王面色更加尴尬,在杨筠松的面前,这位堂堂的王爷,终于表露出了孩子般的无措。
“倾城——她是妖物吗?”陈留王终于问出了这句话。
杨筠松答道:“是。”
第524章 夫妻反目残杀(七千字)
陈留王蓦然激动起来,“杨公,这怎么可能?这世上,原本就没有什么妖物存在!以前我常听人说,这世上有妖精,可是我自小长这么大,一个妖精都没有见过!倾城或许是有些怪僻,但她不是妖物。”
杨筠松笑了起来,“陈留王又何必自我欺骗?你定然是心里有答案了,只是需要杨某为你确定一下而已。”
“不,我并没有答案。”陈留王又渐渐地平静下来。
“那,接下来会怎么样?”陈留王又问。
“此女生存在这世间,至少三百多年,陈留王一定听说过天烬国灭亡时期的事情,当年天烬灭国,皇帝霓兮携所有财宝,弃百姓而去,进入天烬大墓自保,而皇后桑日娜娜因为总是喜欢用少女血沐浴,而被围困皇宫,生死不知。”
“少女血?”陈留王重复了这三个字,还是难以置信,“不能单凭少女血这一件事,就认定她是谁?她是我的王妃,并不是什么三百年前的桑日娜娜。”
陈留王一边肯定,一边否定。
尉迟靖的心里难受起来,她能理解陈留王这矛盾的心情。
杨筠松又道:“霓兮逃了,桑日娜娜无处可逃,其实是因为当初的燕王率领巫族人,将她困在皇宫内,可惜后来,她还是逃了。”
陈留王有些意外,“听说燕王雄才大略,为了百姓而甘当叛臣,背负千古骂名推翻天烬王朝,助自己的敌人曹氏立新政新国,而且他擅长风水术法,据说当时是无人能敌,为何那位天烬皇后,竟然能够从燕王的手中逃走?这有点太不现实了,一个女子,即使再厉害,也不可能从燕王和巫族人联合起来的圈子里逃出。”
“本来,的确是这样,不过王爷还是过于小看了此女,她本来便是一个术数高手,又是国教祭司,她所握权柄一点都不比当时的皇帝霓兮小,所以她周围有一大批支持她的信徒,后来,她是在曹氏先祖的帮助下,逃走的。”
陈留王没有想到,这件事居然与邾国先祖皇帝扯上关系,一时间愣住了,好半晌才道:“这不可能是真的,当年邾国与燕王大破天烬的事情,有详细的记录在案,却并没有杨公所说的这一段。戛”
当然是没有,就算这件事是真的,又如何能够记录在案呢?这可是牵扯到邾国先祖皇帝的事情啊。
无非还是此女倾城容貌引来桃色事件而已。
“不管你信不信,这件事都是真的,因为邾国先祖皇帝与当时的燕王闹翻,这件事就是主要的原因。而这件事,将给邾国带来大浩劫,凡是曹氏子孙,继承王位的,对这件事都知之甚详,只不过传到这一代,口口相传,可能已经有不符合事实的地方,而且当今皇上,恐不知此女已经逃出倒阴阳八卦阵。”
陈留王道:“倒阴阳八卦阵,又是什么东西?”
“当年,先祖皇帝帮助此女逃出,又秘密将她带回到邾国都城安阳,本来可能是打算好好安置她的。但是渐渐地发现此女行事偏激,而且性喜杀戮。本来打算秘密金屋藏娇的计划根本不可能实现,此女不但要夺权,而且还要夺命,先祖皇帝无奈之下,请来高人,秘密修建了倒阴阳八卦阵,将此女连同她的信徒,全部杀害压在阵下。只是此女当时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逃得了一命。”
“如今百年时间又过,以她的能力,逃出来一点都不难。”
“好,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一个人,又岂能活到几百岁而不老不死?还有,就算她真的逃出来,就凭一个她喜欢用少女血沐浴,就能定论她便是那位天烬皇后吗?”陈留王依旧觉得不可信。
“王爷即不信杨某,杨某再说多少也是无济于事。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此女的存在,必将成为邾国的大难。不但在于当年邾国先祖在救了她后,又那么残忍的对待过她。也在于她的野心,绝不容许她平庸地过余下的生活。”
陈留王听闻后,只是沉默不语。
杨筠松道:“话以至此,如何做,还是请王爷自行做主,杨某先告辞了。”
杨筠松说着,便退出了房间,并替陈留王关上了门。
陈留王的脑海里响着杨筠松之言,一时间僵住了很久。
最后,他道:“无论如何,本王不信世上真有不死不老之人!倾城,不是妖物!”
他这样安慰着自己。
从杨筠松的话里,尉迟靖却终于确定了自己的猜想,原来这倾城,果然是假名,她原本就是桑日娜娜。对于这一点,尉迟靖是相信杨筠松的,因为她知道杨筠松是谁,他是从前的燕王啊,他是绝不会无的放矢,把随便一个女子说成是桑日娜娜的,倾城见到他便不舒服,可知二人原本就是相识的。
而且关于秘密修建倒阴阳八卦阵的事情也早就被证实了,并且也知道阵下压着的人正是桑日娜娜。
以前尉迟靖无法串连起来的事情,渐渐地有了头绪。
对于陈留王的固执,尉迟靖也能理解。有时候
tang她会爬在陈留王的耳边道:“父亲,原来你对爱情亦是这样的坚持,就好像女儿明知道曹炟有可能是我的仇人,我却依旧放不下他一样,父亲,你为什么不遗传点好的给我,把这种东西遗传给我,徒增我的烦恼而已。”
话虽如此,发觉自己与父亲有相似的地方,心里还是蛮自豪和骄傲的,只是见他这样难过,她还是心疼。
这样又过了两三天,陈留王像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妻子,是个残忍的用少女血沐浴的人般,依旧对她好到不行,你侬我侬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倾城沉浸在爱河里,人似乎又更加漂亮了些。
有一天夜里,倒是有个黑衣人,悄悄地进入了倾城的屋子里,她正含着笑在睡着,但是那人一进屋,她立刻就感觉到了,只是隔帘看了一眼那人的影子,便笑道:“你还敢来?上次被他追得那样狼狈,不怕这次再被发现,他会杀了你的。”
那人掀开床幔走进来,取下脸上的黑巾,“为了你死,我甘愿。”
说着忍不住将倾城的脸捧起来亲了一口,倾城并不拒绝,但他再要动手动脚,就被她把手拍打了回去,“你莫要如此,你帮我做事是你心甘情愿的,你若真死在他的手里,只能说你能力不及人,我反正也不会心疼的。”
“好个狠心的女人!”这黑衣人忍不住又在她的唇上轻咬了下。
倾城却只是咯咯地笑。
尉迟靖看到这人的面容,却觉得恶心不已,却正是尹铉。原来尹铉与倾城,一直保持着联系,两人背着陈留王打情骂俏。
而且之前那些被杀的少女,也必是尹铉替倾城出手。
尉迟靖此刻,对尹铉的恨意又上升到了一个空前的层次。
就见他与倾城打情骂俏了一阵子,倾城忽然告诉尹铉,“诺,他已经知道了我是什么样的女人了。”
“什么?”尹铉吓了一跳,“就是上次发现的吗?我以为你会像之前一样,编个故事糊弄过去,反正你说什么,任何一个男人都会信的。”
“他不是任何一个男人,他是陈留王,我若骗他,他定不会原谅我了,所以我没有否认,他反而对我很好。”倾城说着,脸微微一红,又眨巴着大眼睛道:“尹铉,我觉得我真的爱上他了呢?你知道我从小长到这么大,似乎从未真正的爱过一个人,可是现在,我好爱他——”
此时的倾城,如同一个怀春的少女。
尹铉不服气,“我也能接受这样的你,怎不见得你这样爱我?”
倾城捂唇一笑,手指在他的脸颊上划了下,“你反正也不会介意我爱不爱你,你只介意你能不能爱到我是不是?现在我给了你机会,你只有好好表现的份儿,哪会有你叫屈的份儿?”
“你这个坏女人,就知道欺负对你好的人!”尹铉似乎恨得牙痒痒,但拿她却毫无办法。
半晌,才忧心忡忡地道:“他真的知道了?”
倾城点点头,“嗯。”
“以我对陈留王的了解,他绝不会对此事坐视不管。倾城,他对你好,未必是真心的,你可得防着他一点儿。他这种人,满怀的正义,天下,百姓,实际上就是古板又无情,你千万莫要相信他真的会忽略你这件事。”
倾城道:“又不是什么大事,几条人命而已,我这般美貌倾城,牺牲几条人命就能让我开心,他不是应该乐意接受吗?”
“你——”尹铉觉得倾城的想法,有时候实在是非常人的想法。他就算反驳也是没用的,为免得罪美人,尹铉只好道:“是是是,几条人命没什么,但是美人你的人命就很重要了,我可不希望你出丝毫的危险。”
倾城到底亦是活了几百的人,半晌道:“我能明白你的关心,你放心,人心险恶,我不会让自己出事的。”
尹铉这才点点头,“再过两日,便又是你习惯的那个日子,这次——”
“为了不再惹他不开心,这次就算了吧。再说,孩子亦是快要出生了,按道理说为了给孩子积些福份,我不该在这期间做这种事。可是肚子里的小家伙让我很难受,我为了他牺牲这样大,而他却什么都不知道,将来也未见得会对我好,所以我实在没有必要为了他而牺牲自己。不过为了陈留王,我倒愿意妥协一下。”
她这样说,似乎是觉得,自己真心是深爱着陈留王的。
尹铉也没多说什么,又在她额上吻了下,“你既然这样决定了,我也不多说什么了,不过你这样的付出他是看不到的。我先走了,我明天还会来的。”
倾城笑道:“莫要来得太频繁了,免得被抓住,到时候我可不会替你说情。”
尹铉只得又骂声,“无情的贱人!”
倾城却只是笑,并不回口。
但是等到尹铉离开了,倾城的脸上便爬上了浓重的阴郁,很明显,尹铉的话还是让她有些担忧的。
果然第二日,陈留王再来看她的时候,她便在他的怀里撒娇,“王爷,你会不会因为我杀了人,而觉得我
应该给他们偿命呢?”
陈留王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只道:“倾城,我们恢复不到过去了。”
倾城的眸光微微一冷,没有再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回到屋子里,她第一次大发脾气,将屋子里很多的东西都砸了,因为怒气而使得脸孔变得尖锐凌利,她的美丽大大地减了几分。她也不叫人进来收拾东西,就坐在这样的一堆碎裂中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伸手抚着自己的肚子,脸上满满都是漠然和幽怨之意。
尹铉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个美丽的女子坐在废墟中的样子,在他的心目中,倾城怎么样也都是美丽无双的。
轻轻地拥住她,他问,“是他惹你生气了?”
倾城没好气地道:“他居然说,我们恢复不到过去了。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果然,他是不会放过你的,倾城,你要早做打算才好,若是他真的决定不放过你,恐怕你很难逃出他的手掌心。”尹铉边说着话,边轻轻地吻着她的颈,却见镜子里的倾城忽然露出一抹笑容,“即使恢复不到从前,他也断然不会杀我,我知道他爱我。”
尹铉微怔了下,“这要如何证明呢?他不杀你,或许只是因为你怀了他的孩子而已。”
倾城略微失神,“是这样吗?是为了这个孩子?”
尹铉不置可否,又道:“倾城,不如我带你离开。”
“离开,去哪?”
“我在哪,你就去哪。”
倾城咯咯一笑,“虽然人家都说什么南陈北尹,邾国有你们这二位将领,自然是铜墙铁壁一般。但是始终南陈在前,北尹在后,你和他比,还差了点儿,尹铉,无论是外貌,还是成就,你都不如他,任何一个正常的女子都会选择他而不是你,你瞧,你现在不是只能偷偷摸摸的来到他的府中吗?”
他的话让尹铉的脸色变了几变,终究道:“总有一天,我会超越他的,难道那时候,你就愿意跟我了?”
“这还要看情况,看你是不是真的爱我。”
“你也愿意给我生孩子?”尹铉又接着问。
“我只给天下第一等的男人生孩子,只有这样的男人,才有资格让我替他生孩子。”
“他陈留王算得上天下第一等?也不过是个外姓王爷而已,上面还有皇上呢!”
“你倒觉得,地位高便是天下第一等的男子?我却不以为然,这种男子我也不是没有遇到过,关键的时候还不是会撇下侬家,独自逃跑?最最是无情,便是天家男子。我所说的天下第一等的,便是陈留王这样的,重情重义,得百姓爱戴,遇事绝不会逃跑,能够马踏千里江山的人。”
“他做的,我也能做。”尹铉如此道。
倾城并不与他继续辩驳这个问题,却忽然身子一软靠在他的身上,“可你比他奸诈,你可听说过一句话,朋友妻,不可戏?你与他称兄道弟,彻夜长谈,好的跟一个人似的,如今怎地就要戏起他的妻来?就冲着这点,你就落了下风,永远也不是第一等的好男子。”
“你——”尹铉气结,但倾城似乎说的又非常有理,他辩驳不得,忽然抱住她在她的身上啃了几下,“算了,为了你,即使变成天下最下等的男子又如何?”
他这话又惹得倾城咯咯笑起来。
这还真是愿打的愿挨,也真正是没什么好说的了。
只是二人一番温存后,尹铉又道:“你说他绝不会杀你,我却说他杀你是迟早的事儿,如今忍耐你不过是因为你肚子里的孩子。”
倾城的好心情再次被破坏,沉默着不说话。
尹铉又道:“这孩子,我不喜欢。”他似乎已经觉得倾城就是他的女人了,他的女人却怀着别人的孩子,他当然不喜欢。
倾城却似乎根本没注意到这句话,只道:“铉,我忍不住,没有血,我会死的。所以,我不想忍,你说的对,他若真爱我,自然会忍耐我这个习惯。”
“嗯?”尹铉似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后日晚上,我还是需要两个少女。”倾城如此道。
尹铉紧紧地凝视了她片刻,终于点点头道:“你做的是对的,不过你在冒险,他可能真的会杀了你。”
“他杀不了我,再说,你会救我,对不对?”
尹铉终于狠狠地点了下头,“若真是这样,我愿意一辈子为你提供你想的。”
他其实已经对倾城许下了血腥的诺言。
倾城的眼睛里闪着光,终于在他的唇上轻轻地吻了下,虽然只是那么轻柔的,却已经让尹铉意乱情迷,只觉得这生为她做什么,便也是值得的。
又要杀人了。
尉迟靖叹了声。
再说陈留王,始终还是下定不了决心,他似乎是打算再给倾城一次机会的,所以在当夜,他让人紧紧地围住整个陈留王府,免得有人送来少女,也叮嘱了门童和奴婢,盯着倾城,不许她走出府门
半步。这当然惹得倾城很生气,但她也只是漠然地坐在镜子前,并没有采取什么行动。
到了该要沐浴的时候,她便穿了一身白色,从屋子里走出来,却发现夜色中,陈留王孤独地站在院子里,听到门响,他转过身来凝望着她。
她微怔了下,之后仍然笑着道:“来了,怎么不进屋?”
“哦。”陈留王应了声,便向她走来。
二人又重新回到屋子里,倾城觉得自己身上有点粘腻,不太舒服,因此有些坐立不安的,陈留王见她如此模样,便轻轻地拥住她,“夫人,人的鲜血,真的那么好吗?”
“自是好的。”倾城回答的干脆利落,同时也很敷衍。
陈留王又道:“以后,别这样了,好吗?”
“你说你爱我,你便忍心看着我难受?”
“伤害人命,有损阴德,有伤天寿。”陈留王如此答。
“这话从你的嘴里说出来,真正是令人难以置信。这些年,你陈留王数次率兵出征,战场上斩杀被你斩杀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几千,战场上每次因你而死去的人,又有多少?再说,什么损阴德,伤天寿,都是那些杀人者对不起自己的良心,随便说的而已,我的确是杀人不少,可我我还不是好好的活着?我还活得很年轻,漂亮。”
这话立刻让陈留王想起了杨筠松说的话,他说倾城是不老不死的天烬皇后,是妖物。
陈留王觉得劝服不了她,只将她狠狠地拥在怀里,“为了我,也不行吗?”
这次,倾城却不再说话了,只是返身轻轻地抱住陈留王,道:“我爱你。”
这温柔的声音,令陈留王的心悸痛,二人便这样相拥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这样相拥着入睡。
然而,陈留王即使用双臂紧紧地拥住倾城,却依旧没有办法使倾城打消沐浴的念头,黑暗中她睁开了眼睛,缓缓地拿开他的手,又凝视他一阵,便悄然出门去了。
而其实陈留王也并没有睡着,他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
看着她进入泉屋,他也迅速地跟了进去,只见浴池旁早已经绑来了两个少女,黑衣人是提前将少女送来的,此时当然已经走了。而倾城手中拿着匕首,正准备放这两个少女的血,陈留王忙喝了声,“倾城住手!”
然而倾城明明看到他进来了,依旧利落地刺下去,两个少女惊愕的眸子顿失光彩。
她们的血喷到她的身上,她转身,看着急奔过来的陈留王。
丝毫没有一点点不安的神色,“王爷,我爱你,你也该爱我才对。我只是需要她们罢了,没有她们,我很快就会变老,我会死。你既然爱我,又如何能看我落到那样的地步?”
“你——你这个狠毒的毒妇!”陈留王终于骂出了这样的一句话。这次若不是他心软,这两个少女又怎么会死?
“毒妇?”倾城似乎觉得陈留王未免说的太严重了,又道:“我也只是为了王爷着想而已,这两个女子已经见到了我的面容,她们知道我是谁,若是让她们活着出去,大家都会知道你陈留王的妻子是个杀人魔,到时候你还怎么混啊?所以,我是为了你和我而已。”
“满口谬论!”陈留王完全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刚才在屋中相拥的温暖,就好像是场梦。
之后,忽然道:“倾城,我要杀了你。”
倾城怔了下,“杀我?”
她似乎完全不相信他说的话,微微地仰起小脸,笑道:“好啊,你来杀我啊!”
陈留王一步步地走到她的面前,她脚下,那两个少女的尸体已经完全不再动弹,她们的鲜血流得满地都地,往大泉池里缓缓地流淌着,一大片泉水被染上红韵。
陈留王抬手,一把捏住了她的柔细的脖子,之后他的手渐渐地收紧。
起初,倾城的脸上还带着挑衅的笑容,但是当她呼吸急促,而他的手却越收越紧的时候,她脸上的笑容终于淡去,变成了惊慌,眸子也蓦然张大,她似乎根本不相信陈留王会真的杀她,她开始抬手试图扳开他的手,然而平常里,他那双温柔的抚摸过她的手,此刻如钢铁般坚硬。
她的小脸涨红,甚至渐渐地有些发紫,她觉得眼前发黑,自己的肺也快要暴炸了,她真的要死了呢,而他还是不松手。
第525章 杀子(八千字)
她的小脸涨红,甚至渐渐地有些发紫,她觉得眼前发黑,自己的肺也快要暴炸了,她真的要死了呢,而他还是不松手。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她自己骗了自己添。
这个男人,真的会杀了她。
心里被忽然涌上的寒凉,刹那间占满。
她想活,不想死。
带着这样的信念,与她心里的寒凉相背的是,她的目光忽然变得可怜楚楚,甚至流出了眼泪,痴痴地看着陈留王,接着她的手软了下去,她的身体也不再挣扎,甚至连眸子里的光茫也黯淡下去,最后脑袋一歪,便死了过去。
陈留王在这一刻,却终于松开了手,一时间痛然呼了声,“倾城!”
她的身体软软地倒在他的怀里,他探了探她的鼻息,似乎真的已经没气了,他不知所措痛苦抱住她,连唤着她的名字,“倾城……倾城……”他想抱得她更紧更紧些,似乎这样做她就可以活过来,他想把她揉在他的身体里,似乎这样,一切都可以重来,而不是现在这般的结局。
堂堂的陈留王,此时流下了涌汹的泪水。
就在这时,他只觉得自己的胸口狠狠一痛屋。
他惊愕低头看,只见倾城已经醒了,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里,丝毫没有温度,而她手中的匕首,却准确地插在他的左胸。
陈留王看着这匕首,又看看她,之后苦笑。
是啦,他与她,可能注定只有一个人能生存下去,而她既然那样爱护自己的皮肤,又怎么会甘愿死去?
倾城缓缓地推开他,站了起来。
陈留王也想站起来,可惜他受伤很重,已经无力站起来。
如今,倒是只能由着他摆布了。
却听得倾城道:“你不会死的,我就是要留着你的一条命,让你看看,背叛我们情感的结果是什么样的。王爷,当初你对我许下了那么多的诺言,现在却为了几条贱命便要杀我,你是真的想杀我,你对我的爱,也不过如此,这种爱,我也一点都不稀罕。”
她蹲下身子,盯着他的眼睛缓缓道:“我,恨,你。”
一字一顿,每个字里都带着浓浓的恨意。
陈留王什么都说不出来。
只是木然地看着眼前这个女子。
见她轻轻地抚了下自己的脖颈,那里被陈留王的手留下了几条印迹,她真的差点被他杀死呢!
她转身往泉屋外而去。
陈留王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尉迟靖虽然知道陈留王绝不会在这个时候死去的,但还是很担忧。同时对于倾城这个女子的做事风格有了进一步的认识,这个女子,她很会谈感情方面的事情,因为美貌与智慧并存,在男子里如鱼得水,可是她真的知道,爱——是什么样的东西吗?
陈留王这次受伤,一病病了近一个月。
从秋病到冬,第一场雪落下。
整个世界银装素裹。
陈留王这一日,才觉得身体好了些,走出来后,就觉得满目白雪。上官敬当然已经回来了,那只玉狮子他已经成功亲手送到萧齐君萧东壁的手上。对于府内发生的事情,上官敬虽然早已经有想象,但是弄到这个地步还是很意外,倾城自那夜里离开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而陈留王也并未派人去找,只是后来在收拾倾城的房间的时候,发现她什么都没带走,却独独带走了那只玉狮子。
也隐隐有传言出来,据说倾城离开的那晚,满身是鲜血,却又绝美,一度有人说陈留府出了美丽的女鬼。
不管怎么样,倾城失踪了。
然而尉迟靖冷眼旁观,她当然知道倾城是跟着尹铉走了。
以尹铉的能力想藏一个女子,也是相当容易的事情。
又过了大约一个月,有一日,陈留王正在书桌前翻着公文,门像是被一阵强风吹开一样,带着寒意,只见一个打扮妖艳的女子出现在门口,那般熟悉的容颜,那般的美艳妖娆,那般的气定神闲,她还是老样子,不,似乎比以前更加的漂亮了,而她的手中,似乎抱着一个婴儿襁褓。
陈留王以为自己在做梦,揉了揉眼睛,却觉得这阵强风又消失了,女子就这样踩着冬夜的月光到了他的面前,带着一阵冷香的夜风,隐隐间似乎有股淡淡的血腥气,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失踪了很长时间的倾城。
她笑着道:“王爷,这么久没有见过你,实在是想念得紧。”
陈留王听着这声音,心里却升腾起一阵寒意,他看得出来,她不怀好意,而且她刚才进来的方式,根本不是一个普通人进来的方式,她果然是妖吗!
“你来做什么?你手里抱的是什么?”陈留王连问两个问题。
“我还能抱着什么,王爷好好的算算日子,便也知道我抱着什么了。”倾城依旧笑得温柔。
陈留王心里一窒,忽然又惊喜,“莫非是——”
他忍
tang不住站了起来,就要走过来,就见倾城轻轻一摆手,“你坐在那里别动,让我好好的把他送到你的面前。王爷,是个儿子哦!”倾城笑得有些诡异,陈留王只好坐着不动,只道:“快让我看看我们的儿子!”
倾城笑嘻嘻的,并不立刻放下孩子,只道:“王爷,臣妾这些日子,一直都很伤心呢!臣妾给王爷生孩儿,可是王爷居然要置臣妾于死地,想想都是心寒呀!王爷,臣妾这么久都没有来探王爷,不知道王爷可有想念臣妾,心疼臣妾,后悔当初那样绝情的对待臣妾呢?”
陈留王的心,此时只在孩子的身上,对于倾城说的这些,他似乎不想再思考,只道:“倾城,让本王看看孩子。”
倾城道了声,“好。”
只见她把孩子放在陈留王的书桌上,因为孩子太小,陈留王甚至不敢抱他,低首往襁褓里瞧着,只见孩子似乎睡得很熟,长长的眼睫毛,圆圆胖胖的小脸蛋,还有那只举上来的小手,真是令人见之怜惜。
倾城笑道:“王爷,我们的孩子是不是很可爱呢?”
陈留王嗯了声,“是很可爱。”
倾城道:“当然了,你长得这么英俊,我又这么漂亮,他当然会是这样的可爱了,他可还是个儿子呢!”
陈留王终于小心翼翼地将小家伙抱了起来,然后轻轻地吻了下小家伙的脸蛋,接着却面容一变,连忙探手往襁褓内摸去,结果却摸到孩子冰凉的肌肤,甚至身体都有些僵硬呢!
“他,他——他怎么了?”陈留王难以置信地向倾城问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倾城像是遇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事情,边笑着人却已经退到门边,“王爷,你那日如果杀了我,别说倾城已经死了,便是我们的孩子也死了,我那日能活着,只是侥幸,他什么都不懂,若不是他娘亲机智,他那夜就该死了,既然你如此不喜欢他,所以我将他生下来后,就替你杀了他了!怎么样啊,王爷,臣妾是不是很善解人意?”
陈留王看着手中已经僵硬的孩子的尸体,只觉得一口浊血涌上来,哇地一口,血液喷溅而出,有些则溅到了旁边的灯台和蜡烛上!
蜡烛倏地灭了。
这时候,尉迟靖才反应过来,这溅血的蜡烛,正是这时候留下来的。
借着月光,倾城似乎笑到停不下来,青冷的光影中,她的确像是一个女妖。陈留王蓦然拔出了腰间软剑,眸寒如雪,直向倾城刺去。倾城见状往后退去,二人一追一退到了院中,夜风吹过,树上的清雪被风刮下来,亮晶晶的,倒有些美,倾城抬眸看着这场景,道:“美是美,可是缺了情趣,你我二人在这样的时候如此拔剑驽张,实在是太不应景了。”
“倾城,你是人是鬼?世上,怎会有你这样无情冷血的人?”陈留王的嗓音沙哑,“虎毒不食子,你怎可杀了我们的孩儿!”
倾城冷笑,“我不杀他,你又能记起我的些许好吗?我杀了他,这辈子你再也忘不了我,这一生,你都再也不能忘记我!我要你深深的爱我,若你不爱我,便深深的恨我吧,反正,我这一生,都要住在你的心里——”
倾城说完,笑着道:“怎么样,现在是不是很心痛?那你有没有想过,那夜,你对我下杀手,我也很心痛呢?”
陈留王的眸子里,似乎再也无情。
“倾城,你所说的这些,都是借口,你只是利用孩子的死来报复我罢了!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我一定要杀了你!”
倾城却是漠然一笑,“好。你要报仇,来找我就好了。”
说完,却又对着他嫣然一笑,接着长袖伸展,直勾住一棵大树,人却已经如谪仙般飞上半空,在冬夜里,显出绝美。
陈留王也施展轻功追了出去,然而追到了府外,却早已经不见了倾城的踪影。
上官敬带着几个人也紧跟了出来,只见陈留王铁青着脸,却是道:“上官敬,无论如何,把她给本王找出来,找出来!”
上官敬还是第一次见到陈留王如此失态,忙道:“属下领命!”
