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5章 他不敢不来
“那现在怎么办?”刘凌儿问。
“我并不是在逼你,凌儿,你今日好好考虑一下这件事,如果想通了,直接去找和帝道歉,并说愿意助尉迟靖一臂之力,想必他会原谅你的。若你此次立了功,自然拜月教就成为了圣教。若是你想不通,我们便就此出宫,没有必要在此久耽。”
曹煜说完,站起来,轻轻地拍了拍刘凌儿的肩膀,“当年,你父亲把重责大任交托于你一个女孩子,我也知道你为难了。只是现在,我也只能靠拜月教兴起了,和帝此人向来对拜月教有意见,若想本教顺利发展,你知道应该怎么做的,而我,早已经选择与他斗到底。”
他的目光似乎有种魔力,让刘凌儿不由自主地点点头,“四公子,我明白了。”
…嗄…
曹炟正是用人之际,特别是进入倒阴阳八卦阵,没有懂行的人,进入必是死路一条。
所以第二日刘凌儿再找到他时,他就知道刘凌儿的决定了,并且也没有责怪她,还是按照先前所开的条件,让她随着尉迟靖入阵弛。
就在这个时候,夏炚也到了。
对于夏炚的到来,曹炟心情复杂。
当晚,与尉迟靖一起替夏炚接风洗尘。
尉迟靖倒对夏炚有礼对之,夏炚虽然有一肚子话要对尉迟靖说,但真正面对她时,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席间,尉迟靖问了夕夕公主的情况,夏炚只说她还是老样子。
他却一直没有说明自己的来意,但是无论曹炟还是尉迟靖,心里头都有数的,夏炚来此,无非还是为了尉迟靖罢了。
然而对于他的这一层情义,尉迟靖只能冷漠待之。
散席后,尉迟靖往宁祥宫而去,半路上却被夏炚拦住。
她无奈,只好将宫婢们打发远些,与夏炚站在僻静空旷处说话。
“夏君,你此次来到这里,是否有其他的目的?”
“你说呢?”夏炚的目光里带着些许不被理解的自嘲。
尉迟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道:“再过几天,我便会去倒阴阳八卦阵了,此阵凶险,能不能活着回来尚未可知,所以关于旁的事,我不想多想,也不想再提了,夏君,你就当放我一马,让我做完想做的事情吧。”
夏炚忽然问道:“你为何一定要去那个倒阴阳八卦阵?你是否还对他存着侥幸之心?我猜你,一定没有问他那个问题对不对?因为你害怕我说的是真的。”
尉迟靖的眸子里涌动着怒意,好半晌,盯着夏炚说不出话来。
夏炚似乎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份了,抚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其实这次我之所以来,是因为上次接到你的信,说是姬静姝可能掳走婴儿之事,我也去调查了,果然那一片丢失了很多婴儿,但是在追查姬静姝的过程中,却发现她往邾国逃来,我害怕她回到邾国害你,因此一路跟来。我——”
夏炚忽然有些心酸,为了眼前这女子,自己甚至放下了国家大事,就为了区区数个婴儿,追了这么长的路途,目的不过是希望她不要受伤害罢了。
他忽然的哽咽,还是让尉迟靖忽然有些愧疚。
“夏君,我会防着她的。”
夏炚又继续道:“好,那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尉迟靖问道。
“我在半路上,便听闻了有关这里黑云散尽,你可能再入倒阴阳八卦阵的事情,所以我已经让人去天烬及周围寻高人了,现在已经找到了两位高人,正在赶来邾国的路上,大约七八天就到了,你能不能再等上七八天,等他们来了后,让他们陪你一起入阵。”
尉迟靖还想说什么,便听得夏炚道:“求你答应我,否则我怎么能够放心让你入阵。你若因此而有个三长两短,我必定不会放过和帝,因为你是因为他,才入的阵,只怕到时候事情便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了,邾国和天烬,免不了一场大战。你想当那种害诸多百姓死伤的罪人吗?”
夏炚了解尉迟靖的性子,只要他这么一说,尉迟靖必会考虑的,果然,尉迟靖的眼眸微微睁大,“你莫要犯糊涂,再说,你未必是和帝的对手,你已经败了一次。”
“是啊,我已经败了一次,所以我不介意再打一次,把这败局给翻回来。”
“你——”见他嚣张又笃定的模样,似乎她不答应他这个要求,若出了事,他必会说到做到的。
尉迟靖抬头看天空,只见天空依旧浓黑一片。
黑雾尚未完全散去,她也着实有些不放心。
犹豫了好一阵子,她道:“好吧,我答应你,等待那两个高手一起过来。”
……夏炚的神色总算缓和了些,又道:“我们好久不见,一见就说这么沉重的话题,怪不得你会这般不喜欢我。”
尉迟靖一笑,“你我之间,还有深仇大恨呢!难道你以为我不找你报安氏之仇,就算放过你了?现在我们还能和和气气的说话,都
tang是我泯了良心才能做到的,你知足吧。”
的确,曹炟与陈留一族的所有恩怨,看似千丝万缕,实际上却尚未坐实,而他杀死安氏之事,却已经是坐实的事实。
夏炚牙疼似的嘶了声,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又问,“我知道这件事始终是你心里的坎,那好吧,这样吧,我给你一个特权,就是你想杀我的时候,我可以不动手,让你杀。”
“你可知,君无戏言?这样随便说话很可能会丢了命的。”尉迟靖故意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有些邪恶。
夏炚却不怕,笑笑地道:“那也没什么,待那时候,我还了欠安氏的命,说不定你反而会想起我的诸般好,我九泉之下也会瞑目的。”
“唉——你们这些男人,怎么动不动就拿死威胁人。”
尉迟靖的话像是开玩笑似的,可是心里一点都不轻松。
有些感情,让人如沐春风,有些感情,让人觉得是沉重的背负,有些感情,则是永远也还不清的债。
而她于夏炚之间,不是这些之间的任何一种感情。
他们曾经做过一个时期的战友,但是现在,只是对彼此很了解的,熟悉的陌生人而已,谁要挖不透谁的心思,但这样的情况下,夏炚居然还想让她和他在一起,她心绪复杂,有时候想,若是安氏不是被夏炚所杀,二人至少能够成为真正的朋友,可惜——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如果,没有侥幸。
夏炚似乎看懂了尉迟靖眸中的情绪,那默默黯淡下去的目光,让他心痛如绞,然而却觉得这生,无论付出多大的努力,只怕都是与这个女子擦肩而过了。
夏炚不忍再多说什么,只任凭尉迟靖独自往前走去。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前面的阴影中,他才忽然道了声,“靖儿,对不起,我从来没有打算让你独自前行,是我错了,是我让你这么孤独。”
……
最终,尉迟靖并没有要求立刻进入倒阴阳八卦阵,虽然她很想去搞清楚阵中的情形,但是也不想无辜送命。或许夏炚找到的高人,真的是高人呢?就算在她的脑海里,其实已经没有什么高人了。
当晚,尹凤端着参汤来到曹炟的建章殿。
她的肩还没有完全好,面色也有些许苍白,进入殿后,曹炟抬眸看了她一眼,便又低头看折子。
尹凤将参汤妥出来,又轻轻夺了他手中的折子,把参汤放在他的面前。
曹炟眉头微蹙,漠然地道:“朕不喝。”
尹凤笑笑,“你害怕有毒?”