陈留王抱着那孩子的冷尸,坐了整夜,第二日秘密办礼了丧礼。
之后,便叫人请杨筠松再次入府。
……
尉迟靖也被这种情况吓呆了,万万没有想到,倾城居然会狠心地杀死她与陈留王的孩子,但是后来总觉得这事儿不大对头,于是目光便随着倾城而去。
果然,倾城回到陈留,是有人相陪的,只是这人却不是尹铉。
而是另一个陌生的男子。
这男子面容方正,很有男子汉气,看他的骨骼身手,该有一身不错的武功。
“夫人,事情办完了,我们回去吧。”那人道。
“回去?”倾城似乎并不确定。
“是啊夫人,尹将军得知您出走,就派属下来追,又得知您要来陈留,将军让属下一路护送夫人,将军已经做到这样的地步,夫人还是莫要挑战将军的底线。”
这时候,倾城听到马车里有孩子的哭声。
面容一软,连忙上了马车,将孩子抱在怀里。
尉迟靖见这孩子白白净净,当真是漂亮极了。
当下明白了什么,恐怕倾城为了让陈留王心痛,就杀了一个无辜的孩子,去送给他,而她与陈留王真正的孩子,还在这里好好的活着,并没有死。只是可怜这孩子,这么小就已经背负了一条命债。
倾城将孩子抱在怀里轻轻地哄着,马车的帘幕放下着,外头那人并不能看见倾城的样子,倾城缓声道:“你家将军说不喜欢这个孩子,你家将军口口声声说爱我,却数度想杀死我的孩子,为什么爱我,却不能接受我的一切呢?你们男人,都是这样的吗?”
那人答道:“夫人,没有哪个男人,可能容忍自己的女人,给别的男人生了孩子,您得理解将军。”
“那你说,我若带着孩子跟你回到你家尹将军身边,他还会杀了他吗?”
“这个——属下不知。想必不会,尹将军对您一心一意,自也是能容得下这孩子了,只是夫人却也不能对将军提太多的要求,毕竟这孩子不是他的孩子。”
“这么说,这孩子若是生活在他的麾下,想必以后也没有什么前途了。”
外面那人却又道:“自是比普通人家的孩子还是会生活得好点的。”
倾城冷笑,语气却还是和缓温柔的,“可是我的孩子,怎么可能与普通的孩子相比呢?他应该注定是不凡的。”
说到这里,二人都不再说话,孩子也不再哭了。
倾城道:“你进来帮我一下。”
外头那人有些茫然,但还是掀开了帘子,在车帘掀开的刹那,只见寒光一闪,倾城手中的匕首准确地深深刺入到他的胸膛里去,他惊愕地看着倾城,“夫,夫人,为何要,要杀我?”
倾城轻轻地将他的身体往后推,“因为我不能让尹铉知道这孩子将会去哪里。你们男人,都是靠不住的。”
那人瞪大着眼睛,身体往后跌倒,击起一地的冷霜。
倾城放下车帘,向车夫道:“我们走。”
……
吴郡。
快要夏天的时候,钟氏终于要生产了。
她躺在榻上,痛苦地哭号着,接生婆在后面大声喊,“吸气,用力!”
钟氏的手中拿着一封信,信上隐约可看到,落款是曹项。
钟氏觉得自己快要坚持不住了,然而每每将这封信拿到眼前来,便觉得又有力气了。
原来曹项一直关注着她,得知她将要生产,特地来信安慰她。
她生出来的,可是皇子——七皇子。
在这样艰难的折磨中,终于曹氏感觉到身体一阵温热和轻松,接着传来孩子大大的啼哭声。钟氏一下子笑了起来,喘息着道:“快,快把孩子抱来我看看。”
接生婆笑嘻嘻地将孩子抱过来,“夫人您瞧,是个儿子唉——”
钟氏此时的目光其实是模糊的,严重的失血和生孩子期间的疲劳,此时一涌而上,她虽然看不清孩子,却依旧想要抬手摸摸他,结果隐约看到他手心里一颗鲜红的朱砂痣,那接生婆也看到了,惊奇地道:“这孩子将来一定是大贵人唉,人家说脚心和手心有红痣的,必都是大富大贵之人,是承载上天使命的——”
钟氏心里也觉得好高兴,是啊,这孩子,注定是不普通的……
她只觉得接生婆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远,最后她什么也听不见了,整个人陷入深幽的黑沉。
就在这时候,另一个接生婆忽然走近,并且一刀刺在这个接生婆的后心。
接生婆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就抱着孩子一起倒在了地上。
倾城这时候走了进来,看着那孩子因为摔在地上大声地哭泣,而且头部有血流出来,她啧啧了声,似乎万分同情,把自己手中的自己的孩子,接到刚才杀人的接生婆手中,又把刚出生的小皇子抱起来哄着,“乖乖,刚出生就受这么大的罪——唉呀,摔着脑袋了,将来定会成为个小傻瓜,这样活着,大概也没有什么意思吧,莫要再哭了,我是最不喜欢小孩子哭了呢——”
说着便用手捂住了这孩子的口鼻,孩子果然就哭不出声来了,一会儿功夫,那孩子便彻底地不动了。
倾城抱着怀里刚刚出生却已经被她杀死的孩子往外走,经过接生婆身边的时候道:“你知道应该怎么说吧?”
接着婆连忙点点头,“知道,知道。”
倾城出去了。
等到钟氏再醒过来的时候,房间里早已经没了刚才的杀戮气息,接生婆和两个丫头正在旁边管孩子,孩子躺在摇车里。钟氏的精神也好了很多,这时笑着道:“将孩子抱过来我瞧瞧。”
接生婆于是将孩子抱过来,“夫人醒了就好,孩子很乖呢。”
钟氏往怀里的孩子看了眼,不由地愣了下,“这孩子—
—”
原来这孩子不但胖乎乎的好可爱,而且根本不像是刚出生的孩子,黑黝黝的眼珠转来转去,还在吃自己的手指头。钟氏虽然是第一次生孩子,但总觉得这个孩子应该有四五个月大小了。
接生婆忙道:“夫人好福气,怪不得生产那么困难,差点就大出血了,这孩子实在长得比一般的孩子要大些,这是好事呀,必是贵人身份。”
其实钟氏这孩子,是皇帝曹项的,这事附近多数人并不知道。
为了必免风波,钟氏当然也不会四处宣扬,听得接生婆这样说,她本来疑惑的心又得到了安抚,“是啊是啊,他的身份特殊,所以生下来就和别的孩子有区别。”说着,她轻轻地吻了下孩子的脸蛋,孩子却是撇撇嘴,哭了起来,钟氏常道:“炚儿莫哭,炚儿莫哭——”
原来孩子尚未出生时,曹项就已经给这孩子起好了名字,这孩子的名字正是——夏炚。
尉迟靖看到这一切,如同遭遇了晴天霹雳。
这么说,夏炚是倾城的孩子,亦是陈留王的孩子,亦是,她同父异母的哥哥!
一时间,她只觉得情绪复杂异常。
亦是可怜刚刚出生的那位小皇子……
隔了半晌,钟氏似乎又发现了一件事,疑惑地道:“我记得,孩子的手心里,似乎握着一枚朱砂痣,怎地没了?”
那接生婆笑道:“夫人生产完就已经虚脱,神智不清,想必是看错了,孩子刚出生时全身都没有洗干净,想必是留在手掌心里的血迹而已。”
这倒也说得过去,钟氏就这样,接受了这个孩子。
也是因为,她认为,没有人有任何理由,换走她的孩子。
况且她生产完后,的确是有些神智不清的。
不过却在榻边,看到了一只玉狮子。
钟氏虽然从前身份低微,但这些日子来,曹项让人赏过来的好东西不少,有些甚至都没有拆开过,想必这也是曹项赏来的而已,又见这玉狮子与凡品不同,似乎有凉体之效,之后就让它一直伴着夏炚睡眠了。
这大概也是,后来传说,夏炚出生时手握朱砂,但是几日后朱砂却消失不见的传闻的形成。但是时间上出现了偏差,并不是几日后,而是出生后大约一个时辰,就李代桃僵了而已,那位真正的,可怜的七皇子出生后,便被倾城杀死了。
尉迟靖再也看不下去了,大声道:“师父,让我出去!让我出去!”
大概她情绪太激动,觉得自己的心快要炸了,才听得杨筠松又唤了声,“徒儿,醒来吧。”
尉迟靖蓦然醒来。
发现自己还是在灵珠阵内的藏宝室内,而杨筠松也依旧坐在他的对面。
尉迟靖激动地冲过去,“师父,师父!你早就知道这些事对不对?你不如直接告诉我好了,为何要瞒我这么多年!你知道我为了这些事儿,受了多少苦吗?那个倾城,她分明就是这灵珠阵的布置者桑日娜娜,她是个妖女,她杀了很多人,当时你们为何不阻止她胡作非为!?”
杨筠松见她如此情绪激动,亦是有些怜惜,道:“好徒儿,如今你借着你父留下的这截蜡烛,才能有机会得窥视事情全貌。当时师父虽然知道,桑日娜娜逃出了倒阴阳八卦阵,但是以她的能力,师父又如何能够独立压制住她?况且,师父也不是每件事都清楚的,与你现在借着蜡烛,可以纵观全局的情况是不同的,所以,你还要怪师父吗?师父只是让你去看看所有的真相罢了,你若不想去,师父是不会勉强你的,不过我已经唤醒过你两次,你也只有最后一次的机会了。”
尉迟靖心里依旧不能接受这些事实,她不断地退缩着,“不,不,我不想去知道后面还有些什么事了。”
她边说着甚至边往后退去,看着那截蜡烛,如同看着世界上最邪恶的事物。
杨筠松道:“其实徒儿,师父让你去看,只是因为你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我想让你看看,这灵珠阵到底有无破解办法,难道我们都要困在这里吗?借着你父之血之灵,应该能够触到桑日娜娜的所有——因为你父亲,为了她,陪上了自己的所有,这个世界上,只有他能够得知她的全部。”
“是吗,是因为她,是了,当然是因为她——”
尉迟靖怔怔地说完,却依旧不想再去看当时发生的事情了。
只是问杨筠松,“师父,您是早知道夏炚的身份吧?”
杨筠松想了想,道:“算知道,也算不知道,他是皇帝的第七子,皇帝差点要立他为皇。后来皇帝知道他有可能不是自己的孩子,因此而改了遗召。这件事我也是知道的。我当然看得出夏炚骨骼清奇,不同于一般,但是一直猜不出他到底是谁的孩子,不如徒儿你告诉我,他到底是谁?”
尉迟靖的喉动了动,终于道:“师父都不知道的事,我也不知道。”
“徒儿你不想说,也没有关系,反正各有各命数,夏炚的命数早有定论。”
“那他该是什么样的命数?”尉迟靖追着问。
“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杨筠松依旧一幅莫测高深的样子,尉迟靖气结。
不过再要凭借那截蜡烛去探寻真相,她却真的有点缺乏勇气。在她的心目中,陈留王是高高在上的,人格魅力无敌,并且勇猛,为国尽忠,最后被冤死的良臣,可是他为什么会爱上桑日娜娜这个妖女呢?
尉迟靖也不管杨筠松了,只道:“我要走了。”
“慢着。我的好徒儿,你要去哪里?”杨筠松忙问。
“我在这里不知时日,又要去看那劳什子真相,其实你根本就已经知道真相了,要不你直接告诉我真相好了,我也不必去看了。”尉迟靖停住脚步,带着点无奈。
“好徒儿,有些事情,是需要你自己去探知的,你说的那个真相,又有谁能探知全貌呢?除了你,别人也都做不到呀。”
尉迟靖盯着杨筠松道:“那你回答我一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了,我才会再去。”
“好吧好吧,我记得以前我的徒儿很好说话的,你这个丫头片子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刁蛮了!”杨筠松道。
“师父,你如实回答我,你是不是天烬的燕王。”
杨筠松愣了下,道;“你不是知道了吗?还问什么问。”
“我要你自己亲口说出来!”尉迟靖固执地道。
“是,我是燕王。那又如何?现在还有谁会记得他!而且我是不是他,又有什么重要的?”
其实之前,尉迟靖和曹炟也不过是推测罢了,现在真的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她的心头一时间五味陈杂。这个答案得到肯定之后,其实有很多事都不必再问了,比如杨筠松为何会参与到这些事情中来,甚至杨筠松为何会抚养尉迟靖,还有杨筠松,为何会暗中培养夏炚,这一切的矛盾点,不过是因为他曾经是天烬人,他一边要与天烬的霓兮和桑日娜娜做对,一边又要害曹氏,因为曹氏为了一个女子毁约在前,导致燕王落败,隐居山中。
因此他培养了沈婥出来,在他的暗示下,挥动双手搅乱天下,一方面却又在某种方面看似是真的在帮助着邾国。
第526章 抢婚(万字更)
杨筠松是个矛盾体。
想通了这一切,尉迟靖便觉得,自己从头到尾不过是一个工具,一个被利用来终结他们上辈子恩恩怨怨的工具。
她抬起头,硬生生地将要流出来的眼泪,又忍回眼眶里。
有些事情不必问太清楚了,太清楚就会伤到自己。
好半晌,她才道:“好吧,我知道了,师父,你也是活了几百年的老怪物呢。屋”
杨筠松第一次,真正的心疼这个徒儿了。
他走过来,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有些事,不必问对错。好徒儿,我们都是命运的傀儡。添”
尉迟靖噗嗤地笑出了声,死死忍着的眼泪,终究还是落了下来。
却转身用指尖挑去,“师父,真相我是愿意去探知的,就像你说的,或许能从那里头得知如何破去巫灵珠的办法。我们至少不能一辈子都困在这里。可是我极不放心和帝,这一生,徒儿受过很多人的期骗,便是师父,也让徒儿觉得受骗了呢,只有他,从来真诚对我,他爱也好,恨也好,他都只会骗自己,从来不会骗我。所以,我得先确保他的安全。”
杨筠松叹了声,“冤孽——你可知,你进入的这是什么地方,是情关——好徒儿,你就不能忘了他吗?”
“不能,他虽然娶了别人为妻,但是这辈子,若我一定要因为一个人而存在下去,那么就只有他了。”
杨筠松终于叹了声,“好,好——可是,你莫要后悔。”
“我不会后悔。”尉迟靖坚定地说。
杨筠松走到石门口,“其实,在你看着你父亲的往事时,为师已经知道他到哪里了,他现在离你不远。只要你站在这里唤他,他必能听见。”
“真,真的!”尉迟靖眼睛突然放光。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杨筠松似乎被这个徒弟折腾的有点气恼。
尉迟靖只是没有想到,居然就这样,要见到曹炟了。
她走到石门口,唤道:“和帝,和帝!我是靖儿,我在这里!”
“和帝!和帝!”
……
之前说过,霓兮带着刘凌儿找到了曹炟。
曹炟持手刀护在况离的身边。霓兮目光漠然。
眼见刘凌儿迅速坚定地站在曹炟身边,况离似乎并不意外,他似乎也没有打算为难这两个小朋友,只道;“你们莫要紧张,我不会去杀况离,也不会去杀曹炟,你们两个人,都不必我来动手,曹炟,你要知道,你是无法从这个阵里出去的。”
曹炟冷声道:“我出去不出去并不重要,但是我不希望你能出去。”
霓兮是天烬国最后一代皇帝,又是活了几百年的老妖怪,曹炟只要脑子没坏,绝不希望他从这里走出去。
霓兮闻之,却忽然笑了起来,“其实,没见到最后的结果,我也不想出去,还有好戏要看呢!”
“你到底想怎么样?”曹炟问道。
“我不想怎么样,我只想看场好戏罢了。”
见他果然走到一边去,靠在墙壁上,一幅准备看好戏的样子。
曹炟拿他无法,只得又说了句,“你莫要想着害况离,你的女儿火公主,为了让他活着,现在已经进入他的灵识。若是你杀了他,火公主也将飞灰烟灭。你总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落到这样的地步吧?”
霓兮微怔了下,“火儿?”
“怎么,不相信吗?”曹炟道。
“信,怎会不信。胆敢闯入到况离这臭小子的情关中,除了这么傻的她,还会有谁呢。”
霓兮说完,又道:“你放心,我绝不会伤害他们。我说了,我如今只想看一场好戏,一场,只属于你的好戏。”
“你什么意思?”曹炟问。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曹炟见他果然并没有伤人之意,这才将手刀收回,又对刘凌儿道:“刘姑娘,你能想办法找到靖儿吗?”
刘凌儿摇摇头,“此阵太过诡异,我连正确的方向都找不到。”
曹炟其实也只是侥幸问一问罢了,这时叹了声道:“你可以帮我护住况离吗?我想去找靖儿。”
刘凌儿看了眼霓兮,点点头道:“我可以护住他,但是霓兮不能留在这里,他可能连他一根手指头都打不过。”
刘凌儿如今既然看出霓兮并非好人,所以她的担忧也是有道理的。
曹炟想了想,又转向霓兮,“霓兮,你不是想看我的好戏吗?我现在要离开这间石室,你跟我走吧。只要跟在我的身边,才能看到这场好戏对不对?”
霓兮挑挑眉,“自然。”
“那我们走吧。”
说着,又凝重向刘凌儿示意,“我会很快回来,一定要护住况离。”
刘凌儿也郑重点头,“放心。”
曹炟出了石室,果然霓兮也跟了出来。
他微微地舒了口气,问霓兮道:“哪边是南方?”
霓兮随手一指,“这边。”
却是曹炟面前的这面石墙,曹炟嗯了声,道:“以前,靖儿还是歌儿的时候,曾经告诉过我,我的吉方是南方。所以我决定一直往南,说不定靖儿便在那个方向等我。”
说完,他把自己的右掌举起来贴在墙壁上,心里只默念,“开,开。”
果然听到隆隆的声响,原本毫无缝隙的墙壁上出现一道门,并缓缓地打开。
曹炟很是兴奋,手心里的这只独眼虫,虽然很可怕,可是也很有用呀!
他当先走了过去,看到里头是个四方室,一目了然,并没有尉迟靖,他又对照石室打启的方向,继续往南,遇到墙壁就动用自己的右掌,一路算是畅通无阻了,霓兮见他高兴的样子,眸子里却露出朝讽之色,提醒道:“你以为你可以在阵中随便开门,就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吗?你以为,先前送出阵去的那些人,都会好好的活着吗?告诉你,此灵珠阵不破,谁也别想活,就算现在活着出去,介时也都会死着回来。”
曹炟心头狠狠一揪,“霓兮,你不必如此夸大其词。只要出了阵,不信还会受此阵的影响。”
霓兮道:“你现在跟我发脾气没用,反正他们会回来的。”
曹炟的心不由狠狠一沉。
曹炟和霓兮一直往南走,但是开合很多门后,曹炟终究还是有些不支,靠在门边似乎累到不行,霓兮道:“就算你可以打开阵中所有的门,也不能这样一直下去,会耗干精神的,你应该休息一下。”
他的话如同有魔力,曹炟没多说什么,便靠在门边,稍作休息,没想到这一休息,很快就进入了黑甜,似乎还做了场梦。
梦中,似乎果然聂玉郎他们回来了。
曹炟忽然惊醒,是因为他觉得有种很巨大的危险潜伏在自己的身边,睁开眼睛果然看到霓兮正蹲在他的面前,而且他的手掌张开着,手心里的朱砂独眼正在一开一合,煞是吓人,而霓兮眸光冷漠,一点不怕独眼,手中还捏着决,似乎准备做点什么。
曹炟抬手便打在霓兮的肩人,人趁着这股力道猛然后退,霓兮见状便要追上来,曹炟的手掌已经贴合在墙壁之上,门打开,他迅速地闪身进去,霓兮只慢了一步,门便合上了,他伸手拍了拍门,毫无反应。
一直自诩气度很好的霓兮,忍不住发起怒来,“曹炟!你这个臭小子,你以为没有你,这地方能拦住我霓兮吗!可恶!”
其实在发生这些事情的时候,阴娃、黑熊还有铁面侍卫及聂玉郎,此刻都已经回到了阵中。
最先见到他们的,恰恰是刘凌儿。
刘凌儿独自守在况离的身边,心头其实还是有些害怕的,但也很好奇,入阵的这段日子,她真是见到了平生未见过之事,特别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居然能够变成如此非金非玉的体质,这是要变成石头还是要变成神仙啊?记得自己的父亲刘成风以前就说过,那些成仙得道者,后来都化为金身。
况离这算是金身吗?她想伸手摸一摸况离的身体,可与当时的火公主一样,不借助于曹炟的话,会被他周身那些气劲所阻挡。其实她觉得况离不需要保护,因为这样的他,又有谁能近得了身呢?
正在她无聊又焦虑的时候,忽然听得石室处脚步声声,然后听到一人惊声道:“坏了,我们咋又回来了!”
刘凌儿提高紧惕,拿出符旗往石门处看。
只见一行人茫然走了进来,却正是聂玉郎和阴娃他们,刚才说话的正是阴娃。
聂玉郎一见刘凌儿,高兴得什么都顾不得了,直接冲上来将刘凌儿狠狠地抱在怀里,“凌儿,你看吧,我又找到你了。”
刘凌儿起先是很激动,但是被抱了片刻,她的眉头拧了起来,冷冷地推开聂玉郎,恨声道:“你们是傻了吗?好不容易出去了,干么还要进来?这个鬼地方的魅力有这么大吗?把你们都吸引得一次一次闯进来。”
聂玉郎只笑不答,又狠狠地咬了下自己的手,然后道:“这是真的,不是梦,我们真的回来了!”
铁面侍卫气急败坏,“这个鬼地方!”
而阴娃则道;“真是奇怪,我们怎么会回来了?聂大哥,这之前到底出了什么事?”
聂玉郎道:“我之前还在床上睡觉呢,一觉醒来在这了。”
一直没说话的黑熊,这时道:“此阵果然与君山大阵有异曲同工之妙,如果不能破阵,只怕进入阵中的人是出不去的。就算是出去也只是暂时的,就是说此阵只能进,不能出。”
刘凌儿听闻,倒也不责怪他们了,只是神情略微黯然。
难道一群人,真的要困死此处?
刘凌儿道:“你们不可能同时做梦,回到这阵里,这其中必有蹊跷,你们到底做了什么梦?”
聂玉郎笑道:“凌儿,我一直很想念你,本来就是很想回到阵中来的,结果之前忽然梦
到我居然又到了那面青石墙前,然后一直打不开的门打开了,皇上站在那里迎接我,然后我就跟随着他进阵了。”
阴娃皱皱眉头,道:“我们的梦差不多呢,那时候因为受到了一点挫折,就出了阵,但是事后很后悔,既然进来了,就不该什么都没有搞清楚就出阵而去,这对我来说也是不负责任的,我非常想再进来,结果就梦到到了青石门前,我梦中亦是皇上在接我入阵的。”
黑熊亦道:“我这么大岁数了,一生研究数术,死在此阵中在所不惜,也想搞清楚此阵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我应该回来。”
至于梦就不必说了,肯定与前面两人一样,是梦中被和帝接进来的。
铁面侍卫却道:“我与你们不太一样,我是不想进来的,但是一直有个声音在呼唤我诱惑我,似乎我不进来,就犯了大逆不道之罪。但是我亦是皇上接进来的。”
刘凌儿忽然想到了什么,道:“我猜,你们都是梦魂症时进来的。”
聂玉郎问道:“游魂症是什么?”
“当年,拜月教还是国教的时候,我跟在父亲的身边见过不少游魂症的人,他们白天与常人无异,但是到了夜晚就会出现游魂症症状,这种症状就如同清醒的人一般,他们会做白天想做或者做不到之事,或者对某事有执念,就会在夜里反复去做。但他们自身并不知道,有些人清醒后只觉得自己做了场梦。”
说到这里,她又接着道:“你们既然梦境差不多,恐怕还是此阵邪气,让你们产生游魂症到了青石门前,而接你们进来的,可能正是和帝。”
她的目光忽然变得有些凌厉,“莫非,和帝他——”
然而她只说了这几个字,便没有再说下去了。
……曹炟摆脱了霓兮,没有他去给他打开那些青石门,霓兮的本事再大,估计也会被困在某地一段时间,而他知道,他们离况离和刘凌儿已经很远了,霓兮不可能会及时的找回去,所以他也不怕他去找刘凌儿和况离的麻烦。
他现在只想快一点找到尉迟靖。
就在这个时候,居然隐约听到尉迟靖呼唤他的声音,他的心如同被注入了一股力量,答应了一声,“靖儿!我在这里!”
马上抬起右掌,将眼前的石墙打开。
打开石墙后,果然见到尉迟靖就站在不远的一处石门处,而她的身边立着的,正是杨筠松。
杨筠松目光落在曹炟的身上,似乎有所怜悯。
而尉迟靖则不顾一切地向他冲来,“和帝!和帝你没事,太好了!”
二人不顾杨筠松的目光,紧紧地相拥在一起。
好一会儿,尉迟靖才轻轻地问道:“和帝,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其他人呢?”
“其他人都出去了,只有刘姑娘留了下来,我找到了况离和火公主,不过他们——”
曹炟犹豫了下,没有将话说完。
尉迟靖知道他有所顾忌,是因为杨筠松在场,不过不管是什么样的消息,总算听到了有关火公主与况离的消息也是好的,她也不深问,只向杨筠松道:“师父,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
杨筠松神情不变,始终带着一点点笑意,“这要看你们自己的安排了,此阵中最有趣的地方就是这藏宝室,为师打算滞留此处好好研究一下,至于你们,可以随便想去哪逛逛都行,想回来的时候就回来好了。不过靖儿,为师可是提醒你,你在这藏宝室内,可还有未完成的事情。”
尉迟靖知道他说的就是关于陈留王的事情,尉迟靖稍微有点心烦意乱,道:“师父我知道了。”
“可是——我害怕一会儿,我找不回来了。”这个地方的石门很难打开,有时候如果找不到机关,可以在同一个地方困很久。所以她有这方面的顾虑。
“呵呵,和帝会带你回来的。”杨筠松一点都不担心。
“真的吗?”尉迟靖有些诧异地看向曹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让杨公对他这般的有信心了。
“靖儿,我现在的方向感很好。”曹炟只说了这句。
尉迟靖当然信他的话,当下道:“那我们走吧。”
二人跨进刚才曹炟出来的那道石门,石门缓缓关闭。
尉迟靖在青石墙上观察了好半晌才道:“和帝,按道理说,我的机关学也学得颇为不错,为何就是堪不透这青石门的奥秒?可是和帝你好像已经明白了其中的关窍,快跟我说说,这机关到底是布在哪儿呢?”
曹炟牵住了她的手道:“再看看,你就知道了。”
说着带着她连穿过了四五面青石墙,尉迟靖就算再傻,当然也就知道了,一切的奥秒都在他的手上。
待曹炟停下来,她连忙扳开他的右手掌查看。
只见掌心里有一颗红艳艳的朱砂痣,这痣不似普通的痣那般,而是痣上似乎还有一些怪怪的符纹,当下不由地惊叫出声,“朱,朱砂痣!?”
曹炟刚想要说什
么,尉迟靖已经道:“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她围着曹炟转了两圈,“师父果然没有骗我,师父说,我与那真正的真龙天子有三世情缘,并且那人手握朱砂痣。原来这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早就在我的身边,只恨我愚蠢,被人蒙蔽太久——只是没有想到,朱砂痣到现在才出现,真是,真是造化弄人。”
除了说句造化弄人,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了。
曹炟笑着看她如释重负,一派轻松又自嘲的样子,“可是靖儿——”他似乎有些不忍心,“这并非是朱砂痣,而是一条,一条怪虫子——”
“怪虫子?”尉迟靖不知他为何看起来很忐忑不安又有点沮丧的样子。
“和帝,莫要如此,说说是怎么回事吧?”尉迟靖道。
二人便往前走了几步,坐在这石室的台阶上,曹炟便把自己所遭遇的事情细细向尉迟靖说了一遍。
尉迟靖越听越是惊讶。
到后来曹炟说完,尉迟靖道:“和帝,没想到你会杀了那女子——哦,不,那块石头——这一定是出乎布阵人预料之外的,他大概没有想到你会对她下如此的狠手。要我说,这可能是你的第一道情关。”
“因为我心里清楚地知道,她不是沈婥,不是你,她谁都不是,空有一幅曾经沈婥的皮囊而已。虽然有着我熟悉的样子,但却没有我熟悉的灵魂,对于我来说,她依旧是陌生人,所以我能够杀死她。靖儿,你会否觉得我过于绝情?”
“不会,若你分辩不出来真假,我才会觉得很失望。”
曹炟又道:“这个所谓的朱砂痣,它,只是一条独眼怪虫。”
尉迟靖静静地盯着这虫子看,好半晌才道:“或者师父所说的朱砂痣,正是这条独眼怪虫呢?否则,那个手握朱砂痣的天子早就应该出现了,除了当初曹煜做假痣欺骗我,还有谁会在后天,手心里出来这么一颗红色的痣呢?和帝,我敢肯定,你就是我要找的人,而且你现在也已经是皇帝,所以,你便是真正的真命天子,邾国没有你是不行的,我们一定要想办法出去。”
曹炟静静地看着她,半晌才道:“靖儿,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我可能出不去了。”
尉迟靖赶紧捂住他的唇,“呸呸呸!乱说什么?我们一定会出去的。”
曹炟笑了笑,终究不想让她过于担忧,便道:“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尉迟靖一笑,“当然先去看况离和火公主,如果把他们救出来,或许很多事就会有所改变。”
曹炟也很赞成,道:“好。”
又道:“这半晌都一直在说我的事,还不知道你与杨公这段时间发生了何事呢?”
尉迟靖的笑容有些僵硬,“这些事,后面再告诉你吧。”
曹炟也不追问,点点头道:“好。”
因为曹炟手中的独眼怪虫,青石墙被一道道的打开,只要方向正确,很容易就能找到原来的位置。二人到达况离所在的石室中时,只见石室中除了况离和刘凌儿,还多了聂玉郎等人,都是之前曹炟认为已经出了阵的人,竟然都又回来了,这让曹炟蓦然想起了霓兮的话。
难道进入阵中的人,真的再难以逃脱?
其他人见到尉迟靖与和帝,自然都高兴得紧,只有刘凌儿如临大敌般,刻意与他们拉开些距离,目光始终冷冷地盯在曹炟的身上。曹炟与尉迟靖和众人打过招呼后,尉迟靖便把注意力放在他们为何又回到阵中这件事上,而曹炟反而走到刘凌儿面前道:“辛苦你了。”
刘凌儿淡然道:“不辛苦,你刚走,他们就来了,期间也并无他人打扰,我们只是在这里等你而已。”
刘凌儿说完,又道:“和帝,之前我进入石室,看到你的手掌搭在况离的背上,如果我了解的不错,和帝好像并不会术法之类的,为何况离的身体你可以贴近,而我们这些人却不可以呢?”
刘凌儿的问题,直击到曹炟手中的朱砂痣了,曹炟的手不由自主地握了下,不知道该不该将这件事说出来。
却听得尉迟靖道:“凌儿,正是因为和帝是我们中间最不会术法之人,又与况离是好朋友,是以才能接近他。”
刘凌儿对尉迟靖的答案不以为然,“哦,是吗?”
尉迟靖也不多做解释,只盯着况离道:“看师兄的模样,似乎马上就要变成石头了。”
“阴娃、黑熊大哥、聂玉郎、铁面侍卫,你们四人替皇上护法,皇上要进入况师兄的灵识看看到底发生了何事。凌儿,麻烦你去石室门口守着,无论任何人,尽量拦住他。”尉迟靖如此指挥道。
经历了这么多事,她对于危险的识别还是很厉害的,从进入到石室,对上刘凌儿冰冷的目光,她便知道,可能是因为什么事,使刘凌儿对此时的和帝产生了某种杀机,所以她要将他们隔离开来。
曹炟对于尉迟靖向来信任,而她感觉到的,他当然也有所察觉,所以对此安排并无异义。<
/p>
刘凌儿咬咬唇,知道二人对她有防备,但在此石室中,除了她,皆是对曹炟和尉迟靖忠心的人,她没有办法,只能听任命令,来到石室门口站住。
其他四人则围成四角,护住曹炟和尉迟靖。
曹炟将自己的手贴在了况离的背上,而尉迟靖则在他的身边守护。
很快,曹炟就已经看到了灵识中的景象——
这是一个大婚的场面,八人抬的大红花轿落地,新娘子的轿子已经到了门口,鞭炮声不绝于耳,周围围观的群众议论纷纷,而前来道贺的人正络绎不绝地进入况府。没错,大红门上的扁额上,分明写着“况府”二字。
但是轿子落下好一会儿,要踢轿门的新郎还没有来,媒婆便有些焦急起来,悄悄地找到况府之人,问询,“新郎倌呢?人呢?怎地还不来踢轿门?”
况府管家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少爷忽然不见了,正在找。”
“你们,你们是怎么回事——”
不管怎么回事吧,落轿好一会儿,没人踢轿门,就是件很不好的事情,为了缓和气氛,只能多放几挂鞭炮,但是也不能总这样,半个时辰后,事情似乎已经开始无法收拾了,坐在轿内的新娘掀起红盖头,神色忐忑,手中的帕子搅来搅去,有心掀开轿帘往外看一眼,却又不敢。
轿内的新娘正是陈宁儿。
而新郎当然是况离了,可是况离在哪呢?却正在一处华丽的屋子里,蒙在眼睛上的黑布被取掉,绑他的两人将他往前推了一步,“还不赶紧给公主请安!”
况离是被人冷不防的打晕带到这里来的,待眼睛适应了光线,才看到房间的椅子上,坐着的正是火公主,她面容冷清地看着况离,唇角带着凉薄和残忍,“玄明,我说了,你不能娶她,这一切都是一场梦,可你为什么不听我的?非要如此做,要怎样,你才能够醒来?难道真的要把一切都打回原形?再将那悲苦来一遍吗?”
况离听着窗外的鞭炮声,急步奔到窗口往下看,才发现自己的府邸正在对面,而花轿早已经到了。
“公主,今日是我成亲的大日子,我不能把宁儿晾在那里,还请公主见谅!”
说完,况离就准备从房间里冲出来,没想到此房间周围立刻出现一阵脚步声,再看时,窗口已经有箭手将箭伸了进来对准况离,而门口更立着八个巫师打扮的人,可见火公主做了万全的准备,说什么都不会让况离从这里面轻易地走出去,况离就算是反抗,也不可能在自己成亲的大日子,与这些人斗得你死我活。
愣了下,况离只好又缓步走过来,“公主,您到底想怎么样?”
“你不能和她成亲。”火公主冷冷地道。
“为什么?我与宁儿两情相悦,彼此都愿意将自己的终身托付,到底为何不能成亲?”
“因为成亲了,你便会更加沉浸在你的美梦里,玄明,你知道吗,你不能长时间留在这里,否则终有一天,这里的一切都会变成空白,什么都没有,没有人,没有大婚,没有这些街道,没有陈宁儿,也没有你,没有我,你会变成一尊没有灵识的石头!你一定要信我一次,醒来好吗?”
“你不要胡说八道了!这一切根本就是现实!”况离简直不能理解火公主的说法。
“你即不信我,我也懒得与你说了。我只知道,这世上若没有了你留恋的东西,你自然会醒来。你这样做,只会害死你爱的女人罢了。”
“你休想动宁儿一根头发,若宁儿有什么损伤,我不会放过你的。”况离语气里带着狠厉。
“呵,你又何曾有心放过我?”火公主淡然地说着,神情冷硬。
况离则不顾那些箭对准着自己,又去窗口看。
一看之下,却有些愣住了。
之前围观的群众,此时都不再议论纷纷,而是静静地观看着,因为新娘子,自己从轿子里走了出来。
盖头也掀开了,陈宁儿笑得甜美,向众人道:“我的夫君,是国家栋梁,我能嫁给他,是我莫大的福气。我相信他今日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耽误了,所以不能来踢轿门,但这又有什么关系?我已经到了这里,便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我已经是况家的人,又何必拘礼呢?轿门不必踢,也不必有人背我这个新娘,我就这样自己走进去,我也还是况家的少夫人。”
她说着,果然就落落大方地缓步往前行去,她端庄高贵,神情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愤,只有面对一个人的大婚时的淡然和坚定。
况离的嗓子微微一哽,“宁儿,我对不起你。”
火公主也来到了窗前,看到外头的情景,只觉得一颗心狠狠地沉下去,再看看身旁的男子,果然已经感动的一塌糊涂。
火公主欲言又止,一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之后,她向巫师们道:“紧紧地看住他!”
火公主自个出了门。
大婚正在进行中,火公主已经带着人来了,她身
份尊贵,乃至大婚必须中途停下来,以迎接她的到来。
火公主目不斜视,直接到了喜堂前,看到陈宁儿正等在喜堂内。
她便对她说了一句,“陈宁儿,你不必等他了,他不会来了。”
陈宁儿面容不变,笑着道:“公主定然是知道我的夫君在执行什么重要的任务,因此才这样说吧?没有关系,朝廷的事情为重,我会很支持夫君的。他不在,我也可以与他的冠服拜堂。”
火公主冷嘲道:“陈宁儿,你是听不懂本公主说话吗?告诉你,他并没有执行任何重要的任务,他只是不想来,有些事他可能不好意思对你说清楚,所以要拜托本公主向你说清楚。”
说着,她拿出一纸圣旨,众人见状,纷纷跪下去。
火公主让随侍念了这份圣旨。
待到圣旨念完,陈宁儿已经面色苍白。
因为圣旨的内容正是说,况玄明因为人品贵重而学术精研,乃是国之栋梁,因此特指婚给火公主成为驸马。
这圣旨,其实是况离当日成为青年一代术界大赛第一名的时候,天烬皇帝霓兮赏给自己的女儿的,这时候她将这份圣旨拿了出来,填上自己想写的内容,当堂抢了陈宁儿的夫君。
火公主让人把圣旨放在喜堂之上,见周围的人还都在愣怔中。
她冷冷地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将所有的东西都撤去,难道是要违逆圣旨吗?还有,把这个不要脸的女人赶出去!还说什么生是况家的人,死是况家的鬼,真是好笑!”
所谓皇命不能违,周围人就算心里头如何觉得陈宁儿太冤枉,可手脚不敢慢,匆匆将喜堂上的所有东西都撤走,诺大的况府一会儿功夫就由热闹而谨然有序,变成了鸡飞狗跳却冷冷清清,客人们当然都走了,陈宁儿踩着地上的狼籍,被火公主的人一步步地推出来,最后被推倒在况府的门前。
火公主犹觉得不平,走过去一把扯下她的大婚凤冠扔在一边,又让人扒了她身上的大红喜服。
陈宁儿眼见着火公主如此冷血无礼,直将自己的唇都要咬出血来。
她始终没有发脾气,但那固执和不屈的目光,却令人心悸之。然而火公主也并非是三百年前的火公主,她经历了天烬大墓的非人折磨,选择回到三百年前的情关来救况离,她的决心与毅力也绝非一般,两个女人的目光冷冷碰撞,终究还是陈宁儿略弱了些,苦涩地低下头,她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往前走去。
经过火公主的身边时,她道:“公主,你纵然高高在上又如何?你懂得什么是爱情吗?你一定不会有好结果的。”
第527章 是不是不忍心伤害我
火公主冷冷地瞧了她一眼,“陈宁儿,我有没有好结果并不重要,我也不关心你有没有好结果,我只希望他有一个好的结果。”
陈宁儿又冷嘲地笑了两声,“他最好的结果,就是能与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
火公主微怔了下,似乎有所触动,然而最终却只是摇摇头添。
“不,最好的结果是在现实中,绝不在虚构的美梦中。”她坚定地道。
……
陈宁儿狼狈回到家中,家中人都已经得知消息。
陈宁儿伏在父母怀中一阵哭泣之后,便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而火公主也终于回到了房间内,况离亲眼目睹这一切的发生,再看眼前的公主时,只觉得她恐怖又无情,实在是没有见过这样可怕的女人。
理智似乎已经不受控制,他狠狠地打了她一个耳光屋。
火公主抚着自己的脸,笑道:“一个耳光而已,相比之后你给我的惩罚,简直就是很温柔。况玄明,我其实根本就没有理由救你,因为你那样的不爱我,从来都没有爱过我,可是为什么,我还要来这里救你?我一定是疯了,但是,既然我都疯了三百年,现疯一次又如何?就让我继续疯下去!”
她说的话,他听不懂,只道:“你真的是个疯子!”况离说这话时,咬牙切齿,简直已经恨极了火公主。
火公主却是冷笑道:“况离,你醒醒吧,这里的一切都是虚构的,陈宁儿是假的,所有的东西都是假的,只有你和我,才是真的。”
“疯子!”况离又这样说了一遍。
之后,火公主出现在皇宫内。
却是见到了桑日娜娜,她们二人原本就不是真正的母女,火公主对于桑日娜娜也并非真正的尊重,只做到有礼节罢了。
桑日娜娜平日里也不怎么管火公主,二人井水不犯河水而已。
今日,她却拦住了火公主,“公主,听说你今日可做了件大事,当堂抢亲呢!”
火公主看着这女子,心中其实是有恐惧的,这一切的情关,灵珠阵,还有之前的很多事都与她有关。
她只能强自镇定,“是啊,我喜欢他,所以把他抢到了手。不过这到底是女儿自己的事情,之后怎样,也不希望母后过问了。”
桑日娜娜笑道:“公主你真是会说笑,既然是你的长辈,如何能看着你不管呢?我已经替你打听过了,那个陈宁儿,是玉师陈的女儿,听说的确是出落的花朵一般。不过公主你今日的做法是蠢,你可知你抢了他的人,却抢不了他的心,你越是这样,他越觉得那陈宁儿可爱不可方物,绝不会放弃她的。”
火公主闻之,终于道:“你说的对,他的确是不会放弃她的。”
他执着了三百年,都没有放弃她。
桑日娜娜道:“只有一个办法,能够解决这件事。”
“什么办法?”
桑日娜娜道:“当然是,杀了她。一个死人,就算是活着的人记挂她再久,终有一天也会忘记的。”
火公主愣了下,想了好半晌,才道:“母后莫要去动陈宁儿,女儿的事,女儿自己解决。”
桑日娜娜却道:“你莫要觉得这样残忍,母后可都是为了你好,你放心,我会帮你的。”
说完,她大摇大摆地走了。
火公主心知她这样说的意思,张了张嘴,却终于没有坚定的阻拦她。
或许,这样是最好的。
只要陈宁儿死了,这虚拟的梦境中,就再也没有况离留恋的人,
那么他应该会醒吧?应该是会这样吧?
夜幕渐渐地降临,火公主越发的坐立不安,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满心焦躁。就在这时候,却有个听年尼姑求见。
火公主一听,道;“赶紧让她进来!”
这个听年尼姑刚进来,火公主立刻奔过去,将她紧紧地拥住,“奶娘,我终于又再见到你了。”
尼姑笑道:“因为要出一趟远门,这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回来,临走之前特地来探望她。”
火公主忽然想到了什么,紧张地握着尼姑的手道:“奶娘,您是不是要去巴楚之山?”
尼姑点点头,“正是。不过公主,您是如何知道的?这件事本来是临时决定,还没有向大家通知呢。”
火公主道:“我就是知道,奶娘,巴楚之山是个凶地,您要去了肯定会出事的,说不定便再也回不来了。奶娘,我不想你出事,所以您千万不要去。”此时的火公主,是三百年后的火公主的灵识,这里发生过的很多事,除非是被她改变的,否则还都是与以前一样。
她记得,奶娘有一次去巴楚之山,却在山上遇到了凶险,从此再也没有回来。后来她曾派人去找过,结果在涯下找到了她的残衣。
这一次,火公主虽然知道这情关里的一切都是虚拟的,并不是当初真实的情景,但还是苦苦哀求,希望奶
tang娘不要去巴楚之山。尼姑却道:“人生而有天命,所谓生有时,死有地,假如我是应该死在巴楚之山,我若不去,便是违背天命,定也会因为别的事情而出事。与其那样,不如顺应天命。”
见她决心以下,火公主虽然心里难受,却也不再劝说。只是依依不舍地看着奶娘。
尼姑见她眸子里满是忧郁,便问道:“公主,是有什么忧虑吗?”
“奶娘——您说的天命,是真的存在吗?假如有一个人,爱上一个女子,但是他因为这场爱而陷入危机。若是我硬生生打断他的爱,那么他就有可能得救,那我是不是应该不再让他们继续爱下去吗?”
尼姑摇摇头,慈爱地笑道:“世间之事,唯一个爱字是最难把握和控制的,爱就好像山涧流山,是无法阻断的。若二人真心相爱,就算一方死了,另一方也依然会爱,不会因为对方死了,就不再爱,活着的一方,如果得知是有人硬生生的打断这爱,一定会爱死去的一方更深,而且这个结是再也没有办法解开的了。”
火公主默默地想了片刻,终于道:“奶娘,我懂了。”
这时候,尼姑已经站了起来,“公主,老尼告辞了,以后的日子,老尼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来探公主,希望公主保重。”
火公主忍着泪,送尼姑出了门。
之后,便让下人备好马,带着近侍,急匆匆地打马上道。
到达陈府的时候,只见陈府周围静悄悄的,然而其内却隐隐传出打斗之声。火公主二话不说,立刻带着人冲了进去,只见数十黑衣人正与陈家防院激烈打斗,而陈宁儿及其父母已经被逼到一个角落,四五人齐齐举刀向他们而去,火公主见状,身体直接由马上飞起,冲到陈宁儿面前,手中持着公主令牌,“住手!你们这些刺客,是要杀了本公主吗!?”
对于一般的江湖刺客,公主令牌自然算不得什么,但是这些刺客是皇后桑日娜娜派来的,都是宫里养的暗卫所扮,所以见到公主令牌,齐齐一震,具停了手中的动作。
火公主将令牌举高,“本公主在此,谁敢放肆!若不想本公主追究,速速离开!”
这些刺客见状,互视几眼,终于齐齐地离开了陈府。
陈宁儿的父母赶紧跪下来,以谢公主的救命之恩,只有陈宁儿却是冷然站在一旁,对于白天发生的事情,她可没有那么容易忘记。
并且硬生生将自己的父母拉起来,道:“爹,娘——这些刺客虽然穿着黑衣,但是竟然能够认得公主令牌,甚至听从她的号令,可见他们说不定就是公主的人而已,你们不必向她道谢。”
陈宁儿这样说了,其父母一听,果然有道理。
玉师陈一家,原本就是心高气傲之人,因养玉之技而受朝廷的礼遇和重视,听了女儿的话,这夫妻二人再看火公主时,已经不是先前那种感激的神色,而是充满怀疑和愤怒。
火公主也不屑于向他们解释,只道:“反正人还活着就好,他们不会再来了,本公主走了!”
说着她转身欲走,陈宁儿又冷笑着问道:“你这么做到底有何企图?难道是因为玄明?他定是不愿娶你,而你来演了这场戏,贼喊捉贼,弄得好像与我家有恩似的,为的就是让我和他都欠你的情,从而不得不从于你吗?”
火公主顿住脚步,转过身来,好笑地看着陈宁儿道:“我倒是有些后悔,就你这种货色,三百年前,若是我见你一面,或许我有办法让他爱上我。而不至于让他恨我三百年。陈宁儿,请你用自己的脑子想一想,我堂堂火公主,抢了一个男人便也抢了,光明正大,他不得不从,我又何必演这出戏?你是觉得本公主太有闲心了吗?”
陈宁儿被嘲讽,脸儿顿时变得很红,却又不甘心,道:“公主,感情的事情是不能勉强的,他是不会娶你的。”
火公主冷笑一声,“这件事,就不劳陈小姐操心了!”
说完,火公主就往门外而去。
刚刚走到门口处,便又有一人赶来。
是得到消息的况离,一眼看清了府内情况,虽然陈宁儿及其父母并没有受害,但是府内还是有人流血牺牲,地上倒着好几个护院。
况离一见火公主,便道:“卑鄙无耻!你眼中还有王法吗?”
火公主一窒,却是没有反驳。
面对况离,她似乎总是处在弱势。
陈宁儿却在此时,跑了过来,一下子扑在况离的怀中,“玄明,白天你去了哪里?为何拜堂成亲的时候你会不在?你可知,圣旨——”
况离心痛地抱着她,“我全看见了,宁儿,我对不起你。”
陈宁儿哭的他的肩膀都湿了一团,“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况离在她耳边轻声道:“你放心,给我几天时间,我会处理好的。”
火公主见到二人抱得如此之紧,心头自然是很不开心,将目光转到别处去,也并未听到他们的谈话,想了想,还是快步往外面行去。
况离擦去陈宁儿脸上的泪水,“宁儿,你先回去,好好照顾伯父伯娘,我要去跟火公主谈谈。”
陈宁儿却摇摇头,“你与她谈,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况离轻轻地握了下她的手,“放心,圣旨赐婚的事,不过是她一厢情愿。”
陈宁儿犹豫半晌,终于点点头道:“好。”
耽误了这会儿,况离本来以为火公主已经走远了,没想到出门后,却见到火公主依旧等在府门外。
况离走到他的面前,“公主,今日陈府的事情,是不是你——”
况离的话没有说完,便听得火公主道:“不是我干的,但也与我有点关系吧,毕竟是我默认了的。”
“你——”况离气结,又道:“若宁儿出了什么事,我绝不会原谅你的。”
火公主挑挑眉,“我知道。”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忽然道:“陪我去喝点酒吧。”
“什么?”况离有些意外,这种时候,应该不是二人能够坐在一起喝酒的时候。
“那你还想不想解决事情?你要知道,圣旨这种东西可不是闹着玩的,若你不想当驸马,只有说服了我才可以。”火公主提醒他。
况离沉吟了下,道:“好。”
火公主在前面带路,二人进入了一家比较大的酒家,要了雅间。
酒上来后,火公主当先喝了一大碗,看样子颇为豪爽,与况离印象中的火公主似乎有所出入。
火公主笑道:“不知道这虚拟世界中的酒,会不会真的让我喝醉?”
最近这段日子,况离听火公主的疯话听多了,并不以为然,也默默地倒了碗酒喝了,道:“酒不错。”
火公主一笑,“那是当然,能让本公主来的地方,自然酒是好的。”
火公主又连续喝了两三碗酒,这才道:“玄明,你爱陈宁儿,我能理解,但是三百年都过去了,陈宁儿肯定已经死了。可惜的是,我当时竟然一点没将她放在心上,以为凭着圣旨,反而你是不能悔婚的,怎知你后头那样的狠绝?而我却连情敌最后落了个什么样的结果都不知道呢!”
况离只得实话实说,“公主之言语怪异,请恕况某听不懂。”
“听不懂没关系,我不相信这虚拟的情关,会没有漏洞,无懈可击。况离,你是修密高手吧,于占卜方面相信也是精通得很。今日,你倒是给本公主占卜一下,本公主未来的命运,对了,还有陈宁儿——还有你自己,你给大家都占一下,大家将来都会是什么样的命运?因为你们这样的人,不是都很信命运吗?你占完后,如果命运告诉你,如今的一切都是不对的,那么,我有可能想办法,去阻止继续错下去。”
况离心中一动,“公主真的愿意听从于命运的安排?”
“不然,还能怎么样呢?”
“请公主,报八字。”
火公主用手指沾着酒水,在桌上写下自己的八字。
况离看了一眼八字,便开始捏着手决推演,半晌,面色略微有些难看。
火公主见状,笑道:“怎么样,是不是我命中注定,一定会有一个非常惨烈的结局?”
况离却茫然道:“公主是金枝玉叶,这结局能惨到哪里去?不明白公主为何这样说。”
火公主呵呵笑道:“看起来,你推演出了不同的结果?那我的结果,到底是什么呢?”
“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心情难以平静,是以一时推演不出。”况离道。
“是推演不出呢?还是空白?因为,根本就没有未来,没有以后,没有结局。”
况离面色微变,“公主,为何这样说?”
火公主也不与他分辩,道:“不如你再占一下陈宁儿的八字,看看她有什么样的结局,你一定知道她的八字吧?毕竟你已经向她提过亲,也合过婚。”
一般情况下,他们这种人结婚,绝不会自己给自己合婚,而是请别人推算。
不过,陈宁儿的八字况离的确是知道的。
他不知道今日出了什么问题,居然会推演不出火公主的命运,犹豫了下,又开始推演陈宁儿的。
结果却让他大为意外,因为他完全也推演不出陈宁儿的命运。
就如同火公主说的,没有未来,没有结局,一片空白。
这在他这么多年的学术中,是从未出现过的情况。
况离的目光盯在火公主的脸上,“公主,必是有备而来,不知道得何方高人指点,居然有能力让况某人去推演八字的能力。”
火公主噗嗤一声笑了,“况玄明,你想象力太丰富了,本公主就算再卑鄙,断不会用这种办法。再说了,这么多年,你听谁会无缘无故失去推演的能力?你推演不出,只因为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况离,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你醒醒吧,你之所以推演不出大家的未来,没有结局,是因为,一旦你完全变
成石头,没有了思维,所以这些都会消失,消失你明白吗?”
况离听得有些震惊,却完全不信,“公主,你莫要危言耸听了,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它不会消失。”
火公主盯视着他,“你就是不信我是不是?那要怎样,你才肯信我?你要知道,这虚似的情关与真实发生过的往事是不同的,发生过的往事,无论你的思维是否消失,它都在世间存在过,不能被改变。而虚似的,是会消失的,你的思维消失,它们就一起消失,你、我、你的陈宁儿、这街道、这酒楼、甚至眼前的这碗酒,都会消失,因为它们不真实存在过的!”
然而无论火公主如何说,似乎都无法改变况离的看法,他根本不明白火公主在说什么。
是的,处于情关中,于他来说,这是三百年前,一切都是正在进行时。
火公主又将一碗酒喝尽,“你,没救了!况玄明,你没救了,你会死的!”
火公主又道:“你会忘记一切,你会变成石头,你会不记得,你三百年前如何伤我,又如何让我在天烬大墓中苦等三百年!你永远不会知道,除了陈宁儿,曾有一个女人,那般舍命的爱过你!”
火公主一下子把酒碗蹲在桌上,酒碗碎裂,割伤她的手,鲜血流出来。
况离连忙拿出怕子要替她包扎,她一把推开他,“怕什么,我一点不疼,这都是假的!”
但是这酒,似乎是真的。
她有些醉了,跌跌撞撞地站起来,道:“我走了,我不会放弃救你,这个情关,一定是有破绽的,一定有——”
下楼梯的时候,火公主的眼睛有些花,站立不稳,身子往下倾去,眼见着她便要跌下楼梯,酿成不可预知的后果,千均一发之际况离已经一步冲过来,揽住了她的腰身,火公主晕了一下,这会却又清醒了,笑道:“玄明,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不忍心我受伤?”
第528章 两女夺爱
“我只是不想让公主受伤罢了,公主是金枝玉叶,若因我而受伤,恐怕我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切——”火公主最讨厌他这样说话了。
推开他,自己往楼梯下走去。
一日的纷乱并没有立刻结束镑。
回到皇宫里的火公主,酒意残留,径直冲到桑日娜娜的房间里,她正坐在镜前梳妆,打扮的妖冶异常。
见到火公主过来,她也并不意外,只淡淡地笑了下,“火公主向来不喜欢本宫这里,今天这么晚还来我这里,想必是有什么指教?”
“你不要再去动陈宁儿,母后,我已经长大了,自己的事情可以自己处理。”
“真的可以自己处理吗?”桑日娜娜转过身来,笑看着她栩。
“我可以,所以,求您不要再插手,若陈宁儿出了什么事,我与母后之间,必定是不能相容了,母后希望我们走到那一步吗?”
桑日娜娜微怔了下,“当然,本宫不希望出现这样的局面。”
“你明白就好。”火公主道。
“可是阿火,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其实今日你若不去陈府,如今的陈宁儿已经成为一具死尸,你所担忧的问题,根本就都不会存在了。况玄明是个聪明人,怎会继续留恋一个死人?他的心,定会转到你的身上来的。”
“母后,爱情是不能勉强的。”火公主说出这句话后,自己也是愣怔住了,这若真的是三百年前,其实她并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也不会说这样的话。因为那时候,她根本不知道爱情是什么,她以为,喜欢一个人,并得到他,就是爱情,却从来没有考虑过,爱情原本就是双方两个人的事,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够全权做主的。
桑日娜娜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捂着唇笑了起来,“傻阿火,世间本就没有爱情,只有占有。”
时至如今,桑日娜娜的观点,已经不能左右和影响到火公主。
她只是轻蔑一笑,便向桑日娜娜施了一礼,离开了。
回到屋子里,火公主将丫头们都打发了出去,独自在屋子里踱步,来到窗前,看到半空的月亮很是皎洁,明日必定是个晴天。
火公主看着月亮喃喃自语道:“和帝,你还在看着我们吗?你能看到发生的这一切吗?你能想办法与我对话吗?我很茫然,全然不知道自己现在所做的是对是错,不知道怎样才能解救到玄明。但是有一点,我一定不能杀了陈宁儿对吗?因为一个男人,不会对自己死去的爱人绝情,只要情在,那么,情关就在,是这样吗?”