说着,她先就着碗喝了一口,这才又递到他的面前,“现在可以喝了吧,你这段时间很是辛劳,这可是臣妾特地花了不少时间炖的。”
曹炟将参汤碗推开,注视着眼前的女子,“尹凤,你即拿了江山图来威胁朕,就该知道,你我之间本来就不深厚的感情,已经完全灰飞烟灭,你不必对朕曲意逢迎,而朕,也不会再将你当成是朕的女人,你不必再耗费这些小心思,没用的。”
“不管你当不当我是你的女人,臣妾都是你的女人,邾国的皇后娘娘,人尽皆知。”
“朕可以保留你的封号,但请你现在立刻消失在朕的眼前。”
“不,今晚,臣妾很寂寞,要皇上来陪着臣妾。”
“呵呵,你竟如此大胆!对堂堂天子提出这样的要求。”
“天子也是人,也没有比任何别的人多出一只眼睛一只嘴巴,臣妾是人妻,自然是要自己的夫君陪着的。”她说着话,手一松,参汤碗跌落在地上,啪地一声,参汤碗破了,尹凤呀了声,“皇上,臣妾伤势未复,居然将碗跌落地上打破了呢!皇上不会怪责臣妾吧?”
曹炟知道她是故意的而已,半晌,他道:“滚,立刻滚!”
“皇上,臣妾会在寝宫里等着皇上,今晚,若是等不到皇上,有些后果还请皇上自负。”
她说完,便又冷清清地走了出去。
一路上,冷风吹颊,她觉得脸上冰凉凉的,却还是忍不住流了不少的泪水。大概是走神了,她走岔了路,居然在一个岔路口与尉迟靖狭路相逢,尉迟靖因为与夏炚的谈话,也是神思莫属,在暗夜里胡乱走动,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这里,昏黄的宫灯下,两个女子互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悲伤和茫然。
她们缓步向彼此走去,待走近了,彼此的目光已经变得同样冰冷嘲讽,就好像刚才初见互视时的那一眼,不过是彼此的幻觉而已。
她们本来应该说些什么的,也都打算说些什么的。
但是到了近前,却似乎并没有什么可说的,最终又带着彼此的骄傲,缓缓的擦肩而过,都已经走过了一段距离,尉迟靖却听得尹凤轻飘飘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今晚,皇上会到我那里去,我会和丫头吩咐一声,让她们不要拦着你。”
尹凤回到寝宫,就让人准备了香花浴,她耐心地准备了很久,一袭黑发,如缎子般富有光泽,浓妆艳抹
的她,此时素颜,却显出面容本来的清纯和乖巧,一双幼黑的眸子里却竟是木然的等待。
她的脑海里忽然出现当初与曹炟大婚的情景,那时候她身体未完全恢复,很是虚弱,但是那一段路上,她却是极幸福的。
那一刻,她是真的幸福的。
梳子轻轻地梳理着自己的头发,淡声问宫婢,“现在是几时了?”
宫婢道:“回皇后娘娘,已经是二更。”
宫婢见她依旧在镜前,没有准备去睡觉的意思,又道:“皇后娘娘,都这么晚了,今晚皇上怕是不来了。”
尹凤笑得有些漠然,“他不敢不来。”
说罢,便依旧耐心等待,一边往妆台上的香炉里,又敛了点香,幽幽的味道溢出来,带着些特异的暖香味道,她不由闭着眼睛狠狠地吸了一口。
大约又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外头终于传出侍监尖细的声音,“皇上驾到!”
尹凤的脸上出现一抹妩媚的笑容,但她甚至没有起身迎出来,依旧在镜子前,等到曹炟进来的时候,她才稍稍地扭过头,只露出一张侧颜,暖声道:“皇上,你终于来了。”
曹炟的神色很不好,他远远地坐在一边的椅子上,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尹凤的背影。
尹凤也不再多说话,只是伸手将香炉里香更加拨旺了些。
轻烟袅袅中,曹炟刚才紧崩的神经略有舒缓,终于道:“皇后,其实这样下去,对我们都不好。若你有什么好的想法,不防告诉朕,朕会给你自由。”
他的声音和缓清润,虽然是绝情的话,但听着却让人特别舒服。
尹凤终于站了起来,缓缓地走向曹炟,因为室内灯光昏暗,其实曹炟开始时并未注意到她的衣着,待走近了才发现她只穿着袭衣,并且上面三颗挽扣都解开着,露出脖颈以下一片雪白的肌肤,而且她走路的姿势也非常妩媚,与平时端庄的模样大为不同。
“皇上,我不要自由,我只要你。”
尹凤说着话,人已经大胆地往曹炟的腿上坐去。
曹炟皱了皱眉,忽然撤腿,尹凤便坐了空,以她的反应及功力,即使曹炟撤了腿,她依旧不会跌倒,但这次她却像是普通女子那般,任自己跌在地上,手撑在地上的时候扯动了肩上的伤口,她忍不住嘶地痛呼。
曹炟漠然看了她一眼,又道:“尹凤,你知道我们之间,从来就不可能。你救过我的命,我对你只有感激之情,却无爱情。特别是你,竟然要杀害靖儿,朕不允许想伤她的人,还能留在朕的身边。”
尹凤坐倒在地上,咬着唇,忍了半晌的痛,却换不来曹炟丝毫的同情,脸上的妩媚及娇弱神态逐渐消失,默默地自己爬了起来,道:“皇上,事到如今,你说放臣妾自由,却哪有那般容易?臣妾若走了或者消失,我的叔叔肯定不会愿意的,还有,臣妾从做了你的妻子那日起,便将身心全部交付于你,如今你想抽身,臣妾却不想,皇上,臣妾离不开你,爱着你。”
她嘴上浓情蜜意,脸上却丝毫没有半分暖。
然而等到曹炟目光转向她时,她的神情却立刻变得柔和,并且出现几分脆弱的委屈。
曹炟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尹凤往前走了一步,这次却并没有坐在曹炟的大腿上,而是双臂伸开,直接从侧面抱住了曹炟的脖子,曹炟刚想挣脱,却觉得她的身子一歪,整个人已然躺在他的怀里,媚眼如丝,她凝视着他的眼睛,道:“皇上,臣妾可以保证,以后与陈留公主和睦相处,臣妾再也不害她了,皇上也可以将她纳为妃或者夫人,但是皇上,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永远不要抛弃臣妾,让臣妾做你的女人。”
说完,她小嘴微张,怔怔地盯着曹炟那张不见悲喜的脸,他在她的面前,从来都戴着面具吧?
他的笑,他的愤怒,他的紧张,他的一切情绪,只会为了那个女人而波动。
曹炟终于俯身,将她抱了起来,正当她面露喜色的时候,他却又松了手,使她站好,并且他干脆站了起来,与她保持了相当的距离,这才道:“不瞒你说,朕与靖儿之间虽然并未约定一生一世一双人,但是在朕的心目中,却已经做了这样的决定,纵逆水三千,朕也只愿取一瓢而饮。
尹凤的眸子里如同啐了毒,有种难言的阴狠露了出来。
心中更像是被毒蛇啃食般难受,她再难以维持自己的修养,冷冰冰地道:“既然如此,当初为何又要娶臣妾?”
当时那种情况,曹炟是不得不取。
但他实在不屑找这样的借口,于是只道:“这件事是朕的错,你想要什么样的弥补,朕可以尽力达到。”
尹凤哧地冷笑,却没有再说话。
正在这时,曹炟却忽然觉得眼前一黑,刹那间的晕眩,使他有些站立不稳,同时头脑也有些迷迷糊糊的,尚未反应过来出了什么事,便一头栽倒,好在尹凤及时扶住了他,他才没有跌在地上。
尹凤将他扶到榻上,见他双目紧闭,已然昏睡过去。
尹凤将锦被盖住他的身子,然后唤道:“来人。”
一会儿,有宫人进来,见状便以为皇帝是先睡着了,并未感到惊奇,只道:“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今夜,可有别人来访?”
“并没有。”
“下去吧。”尹凤道。
房间里又只剩余曹炟和尹凤,尹凤看看门外,喃喃自语道:“尉迟靖,你倒当真是能够沉得住气。好,既然你今晚没有来,那么你就别怪我了,等我与皇上有了孩子,我看你们还如何能够一生一世一双人!”