火公主提出的诸多问题都没有答案,因为曹炟无法与她沟通。
曹炟在这时,却不得不撤手。
因为阴魂不散的霓兮又回到了这间石室,这次,守在门口的刘凌儿并没有拦住他,反而与他站在了一起。
众人都不明白刘凌儿为什么这样做,但她的选择,的确让尉迟靖等都有些紧张,曹炟感应到周边氛围的变化,也撤了手。
看清室内的情况后,曹炟的神色也凝重起来。
“霓兮,你到底想怎么样?”曹炟问道。
“我不想怎么样,你们不必如此紧张,我只是到处逛逛罢了。”
在场之人,都深知霓兮此人的不一般,当下反而不知道如何对应了。
曹炟沉吟了下,问道:“霓兮,火公主与况离在三百年前的情关中及及可危,有件事令我有些疑惑,不知道你能不能为我解惑?”
霓兮轻松地坐了下来,道:“能够为和帝你解惑,我很乐意。”
“当年,火公主出嫁,队伍反而出了城直奔天烬大墓,这是为何?”
“那时候,天烬国已经被叛徒燕王和曹氏所占领,我们送公主出嫁之时,他们的军队其实已经快要进城。为了保住大部分天烬的财富,早在那半年前,我就已经让人建造了天烬大墓,但是若想守住天烬大墓,必须辅以奇阵,而公主正是八字奇特之人,正适合做为阵中的一环,所以我们直接将她送到了天烬大墓中。”
这件事,其实在天烬大墓的时候,曹炟和安歌就已经清楚了,如今听霓兮自己说出来,又是另一番感受。
“虎毒尚且不食子,霓兮,你在墓中杀了自己的女儿,不觉得太残忍了吗?”尉迟靖忍不住问道。
“她是为了天烬牺牲的,做为公主,这是应该的。”
“那么当时的驸马况玄明又是何反应?是他亲手完成杀死火公主的那一环节吗?”
“说起这个臭小子,本帝真是——”霓兮似乎有点往事不堪回首,道:“这个臭小子却是另有自己的打算,本来阿火虽然要成为天烬大阵里比较重要的一环,但却可以死的干净利落,而我们却可以一起在地下开启一个新的天地,然而况离并不想留在墓中,为了活着出墓,避开我的耳目,居然重新整合了天烬大墓的阵法,使之变成了神鬼七杀阵。我的女儿阿火,更成为他阵中的祭品。”
“他
tang害了阿火,害得天烬大墓最终毁于神鬼七杀阵,而他自己却趁此机会逃出了大墓。”
这一下,众人似乎知道霓兮一定要抓住况离的原因了。
曹炟道:“他逃出大墓,大概是去找一个叫陈宁儿的女子。”
霓兮笑了笑,“你连陈宁儿都知道,看起来,你真的能够探看到皇后那个恶毒女人设下的情关。”
又继续道:“没错,陈宁儿,这个人我知道,也见过她。因为她曾拿着她父亲的名刺,亲自入宫企求我修改赐婚圣旨,她说她才是况玄明爱着的女子,只有她和他在一起才会幸福。”
“那她最后的结果呢?”曹炟问道。
他忽然意识到,或者陈宁儿的结局,是火公主能不能帮助况离堪破情关的一个重要因素。
“在皇后的安排下,她嫁给了一个侍卫。”
“那么后来呢?”
“后来,后来她失踪了。”
曹炟的心狠狠一沉,所谓失踪大概只是借口,八成是被害死了。
这样的话,怪不得况离会这么冷漠狠毒地对待火公主。
但是曹炟总觉得这件事不大对头,比如,从火公主进入情关到目前为止,已经是况离的生死关头,她尚且没有完全失去理智想要去杀死陈宁儿,又怎会在现实中,在自己大婚的头一晚,去这么恶毒的对待陈宁儿呢?
“以你对自己女儿的了解,她真的会做这样的事情吗?”
“那谁能知道呢?女人,都是一种很狠毒的动物。你们这些小子,涉世未深,还不懂。”
霓兮对女人,似乎有种失望透顶的感觉。
曹炟和尉迟靖同时想进来,当时在天烬大墓中,似乎刻在墓壁上的壁画中,有描绘天烬大帝霓兮狎玩娈童的情景。霓兮一直对女子存在偏见,不喜欢女子,所以当年他冷落桑日娜娜,为了长生不老常食小儿心,而桑日娜娜似乎对爱情的理解有误,为青春长驻而以少女血沐浴。
其实,就现在看来,他们二人才是真正能够成为一家人的,都那么——變態。
不管怎么样,霓兮似乎并没有要动手的模样,他似乎真的只是在等一场好戏罢了。
之后,曹炟便把在情关中看到的情景,向尉迟靖细细的说了一遍。
尉迟靖听完后,心中却是酸涩,“真是难为阿火了,我相信,阿火绝不会毒害陈宁儿。”说到这里,却又向霓兮道:“前辈,可以再请教一个问题吗?”
霓兮对于尉迟靖是存有好奇的,当下道:“请说。”
“当年的玉师陈一族,人数众多吗?”
“不多,仅四人而已。玉师陈一族,先前也兴旺过一阵子,不过后来似乎人丁不旺,当年也只有陈宁儿及其父母,还有一个哥哥。可惜她那个哥哥,对于养玉之技不但没有天赋,而且非常厌恶养玉之技,觉得一家人倾几代之功,养一些莫名其妙的玩物实在是无法理解。所以这位儿子在十几岁的时候便离家出走,自立门户,虽然没有改名换姓,但其实已经不是玉师陈一族的人了。”
“也就是说,如果玉师陈后来有人继承,必定是陈宁儿这个女儿了?”
霓兮点点头,“应该是吧。”
尉迟靖听得眼睛一亮,向曹炟道:“和帝,陈宁儿必定是没有死的,况玄明当年得到的消息是假消息,为了陈宁儿报复火公主更是大错特错。因为,因为我知道陈宁儿有后人,她的后人继承了养玉之技,我们入阵前,提起的那对青玉狮子,就是她的后人所雕,所以当年的陈宁儿,必定不是失踪,这是有人故意陷害火公主,而设下的恶毒谣言!”
曹炟道:“你怎么知道?”
尉迟靖却不愿提起有关自己亲见陈留王及倾城、沈青之事,只道:“反正我就是知道,现在就是想办法要让况离知道这件事,三百年的恨积得太深,只有知道真相,才有可能化去心中怨愤,而看清事情本质,才有可能闯过情关。”
“可是,如何才能让他知道呢?没有办法与火公主和况离沟通。”曹炟道,其实他能够进入况离的灵识看到情关里的情景,全部都是依赖手心里的独眼怪虫,可也仅此而已了。
“我有办法,不过,需要有人配合。”霓兮忽然道。
“什么办法?而且,你愿意帮他们吗?”尉迟靖道。
“他们,一个是我的女儿,一个是我女儿的驸马,我不帮他们帮谁?这三百年前的情关,恐怕只接受当初天烬国时的人,比如我、我的女儿,还有燕王那个老怪物,如果他也在,我们或许能够送一人的灵识进入情关,与我的女儿进行沟通。但这个人,须得是被我的女儿认可的,若是她不认可的人,也是没用的。”
说到这里,他却又道:“不过我与燕王是仇人,我和他是绝对不会成为搭挡的。”
尉迟靖心知,杨筠松还在藏宝室,他即说了,要在那里等她,应该不会轻易出来的,他当时可能已经算到这里需要他的帮助,但是他当时
已经拒绝了。
而且霓兮的话,亦实在是不可信。谁又敢在他的插手下,将自己的灵识送到三百年前的情关之中呢?
这个办法显然行不通,但是霓兮这番话,却给了尉迟靖另外一个灵感。
她的目光与曹炟对视,曹炟虽然不知道她想出了什么点子,但是对她一惯的信任,使他不由自主地点点头,“靖儿,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全力配合。”
尉迟靖点点头道,“我们试试。”
说着,她扳开他的手,拿出一把小刀,将自己的手割破一个血口子,让那血滴到朱砂痣上,只见那血液迅速地渗入到朱砂痣中,而那颗朱砂痣终于有了变化,忽然张开独眼,盯了尉迟靖一眼,然后又闭上了。
虽然之前,曹炟已经向她说过有关独眼怪虫的事,如今亲眼看到这颗红痣忽然张开独眼,那诡异的摄人心的光芒,果然令人毛骨悚然,心头发寒。
曹炟没有问为什么,只道:“靖儿,你会有危险吗?”
尉迟靖道:“一定不会。”
又向他解释道:“这怪虫既然是寄生于人体,想必亦是以人的血肉和情绪为食,它即喝了我的血,让我稍稍的借助于它的力量,想必它是愿意的。”
在一旁的霓兮道:“小丫头果然学识渊博,这虫乃是灵珠虫,传说,乃是天上之血龙所化,的确是一种寄生的虫体,但它可不仅仅是寄生人体,解百毒,助青春长驻,而是可以寄生于天地间,任何有灵气的东西上,比如,石头——比如,一颗灵珠,乌灵珠之所以宝贵,便是宝贵在这条灵珠虫上,而它若择人而寄生,则这人必定是根骨奇佳,身份尊贵特殊之人。”
尉迟靖已经想到了什么,笑笑道:“和帝乃是人中之龙,怪不得被它选中。”但她隐隐觉得,霓兮这番话似乎有别的函意。
只是此意挂心火公主与况离,所以并没有深想。
之后,曹炟握住了她的手,道:“靖儿,不管出了什么事,都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和帝,放心,我还有未完之事,绝不可能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曹炟一只手牵住她,一只手放到了况离的背上。
其余之人,除了刘凌儿,自然是守护在况离的周围。
其实最生气的莫过于聂玉郎,但他知道刘凌儿做事向来有自己的主意,这时候只是打定了主意,他可以不去影响刘凌儿的选择,但若是刘凌儿敢动和帝和尉迟靖,他定会拼了命的去护住他们,哪怕在这种环境里,他并不是刘凌儿的对手,就算他死在刘凌儿的手中。
大概是因为有了这种打算,向来在刘凌儿面前嘻嘻哈哈的聂玉郎,这时眸子里终于出现了一抹不易觉察的深沉的悲伤。
刘凌儿感觉敏锐,却是觉察到了,她知道,她的选择伤了聂玉郎。
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二人似乎有很多话要说,终究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
再说曹炟再次进入了况离的灵识。
而尉迟靖也终于看到了灵识中的情景,但这只是看到而已。她拿出卦钵,捏起手决,六枚铜钱在卦钵中不断地转动着。然而她却并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而是与曹炟一样,将目光投入到能看到的场景中。
一个凉亭,在荷塘边,霓兮坐在凉亭内,而况离便弯腰施礼于下首,微风拂过,二人皆是一幅谪仙模样,这幅情景已可入画。霓兮虚扶一把,“玄明,你起起身吧。”
况离起身,听得霓兮道:“阿火任性,朕亦是知道的,但是她这次选你做她的驸马,必是经过了深思熟虑。阿火是公主,是我最衷爱的女儿,整个天烬国,再没有比她更尊重的少女了,又是青春貌美,为何你不喜欢她呢?”
“感情之事,有外在其他条件无关,我与公主之间,只有朋友之义,无恋人之情。”况离回答。
霓兮似乎是有点为难,“你若执意如此,相信阿火就算嫁给你也不会幸福的。这样吧,朕再劝劝阿火。”
况离连忙道:“感谢圣上。”
之后,况离便告辞离开了,大约是觉得这件事既然霓兮开口了,十有八九会成功的,他的心情还不错,出了皇宫后立刻往城外的山上行去,山上有一处风景幽美的别苑,此时陈宁儿便在别苑中,听说他过来了,连忙出了门,与他在门前的青石路上见面,见他手中拿着在路上采集的一束鲜花,便接了过来,“送给我的啊?”
况离点点头,笑笑地道:“送给你的。”
陈宁儿放在鼻端闻了闻,“真香。”又见况离脸上含着笑意,便道:“今天是有什么好事儿吗?”
况离又点点头,“你猜。”
陈宁儿一扭身子,“不猜。你直接告诉我。”
况离笑道:“我今日去见了圣上,告诉他,我不能娶公主,圣上说会劝劝公主,我觉得这事能成。”
陈宁儿的眼睛微微一亮,“真的?”
况离嗯了声
,陈宁儿一下子便踮起脚尖,迅速地在况离的颊上亲了口,之后便含羞带俏地逃开,银吟般的笑声洒满青石小路。况离紧追在后面,一路追追打打,颇具情趣。
看着这二人状态,便能明白,虽然二人之间的情缘已经颇受阻挠,很有困难和风波,但有可能涉世未深,或者是对彼此的感情自信而向往纯美,根本没有往复杂里想,因此还能够在此时此刻,享受爱情的快乐。
火公主站在不远处看着这场景,问身边的丫头,“这里竟然有这么美的一处别苑,以前怎地不知呢?”
“奴婢已经叫人打听过了,这里是陈家的别苑,之所以建在此处,乃是因为这里是养玉绝佳之地,在府中有一养玉泉,其中有几只快要养好的玉。最近他们一家人派人常驻这里便是这个原因。不过这区区山野之处,再美也没有皇宫豪华大气,怎比得过皇宫的尊贵。”
“我以前也是这样想的,以为世间所有的好东西只在皇宫内。但是现在我不这么认为了,我非常能够理解玄明的为什么做这样的选择,皇宫里有最好的,也有最坏的,不似这里清风明月,百草微澜。”火公主这样说着的时候,颇为感慨。
身边的丫头又道:“公主,况驸马只是一时之间鬼迷心窍罢了,他迟早会醒悟的,陈宁儿怎么能与公主您比。”
火公主微微一笑,“一切,似乎都还是维持了原状。我要救他,即不能放手让他去与陈宁儿在一起,以免贪恋于这幸福更不易醒了。又不能重复以前的悲剧,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呢?”火公主忧心忡忡的喃喃自语,丫头却是听不懂了。
况离在陈府别苑中滞留了很久才出来,此时已经是夕阳西下。
第529章 陈宁儿的决定
走到了青石路的尽头,却见火公主笑嘻嘻地等在那里。
况离的神色一变,“公主在这里做什么?”
火公主道:“你在这里,难道我就不能在这里啊?”
见况离面色依旧难看,见到她与见到陈宁儿,完全是不同的表现呢,只有在陈宁儿的面前,他才能笑得那样好看吧?
火公主心内苦涩,却道:“你放心,我不会伤害陈宁儿,我只是无意间逛到这里罢了。”
况离不会相信她的话,只是冷漠地嗯了声,“现在天色将晚,公主是否该下山了?栩”
火公主知道他紧张陈宁儿,只好点点头,“是啊,不如你送我下山吧。”
况离礼貌地道:“愿意效劳。”
二人正要走,忽然听得陈宁儿在后面喊,“玄明,等等我,我忽然想起有个重要的事情,必须回府,我和你一起下山。”
以陈宁儿的角度,这时并没有发现况离是与火公主在一起的,等她匆匆地跑过这个弯儿,才发现况离和火公主站在那里等她,一时之间愣了下,这才神情极不自然地道:“公,公主——您也在这里。”说着便又福下礼去,“民女参见公主。”
火公主淡声道:“不必多礼,既然陈姑娘也要下山,那便一起吧。”
陈宁儿有点踌躇,但触到况离的目光,忽然又鼓起了勇气,她与况离相爱在先,整件事都是火公主要强人所难,她根本没有理亏的地方,当下应道:“好。”
本来的二人行,变成三行人,当然火公主身边的丫头其实可以被忽略掉。
她识趣地走在最后头。
山路陡峭,陈宁儿是走惯了的,这时候刻意加快了脚步,果然况离也默默地提速始终在陈宁儿左右,火公主本来是尽力跟上,可是时间一久,因为不熟悉此路,还是走的有些跌撞,落到了稍后的地方,但她不愿意连这样的小事都输给陈宁儿,因此尽力而为咬牙往前赶,走着走着,忽然唉呦了一声,终究因为山路太过于陡峭,而扭了脚。
况离和陈宁儿停住脚步回身,况离道:“公主没事吧?”
扭了脚怎么可能没事,火公主只觉得自己的脚脖子钻心一般的疼痛,然而对上陈宁儿那挑衅略带嘲讽的目光及况离的淡然,她的尊严只允许她摇摇头道:“没事。”说着忍痛刻意往前走了两步,果然是如常的样子。
陈宁儿倒有些意外,她本来以为火公主会借口脚扭了,让况离掺着她的。
可是火公主居然没有?
不管怎么样,三人又照常出发了,这次,况离却是刻意放慢了脚步,照顾着火公主的速度。陈宁儿见状,心头七上八下,神思不属,结果一个不小心,她的脚也扭了一下,她啊了声坐倒在地,况离见状立刻冲上去,将她的脚踝捧在手心里仔细检查,发现有些发红,立刻心痛地道:“走路怎地如此不小心?”
从头到尾,他没有问她,“你没事吧?”然而对比起刚刚对火公主的态度,当然是天上地下,完全不同的。
陈宁儿有些尴尬,“我,我不是故意的。”
似乎是对火公主说,又像是在对况离说。因为她刚才怀疑火公主是故意的,所以现在特别害怕况离和火公主觉得她是故意的。
况离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唉,你真是长不大的孩子!”
他说着,竟然一把抱起了她,“我抱你下山吧。”
陈宁儿的脸微微一红,推拒道:“我没事,而且刚才火公主似乎也——”
况离回头看了眼火公主,发现她也正看着他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目光有些许茫然。
不过她的脚扭伤后走了这一段,似乎并没事呢!
况离道:“没关系,公主还能走,你这样却是不能走了。”
说着将陈宁儿抱了起来,这一来,速度慢多了,只是于火公主来说,却更加煎熬,一是她每走一步,脚都会钻心的痛,还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选中的驸马,旁若无人的抱着别的女子。
几人终于走到山下,况离打来一辆马车。
先将陈宁儿抱上车,才道:“公主,您也上车吧,天快黑了,还有一段很长的路呢。”
火公主不想再见到他们你侬我侬的样子,拒绝道:“不必了,陈姑娘受伤了,你先带她回去治伤吧,再说,皇宫和陈府不在一条路上,不顺。我自己再找辆马车好了。”
况离心里挂着陈宁儿的伤,当下也不再多说,只道:“公主保重。”
上了车,陈宁儿与况离的马车绝尘而去。
火公主的身子晃了晃,蓦然倒下,身边的丫头连忙将她拥入怀里,“公主,公主您怎么样?”
火公主面色苍白,额上渗上细汗,勉强地睁开眼睛,“我没事,我只是——”
正在这时,忽然有一人走近,却是刚刚上了马车离去的况离,他见到火公主倒在地上,立刻走过去将她抱了起来,“公主,你怎么样?
tang”
火公主眼前有些模糊,还以为自己定是昏迷了在做梦呢,况离怎么会回转来?
什么都还没答呢,就完全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的时候,却是躺在一间陌生的客栈内。
丫头守在床前,见她醒来,惊喜道:“公主醒了!”
火公主嗯了声,疑惑地看看周围,“这是哪里?”
“公主,我们还在城外呢!城内已经关闭,今晚我们回不了宫了。”
火公主艰难地撑起身子,“那也没什么关系,我回不回宫,我父皇也不怎么关心的,只是辛苦你了。”
那丫头道:“奴婢为主子辛苦是应该的,不过今日最辛苦的不是奴婢,而是另有其人。”丫头说笑着,眼睛里闪着光,由衷地为火公主高兴。
正在这时,门被推开,况离端着碗药进来。
火公主愣住了,“玄明?你怎么在这里?”
况离淡声应道:“是宁儿让我来的,她在马车上对我说,发现你面色很不好,可能身体不舒服,又说快要到关城门的时候,害怕公主无法及时赶到城门口,在城外不安全,因此让我回来看看,没想到你真的出事。”
况离说着话,放下药碗,“这药还得凉一下才能喝,先帮你包扎脚吧。”
说着便拿出纱布和伤药,将火公主受伤的脚抱在自己的手心里,火公主的脸蓦然一红,便想要抽回自己的脚。
况离拧拧眉,“城外客栈没有大夫,只能我充当,你不会是想着废了自己一只脚吧?”
火公主无奈,只好听他摆布了。
将袜子脱掉,只见脚脖子处一片青紫,而且肿大异常,分明是伤得很重了。
“明明伤得这么严重,却说没事。”况离一边说着,一边细心为她裹伤。
“真的是没事的。”火公主有些心虚地道,其实怎么可能没事,每走一步的疼痛,还要装作很正常的样子,否则又怎会痛以人都虚脱呢?
半晌,况离将她的脚包扎好了,这才抬起一双清澈略带清冷的眸子,“公主这样要强,却是何必,女子该弱时便要弱,这样才会有男子怜惜。”
火公主的眸子里蓦然充溢了泪水,“那么,现在我受伤了,你会怜惜我吗?”
况离怔了下,“我有些担心宁儿,她是一个人回家的。”
火公主目光一黯,反而安慰他道:“陈姑娘坐在马车里进城的,一进城就没事了。”
况离嗯了声,“但愿吧。”
这时候,二人谁都没有想到,陈宁儿回到城中后,却真的出事了。
带走她的,不是别人,正是桑日娜娜。
陈宁儿本来是坐在马车中的,忽然有人出现,拦住了马车,接着有人掀开车帘往马车里洒了些什么粉末,陈宁儿只觉得眼前一黑,陷入黑沉。再醒来的时候,却已经到了一个豪华的房间里,房内有龙柱,建筑风格就是皇家的,再见身旁的眼睛异色的女子,马上猜到这女子是谁了。
她马上起身下榻,向她行礼,“民女陈宁儿,参见司母皇后娘娘!”
桑日娜娜笑着道:“你不必多礼,本宫用这样的方式将你请来,想必是吓着你了。”
“民女不敢。只是不知道司母皇后娘娘是有何事?”陈宁儿直问。
“是这样的,听说有个女子,居然敢与公主抢驸马,本宫好奇而已,因此才请你过来,看看你到底长得什么模样。”
“民女不敢。”陈宁儿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不必如此紧张,我与火公主的感情没有你想象中的那样好,我请你来也并非是为她出气。而是另有事情。”
陈宁儿哦了声,搞不清桑日娜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本宫即是天烬国的皇后,亦是国教司母,这件事大家都知道。司母之职,乃是遵循天道循环,指引未来,避免灾祸。最近我起坛后,发现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那就是,在很久以后的将来,将有一个女子,成为本宫的克星,我推算来推算去,找到了此女子的根源,乃是你陈宁儿。”
陈宁儿的心头一震,“皇后娘娘之言,宁儿不懂。”
她如此说着,便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这位皇后娘娘的恶行她早就听说过,此刻已经知道自己大难临头了。
桑日娜娜笑道:“不懂没有关系,本宫可以再说的直白些。为了避免将来,真的出现一个这样的克星克着我,我决定现在就杀了你。陈宁儿,你别怪本宫,这一切只不过是天意而已。再说,你与公主抢驸马,现在不死,将来终究也是难逃一死。”
陈宁儿想到之前陈府遭遇刺客之事,自己与况离成亲大婚上的事情,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走的是多么艰难的一条路。
果然是行不通的。
她抬头看向桑日娜娜,缓声企求道:“皇后娘娘,在陈府别苑,有几块玉便要养好了,这件事我父亲是教给我的,这些玉
在皇后娘娘看来,或许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也是耗费了三代精力才成型,其实有一块可以雕成飞凤图,喻意也非常吉祥如意,皇后娘娘便是要杀我,也请让我完成最后的养玉任务,否则定会错过最佳起玉期,我父亲并不知道我被抓来这里,别苑又不让闲杂人等进入,这些耗费了几代心血的东西就要浪费了。”
桑日娜娜见她说的笃定,很是真诚,笑道:“你们陈家人,果然都是玉痴,名不虚传。不过好东西人人都爱,看在那几块玉的面子上,我就多留你几日性命。”
陈宁儿默默地松了口气。
桑日娜娜却又接着说,“不过你休想动歪脑筋逃跑,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陈宁儿不由自嘲道:“哪敢有这等心思,司母即是祭司,便是天神派下来主宰人间命运的,司母让民女死,民女一定会死,绝不敢逃。”
桑日娜娜不放心,忽然拿出一张黑色的符,拍入到陈宁儿的体内,“三天内,你若不能出现在我的面前,这张生死符便会自动执行死刑,会让你死得很难堪。这期间,你可以自行去安排家里的事,你应该明白,如果能够不让家里人受牵连,才是最好的结果。”
陈宁儿眸子里终于浮上一抹愤怒,然而却硬生生地忍了下去,再向她施礼,“宁儿明白了。”
就这样,陈宁儿还是回到了陈府,一切发生的太快,当她强颜欢笑地见过自己的父母后,便在屋子里发呆。
第二日清晨,她早早地出门,等在门口。
然而直到午时,况离还是没有回来。
原来火公主毕竟是千金之体,娇贵惯了,昨日因为脚伤而引至虚脱,到了今日不但病势没有减轻,反而有更严重的趋势,入城之后,人已经昏迷,只能就近找到一个医馆,立刻施救,大夫说她的脚伤的确有点重,之所以昏迷还是脚伤引起的,现在只能好好休息,慢慢调理,几日就会好。
况离便守在榻边,直到下午时分,火公主才又醒来,发现自己已经进城,并且况离还一直守在身边,心中涌起一阵温暖。
之后况离送火公主回宫,这才赶往陈府。
而这时候,陈府门外静悄悄的,陈宁儿并没有等在门口。
夜幕已深,况离在陈府大门口徘徊一阵,还是不打算这么晚再打扰陈府之人,缓步回到了自己的府邸。
而这时候,陈宁儿正在向自己的父母敬茶。
“爹,娘,喝了这杯茶,女儿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们。”
陈宁儿的父母看起来就好像大户人家的老爷太太,但是神情都是很稳重淡然,很符合陈家一惯超然的身份。
他们了解自己的女儿,陈宁儿虽然是独女,但是在养玉技能上,很有天赋,而且为人向来开朗稳重,她这么郑重其事的,必然是有大事。当下二人都接过了她敬的茶,喝了口放在桌上,陈母赶紧将她扶了起来,“好女儿,是不是别苑出了什么事?那几只玉,坏了?”
陈宁儿摇摇头,“那几只玉很是好,两天后正好是起玉之时。只是这几块玉,宁儿煞是喜爱,请求爹娘,将这几块玉赠予宁儿,当成是宁儿的嫁妆。”
陈母陈父面面相觑,“宁儿,你与玄明的婚事,已经破坏,难道玄明已经说服了公主,将那道圣旨作废了?”
“圣旨乃是天家皇命,如何能作废?陈家没有那么大的面子,能够驳掉皇家的赐婚。我与玄明之间,是不可能了。反而由于那次的大婚,而至女儿声名受损,好在圣上与皇后抬爱,已经为女儿另赐佳婿,但是因为此人乃是皇前侍卫,极受圣上看中,这些日子,听说燕王谋反,联合曹氏往天烬皇宫打开,他做为大将要带兵打仗,两天后就要出发,而我亦会随军而去。”
陈父陈母听闻,一下子大急,“这,这——宁儿,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为何我们都不知道?”
陈宁儿抬眸,看着他们道:“女儿今夜便要出发去别苑,之后不会再回来了。但是爹,娘,宁儿会想尽办法让陈家的技艺继续传承下去,女儿会好好的活着,只是希望爹娘莫要心疼女儿了,这都是女儿自己的选择,那几块玉,即为女儿的陪嫁,女儿定会好好保存。”
陈父道:“可是,我们连佳婿的面都没有见过……”
“上了战场,生死难料,若我与他能活着回来,自然会前来拜见二老。爹娘,就当是女儿不孝,这一切乃是皇命,也是宁儿自己的选择,二老要好好的养老,千万莫要以女儿为念,也不要因为女儿的事,而找上任何人。这件事,玄明也不知晓,他若问起来,便如实告之好了。不过必定是三天后才能告诉他,莫要让他去别苑找我。”
陈宁儿说的这些话,字字都锥着自己的心,陈母一时不能接受这样的事情,还待要问些什么,却被陈父阻止。
陈父毕竟是久历风霜之人,此时当然已经清楚,有些事情可能没有陈宁儿说的这般简单。
可是陈宁儿口口声声说是皇命,恐怕是无法更改的了。
当下道:“宁儿,你去忙自己的事吧。为父,只希望你记得自己说的话,要想尽办法将陈家的技艺传承下去,要好好的活着。”
这一刻,陈宁儿知道自己的父亲,理解自己了。
眸子里刹那间涌上泪雾,抬眸看着双亲,竟是再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好半晌,才又向陈父道:“两天后,务必请圣上来府中做客。”
陈父点点头,“放心吧。会按照你说的做的。”
……趁着夜色,陈宁儿坐上马车,带着无法言说的悲伤情绪,告别了父母,往别苑而去。
与此同时,况离却在另一条小巷中漫步,他还并没有走远,从小巷里出来,隐约看到幽深的道路上有辆马车往前行去,并不知道车内便是陈宁儿,只是奇怪这么晚了居然还有马车要出城,可知城门已闭?
却不知陈宁儿的一切早有安排,到了城门口没有遭遇阻拦。
二人就这样,擦肩而过。
火公主在皇宫内,喃喃自语,“这场梦境真好,连我都不想再出去了呢!”她的脑海里尽是况离抱着她照顾她的情景,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经历,或许以前真的是太天真,太心高气傲,忽略了很多东西,若是重来一次,况离未必就真的那样绝情……
因为心头这一点念想,这两天里,她只留在屋子里,并没有任何的作为,心中竟然有想放弃的念头,就这样在梦中,与况离在一起,然后一起消失,或许也是挺好的结局,何必活着受折磨呢?
第530章 火公主之情殇
火公主的转变,尉迟靖看得很清楚,也能理解。此时反而更加担忧陈宁儿,不知道她到底会发生何事,又会改变这场虚拟情关中的一切吗?
时间很快就过去,那日火公主刚刚醒来,就听到院中有嘈杂的声音。
她起身,走出门,便见况离站在那里,正被几个宫人拦住镑。
况离见了她,便冷声道:“公主!你将宁儿藏到哪里去了!?”
火公主很是意外,“怎么了?她不见了吗?”
“你不要装傻!她的爹娘说她已经嫁入皇宫,这怎么可能!她是绝不可能就这样嫁入皇宫的!”
火公主的脑子迅速地转动着,道:“她何时不见的?”
“自那日下山,在城外分开,我就再也没见过她!嫁入皇宫这样的事情,是瞒不了别人的,她定是出了事。公主!不管怎么样,求你饶她一命!我答应你我之间的婚事了,只求你饶她一命!”
况离已经认定,陈宁儿的失踪,定是火公主作祟栩。
火公主无奈地道:“你即不信我,又何必来找我?本公主并不知道陈宁儿在哪里。”
“你——”况离目光冷厉地瞪着她,“若是宁儿出了什么事,我定不会放过你们所有人!”
况离说着就离开了。
火公主愣怔了片刻,身子有些发软。
一切,似乎还是往以前的轨迹行去了,况离因为陈宁儿的失踪而怪罪于她,或许,三百年前,况离之所以那样的痛恨她,有神鬼七杀阵封锁天烬大墓,都是为了陈宁儿,三百年前的陈宁儿,就已经失踪了,与现在虚拟中的是一样的。这样的话,所有的轨迹还是会与以前一样的,若是与以前一样,便根本没有过关的可能,一切只能循环往复,直到况离化身为石,灵识消失。
火公主匆匆往霓兮处赶去,可是霓兮正在接见大臣,根本无暇于她。
她转尔往皇后桑日娜娜处而去,却被告之,皇后娘娘大清早的就出宫了。
火公主逼问宫人,“皇后娘娘往何处而去?”
但是宫人都茫然摇头,不知道她往哪里而去了。
火公主出了宫,骑马往城外而去,陈宁儿不是喜欢在别苑吗?
其实她并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找他们,只觉得,必须得做点什么。
而此时此刻,陈宁儿其实正在别苑,这两天,况离不止一次来到别苑寻找她,可每次她都不应门,别苑内静悄悄的,她独自躲在秘室里,不愿见况离。而况离想进入院中也不可能,每次都被阵法挡在院外,其实这一点他是能够理解的,陈家不但养玉之技厉害,其实于风水大阵方面涉及也多,目的不过是护玉周全罢了。
况离知道别苑这几块玉,正在最后阶段,也有想过陈宁儿可能因为养玉之事,暂时不能见他。
但是他心中总归觉得不安,因此也赶来这里。
而此时,陈宁儿正站在玉泉前,旁边是桑日娜娜,二人透过泉水,可见泉水里头几块翠白的好玉,已经是养成模样,如今只需要有懂行的人下去将之捞出来即可。
陈宁儿道:“捞玉大有讲究,非我不可。只是我体内有生死符,恐影响玉之纯净度,使玉染上邪气,所以宁儿大胆请求皇后娘娘能够先行化去宁儿体内的生死符,让宁儿将玉捞上来后,皇后娘娘想怎么处罚宁儿,宁儿都认了。”
桑日娜娜见她淡然说着这些事,倒不由地笑了起来,“陈宁儿,本宫真的很喜欢你这般模样,若是我,我也会选择宁儿你。阿火虽然不错,但是却天真的像个孩子,与你,不能比。可惜啊,你是我未来克星的根源,除掉你,我才能安心过余下的日子,所以,今日你必须死。”
陈宁儿道:“既然天命如此,宁儿无怨。”
桑日娜娜道:“好,本宫可以先行化去你体内生死符。”
说着,一指点在陈宁儿的额前印堂之上,一点温热,红光乍现,之后,陈宁儿觉得体内那淡淡的不舒适消失。
桑日娜娜笑道:“你只是去玉泉捞玉而已,想必亦是无路可逃,你体内符咒已经化去,本宫等你上来。”
陈宁儿的目光不由落在别苑门口。
她心里清楚,况离有可能就在门外。
可是现在,她不能见他。
咬了咬唇,她跳入了玉泉。
其实玉泉,不过是个井口大小的泉眼,而且能够看到泉底的石头。也就是说,从外观看,这也绝不是个逃命途径。陈宁儿水性极好,到了泉底将玉周围的石头拨开,拿开上面的几块玉后,这几只玉的下面居然还埋着一只光华四溢的玉石,那突如其来的光亮耀着人的眼睛!
这光亮便是夜明珠,也不能比拟。桑日娜娜不由自主地赞了声,“好玉!陈家技艺果然非比寻常!”
只是后来,桑日娜娜才知道,这块玉当然比夜明珠更珍贵,乃是一块避水神玉。
此时只见陈宁儿舍了别的玉,只抱着
tang那只避水神玉,像一条灵巧的鱼儿,在窄小的泉井中转了个身,轻轻地转动了泉壁上的机关,只见泉井内的侧壁上忽然出现一个洞,剧烈的冲力使整个井泉嘟嘟往上冒着泛起白花的泉水,因为冲力剧大,居然连同最初那几块玉都被冲到井口外来。
桑日娜娜的近侍赶紧将那几块玉捡起来抱在怀里,兴奋道:“娘娘!看这些玉,当真是美极!”
桑日娜娜不怕泉水冲击,目光始终未离陈宁儿。
只见泉水的冲力虽大,但因为她怀中抱着那块玉,因此似乎根本不受影响,居然在这样的涌动下进入了井壁侧的黑洞里,整个人如同鱼儿般游进去,再不见出来。
桑日娜娜此刻才知道自己上当受骗,转身将几个捡了玉的奴才狠狠打了几个耳光,“蠢才!”
又道:“谁清楚,这玉泉井,连接到哪片湖泊或者是河道?”
在场之人都摇摇头,这玉师陈一家做事向来超然,养玉之技又是密技,别苑情况了解的人太少。
桑日娜娜立刻吩咐,搜索天烬城周围,远的近的所有的湖泊河流,若见到陈宁儿,立刻杀之!
桑日娜娜从别苑里出来,就看到了况离。
况离上前道:“参见皇后娘娘,不知皇后娘娘驾临此处,是否为了玉师陈家的玉?”
桑日娜娜笑道:“正是。你看,陈家这几块玉,已经归本宫了。”
说着让人展示了一下那些玉,果然内蕴精烨,流光婉转,美极。
桑日娜娜的目光又往远处看了眼,“呵,公主也来了呢!想必驸马和公主是约在这里见面的吧?本宫还有些事,就不打扰你们了,先行一步。”
况离只能向桑日娜娜拜别。
火公主迟来了一步,心焦陈宁儿,见到了桑日娜娜也并未下马,只是打马向前,从桑日娜娜的轿旁冲过。待进入到别苑后,只见况离正在到处寻找呼唤陈宁儿,可惜整个院子里静悄悄的,根本没有任何的回应。
火公主知道,陈宁儿定是出事了。
当下只是冷眼瞧着况离渐渐失态,半晌,见他忽然冲到她的面前,“你说,你把宁儿怎么样了!”
“你不是会占卜吗?她在不在,你一占卜,自然就知道了。”
其实况离又何尝没有试过?
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所占之卦,全部都是空白卦相。
似乎他已经失去了占卜这一技能。
“定是你动了手脚,使我算不出宁儿在何地!”况离固执地这样认为着。
火公主心中有莫名的委屈,非常悲伤难过。
“若是陈宁儿,死了,你会怎么做?”火公主问道。
况离怔了下,“我会要你们所有人赔葬!”
火公主其实早已经知道答案了,现在问这个很傻,可是她还是问了。听了他的答案,似乎才真正的意识到,这场虚拟的情关,应该是真的没法破解了吧?一切都还是往从前的道路上发展了。
桑日娜娜赶到陈府,本来是要带人将陈府二老抓起来的,没想到进入陈府后,却见到霓兮正为座上宾,与陈老说着话,二人谈笑生风,似乎根本就不知道别苑发生的事情。
见了桑日娜娜,霓兮笑道:“听陈老说,他的女儿宁儿是嫁给了本帝的侍卫,想必,一切都是皇后的手笔。皇后这件事办得很好,不过凡事适可而止好了,毕竟陈老就这一个女儿,嫁给侍卫却是有些可惜了。”
桑日娜娜怔了下,亦是笑道:“侍卫常在圣上身边,沾染龙气,身份高贵,与陈老的女儿正好相配,最难得二人两情相悦,好得很。”
但是因为霓兮这一打岔,陈府终究是保住了。
霓兮与桑日娜娜向来平分轩轾,谁也奈何不了谁,之后桑日娜娜并未寻到陈宁儿,而且得知陈父陈母终于也弃了陈宅,不知所踪了。加之,战事越来越紧,桑日娜娜终究再也顾不上这边的杂事,没有再继续寻陈府的不是,陈府算是躲过了一劫。
不过况离经过多方打听后,依旧没有陈宁儿的消息,最后确定,陈宁儿是被桑日娜娜与火公主联手害死了,甚至霓兮也参与了,若是早一点同意了撤去那道无理的圣旨,陈宁儿根本不必死。
一切,终于又到了当年那个死结。
尉迟靖却知道,陈宁儿必是没死,陈宁儿虽然有哥哥,但不侍玉石,而沈青却是养玉高手。她几乎可以断定,多年后,她的父亲陈留王所遇到的那位沈青,必是陈宁儿的后人无疑。
既然陈宁儿有后人,那么遁入玉泉的陈宁儿,必定是活了下来,兑现了她当年向她的父亲玉师陈所许下的承诺——想尽办法将养玉技艺传承下去,要好好的活着。
只是苦了火公主,却成了这段感情牺牲品。然而她早已经知道自己的结局,所以心中对所面临的结局并没有什么惧怕的。只是,如何让况离走出这虚拟的情关困境呢?
而这时候的况离,已经开始精研
神鬼七杀阵。
也并没有再要求,让火公主去撤销那道赐婚圣旨,甚至听从霓兮的安排,利用送亲队伍,带着大量的财宝出城,计划往天烬大墓而去。
那一日,火公主坐在花轿内,街道上的一切,都与当年无异。
热闹的人群,虚拟的繁华……
火公主的脸上,却一点笑容都没有。
掀开轿帘,看到况离骑着大马,穿着大红喜袍,跟在轿旁,那风姿仪态,令人心动。当年她也这样看着况玄明,满心欢喜,如今却只有绝望。
一切都没有变,维持原样,当然会循环往复。
若是,其中有变呢?
火公主已经想了好几日这样的事情了,她只知道,自己一定不能被送到天烬大墓去,她不怕再受一次折磨,却害怕况离从此再无灵识,变成死物。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尚未出城,她便忽然捂着肚子,惨叫着肚子痛,需要休息。送嫁队伍无奈地停了下来,况离就近将她扶到客栈内,并且叫人准备恭桶,又让人去唤大夫。然而,火公主却阻止了他,“不必了,我肚子根本不痛。”
况离发很是疑惑地看着她,“公主,那么停下来?是有别的事情?”
火公主道:“玄明,到了这样的地步,一切都无法挽回了,你我之间,必要牺牲一个。我知道,你和父王,将会把我送到天烬大墓去,而你,为了逃离天烬大墓,暗中扭转了我父王设下的大阵,操作了神鬼七杀阵,因为我的五行属火,因此我将成为大阵的一部分,而你,会毫不留情地,将我的魂迫锁在大阵内,受足三百年的折磨。”
她的话让况离脸色变了数变,然而眸子却是越来越冰冷,显然,火公主说出来的,正是他心里头想的,真相既然已经被揭露,便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时间提前了而已。
果然,况离捏起手决,双臂一合,房间的门和窗,都啪啪很用力地关闭,他的目光中布满危险,就这样冷冷盯着火公主。
火公主见状,却反而笑了下,“你放心,我既然现在说出来,就知道自己定是难以活着到天烬大墓,我当然也不可能成为你的新娘,我从来,都没有成为你的新娘。”
桌上有水壶,她倒了一杯,不动声色间,指甲在水里弹了弹,有药粉化入其中……
又给况离也倒了一杯,这杯却是干净无毒的。
将杯子递给况离后,她道:“此去天烬大墓,等待我的必然是悲惨结局,我倒也认了。但是我毕竟是新娘,能够幸福一刻也是好的,不如我们便在这里先行以茶代酒,喝了交杯酒,喝了交杯酒,我们便是夫妻了,至少在这段的路程上,我会感到幸福,而且我亦不会把你的计划泄露出去,你让我上刀山,我便上刀山,你让我下火海,我便下火海,并没有什么可怕的。”
况离不知道她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只是犹疑地接过这杯茶,在火公主想要与他喝交杯酒的时候,他忽然手一松,杯子落在地上,碎裂声那么清晰,火公主的目光落在地上的碎片上,掩不住脸上失落苦涩的神情。
听得况离冷冷地道:“你害死了宁儿,你没有幸福的资格。”
“你不愿喝,我喝了好了。”火公主笑着,眼泪却在眼眶里打转儿。
说着,举杯将自己的杯中茶一饮而尽。
她拿出公主令牌,塞到况离的手中,“在过去的三百年间,我一直在想,你到底在哪里?你又遭遇了什么?你还会回来解救我吗?每天,每时,每刻都在盼望着,你会忽然出现在我的面前,将我从那锁魂阵里解救出来。
可是我没有盼到你。不过现在,我只希望你活着。你肯定会以为我恨你,其实没有恨,玄明,我一直都很爱很爱你。或许我真的错了,我希望能弥补我的错误。这令牌可以让你离开天烬,天下之大,你想去哪里便去哪里吧,走出这个恶梦,走出这段孽缘,去寻找你的人生吧。”
况离并没有接令牌,冷然道:“一切都晚了,宁儿死了,我生无可念,所做的,只是想给她报仇。你们以为,只要她从此不在出现在我的生活中,我就会让自己臣服于你们吗?你们错了,我一定会为宁儿报仇的。”
火公主苦笑,“我就知道,你不愿放过我。”
况离走过来,牵住她的手腕,“公主还是上路吧,天烬大墓是一定要去的,你的父皇需要我助他布阵,此时此刻你说什么,他都不会信的。就算信了,你的命在他的眼里,也不及那些财富。所以,你死心吧。”
他说着,毫不留情地扯了她一把,却觉得她的身体被她扯得蓦然倒了下去,他反应极快将她揽在怀中,只见她的唇角已然流出鲜血,面色苍白。
她悲伤地看着他,“玄明,你醒醒吧——宁儿,或许没死,说不定她在三百年后的地方等着你,她和沈婥,那么相似,说不定他们是有关联的,顺着这条线你一定能找到你的宁儿。
况离迅速地替她把脉,只觉得她脉息快急且乱,中毒之征。<
/p>
“你服下了什么?”况离问道。
“毒药,无解的毒药——”火公主温柔地笑了起来,“我不愿,再受一次那样的苦,不愿死在,心爱的男子手上。我想来想去——此虚拟幻境,唯一能与现实不同的便是,我可以在这里,把握自己的命运,走自己想走的路,而不是被动的去接受命运安排好的一切。
我可以选择死在这个无名客栈中而不是死在天烬大墓中,我可以选择死在自己手里而不是你的手中——玄明,你一定要醒来,要醒来知道吗?你爱着的人,说不定还在阵外等着你。”
也许因为毒药使体内极痛苦,也许是因为焦急,她的手紧紧地抓住况离的胳膊,眸子里的光芒却越发散乱。
况离本来冷硬的面容,终于变色,急叫道:“公主!公主你不会死的,我要救你!”
“你,你救我做什么呢?你又,从来不爱我——玄明,让我去吧,对于你和宁儿的事,我很抱歉,都是我的错——如今,错误已经无法挽回,我用自己的命,偿了——”
她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冷,喉头紧张,连话都将要说不出来了,况离的模样在她的眸子里渐渐模糊,直到视线里的一切都变成了黑暗,她知道,自己终于要解脱了,脑海里三百年前和三百年后的一切交织,天烬大墓的锁魂阵和灵珠阵内将要变成石头的况离的景象,一切一切,纷纷乱乱的从脑中掠过……
最后,她只睁大着无光的眸子,遗撼地道:“这一生,几百年——没过好,不后悔,却遗撼——但愿,下辈子,不再是这样——”
火公主的话没有说完,便嘎然而止。
第531章 压妖(一万字)
况离看着怀中的女子,有点愣怔了。
这不是他预想的结果。
好半晌,他呆呆地看着怀中已经没有气息的女子发呆。
就在这时候,他惊奇地发现,火公主的尸体正在慢慢地变淡变轻,最后化为数个光点往半空升腾而散去。火公主本来就是一个魂魄罢了,她以灵体之身进入阵中,不过是为了救况离罢了,此时灵体已散,便是魂飞魄散了。
况离只是震惊地看着这一切,就在这时,破空声响,一枚铜钱忽然进入视线,迅速有力道很足,上下翻飞间已经将火公主四散的数个光点圈在其中,六枚铜钱如同六只灵巧的手,将这些光点集中一处,形成光球,在半空中上下浮沉。
忽听得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况离!一个女子,爱上一个男子有何错?你又有什么权力恨她?你曾经将她锁魂三百年,她已经受够了爱你的苦,如今,她用魂飞魄散来换你一线生机,你还不醒悟吗!栩”
这正是尉迟靖的声音。
况离忽然觉得眼前的一切,看起来有些发虚,脑中隐约出现了一些画面,一些,他以为还没有发生的画面……
他不明白,一个人死人,为何是会化为光点,除非现在这一切,真的是幻境。他的头很痛,他的脑海里,浮动着一些真切的画面……
在这些画面中,他冷漠地将火公主锁在铁链之中,不顾她的挣扎。
她如杜娟泣血般地嘶吼,哭泣,他却冷漠对之,转身离开,将火公主无望地留在孤寂的天烬大墓中——
他啊了声,捂住自己的脑袋,脑内的异常疼痛,使他发觉事情的不对头,他忽然想起来很多从前并不曾注意到的细节,火公主曾经数次提醒他,这里的一切乃是虚拟,是情关而已,他曾数次听她说到怪怪的话,而且她居然提前预知了他的计划。
是的,这里有很多东西不对头!
当他这么想的时候,他忽然发觉这里的一切都变了。
光线变得异常白,一切东西好在正在消失中,他顾不得火公主的光球,立刻打开门跑了出去,却发现客栈外面的一切果真都在褪色消失中。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果然这一切,都是假的,虚拟的。
他蓦然回头唤了声,“公主!”
却见那被铜钱整合的光球,也已经渐渐地淡去,即将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阿火!”他又大声地唤了一声。
飞身往那即将消失的光球扑去——
*
曹炟的身体蓦然被狠狠地弹开,同样被弹开的当然还有尉迟靖,曹炟受到破关气劲冲击,直接吐了血,尉迟靖面色非常苍白,但她立刻就爬了起来,催动手决,只见六枚铜钱牵动着一团光韵,还在上下沉浮。
曹炟抹了下唇角的血迹,道:“这是火公主!”
众人都有些讶异,尉迟靖从怀里拿出一只光球,扔过去与那团光韵在一起,一会儿功夫,那团光韵被收进了光球中。
然而光球中却并没有出现火公主,只是数个光点在里头上下翻飞。
看起来挺美的,只是尉迟靖感到悲哀。
霓兮见到这情景,道:“阿火已经魂飞魄散了,你便是强行将她的三魂七魄收集起来,也帮助不了她,这三魂七魄已无灵识,阿火再也回不来了。”
尉迟靖心里也明白,然而却有些不甘心,“阿火是没有灵识了,但她还没死,一定没死。假以时日,必定能想出办法救她。况且我曾经听我师父说过,以前就有人将没有灵识的魂魄唤醒,最终凝聚,时间久了甚至可以做到化虚为实,况离不是普通人,只要他愿意,他一定能救阿火。”
霓兮也不与他争辩,只道:“看样子,你们认为他已经堪破情关了?”
目光落在况离的身体上,只见他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曹炟和尉迟靖互视一眼,想到最后的情景,实在不能确定那一刻,况离到底有没有醒来。
就在大家都犹疑的时候,忽然看到况离的身体,那层非金非玉的外壳,嚓嚓几声,裂开了几道缝儿。
聂玉郎道:“坏了坏了!他要碎了!”
尉迟靖的眸子里却染上喜色。
果然,再隔片刻,况离的身体忽然暴裂,然而况离并没有碎,他就从那层暴裂的躯壳里跳了出来,一身青衣,眸子却不似先前淡然,扫了一眼石室中的情况,看到霓兮时不由怔了下,却没有多说什么,又发现尉迟靖手捧光球,光球中数个光点在无声的飞舞。
况离蓦然冲过去,将光球捧在手中,“阿火!”
似乎从来都没有哭过的况离,一行眼泪缓缓流下,滴落在光球上。
尉迟靖其实能够理解他的心情,似乎世人,只会在失去的时候,才明白应该珍惜什么。
不过她并没有责怪况离,况离的痴,在于他痴情于陈宁儿几百年。而火公主的痴,在于她痴情于况离几百年,痴到从一个身份尊贵,健康漂
tang亮的女子,变成为历尽劫难,受尽孤独痛苦折磨,最后灰飞烟灭只剩余几点光点的女子。
但是他们,都没有错,只能说这一世,爱错了。
况离将光球珍宝似的捧在手中,一声声地轻柔呼唤,然而火公主却再也不会回来了。
……
“况师兄,你应该清楚,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如你这样的奇遇,当初神鬼七杀阵中的人,你还有火公主,及霓前辈,都因为某种原因长生到现在,皇后一直追求长生,定也有其方法,但是陈宁儿只是个普通的玉师之女,她早已经不在人世了,但是她有留下后人,她有个孙女叫沈青。”
既然她有后人,可想而知,她在逃离天烬后,并没有因为追忆前事而毁却自己的一生,她成了亲,嫁了人,还生育抚育了后代。
她应该过上了正常人应该过上的一生。
况离非常明白尉迟靖的意思,这么多年来,他所追求的,只不过是三百年前,就已经有了自己明确选择,选择离开的陈宁儿的影子。反而忽略了身边一直真正深爱他的人。
况离将火公主的光球握在手中,终是道:“我对不起阿火。但是从此刻起,我再也不会离开她了。”
况离说到这里,目光落在霓兮的脸上,道:“想必你已经明白,此阵便是灵珠阵,巫灵珠已经不在我的手上。”
“那是自然,不过你知道,灵珠如今在谁的手中吗?”
况离的目光掠过在场每个人的脸,最后蓦然停在曹炟的脸上,面色变得异常难看。
好半晌才道:“在谁的手上,都已经不重要。想必,在场所有人,谁都休想逃出去。”
尉迟靖其实也明白,如今灵珠既然化为灵珠阵,他们便是在灵珠阵内,灵珠自然不是在谁的手中。只是巫灵珠内有灵珠虫,如今血龙所化的灵珠虫却在曹炟的手中,她认为这是好事,曹炟可以打开任何一面石墙,按道理说想要把大家送出去太容易了,不过她与曹炟来到这间石室的路上,曹炟已经把之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她。
她知道聂玉郎、阴娃和黑熊本来都是已经出了阵的,如今他们都在阵中,料想其中必定是有蹊跷,心中隐隐不安,这时候却也并不点破。
刘凌儿却道:“你们说的灵珠不灵珠,我并不懂,但是现在和帝既然可以打开所有的门,想必我们都能够出阵而去了。”
聂玉郎道:“出了也会回来,出不出去有什么重要?”
刘凌儿道:“总有办法,出去了,再不用进来。”她的目光冷冷地挑衅着在场的众人。
尉迟靖道:“不知刘姑娘此言何意?”
刘凌儿却是看看曹炟,又看看尉迟靖,终是道:“我不知道,我现在不想说。”
聂玉郎神色一缓,走到刘凌儿的身边,轻轻地握住她的手,“凌儿,无论发生何事,我都在你的身边,生也好,死也好,我们都在一起。所以有些事情,不必过于执着,因为就算是化成鬼,我也会永远守护着你。”
刘凌儿虽然不知道火公主与况离之间的具体事情,但却知道,火公主为了救况离,魂飞魄散了。
刘凌儿的眼睛蓦然红了,怔怔地看着聂玉郎,半晌,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曹炟道:“靖儿,现在你有什么打算?刘姑娘说的对,若是你觉得我们可以出阵了,我们现在就出阵去吧。”
然而尉迟靖此时,已经从霓兮和况离的神情中触到了什么。
只怕,出阵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容易,而且有可能与曹炟有关。
想到这里她的心便有一阵的紧张,当下道:“我与师父约好在藏宝室见,现下既然况师兄脱离险境,我想我还是先去见师父,有些事情我还没有搞清楚,现在不能出阵。当然——”她说到这里微顿了下,“如果有人觉得可以凭自己的本事出阵而去,我们便可以在这里分头行事。”
聂玉郎和阴娃、黑熊及铁面侍卫,是知道自己出不去。
刘凌儿当然亦明白这一点,她一个人在阵中逛过,其中的凶险也很清楚,与其像没头苍蝇般做无用功,不如就跟着尉迟靖和曹炟,况且如今曹炟似乎是能否出阵的关键。
至于霓兮和况离,自然是选择和尉迟靖在一起的。
一个要看好戏,一个有责任护着尉迟靖。
目前只有曹炟,尚未反应过来,大家为何会有这么奇怪的选择,按照他的想法,既然现在自己有能力将他们送出阵去,那么大家应该选择出阵才对。这大概就是当局者迷吧。不过他对众人的选择也是尊重的,只是轻握了尉迟靖的手道:“既然如此,我们去找杨公吧。”
因为现在有了况离,尉迟靖这边儿的力量大增,她终于不再害怕霓兮,众人在曹炟和尉迟靖的带领下,顺利到达藏宝室。
只见杨筠松果然是在藏宝室中,不知道是不是尉迟靖的错觉,她忽然觉得,师父杨公在短短的时间里老了很多。
同样见老的还有霓兮,
面容虽然未变,然而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已经变得花白。
尉迟靖快步走到杨公的面前道:“师父,您没事吧?”