尹凤拿出一张符,轻轻点燃,化在榻旁,口中念念有词。
一会儿,曹炟又微微张开了眼睛,神智似乎有些清醒,然而身体却还是软得使不上力,只是看着尹凤,他居然唤了声,“靖儿。”
尹凤居然也柔柔地应了声,“皇上。”
曹炟茫然地往四周看了下,“靖儿,我们这是在哪里?”原来此时在他看来,在他身边的,居然是尉迟靖。
“皇上睡糊涂了,你当然是是在建章殿。”尹凤答道。
曹炟想要坐起来,却不太能使上力,又道:“靖儿你何时来的?朕刚才好像做了一个噩梦。”
尹凤听得有些好奇,“噩梦?皇上做了什么噩梦?”
“刚才——好像梦到去了尹凤那里,她,她竟然谋害朕——”
他在刚才晕倒的那一刻,心里还是有些清楚的,立刻想到必是尹凤做了什么手脚才使自己头发晕。这只是一个念头,此时被尹凤的符咒影响,混淆了现实与梦境,居然把刚才的一切,当成了是噩梦,尹凤倒没想到是这样,一时间差点变了脸色,刚才那一切,若是尉迟靖做来,自然不是一场噩梦,而是会变成一场旖旎的风月好梦了吧?
不过她现在才不计较这个,只是俯下身去,唇瓣吻在曹炟的唇上,曹炟本来就很期待尉迟靖的吻,况现在她主动吻她,心里很是高兴,脸却微微地红了起来,听得眼前的女子道:“皇上,一场梦罢了,莫要怕,我在你的身边呢。”
说着,她又大胆地吻上他的脸颊。
曹炟身体发软,不能反抗,也不想反抗,只是微闭上了眼睛,享受她的香吻,修长的眉睫微颤,再加上脸上的红韵,还有那压抑着的喜悦里似乎夹复着一些只属于男子的羞赫与忐忑。
这真是一个***呢!尹凤想到他平日里冷冰冰距人于千里的模样,又有以前的传言,说他是嗜杀的冷血王爷,每每他摆出那幅冷若冰霜的面孔时,那强大的气场和尊贵,似乎夹带着血腥的风雨雷声,让人不禁望之而恐惧,再美的俊颜,又有谁人敢细细窥探?
若不是她施了术法,在他的眼里,变成了尉迟靖,只怕这辈子也看不到他脱去面具,如此柔软的令人心动的一面。
没错,虽是男子,却只能用***来形容了。
尹凤的心怦然而动,一只细长的双手,缓缓地解开了曹炟的外裳,接着是内裳,手向他的衣内探去,使曹炟全身起了一阵颤栗。
“靖儿——”他的语气里颇有丝脆弱和求饶的感觉,却又带着一些些的期待。
尹凤这时,当然不会管那些。
她发誓,今夜一定要吃了眼前这个男子!
在曹炟情不能自己的时候,她才脱了自己的衣裳,然后拉上了香帐,月光皎洁,照出映在香帐上的影子,一幅香艷旖旎——
春闺如梦,一场细雨润无声。
莺啼鸟鸣,却如寂寂处无边风月令人喜。
……
其实,尉迟靖也很犹豫,她好几次差点走出房门,要来到尹凤的寝宫看个究竟,可是诧然又想到,尹凤是皇后,曹炟是皇帝,曹炟若是去尹凤处,那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她却要去自取其辱吗?
她又要以什么样的身份去呢?
她就在这样复杂的心绪中,几乎是睁眼到天亮。
天微明的时候,她赶紧走了出来,见门口果然有丫头站在那里,忙问:“皇上昨晚是不是宿在皇后那里?”
那丫头道了声,“回公主,皇上昨晚二更后,便去了皇后那里,直到现在还没有出来。”
尉迟靖哦了声,心里头一下子空落落的。
之后却有点自嘲地道:“是啦,他们是夫妻,这不是最正常的吗?自己却在这里难受什么呢?”
尉迟靖得到了答案,一颗心却仿佛终于平静。
回到屋子里,蒙住头,狠狠地补了一觉。
……而另一方面,曹炟也是睡到即将午时才醒来,睁开眼睛,首先想到的便是昨晚那如梦如幻的情景,唇角便露出了些许笑容,然而看了看这帐子,却并非是在建章殿,心头忽然被什么东西揪紧了下,目光落在枕着自己胳膊的女子身上,女子还沉睡着,她的唇有些微肿,露出的脖颈上,还有点点的吻痕——
头发凌乱,一幅被人凌虐过的样子,然而即使睡着了,唇角却还残留着幸福的笑容。然而这个女子,却并非是尉迟靖,而是——尹凤。
曹炟只觉得整颗心忽然沉了下去,蓦然坐了起来,这一下当然是把尹凤惊醒了,她像蛇般的缠上来抱住他,“皇上,昨晚还如此缠绵,怎地到了白天,就这般粗鲁,臣妾的头发都被你弄疼了。”
屋内还残留着一抹暖香,曹炟此时刚刚清醒而已,却已经想明白了其中的事,只怕是尹凤做了手脚,使他把她当成尉迟靖,二人竟在这种情况下,苟合了。
曹炟一把推开她,因为推得很用力,尹凤啊地一声倒在榻上一角。
然而她并不生气,只道:“皇上,你弄疼我了。”
说着,她也随着曹炟一起下榻,坐到了镜子前,看到镜子里自己脖颈上的浓色吻色,她道:“皇上您瞧,这样我是无法见人的了。”说着羞怯地扭动了一下身子。
曹炟却是胡乱地套上衣裳,面色如霜,尹凤还要说什么,忽然见曹炟回眸盯着她,眸光里杀意深浓。
尹凤禁不住瑟瑟发抖,“皇,皇上,凤儿,凤儿——”
曹炟没有再说话,走了出去。
……
回到建章殿,只见众臣竟然都在,因为没有通知今日不早朝,他们因此而等到此刻。
曹炟踏上龙位,面沉如水,目光从众臣的头顶淡漠扫过。
众臣都跪下三呼万岁。
曹炟淡声道:“平身。”
他身旁的御前太监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这时候,谢流云上前一步,“皇上,微臣有事启奏。”
曹炟道:“准奏。”
曹炟发现今日朝堂内众臣其实与往事稍有不同,若是往日,曹炟来这么晚的话,众臣虽然不能指责皇帝来晚了但是肯定不高兴,而言官在诸事奏完后肯定也会提及此事,但今日曹炟来得这么晚,这都要晌午了,众臣的脸上居然全部都带着笑,似乎遇到了什么极高兴的事情。
果然,谢流云道:“皇上,安阳城上那团黑云,今晨忽然消失不见,巧的是又辞了一阵西北风,这下真是太阳高照,碧空无云啊。”
这消息令曹炟也不由自主地振奋了下,才发觉今日光顾着与尹凤生气,都不曾抬头看看天空呢。
这时候也不多说什么,直接从龙位上走下来,到了殿外。
第506章 故人来(八千)
众臣也跟着到了殿外,一起抬头看,只见天空绽蓝,秋高气爽,阳光明媚,倒也不是说万里无云,但是那似乎是在蓝色的底衬上,用笔轻轻淡淡描绘出几许轻纱般丝丝缕缕的白云,看着真是让人心旷神怡。
怪不得众臣这么高兴,原来黑云没了,是真的没了。
曹炟心情乍好之下,眸中却染上了几分忧色,黑云散去,这意味着尉迟靖肯定要进入倒阴阳八卦阵了,淡然向众臣道:“今日就议到此处,退朝。”
众臣又是一礼。
曹炟又接着道:“今日,你们都回去好好安抚家眷,其他的事情明日再说。”
众臣今日等到这时候,也不过是想和皇帝一起分享这个好消息罢了,如今目的达到,不免有些臣子趁机拍起了马屁,“皇上果然真龙下凡,终于将这黑邪给抹去了,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是啊是啊!”众人都附合道。
曹炟笑着道:“好了别拍马屁了,都散了吧。”
众人这才都散去。
曹炟脚下如风,就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尉迟靖,或许他已经知道了呢?
这样想着的时候,人竟然已经到了宁祥宫。
到了院中,便先问侍女,“公主在哪儿?”
侍女回道:“回皇上,公主在睡觉,还没醒。嗄”
曹炟有点担忧地道:“公主昨晚没睡好吗?”
那侍女嗯了声,却又欲言又止,仿佛知道什么内情又不好说的模样。
曹炟道:“她昨晚为何没有睡好?”
那侍女犹豫了下,还是小心翼翼地道:“皇上,公主听说您昨晚夜宿皇后处,因此而没睡好。”
其实关于尉迟靖和曹炟的关系,宫里头已经是人尽皆知。
二人的故事也早就传遍坊间,虽然说尹凤是皇后,但是众人的心目中,这位陈留公主亦是皇上心尖儿上的人,侍女太监最是会察言观色,自然是想在这时候给皇上卖个乖,却不知这一下的提醒,让曹炟如被冷水浇头,他刚才光顾着高兴了,差一点儿把昨晚的事抛之脑后,这时候又想了起来,顿时又羞又怒,竟一时不知所措。
侍女见状,却是匆匆告退。
曹炟默默地走到风亭中坐了下来,一会儿,侍监道:“皇上,这秋日冷,还是回屋里坐着吧。”
曹炟没说话,目光只默默地盯在尉迟靖的屋门上。
身后的侍监不由自主地叹了声。
这一等,居然又等了一个多时辰,其实也不是等,只是他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只能等在这里。
尉迟靖是被饿醒的,早膳没吃,午膳又没吃。
她起来后,对着镜子恹恹坐了一会儿,这才打开门,刺眼的阳光正朝着门来,她不由地伸手挡在眼前,心里奇怪今儿的太阳怎地如此烈?待眼睛适应了这光,才看到了风亭中坐着的曹炟,他当然也看到了她,二人目光对视,却都说不出话来。
最后还是尉迟靖走了过来,像没事人似的说,“皇上,您怎么在这里?”然后抬头看了看绽蓝的天空,“今儿的天隔外干净。”
曹炟嗯了声,“黑云散了。”
尉迟靖听到这等好消息也是一怔,接着不由高兴地道:“太好了!”
却又道:“那碧落行宫呢?”
曹炟其实还没有详细问,这时便道:“尹铉还在那里守着,想必还是在往外冒黑雾,不过总算半空的那团黑吸怪没有了,现在又知道盐可以制黑雾,总归不可能再让它扩大到能成为黑云的模样。”
尉迟靖嗯了声,“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曹炟站了起来,牵住尉迟靖的手,“错过了午膳的时间吧?今日朕给大臣们都放了假,我们一起去街上逛逛,看小食馆都开了没,和朕一起吃些东西。”
尉迟靖嘴里应道:“好啊!”手却不动声色地由他的手中抽出,“说起来安阳城的小吃真是非常美味,不过我也是好久都没有吃到过了,不如叫上巫雅和萧齐君吧!”尉迟靖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对这个提议是相当的赞成,然而她不愿与曹炟单独行动,足见还是对昨晚的事情非常介意的。
也就是昨晚,尉迟靖才真正的意识到,眼前这个男子,是个皇帝,他已经娶妻,有了皇后,他与皇后同宿一屋,乃是最正当的事情,而她不知道,在她离开的这些日子里,曹炟是否经常与皇后同宿一屋,二人早已经过上了夫妻生活吧?她以前认为,就算他有了皇后,他依然是她的。
但事实上,他不再是属于她一个人的。
这个认知让她一夜未眠,一夜的焦躁,一夜的伤心与难过。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
不过她实在没有理由将自己的伤心气恼表现出来,反而越加笑得开心快乐,曹炟却并不太赞成她的提议,道:“萧齐君和巫雅可能另有安排,他们最近玩得很开心,靖儿,听说烟雨河的水也清了,烟雨桥上的小吃摊今日也应该
tang摆出来了,咱们去那儿吧。”
尉迟靖看起来很勉强为难地道:“就我们两个人啊?”
曹炟点点头,“就我们两个人。”
尉迟靖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
“为什么不行?”曹炟的声音里,透着些许微颤。
“反正是不行了,男女授受不亲,就我们两个人,容易引起误会来了。”
这时候,忽然听到夏炚道:“怎么,是要出宫去玩吗?可不可以算我一个?”
尉迟靖心里极拒绝夏炚的,但这时候却频频点头,“好啊好啊,一起走吧。”
曹炟无奈,结果就这样,三人一起出了皇城。
后面自然是铁面卫队和聂玉郎、翟白不远不近地护卫着。
一路上,曹炟显得很沉默,一语不发。
而夏炚和尉迟靖反而聊得极好。
尉迟靖忽然问起青玉狮子的话题,道:“夏君,你可知,你失去了一个好宝贝,那青玉狮子价值连城,你送给了萧齐君,你可是吃亏了。”
夏炚笑道:“端看一个人,怎么看待这个问题了,那青玉狮子是不错,光说那对鸡血石眼睛,也是价值不菲,但是放在手里当玩物的话,也不过是个玩物而已,将它换出去,才能换出实在的价值来。”
尉迟靖对他这一套理论倒也赞成,却又问道:“那东西这世间,怕是再无第三个,却不知夏君你是如何得到的?”
“如何得到?”夏炚想了半晌。
“原来是我娘亲的爱物,总是拿出来端祥半天,后来她不在了,本想将它陪葬,又觉得这东西埋在陵墓里实在可惜,就起了私心将它放下了。后来听闻萧齐君有一模一样的一只,便送与他配成一对,算是个人情。”
“这么说,你也不知道它的来历。”尉迟靖道。
夏炚被问得有些发闷,“难道它还有特殊的意义?”
尉迟靖道:“有没有特殊的意义实在不知,不过这对玉狮子的确不是凡品,因为并不是天然形成,而是养玉人穷几代之功,养成功的玉,这鸡血石的位置和青玉的大小,皆是养玉人从起先就控制的,所以鸡血石才能正好在眼睛的位置,而两只玉狮子才能够雕成一模一样。”
夏炚是第一次听说玉也能养的,在他的认知里,玉的确能养,不过与尉迟靖说的这种养玉完全不同。
比如一块好的玉石,有人为了使其油润铀光,便需要让一位没有开苞的少女来帮忙,这位少女不但冰清玉洁,而且为人脾气要好,容貌也要光泽靓丽,然后将一块打磨好的璞玉让其握在手中,或者抱于怀中,期间不得有一刻离身,少女在此期间更不许下炕,而炕下一直烧有温热的火,使炕保持一定的温度。
每日里有人专门给少女造饭送饭,替少女匀面梳妆,而少女因为是在温暖的炕上,因此每日都会有一定的时间是香汗淋漓,据说就是少女体香和脂香,随着汗液渗出玉中,因此使玉暖而油润,三个月后,此玉方才初养成。
夏炚乍然听到养玉,以为她说的是此种方法,不由笑道:“怪不得如此油润,竟然穷几代之功,的确也算是难得。”
这时,一直沉默的曹炟却终于插了一句话进来。
“夏兄理解错了,靖儿所说的养玉与夏兄所说的养玉不同,靖儿所说的怕是当年天烬国兴起的一股养玉风。养玉师需要寻找适合养玉的地方,探好里头有什么料,或者是添加一些料进入,特别是将青玉和红玉养为一处,并且提前设想好雕玉姿品的更难,将这些料添好后,再重新埋上。
其后的这些年里,会依据实际情况,不断加料,直至玉养成,一块普通的玉需要数年之功,而极品,需要数代之功,但倘若中间出了一点儿差错,便会前功尽弃或者成为残品。”
夏炚是以天烬旗号,虽然当年以七皇子的身份夺了安阳,但是亦败于安阳后,基本已经承认外界所传说的他是天烬后裔的事情。
他当然自认为是天烬后裔的,但是对于天烬国的这养玉习俗,他今日竟是第一次听说。
以前从未了解过。
听到此处不由赞了声,“和帝好才学。”
尉迟靖又接着道:“其实是因为当初和帝与我们同困天烬大墓,出来后,才会去主动了解天烬国的一切。想必和帝亦是如此,自然比夏君知道的多些。不过话说回来,毕竟是一个可能已经消失的行业,养玉人如今不复存在,所以夏君你明白你送给萧齐君的东西是多么贵重了吧?”