杨筠松笑着摇摇头,“你来了就好了。”
又看向霓兮,“老怪物,你也来了。”
霓兮一笑,“我自然是要来的。”
这一次,二人却没有打起来,似乎有一种心照不宣的秘密,使他们暂时地放弃了战斗。
尉迟靖看着地上那截蜡烛,虽然之前已经借着这蜡烛,看到了很多东西,但是它似乎并没有损耗多少。只是,尉迟靖却有些胆怯了。
她怔怔地盯着那蜡烛看了半晌,忽然对曹炟道:“和帝,其实真相是什么,根本就不重要对不对?”
曹炟不明白她为何这样问,只觉得她目光茫然惶急,含着浓家的恐惧。心微微地刺痛着,他向她点点头,“靖儿说不重要,那就不重要。”
尉迟靖噗嗤一笑,又向杨筠松道:“师父,其实真相已经不重要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与和帝都可以放下,那其他人又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杨筠松道:“这只在于你个人的选择,别人无权做决定,好徒儿,你做了这样的决定,为师便会支持你。”
尉迟靖心里一松,看向霓兮。
她的直觉告诉他,如今最需要说服的,反而有可能是霓兮。
霓兮却并不看她,只向杨筠松道:“你如此护短,可知最终受害的有可能是你自己?燕王,事到如今,若找不到其他的办法破阵,我只能抢夺灵珠虫,只要杀死了灵珠虫,此阵必破,而且灵珠虫的灵力也可由我们收集,介时,我们便又会长生不老。”
杨筠松笑道:“霓兮啊霓兮,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如此执迷不悟。长生不老有那么重要吗?你是长生了,是不老了,可这么多年,孤独的过日子,你又有什么快乐?”
霓兮并不认同杨筠松的说法,只将目光冷冷地盯住了曹炟。
尉迟靖和况离自然听明白他们所说的意思了,他们到现在还是没有放弃争夺乌灵珠,但是乌灵珠已经化珠为阵,如今只能来抢夺灵珠虫了,而灵珠虫此刻被握在曹炟的手中,若想把灵珠虫赶出来杀死,破阵,便必须要杀了曹炟。
尉迟靖道:“霓前辈,我们是不会允许你动和帝的。”
霓兮笑道:“用不着我出手。”
说到这里,他向众人道:“聂玉郎、阴娃、黑熊,你们之所以在出阵后,又被召唤回来,乃是灵珠阵所为,而灵珠阵便是以曹炟手中的灵珠虫为指引,其实你们这些人,是曹炟亲自接回来的。而曹炟因为手握灵珠虫,所以他在阵内会很自由,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然而他却出不了阵,他永远也出不去。其实你们也永远都出不去了,只有他死了,灵珠阵破了,才是众人唯一的生路。”
这就是残忍的真相吗?
众人都惊住了,虽然在场之人,不一定个个都将生命放在最高处,但是他们都是喜欢自由的人,绝对没有人会喜欢一辈子被困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持续的受折磨。
要么死,要么逃,而死一个人,能逃很多人,这个帐谁都能算明白。
尉迟靖只是忽然看向况离,“他说的是真的吗?”
况离略微地点点头,“是真的,灵珠阵内灵珠死,才能真正的破阵。否则,谁也不能真正的逃出去。但是靖儿,你放心,我和阿火是你与和帝所救,我会站在你们这边,与你们同生共死。”
尉迟靖是信况离的话的,现在连况离都这样说,可见众人再次走入一个死结。
这时候,聂玉郎忽然走到了曹炟的身边,“以前,我是江湖草莽,好抱打不平,以为一双硬的拳头,一柄快的大刀,就可以解决所有不平事。但是我现在成为了江湖人口中的鹰犬,那又如何?我乐意!我配服能为百姓真正做事的人,这几年来,皇上的所做所为我看在眼里,皇上为百姓所做的一切才是大义。我聂玉郎,一日是皇上的鹰犬,便一辈子都是,无论生死!”
聂玉郎并没有拉着刘凌儿过来,说完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刘凌儿,刘凌儿似乎还是犹豫的,然而对上聂玉郎的眼睛,她终于也默默地走到了他的身边。
聂玉郎心头激动,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刘凌儿感觉到他手心里的温度,眼圈终于红了红,向聂玉郎道:“我想过了,拜月教当年可能选错了,拜月教向来顺应天命,而之后却因为人情而左右了天命,父亲不该帮着已经失势的敬恒皇帝,企图恢复他的位置。因为恢复帝位只是敬恒皇帝的自我雄心而已,父亲帮他只是因为觉得欠了他的人情而已,两人的选择都非为百姓,所以是错的。”
尉迟靖有些佩服地看着眼前的刘凌儿,又有谁不会留恋生命?贪恋自由?如今她能够分辩出大是大非,实在难得。
刘凌儿的话却还没有说完,又继续道:“况且,我也不想再当什么神女了。”
当神女,便不
能成亲,不能与心爱的男子在一起,因为她要随时准备以自己的清白的身体和灵魂,做为祭祀。
聂玉郎吻了下她的额头,将她紧紧地拥在怀中。
如今,只剩余阴娃和黑熊,还有铁面侍卫。
铁面侍卫原本就是聂玉郎陪养出来的,况且从开始就受教忠于皇帝,见状并没有多少犹豫,立刻站在了皇帝的身边。
而黑熊和阴娃本来就是受托来帮助尉迟靖,此时便站在了尉迟靖的身边,显然,他们将尊重她的选择。
除了霓兮,众人都做了一致的选择,而其实这些人里头,最为难的就是曹炟。
他们越是这样对他,他便越不忍心他们因为他而被困阵中,一辈子都出不去。他沉默着,目光始终锁定在尉迟靖的身上,他可以死,可以离开,可以让这阵破去,可是他却舍不得尉迟靖,可是他若舍不得她,便是连她也会被困在阵中,这样活下去,她会乐意吗?众人会开心吗?
尉迟靖的脑子迅速地转动着,忽然道:“师父,是否还有别的办法可破阵?”
杨筠松的面色一缓,似乎早就在等待她的这个问题。
他微微地点点头,“有可能是有别的办法的。所有的阵,皆有阵眼,而巫灵珠因为本身比较奇特,它通人情事理,能够窥探人心,并且能够做出理智判断,用它布阵,必须辅以情绪与感情,而布阵之人,当时的情绪和感情,无论是愤怒与仇恨,还是温暖与爱情,都将成为其阵眼。只有化解了这个阵眼,此阵自然不攻自破。”
尉迟靖终于明白,杨筠松让她借蜡烛去往陈留王时期的原因了,因为此阵乃是桑日娜娜所布,而桑日娜娜与陈留王之间的爱恨情仇,可以促成了最终桑日娜娜布此阵时的阵眼,只有想办法冲破此阵眼,才有可能破阵。
“徒儿明白了,徒儿愿意再去一次。”
却又问道:“阵破后呢?灵珠虫如何处理?”
杨筠松道:“某些人的确是有野心,想要借助灵珠虫长生不死,但此灵珠虫既然有了自己的主人,自然是主人不死,它不会离开的。所以不管阵破或者是不破,某些人都会对和帝动手的,不过徒儿你放心,有为师在,他不能把和帝怎么样。”
“谢谢师父!”尉迟靖郑重其事地道了谢,又转向聂玉郎、阴娃和刘凌儿等人道:“我现在就去找破阵的方法,所以你们的任务便是好好保护和帝,若是和帝出了什么事,即使你们都出了阵,我尉迟靖也不会放过你们任何一个人。”
虽然这些人在刚才都已经表达了自己的忠心,但是尉迟靖此时目光慑人,众人不得信任自然是不开心,然而也能理解尉迟靖的心情,当下都再次向尉迟靖道:“公主放心!我等誓死追随和帝!”
至于况离,不必再叮嘱什么了,尉迟靖只道:“况师兄,你也要保重,一定要撑到我回来。”
况离点点头,“好。”
杨筠松再次点燃了蜡烛,与尉迟靖面对面,而曹炟坐在尉迟靖的身旁,用右手轻握着尉迟靖,他不知道这样做将会有何样的帮助,只知道这独眼怪虫可以给人源源不断的力量,并且有可能他与她能够一起进入到那个时期。杨筠松并没有说这样行不行,而尉迟靖没有拒绝,这种时候,二人一半是碰运气,一半亦是觉得,如果能一起面对,可能会更好些。
杨筠松手决翻转,口中念念有词,尉迟靖便蓦然再次进入到陈留王时期。
而以况离为首,众人围成一圈,将冷眼旁观的霓兮隔绝在圈外。
霓兮见状,倒也不急,靠在青石墙壁上闭目养神。
……
尉迟靖再次回到了陈留王府。
里头是她已经熟悉的场景,自不必多说。
只是府中比之从前,不知为何冷清了很多,青石路上的落叶积了厚厚的一层,还有之前有很多奴婢来来去去的在花圃里劳作,如今花圃里的花儿还没有野草多,虽然依旧是雕梁画栋,然而却呈现出一派荒凉冷凄之色。
“陈留王府这般模样,是发生了何事?”耳边蓦然响起一个人的声音,尉迟靖惊喜道:“和帝,你果然能够看见。”
曹炟嗯了声,“手心里的这独眼怪虫,果然是有些本事。”
尉迟靖一笑,“有你在太好了。”
二人虽然看不清彼此的影象,然而能够听到彼此的声音,的确是很大的安慰。
尉迟靖道:“只不知现在是何年何月,到底发生了何事。我上次进来的时候,我父亲已经与那妖女桑日娜娜闹翻。”
“这定是陈留王府已经发生了什么事,才会变成这样子。”
尉迟靖的心蓦然一沉。
之后二人搜索了整个陈留王府,却并没有发现到任何人。
而夜幕却迅速地降临了。正当尉迟靖有点儿茫然的时候,就见一间屋子里,忽然有灯亮起,窗上映出一个女子的身影。
尉迟靖和曹炟一起将目光锁定了这个房间。
只见房中,却是一个与沈婥的相貌极为相似的女子。
曹炟怔了下,“这——”
尉迟靖道:“这是沈青,有可能是我的娘亲。”
曹炟啊了声,便没再多说什么了。
最令二人惊讶的是,沈青此时大着肚子,看样子怀孕至少七八个月了,素颜简髻,有种说不出的母性之美。她打开门,独自去了厨房,一会儿端来了一碗粥和一小叠凉拌青瓜,还拿了一只馒头,将它们好好地摆在桌上,脸上带着微笑,抚着自己的肚子道:“靖儿,我们要吃饭了呢,娘亲好好吃,你便要好好长,等你爹回来,就能看到你健康漂亮的样子。”
尉迟靖惊喜地道:“听见了吗?肚子里的这孩子,名叫靖儿!是我,一定是我呢!”
曹炟也觉得很神奇,居然能见到,还在肚子里的小靖儿。
这实在是——
可是尉迟靖也有遗撼的地方,就是不知道这沈青怎么住到陈留府来了,又是以什么样的身份?为什么府中这样荒凉?她这样大着肚子,怎地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只见沈青拿起筷子,津津有味地吃起饭来。
其实一个女子,独自在这样的大院子里,点上一盏昏灯,独自在灯下吃饭,与肚子里的孩子喃喃说话,看起来是很诡异的一种状态。然而就连这种状态都没有持续多久,刚刚还无风的院子里,忽然刮起一阵怪风,接着门和窗像是被人野蛮的推开般,啪啪地全部打开,沈青皱了皱眉,放下了筷子,往四周看着。
接着她迅速地出门,手中点上了香,又从柜子里拿出玉雕四神兽像,分别摆在门前的四个方位,手中的香燃得很快,从点上到燃完,不过是半分钟的时间,香灰被她洒向四周,之后她又进入了屋子,将窗和门都关上,接着从怀里拿出一只圆型的玉石,上面雕龙画凤,整个玉石晶莹剔透,泛着奇特的光韵,屋子里更亮了,她把它摆在桌上,道:“先祖,请您保佑我和孩子。”
外面这股劲风果然停了下来。
接着从外面传来一阵妩媚的娇笑声,“沈青,你以为你能躲到何时?你有什么资格留在他的身边并且替他生孩子?你知道吗?靖儿这个名字,可原本是他给我的孩儿起的名字呢!现在你怀了他的孩子,居然还叫靖儿,可见他的心中还有我,你只是我的替代品而已。”
这声音,却正是倾城的声音。
尉迟靖向曹炟解释道:“来者便是原天烬最后一代皇后桑日娜娜,现在她的名字叫倾城,她原本是我父亲的——妻子,不过现在不是了。”
关于陈留王的事情,曹炟曾经也留意过不少卷宗,所以他其实知道陈留王曾经有过一任妻子叫倾城,然而他却不知道倾城就是桑日娜娜,这时候自然是有些震惊的,然而他更担心的却是沈青,如果沈青出了事,那小小的靖儿可就保不住了。
沈青听了倾城的话,只是淡淡地笑道:“你说的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杀了他的孩子,他怀念孩子,给我们的孩子也起名靖儿,是很正常的事情,可你要是自作多情想理解为,他对你念念不忘也无不可。”
“你——你敢讽刺我!”桑日娜娜气急了。
沈青又道:“冤有头,债有主,你自己放弃了与他之间的感情,我不过是机缘巧合,恰好与他情投意合嫁给他而已。你又何必为难于我?你大可去他的面前问个清楚,到底他还爱不爱你,若他还爱你,你便带他来到我的面前,与我说清楚,我沈青绝不留恋陈留府夫人的位置。”
“你不要以为你有避水神珠,就可以挡住我,你这个小小的阵法,难不倒我,我一定会杀了你!”
沈青忍不住笑了声,“一个男人抛弃你,你不去质问男人,反而要为难于他的女人,真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为了我的孩子,我也会和你斗到底的,你休想进来。”
倾城道:“可不是这一个原因呢!我与你先外祖之间,早有约定。当年她说只要她的玉养成,她愿意自动赴死,最后却抛弃爱人独自逃生,是她的苟且偷生,才有了现在你这个孽种来与我做对,我不会让这种局面继续下去,我一定会杀了你的!”
“我不想知道你这个老妖精和我先外祖之间的事情,你觉得自己能杀得了我,只管来杀我好了,如果做不到便不要到处说大话,还是早些离开,保存颜面较好。”
“好你个伶牙俐齿的沈青!”
倾城冷冷地说完,似乎却又对沈青真的没办法,外面的风渐渐散去,终究归于平静。沈青抹抹额上的冷汗,虚脱般坐在了桌前,粥已经凉了,她也没什么味口了,便这样爬在桌上休息。
曹炟和尉迟靖分别往外面查看,终于知道了陈留府这般冷清的答案。其实并不是真正的冷清,陈留府外围驻扎着一明一暗两队陈留部侍卫,可以说将府中保护的滴水不漏,一般人等根本就进不来,况且沈青还在府内设了阵,若是不懂一些风水术阵方面的,闯入阵中也是死路一条。
可是还是有人时不时地闯进
来,误杀一些奴婢和护院,为了保证无辜者的生命安全,沈青将府里的其他众人都打发了出去,而能够通过外围两队明暗侍卫进入府中偷袭的人,也就只有倾城自己了,不过沈青有避水神珠护身,又有千年古玉制成的四大神兽护门,倾城一时之间居然尽不得沈青的身。
只是她随时都有可能来袭,的确让沈青食不安稳,睡不能眠。
尉迟靖见沈青这般辛苦,真是气得咬牙切齿,道:“倾城居然欺负一个大肚子女人,真是好生卑鄙!”
曹炟倒是多问了句,“不知陈留王在哪里?”
他只是这么想想而已,眼前的情景变又有了变化,入目却是一间黑洞洞的山洞,山洞里的气息和景象,让曹炟和尉迟靖都有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
而陈留王与杨筠松正在此山洞中,听得杨筠松道:“果然,这里有个洞,她是破了这倒阴阳八卦阵,才出去的。”
曹炟和尉迟靖听到这句话,蓦然反应过来,陈留王此时正在碧落行宫的倒阴阳八卦阵下。
陈留王看着杨筠松指出的那个洞道:“洞下有什么?”
“洞下是当初邾国先祖为桑日娜娜修建的地下行宫,是桑日娜娜自己要求要这样的一个地下行宫。哪知道后来先祖皇帝堪破她的真实面目,直接在地下行宫上方修建了倒阴阳八卦阵以压制于她,本来这个阵是没有破口的,如今有了这个破口,再难恢复如初。”
陈留王若有所思,“就只有这一条路吗?如今就算再把她成功压在阵下,可是她能冲破一次,必也能冲破第二次,这样下去何时是个头?”
看陈留王的意思,竟然想让倾城死,最好是让她痛痛快快的死。
大概也是因为,倾城竟然杀了他们的孩子,再加上她一直还是在以少女血沐浴,让他真的感觉到了,她只是一只妖,而非是个正常的人类。
所以他现在想杀了她。
杨筠松却摇摇头,“——其实在王爷之前,曾经的天烬皇帝霓兮,还有后来的邾国先祖皇帝,都曾动念要杀死她,而且他们也的确有这样的做过,甚至还以为自己成功过。先祖皇帝当年也以为自己将她杀死了,然后就将她的尸体置于地下行宫,后经人提醒才有修建了倒阴阳八卦阵,可她还是冲破阵出来了。”
陈留王有些诧异道;“难道,她真的拥有不死之身?”
第532章 杀妻
杨筠松笑笑,“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特别是她,原本为国教祭司,历来祭司这类人物,都有极其诡异的手段,有些很厉害的,居然能够逆改天命。而祭司的传承,也与其他不同,祭司是由上一代祭司,挑选出她认为是自己真身可踱的下一代祭司,说到底,意思就是,每一代祭司都不过是上一代祭司的承载而已,她们或许拥有不同的身体,却拥有同一个代代相传的灵魂。正是因此,才能够前知五百后而后也知五百年,拥有预言天下的本事。”
陈留王虽然已经见过了倾城发威,此时却依旧道:“若她真的能够预言天下事,为何当年天烬会亡国呢?这不死传说不可信。”
杨筠松若有所思,“王爷所说也有道理。不过或许,天命就注定天烬要亡国,她也只是顺应天命了而已。”
陈留王不再多说什么,只凝重地道:“若是真的杀不死她,只能压制于她,这经过修复的倒阴阳八卦阵,能够支撑多久?”
杨筠松掐算半晌,伸出五个手指,“至多,五年。”
“五年之后呢?她的仇恨更深了,又走出来,继续祸害那些无辜的少女?”
杨筠松道:“若五年后,她能够再度冲出来,只怕不是无辜的少女失去生命那么简单,她虽是个女子,野心却极大,只怕介时将生灵涂碳,不但邾国难保,便是周边数国,只怕都会灭亡,到时候饿孚满地,赤地千里,寸草不生!”
陈留王听闻后,面色变得有些惨白——
“虽然杨公威名在外,但杨公此话,是否有夸大之嫌?她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女子,以一人之力,如何能够做到这样的事?”
杨筠松却笃定地道:“她能做到。”
说着又道:“正好我们是在倒阴阳八卦阵内,趁着修复此阵,可利用此阵的威力去看看此阵未来的命运。”
杨筠松说着,便盘腿坐了下去。
随着手决,周围的符决也运行起来,这时候的碧落行宫并没有拆途,倒阴阳八卦阵的图形却透过了地表显现出来,如刻在地上的浮雕。随着阵式运转的越来越厉害,倒阴阳八卦阵的上方,忽然出现了一片亮黄色的星云,透过星云,似乎可以看到一些画面栩。
画面中果然出现了倾城的影子,她依旧那么美丽妖娆,然而眸子里全部都是狠毒和狂肆,她头顶的天空布满黑色的乌云,而这些乌云会忽然下落,地下是疯跑的人群,将黑云将人群包裹后,下一刻再回到天空的时候,只见之前还疯狂的人们已经倒在地上,变成干尸——
画面中出现了成片成片的干尸,头顶的黑云越来越壮大,它们似乎在随风移动,它们把整个邾国吞噬,使原本繁荣富强的邾国变成为残怛断壁,它们所过之处,人烟变为寥寥,可怕的是,不止是邾国,黑云如同天降邪兵,伴随着倾城充满邪意的笑声,它们所向无敌,最后整个世界都似乎变成了黑暗。
这场景,如今在倒阴阳八卦阵中的陈留王觉得难以置信,然而曹炟和尉迟靖却太熟悉了,那黑云便是蝓蛞,曹炟和尉迟靖与那黑云斗法,最后是曹炟和尉迟靖胜利了。
不过,若是失败呢?如今星云中出现的场景,就很有可能变成为事实。
“王爷,有看到未来吗?”杨筠松问道。
陈留王声音颤抖,“看到了。”
杨筠松又道:“这只是其中一个场景罢了,她再次出来后,必定是带着满腔的怨愤,就算没有这黑云,她也有别的办法来催毁她想催毁的一切。”
陈留王道:“那怎么办?”
“现在王爷只需要按我说的做,将她重新引回倒阴阳八卦阵中,我们便能争取五年的时间想办法。否则的话,她现在只是用少女血沐浴而已,再过些日子,她会更疯狂,这个女人,是个永远都不会满足的女人。”
陈留王终于点点头,“我愿意配合杨公,可是,她即是从这里逃出的,想必,再也不可能想回到这里来,我恐怕没有办法将她引回阵中。”
杨筠松拿出一面圆铜符,只见上面刻满了奇怪的花纹,“这便是用来修复此倒阴阳八卦阵的最后一道铜符,即它是此阵的一部分,我会在这阵中继续修复此阵,而王爷只需要将此铜符想办法贴在她的胸口,介时,它会凭借倒阴阳八卦阵力量,将她收回此阵,无论她在哪里,都会被收回此画。王爷,为了那些无辜的生命,为了您一直守护着的邾国,您一定能办到这件事吧?”
最终,陈留王接过了这圆铜符。
*
陈留王回到陈留王府的时候,沈青已经撑得很艰难。
而陈留王是夜里赶到的,赶到的时候,沈青正坐在玉制四大神兽之间,与倾城展开最后的决斗。可怕的是,一直庇护于她的避水神珠,此时已经出现裂纹,光芒外泄,刺得人睁不开眼睛,但是力量却越来越薄弱,而倾城带着邪性的笑意,一步一步地接近着沈青。
尉迟靖和曹炟实在没有想到,一圈逛回来,沈青这里的情势已经这般危及了,沈青本来于
tang术数方面只是一般,全靠着避水神珠来保护自己,况且她又怀了孕。这避水神珠便是当年的陈宁儿从井下逃跑时所持的避水神珠,若不是这颗珠子,连陈宁儿都早已经是死人了,又何来沈青?
所以倾城看到这颗珠子就气愤,如今更是发力,似乎一定要破此珠,取沈青的性命。
耳听得珠子,发出嚓嚓的声音,裂痕也越来越大,眼见沈青便要撑不住的时候,陈留王忽然就出现了。
“住手!”他大喝了一声。
沈青见到他,劲力蓦然松了一半儿,几乎是要歪倒在地,神情痛苦,“王爷,救我!救我们的孩子!”沈青悲伤地唤道。
陈留王不由地往前冲了两步,却听得倾城道:“救你的孩子?那我的孩子谁救?尉迟风,今日我便要他们母子,偿还我儿子的命!我要你,失去他们!”说着,她亦是往前两步,并且捏起手决再度攻击,陈宁儿本来就难以支撑,这时候一松劲儿,守护在她周围的四大神兽,忽然全部就倒在地上,失去了效力。
她连忙举起避水神珠抵抗,就在这时,却见陈留王忽然拦在了二人中间,然而却是背对着沈青,面朝着倾城。
“倾城,是我对不起你!你要杀就杀了我吧!”陈留王对倾城道。
“杀你?”倾城微微怔了下,眸子里出现茫然,“王爷,我这样的爱你,怎么舍得杀你?你曾经那样绝情的对待我,我都没有杀你,我只是想折磨你罢了,王爷,看着你的新妻子和你的孩子,即将死在我的手中,是不是很心痛啊?”
“不,我只有一个妻子,那就是你。”陈留王笃定地道。
他身后的沈青听到这话,已然完全失去了力气,原本就已经破裂的避水神珠忽然光华尽失。
而倾城似乎也很茫然,“王爷,你在骗我?”
“我没有骗你,倾城,我是否真的爱你,相信你亦是有感觉的。当初只是因为,乍然不能接受这样的你,才做了糊涂事,在你不在的日子里,你知道我有多么的想念你吗?沈青,只是因为我太寂寞了,太悲伤了,而她恰巧是那种很会安慰人的人,所以我才娶了她,因为我知道,只要我娶了她,你必定会回来找我,因为你也如我爱你一样,深深的爱着我对不对?”
“啊……”倾城只觉得心头一荡,但凡是女人,不管这个女人有多么的厉害,面对男子的甜言蜜语,总是难以抵抗的,倾城终于收住了招式,缓步走到陈留王的面前,“王爷,你说你爱我,你倒是亲亲我,我从你的唇的温度,就能分辩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倾城仰起小脸,睁大着那双媚惑的眼睛,等待着陈留王的亲吻,陈留王没有犹豫,蓦然紧紧地抱住她,她吻得极其热烈,就好像真的见到了让他相思入骨的爱人,那吻又密又紧,令倾城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在二人如此缠绵的时候,身后的沈青,心,碎了。
然而她本来就是颇为隐忍之人,此时不哭,也不叫痛,只是面色苍白地看着这一切,手中的避水神珠滚落到地上去,原本就有很大的裂缝了,这下一落地,便碎如齑粉,一阵风吹过,便连粉沫都吹散了。
倾城的目光越过陈留王的肩,看到这一幕,心中是痛快极了,忽然推开陈留王,笑着道:“你的唇,很暖——王爷,我相信你的话了,但又不完全信,毕竟你曾经那么绝情的对待过我,若要让我信你,你亲手把那个介入我们之间的贱女人杀了吧?只要她死了,我便彻底的原谅你,我和你之间的感情,便能恢复如初。”
……
尉迟靖忍不住愤声道:“这个妖女!妖女!”
她没有骂她的父亲陈留王,因为她知道陈留王如此做是有深意的,若不与倾城合好,又如何将她铜符贴在倾城的胸口去?
但是真的需要陪上沈青的感情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吗?
尉迟靖大声地道:“父亲,您不能这样做,不能!”
然而,陈留王又怎么能够听到她的呐喊呢?就算听到了,此时大约也不会改变主意吧?毕竟,倾城杀沈青之心已烈,就算他能救得了沈青一时,倾城不死,终究还是会来害她。
尉迟靖心里非常明白这一点,而陈留王自然也是这样想的,只觉得他眸中一抹复杂的深痛闪过,最终却果断地抽出腰间软剑,道:“倾城,只要你能原谅我,我什么都愿意做!”
他说着,咬咬牙,便转身向沈青走去。
沈青想到之前与陈留王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又想到他不在的这段日子,她苦苦支撑,勉强与倾城斗法,早知道如此,又何苦辛苦?便让倾城杀了才好呢,不必面对如今这椎心刺骨的状况。然而她并没有埋怨,甚至没有多说一个字,只是静静地看着陈留王走到近前,一双澄明的眸子,平淡如水。
陈留王也没有说话,他害怕倾城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他对沈青的感情,害怕倾城听到他真实的意图。
所以没有多余的话,只是一剑刺出。
这一剑,却刺在沈青的
左胸。
因为疼痛,她的双目紧闭起来,一声没吭,就这样默默地倒了下去。
……
陈留王没有将剑拔出,转身向倾城道:“我杀了她了!”
倾城看着那剑刺入颇深,而且沈青又是个快要生产的大肚婆,想必也是没命了,当下似乎很是感动地道:“风,你果然还是爱我的。既然如此,我便原谅你了,你知道吗?这些日子,实在是发生了很多事,我有许多话想要对你说呢!但是,我不想在这里对你说,不如,我们出去找个地方好好聊聊吧。”
陈留王没有回头看沈青一眼,点点头道:“正合我意,面对着她的尸体,说实话我颇感晦气,便是说话的心情都没有了。”
二人一拍即合,立刻便出了府。
他们二人一出去,从一个阴影处便冲出了上官敬,身后还带着一个大夫,尉迟靖一瞧这大夫的模样,一颗心不由地雀跃起来,居然是中年时的秦越人,二人冲到沈青的身边,上官敬立刻抱起沈青送入屋中,秦越人马上替她把脉。
这一系列的动作,使尉迟靖再次确定,其实陈留王已经算定,今夜倾城定是会杀了沈青的,而他故意如此做,却是提前做了准备。
只是为了把戏做足,因此剑刺得很深入,这还是要人命的呀!