夏炚苦笑一下,“的确是走宝了。”
听到天烬大墓几个字,曹炟的脑海里出现了很多当年的情景。
那时候觉得自己是极苦的了,如今想来,在那样的时候其患难,却也是甜蜜的。
想着想着不由失神,顿住了脚步。
而尉迟靖和夏炚,则已经上了烟雨桥。
一路走来,安阳城内果然已经恢复些生机,只是小
食摊多数还是没有摆出来,而且路上的行人依旧没有敢脱了盐衣,让他们这般便服行走的,倒成了异类,不过一行三人皆是俊男靓女,行人也只敢侧目而已。
结果到了烟雨桥,也没买上什么吃的,倒是桥上有炸豆腐的小摊子,也仅仅只有这一个小摊子,摊主坐在桥阶上,炸着为数不多的豆腐。
尉迟靖要了三串豆腐,亲眼看着摊主炸至金黄,连忙拿起来给夏炚一串,“尝尝!”
又拿了一串要给曹炟时,却并没有发现曹炟。
夏炚用下巴指了指桥下,却见夏炚独自负手立于烟雨河边,一头白发随风轻扬,与烟雨河融为一体,倒是养目得很。只是神情却是茫然,不知道想什么出了神,根本没有发觉周围发生的事情。
尉迟靖见状,心里难过了一下。
又道:“我去给他送一串。”
夏炚却道:“你们,吵架了?”
尉迟靖一笑,“没有。”
夏炚不信,却也由着尉迟靖走到桥下来。
尉迟靖其实也有些尴尬,举着一串炸豆腐来到曹炟的身边,刚要把豆腐递给曹炟,却听得曹炟道:“靖儿,再过些日子,可能就会下雪了,一下雪,这河里便要结冰,还记得那一年,我们在冰上共舞定情的时候吗?”
尉迟靖的手停在半空,好半晌都伸不出来,她当然记得,那时候,她还是安歌呢!
在失去曹炟的日子里,那场景曾经无数次的回忆在自己的脑子里。
然而她嘴里却道:“都过去那么久了,我真的快要忘记了呢。”
其实曹炟并没有发觉她过来,乍然听到她说话吓了一跳,扭头看她时,见她笑眯眯的举着一串炸豆腐在他面前,“新鲜炸好的,吃吧。”
曹炟默默地接了过来,他刚才似乎听到她说,已经忘了当时的情景呢!
“谢谢。”他缓缓咬了一口豆腐,却味同嚼腊。
尉迟靖道:“不必客气。”
说完,她又道:“我想去桥上吹吹风,今天的天气是真的好。”
曹炟没有阻拦,只道:“好。”
接着就见尉迟靖上了烟雨桥,回到了夏炚的身边。
她爬在桥栏上吃豆腐,唇角有豆腐渣,便抬手替她捡去了,她微怔了下,却并没有表示反感,而是对着夏炚笑了笑。
曹炟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再也无心吃什么豆腐了。
尉迟靖见曹炟始终孤独地走在后面,也不由的目光总是往后瞅,夏炚看在眼里,心里头情绪复杂。
“你若是爱他,昨晚的事情该包容他。”夏炚道。
“昨晚——”尉迟靖还想掩盖,听得夏炚道:“昨晚他夜宿皇后尹凤之处,这件事整个皇宫的人都知道了。你知道消息为何传得这么快吗?”
尉迟靖笑笑,“宫里从来没有什么消息传得不快。”
“你说的也对,不过这次的消息之所以传这么快,是因为和帝与尹凤成亲后,根本未曾同房过,昨晚却是第一次。”
“第一次,和许多次,区别也并不大。再说他们是正当的夫妻,我哪有资格管他们同房不同房。”尉迟靖说着,沮丧地低下头。
“我就奇怪一件事,你离开邾国的日子也不算短,曹炟都能够如此冷落尹凤,为何反而在你回来后,又替他解决了黑云之事,他反而要选择这个时候与尹凤同房呢?这觉得这其中定有误会或者是阴谋。”
“阴谋?”尉迟靖忽然想起来,昨晚与尹凤其实是见过面的,当时她告诉她,皇上今晚会去她那里。
见尉迟靖果然想到了什么,夏炚道:“我这算不算是自讨苦吃呢?如我不这样点醒你,或许你和他之间的裂缝会更大,而我的机会也就更大些。只是靖儿,我实在不想看着你如此难过,你明白我的心吗?”
尉迟靖像是没听到他的话,只道:“不管是不是阴谋,其实我与他之间也是不可能的,就像我与你之间,也没可能。”
“靖儿,我知道你不爱我,但是请别阻止我爱你,行吗?”夏炚又道。
尉迟靖的眸子里蓦然染上泪光,“你如此说话,便已经是欺负我了!夏君,不要与我谈这个爱字,难道女人就一定需要男人爱吗?大不了我像我师父一样,做一个山野高士,避开这红尘纠葛也罢了。”
夏炚见她负气,心里却明白,她只是气曹炟罢了,却未必是真的气他。
又拿出帕子递给她,“靖儿,你流泪了。”
“我哪有!”尉迟靖伸指往自己的眼上扫了下,却果然湿辘轳的,果然是流泪了,她有些尴尬地接过手帕,“谢谢。”
曹炟也看到了她的泪,很想走上前去,亲自替她拭去眼泪。
然而,却始终没有上桥去。
眼见着尉迟靖在夏炚的面前,又是笑,又是哭,心里顿时乱糟糟的。
一串豆腐渐冷——
三人回来
的时候,却见路边的摊点多了起来,然而三人都没有胃口,就又回到了皇宫里。
分别时,谁都没有说话。
到了宁祥宫,尉迟靖默默地回到房间里,随便洗漱后,便躺下去睡了。
躺在榻上却睡不着,眼泪顺着双颊流下来,感觉到脸上的湿意。
同样睡不着的还有夏炚还有曹炟,夜已经很深了,秦越人来给他换药,发现受伤的胳膊伤口已经结痂。
“皇上,你的伤好多了。”秦越人道。
曹炟嗯了声,秦越人又道:“皇上,您的面色不太好,要不要微臣给你把个脉?”
曹炟却摇摇头,“不必了,朕没事。”
秦越人把药装回药箱里,便告辞了,已经老朽的身影,渐渐地消失在建章殿。
一会儿,有梅花卫队的人求见。
曹炟让人进来后,那人禀报道:“皇上,江山图的确是落入到了皇后娘娘的手里,只是微臣等却没有办法找到它现在藏于何处,又是何人收藏。”
“想办法找出它。”
“是。”这人施了礼后,又退了出去。
待梅花卫队出去后,曹炟喃喃自语道:“或许,一切已经是时候了。”说着拿出圣旨,连续写下数份圣旨后,盖上国印和自己的玉玺。
另一边厢,萧齐君和巫雅正在赏舞乐,听丝弦,二人把邾国皇宫完全当成了自己的家,且饮酒且乐,不亦乐呼。
这丝竹舞乐声却传到了建章殿,此时正有个女子在唱曲:
……是谁又捏碎了一轮海中月,醉梦里,长笑歌万阙;是谁又在海上吹那杨柳叶,六月里,天涯飞白雪,千人战几地秦淮水飘红夜。莫回首,百年相思难解,却回首为你指间笛声咽,再回首,看梅花不谢……
多少年生死一笑剑歌烈,问天下,谁能掌缘生灭;
谁又在抬头望漫天青莲雪,谁又在,轻轻道离别……
(此曲摘自风姿物语·李煜·青莲雪)
是啊,这下天,谁能掌缘生灭?
曹炟举头望月,忍不住涩然而笑。
……
其实,宁祥宫的尉迟靖也能听到这丝竹乐声,当下只是用锦被闷住头,隔绝了这声音。
另一边,尹凤正盘腿坐在榻上施法。
却被这丝竹乐声扰得不能专心一意。
几次三番试过后,气恼地从榻上下来,走到门外,望着萧齐君和巫雅的住处,一双眸子里满是冰冷。
之后又回来,继续坐在榻上施法。
嘴里还喃喃道;“为了孩子,一定要努力。”
……“曹炟,我一定会有你的孩子的!”
她接着开始施术。
……
只有萧齐君和巫雅还是那么高兴,游戏人生的模样。
而在一个暗处,曹煜和姬风,也在听着这乐声。
却都沉默着没说话,姬风的目光紧盯着乐声起处,还能够听到巫雅银铃般的笑声,一双眼睛散发着阴郁的光芒。
……
这一夜,似乎所有人都没有睡好。
之后的几天里,因为黑云的散去,所有紧张的气氛都缓和下来,当初离开安阳的百姓渐渐返回,就有些锁碎的事情需要安排,曹炟干脆把心思放在这些事情上,短短几天里,安阳城似乎就恢复了之前的繁华,一切变得正常,车水马轮起来,唯一的异变,可能就是食盐再次暴长,为了使普通百姓也能吃到食盐,从而使盐商突然掘起,因尔又引来很多这方面的恩怨情仇,传奇故事,不过这已经是另外的故事了,这里暂且不提。
那一日,夏炚在征得曹炟的同意后,终于带了两个人进宫来。曹炟认得其中一个人,正是当年君山脚下的黑熊。
另一个却觉得陌生。
尉迟靖也被唤来了,见到二人愣了下,接着奔到黑熊的面前,眼含热泪地握住了他的手,“黑熊大哥!”
其实之前尉迟靖不是没想到过黑熊,只是觉得事态危险,而黑熊在君山脚下生活得很好,她实在是不想过多打扰他。没想到,当年熟知君山大阵情况的夏炚,却自做主张请他出山了,既然来了,尉迟靖也干脆打消了先前的念头,饱含热情地欢迎黑熊。
黑熊的本事,曹炟也是清楚的,他的到来,曹炟也是开心的。
黑熊本来就少言少语,此时也只说了声,“小歌儿,我们又见面了。”
但这一声小歌儿,却让在场诸人都颇为感慨,想起很多很多的往事。
另外一个年青人,看起来面容端正,只是一双眼睛却不对劲儿。尉迟靖端祥了半天还是认了出来,“阴娃?”
自从君山大阵后,尉迟靖还是第一次见到他。
他比以前长高了很多。
阴娃倒是嘴甜,直接叫了声,“靖姐姐。”
尉迟靖笑了起来,道:“
君山大阵后,我还曾到底打听过你,你这阴阳眼可是世间少有。”
阴娃一笑,“所以这次助靖姐姐来了。”
尉迟靖道:“谢谢你。”
几人的会面很是开心,然而曹炟的神色却并不轻松,他们的到来,意味着尉迟靖将会进入倒阴阳八卦阵去。
当晚,曹炟摆了大宴为黑熊和阴娃接风洗尘,这二人其实都是山野中人,对满桌精致的美食表现得很淡然。只是酒还是要喝的,几杯下肚后,阴娃问起有关倒阴阳八卦阵的事儿,尉迟靖就把自己了解的情况,细细说了一遍,黑熊凝神静听,之后却只叹道:“此阵虽然比不上君山大阵那么迷惑人,但是凶险程度却有可能超过君山大阵。”
阴娃也道:“那妖物被压在阵中多年而不死,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尉迟靖也道:“可惜到现在,都没有见过那妖物的真面容,实不好做推断。也或许根本就没有什么妖物,只是当初设下的妖阵而已。”
阴娃道:“凭我这双阴阳眼,进入阵中,必能看出端倪。”
一直坐在一隅没说话的刘凌儿这时插了句,“若真是妖物,万一我们对付不了它,可能是要死在其中的。”
刘凌儿亲眼见到过黑云的厉害,觉得阴娃和黑熊其中低估了此阵的厉害。
尉迟靖也知其中凶险,这时道:“黑熊大哥,阴娃,凌儿说的对,此阵凶险,若是二位现在想要退出,尉迟靖绝无怨言。”
黑熊冷冷地哼了声,忽然把一只杯子摔在了直,却不说话。
尉迟靖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忙去安抚他,“黑熊大哥,是我错了,我不该说这样的话。对不起。”
黑熊的神色缓和了些,道:“要见识见识这妖物。”
尉迟靖嗯了声。
阴娃也道:“靖姐姐这样说,的确是小看我二人了,不过我知道靖姐姐不过是关心则乱罢了,阴娃也在这里说一句话,无论如何,这次都要入阵去看看,虽然凶险,可能一辈子也就只有这一次的机会可以看到这样的恶阵,错过的话太过可惜,所以靖姐姐不要阻止我们了吧。”
尉迟靖听闻,只好举杯再与他们喝一杯酒。
众人举杯喝酒,就在这时,忽然听得外面传来轰隆隆的声音,像是滚滚的天雷,有种地动山摇的感觉。
众人皆放下杯子,走到殿外来。
只见头顶黑云滚滚,风云突变,远处还似乎有闪电和雷鸣的声音。
第507章 再见沈婥(万字更)
刘凌儿道:“深秋打雷,必有祸事。”
况且现在都已经快要冬天了,或许马上就要下雪,真是没想到这种时候,还会打雷闪电。
她的话,让众人的心里染上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夏炚道:“好像是碧落行宫的方向。”
尉迟靖好久没有动用自己的卦钵了,这时回到屋内,摇起卦,占了一局。
之后盯着此卦,却半晌说不出话来嗄。
原来此卦却是解革卦九四,意喻为悔亡,有孚改命之意。
意思是说,有人逆天改命而至死而复生。
这一生,尉迟靖第一次卜出这支卦来。
当年,杨筠松说,这支卦是百年千年都难遇的一卦,若是遇到,必有奇人降临,或者是大祸降临,乃天下大乱之表征。
这些人里头,夏炚和刘凌儿都懂点卦象,然而此卦他们却都看不出来。
夏炚问道;“靖儿,这是何意?”