拔剑的过程很艰难,沈青流了很多血,本以为她会昏睡,她却醒来了,原来是肚子痛。
秦越人道了声,“不好,要提前生产了。”
这时候生孩子,对于一个受重伤的女子来说,意味着什么,大家的心里都很清楚。
好在沈青毕竟还清醒着,秦越人在她的耳边道:“夫人,您要生了,想想这条小生命啊,您一定要撑住。”
沈青点点头,表示明白。
尉迟靖已经不忍心再看。
大约半个时辰后,沈青生下了一个女儿,虽然看起来过于弱小,然而却是个相对健康的孩子。
沈青在昏迷之前,向秦越人道:“秦神医,将我的靖儿抱来,我看看——”
秦越人于是将小小的孩子抱到沈青的面前,小脸皱巴巴的,像个小老太太,然而沈青眸子里母性光辉未减,唇角挂上微笑。但是胸口的伤痛,还在提醒着她之前发生的事情,如此目不转晴地盯着这小家伙看了半晌,才道:“既然你的父亲不要你,你也不必叫靖儿。从此以后,你便叫婥儿好了,随着娘亲姓好吗?”
尉迟靖看到这里,哇地痛哭了起来。
原来,从来就没有化名,尉迟靖这个名字,是陈留王这个父亲起给她的,而沈婥这个名字,却是她的娘亲起给她的。
沈青又看向上官敬,再次凝重地对他说,“我的孩儿,叫沈婥。”
上官敬点点头,红着眼睛道:“夫人,我知道了,定会转达给王爷。”
沈青再依依不舍地看向自己的孩子一眼,便渐渐地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深沉的黑暗。
……“娘亲!娘亲!”尉迟靖大声地哭了起来。
曹炟也颤声道:“靖儿,莫要这样,莫要这样,你娘亲,说不定还活着,秦神医的医术你是知道的,陈留王亦不会真的想要杀了你娘亲,她一定能活过来的!”
然而在尉迟靖的记忆中,似乎真的没有见过自己的娘亲呢。
可以这样说,沈青的情况,绝对不乐观。
事已至此,尉迟靖知道自己哭也没用,倒是向曹炟道:“不知道我父亲会怎样对待那个妖女,他是不是真的,真的是因为要对付那个妖女,才这样伤害我的娘亲的!”
二人如此说着话,画面已经转至陈留王与倾城处。
然而画面却有些香艳,他们应该是在陈留王的别苑内,诺大的寝室内,床帐内两个缠绵的身影,伴随着床帐的微微颤动和倾城的呻吟,想想也知道正在发生着什么。
尉迟靖气到要吐血,都到这个时候了,这二人居然还有心情做这等事!
二人缠绵过一阵子,听得倾城的声音喁喁传出,“王爷,你真的想通了?”
陈留王的声音里有些疲惫,“有你在我的身边,我有什么想不通?”
倾城道:“那,你不怪我了?”
“比起失去你的痛,其他所有的,对我来说,都微不足道。”
倾城听了这话,心里一软——
再次攀上陈留王的颈,“王爷,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好吗?”
陈留王道:“好。”
倾城又道:“王爷,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陈留王道:“倾城,我有个礼物要送给你。”
二人说话时几乎是齐齐开口,说完后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倾城撒娇地说:“我要先看礼物。”
陈留王道:“好。”
之后,他让倾城坐起身上,背对着她,倾城一猜,就是项链之类的,当下也不怀疑,幸福地坐在那里等待着礼物。只觉得陈
留王手中握着一物,渐渐地移到她的胸口,正当她低头想看清这东西是什么的时候,忽然觉得陈留王手中的那片冰凉蓦然贴到了她胸口的地方,那冰凉似乎化为无数冰刀,直刺到她的心脏,她啊地惨叫了声,便要挣扎开去。
可是此时因她背对着陈留王,陈留王双臂死死地锢住她,使她像一条垂死的鱼般,虽然挣扎惨烈然而始终不能逃开去,倾城悲决喊道:“尉迟风!你居然骗我!你可知道,你这样做,一定会后悔的!”
陈留王也不说话,只是尽力地将铜符压在她的胸口,倾城的面容发生了非常大的变化,她的头发忽黑忽白,她的脸忽然像老成树干的丑妇又忽尔变回为美丽的年青女子,甚至连她的味道都变了,忽尔异香扑鼻,令人留恋,忽而又带着浓重**的血腥气,令人作呕。
若说,之前陈留王还不相信她是妖怪,此时已经完全相信了。
妖怪之力非人能敌,他更加相信了杨筠松之语。
心一狠,整个铜符如同被烧灼般,将倾城的胸口烫出一个同等大小的洞,之后一下子按进了倾城的体内。
倾城噗地吐出一口鲜血,停止了挣扎。
眼见她虚弱地倒下来,陈留王终于放开了她,只见她这时,倒还是维持着倾城般的年青貌美,她终于能够转过身,对着陈留王,“风,这就是你给我的礼物?”
陈留王神情冷漠,却带着一种深沉的,连他自己都没有觉察的伤痛。
“我不能让你继续留在世上害人,当初,我若没有在河边救了你,那么后面这些无辜的生命便不会枉死。这都是我的错,我不能让这错误继续下去,倾城,去你该去的地方吧。”
倾城的唇角不断地流出血来,面色却是惨白如鬼,经过这番挣扎,发钗散乱,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
第533章 落叶悲秋梦终醒(八千字)
“风,你是我活了这几百年,唯一真正爱过的男子。没想到,正是你深我最深,风,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会报仇的!我一定要让整个邾国乃至这个世界,为我的爱情陪葬!”
说完,她跌跌撞撞地跌下床去,也就在这时,一头乌黑靓丽的黑发,忽然变成满头银丝。
她看到自己的发稍,却裂唇笑了,笑得疯狂而又悲伤。
之后,她一个翻身,直接从客栈的窗口飞了出去。
陈留王默默地盯着窗口看了几眼,忽然也跳下榻子,却并没有去追倾城,反而口中喃喃道:“青儿!青儿你千万不要有事!”
说着,便往陈留府赶去。
事到如今,尉迟靖已经知道,陈留王的确是为了把圆符送入到倾城的体内,才伤害沈青的,但是以沈青醒后的表现,怕是难以原谅他了。不过她这次来到这里,一是为了探知真相,而是为了寻找破灵珠阵的办法,当下跺了跺脚,目光追随倾城而去。
……
倾城的体内虽然已经嵌入了铜圆符,然而她的行动似乎并没有受到影响,她身轻如燕,迅速地窜入树林,找了个僻静之所,然后试图将铜圆符逼出来,然而连试多次都不能成功,反而她的体力越来越不行,铜圆符给她造成的伤害也越来越明显的显现出来,她看到自己的手变得苍白枯瘦,看到自己的肌肤正在失去光滑,她正在变得老而衰弱。
她像野兽般,在树林里惨鸣,吓得周围鸟雀惊起,风云色变。
之后,倾城不再耽误时间,独自来到了吴郡。
夜深人静之时,她忽然来到钟氏的房间,钟氏本来在睡觉,乍然看到一个女鬼似的东西,吓得瞪大了眼睛,倾城一挥袖,包括钟氏在内,屋里的丫头婆子都一下子昏睡过去,只有榻上的小夏炚睁着乌黑明亮的眼睛,挥动小手小脚,好奇地向她看来栩。
这时候的夏炚,约莫有一岁多了。
倾城走到他的跟前,一向看起来如苍鬼的神情,忽然幻出一抹微笑,轻轻地动了动他的脸颊,“炚儿——”她像天下所有慈爱的母亲一样,看着自己的孩子由衷的微笑,“炚儿,娘亲要离开一段日子,这下是不能常来探你了。你爹爹心狠,如此这般的待我——他本来,差点就要得到你了,我差点告诉他,你还没死,不过,他是没有资格做你的爹爹了。”
她的语气还是很温柔,然而话里的内容却越来越冷,“你那位爹爹,自诩忠君爱国,为了黎民百姓可以放弃一切。然我却觉得,他是世上最可悲最可笑的人,炚儿,他不是要护着邾国吗?你长大后便要记得,邾国是你的,你流着尉迟家的血,却抢夺了邾国,想必,你那位爹爹一定会气死吧?”
她说到这里,噗嗤地笑了起来,又道:“但你也有流着我天烬的血,既然,你爹爹这样的恨我,便不如让他恨到底吧,你且记得,将来一定要复辟天烬,你是天烬后裔,且不可忘记了。介时,你爹爹要是活着,说不定会与你战场上见面,父子相残,该是多么的大快人心,哈哈哈,哈哈哈——”
她似乎越说越高兴,忽然在小夏炚的额心画了个符决,随着一缕血红的灵识灌入,她又吐了口血。
旁观的二人,曹炟和尉迟靖,都觉得心里头微微一紧,似乎明白了夏炚长大后,后来所做的所有选择的原因。
尉迟靖道:“她给夏炚灌入的灵识,便是她刚才所说的那些话,此时夏炚虽然尚不懂事,但是等他懂事以后,这些灵识便会指引他的行为,一次次向他心里暗示这些内容,这便是为什么,我们查来查去查不到他的身份,甚至连他自己都查不到,却固执地称自己是天烬后裔,甚至以天烬为号的原因。”
曹炟终于道出了一个尉迟靖不太想接受的事实,“其实,夏炚是你的哥哥,他本该姓尉迟。”
尉迟靖怔了下,终于还是点头,“桑日娜娜,过于恶毒,连自己的儿子都利用。”
话虽如此,但是谁遇上自己心爱的男子,对自己狠下杀手,也是接受不了这个事实的。撇过桑日娜娜是妖女需用少女血沐浴外,她其实也只是个女子罢了。一时间,二人都不知道还能说什么,目光只是随着桑日娜娜出了房间,不知道什么时候,竟下起了雪,这时候才知道,大约入冬很久了。
桑日娜娜独自走在路上,脚步缓慢速度却极快,身子如幻影般,往前迅速移动。
尹铉发现她的时候,她正在尹铉属地渝洲附近,倒在雪地里,整个人几乎被雪埋住了。
尹铉心痛地将她从雪里刨出来,摇晃着她的身体,“倾城,倾城你怎么样?”
好半晌,倾城才虚弱地睁开眼睛,“铉——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尹铉的眼泪都要出来了,“是不是他!是不是他把你害成这样!”
倾城点点头,笑道:“这次,却是我自取其辱,铉,我醒悟了,我晓得,这世上,最爱我的男子,是你这个天下最下等的男子。”
尹铉一下子将她搂得更紧,“倾城,你
tang放心,我一定会救你的!”
倾城却是摇摇头,“这次,不成了的,我遇到了死对头,他,是定要置我于死地的,不过,我也真是不想死。铉,你愿意保护我吗?将我留在你的身边,好好的照顾我这幅躯壳,它还会恢复年青貌美的,你要替我,好好的保养它,少则五年,多则二十年,我必定回来,找你,我会嫁给你,助你得到一切,你想得到的。”
她的语气低弱,说的也断断续续,然而语气里的坚定,却令尹铉相信她说得到,也做得到,毕竟与她相处久了,早看出她不是一般的女子了。
当下点点头道:“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你,从此刻起,你便已经是我尹铉的妻子!这一生,我尹铉绝不会弃你于不顾!”
倾城抬起那双异色的眸子,含着一抹复杂的情感,盯着尹铉的脸,之后抬手抚着他的脸颊,“你也莫要为我伤心难过,我只是离开一下而已,我一定会回来的。”
话音一落,眸光便黯淡下去,手也无力地搭拉下去。
体内的灵识,随着一个圆符由胸口逸出,浮向半空。
灵识与圆符似乎在争斗,但是不到一柱香的时间,还是在圆符的胁迫下,流星般往邾国碧落行宫的方向而去。
碧落行宫,倒阴阳八卦阵内,杨筠松正在做法。
待圆符与灵识,从之前倒阴阳八卦阵的破口进入后,他立刻捏住手决,同时风水符阵启动,整个倒阴阳八卦阵发出阵阵怪吼,之前的缺口再次被封闭,又过了好一阵子,才平复下来。
……
原来当年,是陈留王,亲自出手,助杨筠松将倾城压在阵下的。
尉迟靖和曹炟心里头,都情绪复杂唏嘘,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这世间,感情之事,或许真的没有谁对谁错。
……
转眼间,已经是四年后。
四年前,沈青在重伤的情况下,顺利产下小靖儿。此时,小靖儿已经能够到处跑跑跳跳,一双可爱的大眼晴,小圆脸,都忍不住让人多看几眼,恨不得捏捏那脸上的小肉肉。曹炟是最喜欢看这样子的小靖儿,甚至有时候他会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小靖儿的身上,能够看到自己所爱的女子的小时候,他的心情除了好奇,更多的是觉得小可爱好玩,令人怜惜。
尉迟靖也并不勉强他,爱观注谁观注谁去吧。
可是沈青的身体,却一日不如一日,四年前虽然保住了性命,可是接下来的日子几乎都在卧床休息,而且始终郁郁不乐,不能原谅当初陈留王的所做所为,即使陈留王与上官敬数次对她解释,也无法打消她心里的伤痛。
陈留王在此期间,倒是尽自己所能地想让沈青开心,对她极好,可是他却似乎再也走不到她的心里去。对于这一点,他亦是心知肚皮,然而二人似乎都对所谓的爱情有些心灰意冷,便这么着,勉强地过着日子。
陈留王有时候会在梦中喊出倾城的名字。
而且也的确因为感情方面的失意,而与一位叫司徒兰的女子发生了另外一段感情,这却与大月氏赫赫所说的事情基本一致了。不过尉迟靖也知道,他也没有真正的爱上司徒兰,是以在后来事情发生的事情,没有刻意安排司徒兰的一切,导致了后来兰妃之事。
这让做为女儿的尉迟靖忽然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娘亲沈青不愿原谅他,或许当年他狠心向沈青刺下那一剑的时候,所说的话都是真的。她只是他寂寞时,受伤痛时的疗伤之药,他为了寻求暂时的慰籍而选择娶了沈青,司徒兰也不过是陈留王排遣寂寞时的女人,然而他真正所爱的,却依旧是妖女倾城。
尉迟靖心中很是难过,几乎无法接受,父亲不是真心爱着母亲的这样的一个事实。
似乎他们二人的感情,在四年的冰封之后,终于要走向最终的僵局。这个时候,杨筠松却又出现在了陈留王的书房,对陈留王说,倒阴阳八卦阵再次异动,只怕倾城又要出出来了。
陈留王目光淡然,坚定地道:“这个妖女,是不能再行出来了。她这次定是怀着深重的恨意,不知道会干出些什么事来。杨公,该如何压制于她,还请明示。就算是付出自己的性命,本王也在所不惜。”
杨筠松道:“必须让她继续留在倒阴阳八卦阵内,但是此阵已经不足以抗衡于她。所以要另外想办法才行。”
陈留王哦了声,“那杨公,现在有什么可靠的办法吗?”
杨筠松沉吟了下,“办法是有,只不过不适于现在说。”
杨筠松掐算半晌,却又继续道:“半月之内,王爷可能会接到圣令,出兵戎卢,此战只怕会陷陈留部于危难,请王爷一定要拒绝。”
陈留王道:“如今我的夫人身体欠安,我的确是不能够出征的,所以一定会拒绝,还是要谢谢杨公的提醒。关于倒阴阳八卦阵,只要杨公需要,可随时来找我,我愿意配合将她继续鎮壓在阵下。”
杨筠松向陈留王大大地掬了一躬。
<
p>送走杨筠松,陈留王便去了沈青的住处。
小靖儿已经被抱到另外的房间去休息了,沈青形容消瘦,面无血色地躺在榻上,可能听到她呼吸的粗重,那一次虽然她的命被救下,却落下了病根,似乎再也不能好好的呼吸了,这令陈留王的心头如同扎了一根锋利的刺,伤口永远也不会好。
他握住了沈青的手,沈青并没有拒绝,扭头看向他。
二人都沉默着,似乎现在说什么话,都是很多余的了。
二人就这样坐了良久,沈青又被一阵窒息给逼得咳了起来,陈留王连忙将她扶起来,给她端来水,喂着她喝了两口,似乎好了些。再次扶她躺下,沈青显得更加虚弱了,终于道:“王爷,我始终记得,那一年,你因倾城夫人之事而消沉,病体沉重始终不见好,却每日去我那里坐坐的情景。其实我从开始就明白,我并非你真正的爱着的女人,我还是一脚踩了起来,我自己做了这样的选择,最后却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这是我自己的错。”
陈留王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柔声道:“傻瓜——我即娶你,便会爱你一生。那女人,我早已经将她忘了。”
他说的言不由衷,沈青却也并不再追究。
反而释然而笑,“王爷,我想走了。”
陈留王的手微微一紧,“走?去哪里?”
沈青道:“我先外祖曾经对她的父亲发下重誓,要将养玉之技传承下去,可惜,到了我这一代,终究是不成的了。我们的女儿,还太小,什么都不懂,不过也没有关系,我始终还是觉得,养玉之技乃是玩物丧志之极顶,每次玉养成之时,总要搞出些风波出来,并没有什么值得推崇之处。自然之物,所谓机缘,促成得之,反而不是最好的。”
她的意思是说,养成之玉乃是人为,不如由自然之中,因为缘份而得美玉来得更好。
沈青说到这里,似乎已经累极,“我女儿,不再执着于养玉之技,乃是好事。你一定要好好,照顾于她。”
这是在交待遗言了,陈留王想要阻止她,却又觉得,如今不让她说,或许下一刻,他再想听她说,她却说不出来了。
他爬上榻子,将她像孩子一样搂在怀里,吻着她的额头,“青儿,这一生,终是我负了你,对不起。”
沈青的眸子显得淡而无光,唇角却挂着些许微笑。
“养玉之人,很是孤独,与王爷在一起的日子,虽然快乐少,悲伤多,然而却是我这一生,最有意思的日子了。我不怪王爷,希望王爷,能够遇到真正情投意合的人,过好下半辈子。”
这是自四年前那件事发生后,沈青与陈留王说话最多的一次。
说完后,沈青便在他的怀中沉睡了。
此后的三天,沈青再也没有醒来,第四天清晨,沈青在沉睡中,永远地离开了人世。
灵堂前,白烛闪动。
陈留王久久地盯着灵堂,终于说了句,“青儿,我是再也不可能过好下辈子了,我这一生,为了杀死我最爱的女人,而亲手杀了最爱我的女人,我还有什么资格在余生里,去过好下半辈子。青儿,你等着我,我很快就来陪你。”
大约十天后,陈留王果然接到了圣旨,要求他带兵出征戎卢。
陈留王接了圣旨,全然将杨筠松的话抛在脑后,沈青的死,直接让他做出了出征的决定。
这之后的事情,曹炟和尉迟靖其实已经猜到了。
陈留王在戎卢之战中大败,十三万军士,全军覆没。
就在陈留王准备选择自杀的时候,杨筠松出现了,是他告诉陈留王,这十三万军士死得冤,却正是压制倒阴阳八卦阵的最佳选择。杨筠松要陈留王将这十三万士兵就地焚尸,用它们的骨灰就地铸成蛇形物,秘密带回邾国,以做阵压制倒阴阳八卦阵。
本来陈留王是绝对不同意的,但是杨筠松却以,“他们的尸体便是不去焚毁,留在战场,以为戎卢会为他们收尸吗?恐怕他们只会凌辱他们的尸体而已。况且暴尸荒野,让野狗野狼食之,不如焚毁以铸有用之物,压制倒阴阳八卦阵,乃是救国救民之道,相信这十三万军士,定能理解的。”
最后,杨筠松说服了陈留王,陈留王亲自坐阵,焚毁了十三万军士的尸体,并在杨筠松的指导下,将它们的骨灰就地铸造成为蛇形物,秘密运回了邾国。
然而陈留王不知道的却是,这十三万士兵之所以如此枉死,乃是因为尹铉出卖,与戎卢通信,并且在围攻的时候,尹铉甚至带上了自己的尹军,扮成戎卢军对十三万军士两面夹击,最终使他们全部惨死。
尹铉的目的很清楚,就是让陈留王——死!
他不甘一直是“南陈北尹”,不甘一辈子做倾城口中的最下等男人。
更不甘,倾城居然是为了陈留王而变成不言不动的模样。
在陈留王回邾国后,杨筠松已经将蛇形物直接运往碧落行宫进行安置。
在陈留王还未进入
皇宫的时候,尹铉已经搜集了各种有关“陈留王叛国卖|国”的阵据,呈到了曹项的面前。
曹项当然暴怒,在陈留王进入皇宫述职的时候,就将他抓了起来关在死牢中。这个时候,曹项并没有立刻下定决心要处死陈留王。
然而那一夜,杨筠松却进入了皇宫,与曹项一阵秘谈,曹项皇位继承算是顺利,自然得到先祖皇帝的指点,知道碧落行宫地下倒阴阳八卦之事,如今被杨筠松提起,曹项也是相当的担忧,问道:“没想到倾城即是那妖女。是了,她那样貌,除了妖女桑日娜娜,还会有谁呢?可是,既然那十三万军士的骨灰,尚且不能压制,那要如何是好?”
杨筠松道:“其实并非他们的骨灰不能够压制,而是群龙无首之状,它们的灵魂都是茫然的。这就好像去西天取经,光有孙行者、白龙马和猪八戒及沙僧,却缺了灵魂人物唐僧,而这十三万军士,原本就是陈留王的人,如今,只怕需要陈留王的血,才能指引他们做正确的事。”
曹项的目光一凝,似乎明白了杨筠松之言。
之后,曹项倒是问了一句,“陈留王败阵于戎卢,有没有杨公之力?”
杨筠松郑重道;“此十三万军士的确死得冤,陈留王也冤,然而,并非我杨某之过,乃是别有原因。”
曹项没有再多问什么了。
为了换取邾国安稳,牺牲一个陈留王,似乎是值得的。
只是尉迟靖怎么也没有想到,最后一手促成陈留王走向灭亡的,竟然是一直帮着陈留王的杨公,那个将她拉扯大的师父。也是了,杨筠松是从前的天烬燕王,一直以为,杨筠松与桑日娜娜才是真正的仇人,只是中间隔了太多的人和事,冲淡了这个事实,然而这个事实是一直存在的。
这一次,尉迟靖并没有激动,在这里她看到了太多让她料想不到的事情,陈留一族的牺牲到了目前为止,已经是理所当然,不可更改。然而曹项,并没有强硬的去执行这件事,反而去牢里探望陈留王,并且与他在牢里彻夜长聊,甚至语言间也透露出,明知道他是冤枉的,却还是需要他赴死的一个事实。
最后他问,“尉迟风!朕问你,为了邾国,你愿意吗?愿意付出你的这一切吗?”
陈留王一笑,“不愿意!我死可以,但不能让陈留旧部跟着我死!”
曹项一杯酒推倒,愤怒道:“说什么忠君爱国,到最后也不过尔尔!”
陈留王却知道事情是不能更改的了,当下道:“可是,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皇上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又何必问我?皇上杀人,必有理由,现在肯定也有人为皇上送上了充份的理由,只是陈留王冤,陈留旧部更冤,希望皇上有朝一日,能够为陈留一族平冤。”
曹项愣了下,终是苦涩一笑,“尉迟风,实话告诉你,这妖女,乃是先祖皇帝留下的祸害,我邾国皇族代代相传,想要将她杀死,终是没有办法。她是个不死的妖怪,陈留王冤,陈留一族更冤,朕明白,朕答应你,一旦时机合适,定叫陈留旧部重新掘起!定为陈留一族平冤!”
就这样,君臣二人,在牢里达成一致。
所以,陈留王虽然并非全然的自愿,最后却还是同意了曹项的提议,为了邾国,他选择牺牲自己和陈留旧部。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倒是与曹氏无关了。
真相终于大白,原来,陈留一族虽然的确是死于曹项之手,却并非曹项一人之过,而是各种机缘巧合与情感,促成了最后的结果。
以前,曹炟和尉迟靖二人的内心里,总希望曹项与陈留王冤案之间,会有误会,世人传说的未必都是真的。二人执着于陈留冤案的真相,只希望真相不是想象中的那样,二人之间并没有血海深仇。如今,倒是真的证实了,曹项与陈留王的选择,不过都是为了压制住那妖女而已,陈留王甚至是自愿的。
而曹炟最终代表曹项,为陈留一族平了冤,二人之间果然并没有你死我活的血海深仇,然而,这个结果却依旧让两个人不能接受,一时间都沉默不语,曹炟很想将尉迟靖搂在怀里安慰,可惜,他知道自己没有那样的资格。
之后的事情不必多说了,陈留王一族被灭门,那是一场很大的血雨腥风。
而曹炟因为天性怀有怜悯之心,救了弱小的尉迟靖,送去的地方却正是杨筠松的燕苍山下。
为了不必发现是陈留一族的后人,而延用了当初尉迟靖之母沈青给她另外起的名字——沈婥。
陈留王一族被杀后,其尸体被秘密运到碧落行宫。
在曹项的监视下,杨筠松将陈留王的尸体也焚毁,并且利用鲜血,洒在蛇形物的身上,又利用数术及阴阳五行的办法,将蛇形物嵌入至倒阴阳八卦阵中,此阵原本有些虚浮,在蛇形物被嵌入后,忽然往下沉去,巨大的动作令整个大地都在震动。
原本已经松动的缺口就这样被死死地压住,地火冲起,倾城在地下行宫中惨嚎,那声音甚至冲出地表,震撼着每个人的耳朵。
而尉迟靖却终于目睹到倾城长生不死的秘密。
倾城欲冲出缺口,没有成功,却已经被冲天而起的地火烧灼了整个身体,倒在地上,不再动弹。正在尉迟靖以为,她定会这样沉睡到二十年后,碧落行宫倒阴阳八卦阵被破,她才能酥醒的时候,却见地下行宫中的一个甬道里,居然走出一个与倾城一模一样的女子。
这女子到了尸体前,手抚在尸体的前额上,只见不知道怎么地,那灵识便由尸体中逸出,到了这个女子的身上。
之后,这女子揉了揉自己的脸,动了动自己的胳膊,很快便与真正的倾城一模一样了。
她这个技能,可让尉迟靖吃了一惊。
这已经完全不是转世或者什么东西能够解释的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当她跟在倾城的身后,随着她来到一间巨大的石室中间,方才发现这个石室中,居然立着数十个与倾城一模一样的雕塑,每个雕塑都是非金非玉的质地,而在大厅的中间,有一条独眼龙般的巨大怪虫正在盘旋飞舞,独眼怪虫下面,是一块用灵力即将形成的非金非玉的石头。
那石头,正在隐隐呈现出倾城的模样,目光无神,肢体僵硬,空洞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这个石头浮在半空,一无知觉的样子。
尉迟靖终于明白,为何倾城能够做到如此的无情无义,可以用少女血沐浴而从来不觉得这是不对的事情,可以说出用邾国甚至天下,为自己爱情陪葬的话。因为她根本,从来就不是人,她只是独眼怪虫幻化出来的石头,一个拥有灵识,能够通人七窍,懂情绪的石头。
她可以轻易把握别人的情绪,也可以追求认真追求自己所爱,但她没有真正的爱,这一切,不过是浮于表面。
她拥有的,只是独眼怪虫赋于她的而已。
尉迟靖和曹炟二人盯着这场景看了很久,曹炟终于道:“靖儿,懂了吗?”
尉迟靖点点头,“懂了。”
“既然我们已经堪破她长生不死的秘密,想必对付她并不难,破灵珠阵也不难。”曹炟如此道。
尉迟靖道:“是的。”
“那我们——”曹炟拭探着。
“我们走吧。这里,已经没我们什么事了。”尉迟靖这样说着,便已经听到杨筠松的呼唤。
二人便这样,倏地醒来——题外话————亲爱哒们,通知一个好消息,《天机皇妃,暴君的女人》已经签约影视,将会进入影视改编程序,不久的将来大家可以看到这个故事被拍成影视的样子,应该会比小说的内容更加严谨和精彩些哈哈。这部小说能够得到这样的成绩,是基于大家对这部小说及作者的支持和鼓励,才达成的效果,在此,真的很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另外,小说进入完结倒计时,一个星期内全剧终。其他有关小说及影视改编细节的通知将会在微信公众号chunyivsmurong通知,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关注此号,或者直搜“慕容梓婧”进行关注。这是我们一起努力的结果,便一起庆贺吧!鼓掌!