尉迟靖一把收了铜钱,将卦钵挂回腰间,这才道:“此卦乃笑卦,我也实在解不出。”
说着,却是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碧落行宫的位置。
这一阵雷声滚滚和闪电过后,似乎又平静了下来。
阴娃在外面道:“月亮出来了,天晴了。”
众人再走出来,果然刚才滚滚的云朵散去,月光皎洁,天清气朗,就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众人的臆想或者是大梦罢了。
阴娃道:“奇哉,怪哉。”
众人再等了片刻,却再也未发生异象,就又回到大殿中坐下。
尉迟靖心里担忧卦象所指,不知道那“逆天改命,死而复生”到底指的是谁,还是什么事?难道倒阴阳八卦阵中,真的有妖物复活?如果真的是这样发,刚刚复活的时候应该还很虚弱,如果妖物复活,那么况离和火公主呢?这些都使她异常担忧,犹豫了片刻,她向曹炟道:“皇上,既然黑熊大哥和阴娃来了,又有刘凌儿姑娘愿意相助,我想明日便进入倒阴阳八卦阵去看个究竟。”
曹炟怔了下,“黑熊和阴娃长途劳累,应该休息两日。”
黑熊道:“不用。”
阴娃也道:“我已经迫不急待。”
刘凌儿却是沉默,她感觉刚才的雷声和闪电,只怕也倒阴阳八卦阵有关,因此意识到此阵,恐怕比想象中的更加凶险,因为一般来说,一个大阵会在大阵相关地界内影响到一部分的风云变幻,天象和风象也会受其影响,但像此阵这样,居然引起雷鸣和闪电,乌云滚滚遮云蔽月,实在少见。
她不是怕死,但不愿为了这个昏君曹炟而死,不愿为他的女人而死,所以她对此事并不积极。
听得尉迟靖又道:“迟恐生变,况离和火公主也会更危险,早一点,或许可以为他们争取一线生机。请皇上同意我的请求。”
曹炟因为这几日尉迟靖对他实在冷漠,这时知道自己再劝说也是无用,没有办法改变她的决定,当下只能点了点头,“好,明日——就入阵。”
*
与此同时,尹铉却已经将士兵从碧落行宫撤走。
在碧落行宫守了好几个月,这次却终于回到了新建好的大司马府。
当夜,尹铉欣喜若狂,跑回到一个华丽幽静的房间内,掀开一层层的帐帘,每掀开一层便兴奋的难以言喻,直到最后甚至来不及掀开帐幕就直接冲了进去,到了最里头的房间里,只隐约看见一个女子躺在榻上,尹铉在掀开帐帘的那一刻,却忽然胆怯了,颤抖的手只停在帘幕外,半晌,颤声问道:“宝贝,是你回来了吗?”
好半天,才听到里头像是叹息了一声,尹铉再也抑制不住的激动的神情,立刻掀开帘幕,只见里头的女子果然已经睁开了眼睛,白晰的皮肤,微颤的睫毛,一双眼睛却是奇特,一只眼球为棕色,一只眼球为深蓝色,她的眉很浓密细长,唇很丰满,五观立体,看着并不像是中原人,却有着让人一见而沉迷的美貌,同时有一种妖精般古典的妖媚感。
她眨着眼睛,看向激动的尹铉,终于道:“铉,是你。”
尹铉的眼眶红了,眼泪也几乎要掉下来,立刻将她狠狠地搂在怀里,“宝贝,你醒了!你醒了!你知道,这些年,我每天都在盼着这个日子!”
女子又轻叹了一声,“铉,你果然信了我,一直守着我,谢谢你。”
她的声音轻柔,让人闻之而心颤,并且并不反抗被尹铉抱着,甚至还伸展双臂轻轻地拥住尹铉的身体,“铉,我们这一别,怕有十几年了吧?”
尹铉喜极而泣,嗯地应了声,却是再也说不出话来。
女子又道:“铉,你莫哭,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也幸好有你守着我,我才能从那个地方跑出来。”
尹铉这才止住了些眼泪,又盯着眼前的女子看,女子同样看着他,两只颜色不一样的眼睛,闪着妖异迷人的光芒。
“铉,你看
tang起来老了好多。”女子道。
“都这么多年了,自然是老了,反而是你,一点都没变。”
女子笑着轻抚他的脸,“没关系,我反而更加喜欢你现在的模样,饱历风霜的一张脸,充满坚毅和深沉,这才是成功的男人的标志。铉,当年我睡去时,曾经向你许诺过,若是你能守着我,好好的保护着我的身体,等我醒来,必会助你得到一切你想要的,这诺言,就仿佛昨天才说过,我深深的印在脑海里,我不会食言的。”
“你醒了便好,比什么都好,这些话可以先不提。”尹铉再次将她拥入怀里,粗粝的胡茬在女子的颈上轻轻地摩擦,女子咯咯咯地笑了起来,“铉,你这个坏家伙,还是那么坏!”
然而却并没有反抗,顺势躺在了他的怀里,“铉,我需要你。”
女子大胆直白的要求,一下子点燃了尹铉压抑了十几年的血液,他只觉得全身充满了需要发泄的慾望,简直不能自己,接着像恶狼般扑上去。
女子刚刚醒来,身体还有些微的冰凉。
她需要温暖,一种强烈的温暖——
帘幕重重波动,风起处,只余男女混杂的呻|吟声。
之后,女子的身体果然被温暖了,尹铉却是无力地倒在了一边,满足幸福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女子起身,观察着自己的胳膊上的皮肤,又摸了摸自己的脸,却渐渐地有些苦恼,“铉,我的皮肤是热了,我不再冷了,但是我觉得我的皮肤很干躁,是不是已经有皱纹了呢?这些年,你有没有遵照我的吩咐,隔一段时间就用少女血给我沐浴呢?”
她闻了闻自己身体的味道,似乎少了些从前熟悉的血腥味儿,果然尹铉并没有这样做吧?
尹铉有些愧疚地坐了起来,“宝贝,这些年曹项对我看得紧,还有后来的这两任皇帝,都对我很忌讳,我不能落下把柄与他们起冲突。在我们这个国家,随便杀人是不行的,不过并不是完全没有做,每隔半年,也会杀两个少女为你沐浴呢,你看,你的皮肤还是那般嫩滑,还是那般柔软,根本和以前一模一样呢。”
“真的吗?”女子似乎还是有些不信,依旧觉得自己的皮肤没有以前好了,半晌,却是幽幽地叹了声,“不过,能在你的照顾下保存成这样,已经很难得了,铉,这么折腾了一晚上,我觉得全身都有些汗腻腻的,能不能让我好好的沐浴一次?”
尹铉知道她所说的沐浴,可是与一般人所说的沐浴不同的,当下有些面露难色,却见眼前的女人面露委屈,“你不帮我也可,反正我自己也可以做到的,那你好好休息,我自去沐浴。”
尹铉赶紧坐起身来抱住她,“宝贝,宝贝——莫要生气吗,你现在这个样子出去,恐怕要引起很多人注意的,你不过就是想沐浴,有什么难的?”
其实尹铉早就给她准备好了专门的浴房。
他站了起来,“你在这儿等着,准备好了后,我来接你。”
这女子听闻,才露出一点笑容,“好,我就知道,铉对我最好了。”
尹铉到了外面,正好看到两个端茶的丫头从门廊前经过,他向她们招招手,“你们过来。”
两个丫头便走到他的面前,尹铉上下打量了下她们,大约都是十四五岁模样,干净而老实。
“跟我走。”尹铉又道了声。
两个丫头对视一眼觉得有些奇怪,但她们向来是服从习惯了,二人低头跟在尹铉的身后,进入了一间隐在一面绿树花墙后面的浴房,浴房整个用石头砌成,暗青的颜色,房内有个很大的温水池,及一个稍小点的浴池,因为一直用温水使这里保持温暖嘲湿,所以周围摆满了鲜花,这些鲜花并没有受季节的影响而衰败。
两个丫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美的浴房,都不由地有些惊叹,却不知是死期已到,尹铉指着那个浴池道:“你们过去看看,里头干净不干净,一会儿夫人要来这里沐浴。”
两个丫头便走上前去,低头往浴池里看,就在这时,尹铉抽出了腰间的大刀,目光阴冷地走过去,手法极快一边一刀,将两女的头颅砍了下来,只见两具爬在浴池边沿上的无头的身体刹那间喷涌出鲜血,鲜血悉数不漏地落到浴池中,尹铉冷冷地看了还在抽蓄的身体一眼,就走了出去。
等他再进来的时候,手中已然抱着刚才帐中的异眼女子,那女子粗粗地看了眼这浴房,吸了吸鼻子,闻到了其中的血腥味儿,终是露出几分满意的神色,“铉,这浴房虽然简陋了些,比不上当年我用过的,但可以看得出你也是用了很多心思的,无论如何,谢谢你。”
尹铉宠腻笑了笑,“只要宝贝喜欢就好。”
浴池边沿上的两个无头身体,如今已经变得惨白而死气沉沉,只有伤口处还在往下缓缓滴着血,尹铉抱着异眼女子走过去,两脚把尸体踢到一旁去,这时里头已经有半浴缸的温热鲜血,女子被放入后,感觉到这鲜血浸入肌肤的滑腻滋润感,不由地仰起长长的脖颈,舒服地靠在里头,长长地舒了口气,“铉,很舒服,这
两个丫头还不错。”
若是一般人,见这女子泡在鲜红的血液里,想必都快要被吓晕了,但是尹铉看着这女子,却觉得她此时有一种无法言说的美丽和诱人。
但是这女子显然想独自享受,懒洋洋地道;“你可以出去了。”
尹铉只好有些不甘地走了出来,守在浴房的门口。
……
翌日,天清气朗。
曹炟与众人,一起到了碧落行宫倒阴阳八卦阵。
只见阵内黑雾明显减少,似乎有渐渐散去的趋势。
包括曹炟在内的众人都觉得这是件好事,反而只有尉迟靖眉头紧锁。
若说这黑雾不再涌出,是不是代表被压制的妖怪终于败了,但是妖怪若败了,况离为何到现在还没有出来?