第534章 最后的争斗(一万字)
曹炟和尉迟靖的手还紧紧地握在一起,藏宝室内的情景却已经有了变化,况离和刘陵儿、聂玉郎、阴娃和黑熊,全部都正在施术,对付着霓兮。霓兮边捏着手决边道:“你们这些傻瓜!到现在还不明白吗?那灵珠虫就握在曹炟的手中,杀了他,此阵便破去了!我们所有人才能够出去。镑”
其他诸人似乎都懒得听霓兮说什么,只一味地抵抗着。
尉迟靖的目光落在杨筠松的身上,嘴唇动了动,那声师父,却始终没有唤出口。
杨筠松却依旧笑着,“好徒儿,你都知道了?”
尉迟靖点点头,“我都知道了。”
杨筠松道:“有一件事,桑日娜娜说对了,你是她的克星。我相信你能解决此间的问题,至于霓兮,便交给为师吧。反正我与这老怪物,必是不死不休的,你们这群年轻人,却还是要想办法出去的。”
杨筠松刚才为尉迟靖和曹炟护法,抽不出手来,这时候忽然乍起,挡在诸人之前,接住了霓兮的招术。
“霓兮,要斗跟我斗,和几个小辈斗有什么意思?”
霓兮笑道:“好,好好!既然你要插上一手,我们便斗个不死不休!”
这二人一旦过上招,却与之前的情况又不同,所谓高手过招,棋逢对手,一接上手就异常激烈,众人甚至看不清他们的招式,只觉得石屋都在微微震动,之后二人如两团模糊的光倏地出了石屋,众人追出去看,却已经不见二人踪影了。
此时,刘凌儿及其他人,都看向尉迟靖和曹炟栩。
尉迟靖也看着曹炟,二人目光对视,曹炟不由笑了下,“不管怎么样,我们现在知道,我们是有机会出去的。”
尉迟靖道:“你别听霓兮瞎说。”
她害怕曹炟为了救他们,而牺牲了自己。
却听得曹炟道:“霓前辈的确是错了,要破灵珠阵,的确是需要杀死灵珠虫,因为桑日娜娜是借着灵珠虫的力量不死的,她只是一顽石,不过是灵珠虫的力量才使她变成人的模样,如今只要杀了灵珠虫,自然此阵破了。但是我坚信,引灵珠虫并不是我手中的这只。”
尉迟靖刚才是太紧张了,没有细想这件事,这次反而被曹炟想在了前头,听了他的话,她的心胸一下子开阔,“不错!只要找到另外一只灵珠虫,此阵必破。”
刘凌儿道:“此阵有另外的灵珠虫吗?”
尉迟靖道:“如果我猜得不错,和帝手中的灵珠虫乃是桑日娜娜用巫灵珠布阵时留下来的,但是另外那一条灵珠虫,却应该是她做为祭司得到的继承,祭司一脉相承,能够有异常的力量和法术,并且能够长生不死,依赖的可能就是灵珠虫的力量,我和和帝,亲眼看到那灵珠虫,将顽石化成她的模样。”
刘凌儿似乎明白了什么,与众人对视一眼,“这样的话,我们便去寻找那条灵珠虫吧!”
尉迟靖点点头,“可惜,我们看到的只是一间石室。”
曹炟却道:“我知道它在哪里。”
说着他又伸开手,手中的朱砂痣越发红艳,“是它告诉我的。”
……
曹炟带着众人,往北走去,一道道石门被打开,最后果然来到了一间阔大的石厅,厅内非常明亮,只见数十个桑日娜娜的石像摆在厅中,每个姿态都不一样,却又栩栩如生,而在厅的最正心,一条巨大的独眼怪虫正在上下翻飞,这怪虫像是曹炟手心里这独眼怪早被放大了千百倍的样子,看起来也比曹炟手心里的这怪虫要邪恶,强大。
在它的力量下,一块顽石正在渐渐地变成了桑日娜娜的样子。众人忽然想起了刚刚入阵时,在红门处遇见的沈婥,忽然明白了她为什么不死,恐怕就是因为独眼怪虫不但可以让顽石有生命,并且还有复制的功能。
曹炟感觉到自己的手心炙热,烫得他的手都抖了起来,连忙张开手心查看,只见手心里的独眼怪虫张开了独眼,眼中满是灼灼的精光,似乎是很兴奋的样子。
尉迟靖见状,道:“它似乎一点不怕那大虫。”
曹炟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这个不小点,居然想吞了那大虫!”
他的话一说出来,众人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毕竟这两只怪虫,从体形上差得太远。
众人可没有信心,曹炟手中的这独眼怪虫能赢。
而尉迟靖最担心的是,如果曹炟手中的怪虫死了,曹炟恐怕也活不了。
但这时候想什么都晚了,只见手心里的朱砂痣忽然变成了一条大约只有手掌长的小怪虫,迅速地由曹炟的掌心游离而出,直往那条大的怪虫而去。没有了怪虫,曹炟果然觉得全身骨头寸寸碎裂,剧烈的疼痛使他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尉迟靖觉得自己的心都抽起来了,探了探曹炟的脉,只觉得虚息虚弱。但他还活着。
回头又见一大一小怪虫相斗,小的那一条体形虽小,但极灵活,时不时从大怪
tang虫的身体上窜来窜去,一会儿功夫大怪虫的身体上出现数个血洞。
而大怪虫也不示势,它通体发红,如一条游动的烙铁,偶尔扫到小怪虫,便听得小怪虫叽叽惨叫,似乎受到很大的伤害。
尉迟靖见状,向刘凌儿、阴娃和黑熊道:“我们帮帮朱砂!一定要斗倒倾城!”
她给小怪虫起名朱砂,给大怪虫起名倾城。
众人倒是一下子就听懂了,具点点头,盘腿坐下,准备施术。
尉迟靖也盘腿坐下,手中六枚铜钱同时出手,阴娃和刘陵儿及黑熊,都将真力灌驻其中,铜钱裹狭着劲风,往倾城怪虫而去……
……
这一战,是惨烈的。
然而,最终却是朱砂赢了。
大怪虫倾城倒在了地上,抖动着巨大的身体,之后忽然变成为一片红色血雾,消失在众人的目光中。而厅内所有桑日娜娜的雕像,都在刹那间失去了光泽,再过须臾,就听到嚓嚓声不绝于耳,桑日娜娜的那些顽石雕像,随着大怪虫倾城的死亡,而全部碎裂。
另一边,阴娃挣扎着起来,来到黑熊的身边。
“黑熊大哥!黑熊大哥!”
然而黑熊满身是血,身上像是被什么锋利的武器弄得到处都是伤,人已经处于弥留之际,此时听到阴娃的呼唤,也只是微微地睁开眼睛,努力抬首看向尉迟靖的方向,发现她也抚着额头刚刚爬起来,但人显然是没事的,黑熊又看向周围碎裂的石像,终于呵呵笑了两声,便身子一软,离世而去。
尉迟靖见状,也扑到黑熊的身边,最后亲自替他合上眼睛。
而小怪虫朱砂,大概也是累坏了,它一直爬在曹炟的身边,似乎想爬到曹炟的手心里去,但是已经没有什么力气,因此全身颤动着哀叫不已。
其实这个小家伙,长得真不咋地,让人一看就毛骨悚然。
但它胆儿太大了,而且是曹炟的命。
尉迟靖试探着将手伸到它的面前,“朱砂,我送你去你主子那儿如何?我不会伤害你。”
小怪虫睁着独眼看向尉迟靖,叽叽叫了两声,居然点了下头。
尉迟靖便捏起它的身子,将它放在曹炟的手心里。
小怪虫如同找到了自己的巢穴,努力地往手心里钻去,一会儿功夫便只有个头部露在外面了,睁着独眼又向尉迟靖瞅了两下,便闭上,形成了一个红艳艳的朱砂痣模样。
而曹炟在小怪虫朱砂进入他的体内后,便悠悠转醒。
看到尉迟靖正在哭,他坐起来,将她抱在怀里。
聂玉郎这时候也爬了起来,刘凌儿还倒在地上,她的眼睛睁开着,然而却动不了,与黑熊一样,满身都是伤。
想必在最危难的时候,他们二人都奋不顾身保护了想保护的人。
聂玉郎将刘凌儿抱了起来,吻着她的额头,“凌儿别怕,我们现在就出去,找最好的大夫,一定会把你的伤救好。”
刘凌儿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聂玉郎,任由他抱起自己。
况离的伤情也不轻,他挣扎着起身,却不顾自己的伤,立刻从怀里拿出光珠,查看光珠有没有遭遇到损坏。直到发现光珠依然如昔,而光珠中火公主的灵识依旧上来缓缓飘飞,如同天空里最美的星星时,这才松了口气。
反而尉迟靖受伤并不重,这时往四周看了眼,只见所有的石门尽开,不再是以前条条路不通的状况。
不由笑道:“灵珠阵破了!”
之后扶起曹炟,“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赶紧走!”
一行人在曹炟的指引下,找到了正确的方向,迅速往阵外移动而去。
而灵珠阵此时大破,似乎这地下行宫便再也撑不住了,石头不断地落下来,青石墙壁倒塌,所有的雕塑被砸得更加碎裂,所有的一切,正在被埋没。好在众人的速度也不慢,终于到了红门处,只要过了那道青石墙,大家就能逃命,曹炟和尉迟靖的心不由自主揪起来,按道理说,灵珠虫即为灵珠阵的一部分,此刻曹炟有可能还是出不了此阵的。
果然,那道青石墙壁上的门没有打开,曹炟二话不说,立刻以右掌贴在青石墙壁上,门洞打开,只见上官夜正在墙壁外迎接,他本来这段日子都守在这里,此刻感觉到山摇地动,隆隆声起,便知道发生事情了,正紧张时,石门打开,上官夜惊喜地发现众人都在那里。
“皇上!公主!快出来!”
此刻后面便是如山而倒的乱石,众人哪里还会犹豫,纷纷冲出石门,尉迟靖也紧扯着曹炟的手往外冲,然而就在她顺利出了石门之后,才感觉到曹炟的手微微一松,她愕然转身,只见所有人都出来了,而曹炟却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墙阻隔住。
然而曹炟却是笑着的,向尉迟靖道:“靖儿,我要留在这里了,你们走吧。”
尉迟靖的眸中蓦然涌出泪雾,她知道自己没有时间向众人解释什么,立刻又一个跨步
冲回到曹炟的身边,便是上官夜蓦然出手想拉住她,但也只揪到她一个衣角,在她冲回去后,青石门乍然关闭,里头隆隆声更响。
曹炟和尉迟靖什么都没说,二人沉默地看着对方,此时无声胜有声,有些话,已经不必说出口。
眼见着红门内的石墙也倒下,碎石如同山崩地裂般向二人冲来,二人紧紧地抱在一起,闻着彼此的呼吸。
……
上官夜只觉得自己的心碎裂如齑粉,但人命关天,没有犹豫的时间,只能让众人赶紧出阵。
待他们爬上地面,只见洞口还在不断地有灰尘烟雾冒出,里头隆隆声不绝于耳,这样的情况下,曹炟和尉迟靖生还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了。
众人的眼圈不由自主都红了。
就在众人绝望的时候,忽然从洞口冲出一团光韵。
这团光韵迅速冲出来后,落在旁边。
众人定晴一看,才发现那是四个人。
分别是霓兮、曹炟、尉迟靖和杨筠松。
此刻,霓兮和杨筠松都口吐鲜血,然而他们却大声地笑了起来。
曹炟和尉迟靖二人,竟然是完好无损,二人蓦然向着霓兮和杨筠松跪下。
尉迟靖:“谢谢师父和霓前辈救命之恩!”
曹炟:“谢谢两位前辈救命之恩!”
杨筠松走过去,扶起了尉迟靖,“好徒儿,为师,害了陈留一族,对不起你,不过,还是希望以后你们这些小辈儿,能够好好的。”
尉迟靖一下子扑在杨筠松怀里哭了起来,其实孰对孰错,真的已经很难分辩了,某种意义上说,或许陈留一族当年出事,就是命中注定。谁让陈留王正好经过那个小河边,谁让陈留王|刚好救了昏迷不醒的倾城呢?谁让陈留王,偏偏要爱上那个妖女,最后陪上自己的性命,陪上陈留一族呢?
一切,或许真的天命使然。
另一边,霓兮也扶起了曹炟。
“小子,好样的,你闯过了那个婆娘的最后一道情关。只有你肯为你的女人选择死,她才会放过你。不过她是个臭石头,一定想不到会有人愿意为自己的女人心甘情愿这样做的,那婆娘现在被破了阵,怕是命不久矣,你不必怕她。唉,一代江山一代人,我们这些老家伙,的确不该再搅挠了,小子,以后看你们的了。”
霓兮大声地笑了起来,杨筠松忽然道:“你人二人还未分出胜负,再来!”
“好,再来!”霓兮也道。
二人于是又飞上半空打了起来。
这是众人,有生之年,最后一次见到霓兮和杨筠松。
后来倒是巫明珠得到过一次杨公的消息。
之后的很多年里,还是有他们的传说,然而,再也无人见过他们的真身了。
他们成为了传奇,成就了一段故事。
或许这是他们留在这世间,最好的结局。
……
问世间,情为何物。
直教人,生死相许。
一阵悲歌传来,令上官夜的头晕了一下。
……
十日后。
灵珠阵破后,众人都好一阵休息,过了七八日后,众人伤也都养差不多了,聂玉郎和刘凌儿也终于在曹炟的主持下成了亲,做了真正的夫妻。
曹炟身体渐好,开始临朝。
堂下文武百官皆复原职,上官夜与尹白玉、唐环及谢流云,依旧为朝廷的中流砥柱,上官夜更被封为护国公,而尹白玉被封为上将军王,并赐封地荆洲,统领二十万大军,与尹铉的尹军正式开始对抗。
上官夜的陈留旧部,也从尹军后面包抄。
至于尹铉,也并非孤立无援。
当日,尹白玉在尹府门前站了很久之后,还是被请了进去,进入后,才发现天烬皇帝夏炚也在。二人也算是熟人了,对于当下局势也相当的明了,夏炚与尹铉联手合作,试图说服尹白玉,还是归顺尹铉比较好,毕竟,尹白玉是姓尹啊,是尹家的人。
尹白玉听他们如此说,便知道事情已经无可挽回,只道:“看来,夏君已经有了选择,定会帮助尹铉了。”
现在他连叔叔都不称呼了,直呼其名。
尹铉闻之,已经知道了尹白玉的选择。
此时他并不多说,只道:“既然侄儿你已经有了打算,那么叔叔也不逼你。只是你要记得,你始终是姓尹的。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今夜侄儿你却是来错了。”
尹白玉道:“今日来,非为了政事,而是为了那些失踪的少女。”
尹铉哦了声,“我虽然被困此处,但买几个奴婢伺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尹白玉坐了片刻,终于再次劝道:“叔叔,回头是岸。”
这次却是以侄儿的身份说话了。
然而尹铉只是冷笑,“送客。”
这次,谁也没说服谁,尹白玉从尹府里出来后,便加派人手围困尹铉,然而数天后,尹铉连同夏炚,还有倾城,全部都失踪在尹府。尹白玉派人追击,却是没用,倾城的风水数术,非普通士兵能敌,不久,便听闻尹铉回到渝州,重整尹军,并与夏炚达成协议,共同讨伐邾国曹炟之事。
好在在这样的关键时候,曹炟却奇迹般的从灵珠阵中逃脱,立刻进行部署,总算是暂时稳住了局势。
灵珠阵大破那日,如霓兮所说,倾城像疯了似的在屋子里乱冲乱撞,她原本的美貌似乎在刹那间失去,脸上布满细细的皱纹,眼睛虽然还是异色,却失去了光泽和那惑人心神的魅力,尹铉进入屋子里时,她背对着他,大喊着让他滚出去!尹铉当然不会滚出去,结果就看到了她的脸。
尹铉很吃惊,惊道:“这是怎么回事?”
倾城捂着脸哭叫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们居然破了灵珠阵,他们毁了我的灵珠虫!灵珠虫死了,至我这一代,再也没有国教祭司了!”
尹铉听闻,心头一沉,“你是说,曹炟出阵了?”
倾城疯了似的道:“是的,是的,他们出来了!不过,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她蓦然抓住尹铉的衣领,“找到江山图!找到它!我要让曹炟和尉迟靖那个贱人,付出代价!我要毁了龙脉,重造龙脉!铉,你才是真正的真龙天子!你一定要打败那个贱人的女儿!”
尹铉知道倾城说的“那个贱人”,指的就是沈青。
贱人的女儿自然是尉迟靖了。
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在尹铉看来这些已经是往事,然而倾城依旧纠结其中,他觉得这并不是聪明的做法,而且对于她还是如此愤恨沈青的事情也有些不能接受,终是忍不住问道;“你还未放下尉迟风?所以你才如此愤怒于他的女儿?”
倾城愣了下,没有回答他,尹铉看着她这张蓦然苍老的脸,似乎忽然意识到,这女人原本就这么老,他每天与之缠绵,只不过是她的画皮迷惑了他。
但他只是在心里如此想,嘴上却道:“倾城,不管怎么样,我都是站在你这边的,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江山图,我会尽快找到它的。”
倾城终于笑了下,但是因为脸已经变得苍老,那笑看着有些可怖。
从那日起,倾城再也不是从前那个美貌的倾城。
而是一个苍老的妇人,她需终日戴着面纱,以防别人看到自己的脸。
现在,她最怕的是坐在镜子前,每每坐在镜子前,都会崩溃,然后抓起桌上的东西将镜子打碎。她实在不想相信,居然有人可以杀了她的灵珠虫,要知道,那可是祭司代代相传的灵虫!她现在失去了美貌,变成苍老的丑妇,这都是曹炟和尉迟靖害的!
特别是她知道,尉迟靖是陈留王的女儿,是沈青的女儿,就越发的不能接受这一点。
只是美的女子,一旦失去美貌这个利器,有些权力似乎不那么好用了。之前,尹铉很利意每隔一段时间就抓来美貌美子,让她用那些女子的鲜血沐浴,用她们的生命为她的生命洗礼,但是现在,尹铉似乎很厌恶这种事,并且觉得她变成如今这样,恐怕是用再多的少女血,也不会恢复如初。
心里头非常想念曾经倾城的美貌,更加无法接受如今的倾城。
倾城明显感觉到了这一点,一次向尹铉发脾气道:“你不爱我了!人这个混蛋!你欺骗了我!”
尹铉却只觉得她是在无理取闹,若不是看在她依旧能为他出力的份上,恐怕他根本不会再敷衍她了。
倾城崩溃了一段日子后,便明白了这其中的关节,一日终于坐下来,要与尹铉好好的谈谈。
尹铉勉强地答应了,倾城被冷落了好一阵子后,终于又与尹铉面对面的坐着了。
倾城道:“铉,我知道,现在的我,在你的心中,已经算不了什么了。”
尹铉语气却是和缓,“倾城,你想多了。”
“我没有想多,不过虽然你这样待我了,我却对你还是一往情深,你曾经待我的好,我还都记在心里,所以我必然是要还你一个人情的。”
尹铉哦了声。
“我之前说,要毁去龙脉,重造龙脉的事情,是真的,只要你找到那幅江山图,我便能知道龙脉是在哪里。介时,我毁了曹氏龙脉,为你铸新龙脉,让尹家登上权利的顶峰,并且万世不衰。”
尹铉的眼睛里闪着灼灼的光芒,眼前这个女子有多大的本事,其实他心里是明白的,只是自灵珠阵被破后,他也明显地看到了她的衰弱,心里明白她只是强驽之末,不过即使如此,假如她愿意帮他的忙,他依旧很是开心。毕竟如今,他与尹白玉和陈留旧部的队伍对恃,虽然有夏炚在旁帮助,也只有一小半的胜算。
但若是真如倾城所说,龙脉被毁,那么曹炟的运势就会大幅下降,而尹家就会上升,情势恐怕又会有变。
想到这里,他轻轻地走过来,将她搂在怀
里,“宝贝,我知道你这段日子心情不好,所以才没有过多打扰你。不过我还是像以前那么爱你的,想想二十年来,我对你的守候吧,这可不是任何一个男子都能做到的。至于江山图,我会想办法的,若到时候真的我为帝,我必封你为后。”
“我才不稀罕封后。”倾城如此道,心里却暗暗地想,“我只是不想让陈留王的女儿那么风光罢了。”
而且,她真正想帮的,也不再是尹铉。
……二人各有打算,各有所图,彼此敷衍,终于露出了些许笑容。
正当尹铉发愁江山图的时候,忽然有一日,这图自动送到了他的面前。
这时候,已经又是夏初了。
尹铉刚刚接到奏报,说是曹炟已经颁布圣旨,封了尉迟靖为后。大婚将于半月后举行。
他狠狠一拳砸在桌子上,机关算尽,未料到最后依旧被禁锢在渝州城这一小块地方。
江山稳固了,却没尹家什么事了。
这曹家的人,都是这么办事的吗?想当年,曹项在铲除了陈留王的势力后,亦是这样对待他的。
正当他懊恼不已的时候,忽然有人来报,说是有个叫尹凤的女子求见,如今就在门外。
尹铉的眼睛微微一亮,说起来自曹炟忽然连颁圣旨,夺势之后,他与这个侄女倒再也没有见过面了。本来以为她是死在哪儿了,没想到她还活着,当下让人唤她进来。
尹凤看起来比以前更加瘦弱了些,眼眸里布满红血丝,脸上颇有风霜之色,但她还是与以前一样,目光漠然却又带着笑意,使人看不透她到底在想什么。更令尹铉诧异的是,她的手中抱着个似乎是刚刚出生不久的孩子,孩子很安静,小小的一团,因为被襁褓包着,看不到孩子的脸。
“凤儿,你这是——”
“叔叔,好久不见,凤儿这次,却是来帮您的忙了。”
尹铉才不会轻易上小丫头的当,笑道:“之前听闻皇上下了旨,要斩你。不过我知道,你不会轻易被人给杀了,只是你现在已经是废后,甚至是名誉上的死人,你还能帮叔叔什么忙呢?”
“自然还是能帮到叔叔的,否则我又怎么敢来?”
见她说的很笃定,尹铉这才道:“来人呀,给侄小姐上茶!”
之后好歹让尹凤坐了下首。
尹凤似乎也并不介意,道:“叔叔,你猜,这孩子是谁的?”
尹铉拧着眉嘶了口气,道:“以凤儿的性格,当不会把自己许给随便一个男子,这孩子,莫非竟是你与和帝的?”
尹凤笑道:“不愧是叔叔,竟一下子就猜到了。”
尹铉心里也略微震动,倒没有想到尹凤与曹炟之间竟会有孩子,似乎是害怕尹凤骗他,便又道:“近前来,让我瞧瞧这孩子。”
尹凤便将孩子抱到他的跟前,尹铉往襁褓里看了眼,果然是个小小的小孩儿,只是这孩子似乎与别的孩子有一点点不同,那就是他格外的瘦弱,而且不知道为何,脸上的五观看起来很模糊,而且在小孩子的肩侧有一颗大瘤,乍一看是瘤,再仔细观察,便会发现那瘤体,似乎有些异常,再再细看,会发现瘤体上居然有着人的五观,也是很模糊。
尹铉吓了一跳,“这孩子——”
尹凤道:“这孩子来之不易,因此先天不足,有点儿怪异。我是利用术法硬生生聚合了我与他的精气,才孕育出这孩子。虽然长得怪异了些,但毕竟还是我们的骨血。”
尹凤说的很淡然,就仿佛在说别人家的事,这倒让尹铉不好再大惊小怪,拧着眉道:“这孩子如此怪异,就算是抱到曹炟的面前,他也不会承认这孩子是他的。”
“不承认又如何?这毕竟还是他的骨血,我打算在他与尉迟靖半个月后的婚礼上,将这孩子送到众人的面前。想必众人见了这孩子的怪异,自然认为他是天降邪恶,他的皇位必然动摇。”关健是这样一来,尉迟靖和曹炟都不会开心。
“所以呢?”
“所以我需要有人,护送我进入邾国皇宫。”
尹铉笑道:“这件事倒是不难,不过这只是你个人的私心罢了,叔叔为何要冒这么大的险帮你呢?况且,以我所知,凤儿你们本事可不小,你想去哪里,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为何此时居然需要护送了?”
尹凤依旧笃定地道:“听说叔叔一直都在找江山图。”
尹铉眼睛微微一亮,“怎么,你有江山图的下落?”
“没有江山图,又怎敢来求叔叔?叔叔交待的事情,凤儿一直都记在心里。”
说着她便伸手,由襁褓里拿出一个小卷轴,却没有立刻尹铉,只道:“叔叔要想得到江山图,务必要答应凤儿,找高人护送凤儿到达邾国皇宫。这个孩子,出生于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由于乃是术法帮助下促成,因此是极阴之体,被魔鬼盯上了,若是没有搞人护送,这孩子根本无法顺利到达皇宫。”
尹铉明白
了,经过这么多年,尹铉就算自己不懂风水术法,但是没吃过猪肉也是见过猪跑,这个尹凤所说的“魔鬼”,恐怕是不知道哪路邪人,想要她孩子的命,而她毕定不是那人的对手,因此没办法之下才来寻求他的帮助,也因此只能用江山图来促成二人之间的交易。
这样好,彼此都有利益,这样的交易保险,也容易成功。
尹铉笑道:“原来如此。凤儿既然如此坦诚,这忙叔叔是一定会帮的。”
尹凤这才将卷轴扔到尹铉的手中,“凤儿此举对叔叔不但无害,反而有利,还希望叔叔言而有信。”
“放心,叔叔不至于对自己的侄女食言。”
就这样,尹铉拿了江山图,当天晚上,就把图交给了倾城,倾城见图之后,两眼放光,要求第二日便出发,前往龙脉而去。
尹铉同意了,并且要求同去。
另一方面,却找了些方士,及两队侍卫,护送尹凤前往宛城,并且在宛城与夏炚汇合,夏炚会以参加尉迟靖和曹炟的大婚的名誉,以国君身份前往庆贺二人的大婚,这样可以顺理成章将尹凤安全带入宫中。
安排好了这一切,第二日,双方便各自按照计划前往。
尹铉亲自带了最精锐的暗卫和两队侍卫,随他护送着倾城前往龙脉,而龙脉所在地,居然正是当年安平郡所在之地,一处名叫巍山的地方,此山离当初况离为沈婥寻墓之山不远,甚至就是同一脉山。
路途遥远,尹铉心里是计划的挺好的,曹炟与尉迟靖大婚,想必根本忘记了江山图一事,就算是想起来了,怕也顾不上来阻止。只要龙脉一变,曹炟皇运大损,介时——
他越想越美,却不知此时曹炟,却另外有自己的计划。
……
邾国皇宫。
况离与巫雅又在那里打斗,况离很烦燥,道:“孔雀夫人,您为何不相信呢?巫灵珠现在根本不在我的手中,灵珠阵破,巫灵珠便也毁了,你如此逼迫于我也没用啊,再说我现在没空与你斗法,我的阿火还需要我天天的照顾她呢!”
巫雅极度不甘心,“不行!你这个况离,当初若不是你盗走巫灵珠,我与姐姐也不会闹得那样不开心!现在你一句毁了,这事就算完了?休想!”
况离实在头疼,“那你说怎么办?要巫灵珠没有,要命一条!”
巫雅气得跺脚,“嘿——你还敢耍赖!没看出来啊,况离,你居然是这样的小人!你们天烬的这些老妖怪,都是赖皮!”
“你——”况离气结,却是说不出话来。
正在这时候,见到尉迟靖和曹炟走了过来,曹炟穿着明皇色的龙袍,人却比以前越发有精神了,身材修长,面容英俊,气度非凡。一方面是他死里逃生,终于明白身为人君,到底负有什么样的责任,这份责任使他越发沉稳内敛,而另一方面也是手掌心里的独眼怪虫的功劳,只要这个家伙不要从他的手心里跳出来,他便觉得身体和精神都非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