不过黑雾减少,有助于他们入阵。
入阵口,当然是曾经蛇形物镇住的那处,正从蛇形物被拉倒,地下就有一个幽深的黑洞,想要再入倒阴阳八卦阵下,从这个洞进入,是最捷径也最快的办法。要进入阵中的尉迟靖、刘附儿、阴娃和黑熊,以及两个铁面侍卫,再加一个聂玉郎,都已经全套武装穿好了盐衣。
尉迟靖往远处看了眼,只见曹炟立于高处,与巫雅站在一起,目送于他们,似乎并不打算过来送别。
尉迟靖倒觉得这也好,反正面对着曹炟,也不知道说什么话好。
其实本来聂玉郎可以不去的,但他放心不下刘凌儿,执意要跟着,曹炟无法,才同意了。
尉迟靖说他见色忘友,然而心里却很高兴,他终于有了自己的目标。
接着众人开始依次下绳梯。
带路的阴娃,因为他的眼睛最好,可以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万一有看到不对的地方可以及时警戒。
紧接着是其中一个铁面侍卫,其中依次是刘凌儿、黑熊、尉迟靖及聂玉郎和另外一个铁面侍卫断后。
洞很幽深,上次尉迟靖从洞中被送出来的时候,是被关在棺材里的,因此根本没有看清洞壁的情况,现在因为黑雾将要散尽,又穿有盐衣,虽然视线隔着薄纱,却依旧能够看得清洞壁上的情况,只见洞壁之上,居然密密麻麻嵌着许多死人头骨,并且都是面朝外,一个个黑洞洞的眼睛里填满了泥土,让人望之而生畏。
等到越来越往低处的时候,人的头骨变成了乱七八遭的人的腿骨,手骨有胁骨等,总之乍然看起来,这似乎是一个万人坑。
怪不得当初碧落行宫没有被平掉的时候,蛇形物甚至能够因为阴气汇聚而将影子显于地面。
蛇形物本来就是陈留一族骨粉制成,再加上下面这些死人,这是多少条性命葬在这里了,阴气不重都不可能。
上次出来的时候,只觉得这洞幽深深长,但是毕竟是火公主施了术,将她藏在棺材里送出,这次一步步的走下去,才知道这洞比想象中的还有黑,众人用了差不多三个时辰,才真正的下到底部,再抬头看上面的洞口,本来很大的一个洞口,现在看起来只有碗口大了,黑雾虽然淡薄,却依旧萦绕,所以当线也只是闷闷地照下来一点点。
想看清洞内的情景,还得依靠松枝火把和火折子等物,不过这次的准备很充份,再加上洞外有人守着随时补给,众人点燃了松枝后,再往周围看,都不由吸了一口凉气。
周围码着许多许多的棺材,各种样式各种质地的棺材,有些棺材因为年深日久腐烂了,可以看到里头的人骨头还有剩余的一些金器饰品等物,而且这些棺材的摆放毫无章法,错落无致,有些甚至是直接嵌在洞壁上,而有些是数个棺材磊在一起,更有些棺材可能是因为当时地面震动导致移位,总之横七竖八,更有许多竖立起来的棺材,棺盖已经掉了,里头的骨头散落出来,在棺材前堆成一堆。
这情景与当初尉迟靖所见到的差不多,所以这里头唯一不感到震撼的人,可能就是她了。
两个铁面侍卫紧紧地护在她的身边,聂玉郎和刘凌儿也不远不近地跟着,阴娃和黑熊断后。
众人在尉迟靖的带领下,一步步地往前走着。
最后尉迟靖站在了一个棺材前,指着它道:“就是这里,这个下面有一个很深的——”她不知道怎么形容,只道:“况离和火公主就从这里下去了。”
尉迟靖记得上次况离进入的时候,这里头似乎有火,还有恶鬼想要扑出来,无奈之下,只能用这个棺材放在洞口之下,又利用阵图将此处封上。
这时,尉迟靖拿出铜钱,铜钱出手,分别打向四个方位。
阵法被破,棺材被一股力量腾地弹开。
接着一股黑烟冒出,好在众人都早有准备,没有被这黑烟缠上,黑雾直往上冲去,带着雷鸣般的轰轰声,往上面的洞口而去。
众人都吓了一跳,这么粗的一股蝓蛞冲出,并且好一会儿都还在往外涌,这东西到最后肯定都是聚集在倒阴阳八卦阵的上方,虽然知道食盐可治它,毕竟这么大
量的喷出来,如果时间久还是有可能成为祸患。
好在大约一柱香的时间,蝓蛞黑雾就停止喷出来。
再过片刻,洞口安静了下来。
尉迟靖探头,拭着往黑洞里看去,却被其中一个铁面侍卫一把扯到后面去,然后这个铁面侍卫自个拿着松枝往下观察,只见黑洞洞的,一股股凉意喷出来,却看不清里头都有些什么,想了片刻,那铁面侍卫将手中的火把扔下去,靠着这一点点光亮,发现这洞至少是有底的,离地面大约只有几十米高,却不似当初尉迟靖形容的地底深洞。
这个也很好理解,尉迟靖当初看见的,很可能是术法阵,与真实情况有差。
这样的情况下,看来只能再进一步的深入此洞了。
还是阴娃,先行往洞内看了眼,接着摇了摇头,道:“这里头很正常,没有怪东西。”
从开始到现在,阴娃都没有看到怪东西,这实在是令人难解。
按道理说,在这样诡异的地方,没有怪东西,才是令人奇怪。
依旧阴娃打头,众人就着绳梯,依旧往这个洞下而去。
到了洞下,松火将这里照得很亮,然后里头的摆设和情景,还是让众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一个,看起来很大的宫殿,虽然是建在地下,却可见到金壁辉煌的雕凤柱及金珠子穿成的门帘,室内干净而清冷,却有一股淡淡的幽香,家具看起来古朴厚重,台阶都是由青玉制成。
推开一扇大红门,却见诺大的厅内,布置的却仿若是一个闺房,房内有铜镜和各种发饰及香脂,尉迟靖和刘凌儿身为女子,都不由自主地先拿起香脂看了一下,看装着香盒的盒子,倒像是很古老的东西,然而里头的香脂依旧油润而且恬香扑鼻,屋内床帐紧闭,透过帘幕,却似乎看到里头隐隐躺着个人。
而在这间屋内,所有的松火都失去了意义,因为屋子里装有好几颗不灭的夜明珠,将这里照出只有夜明珠才能照出来的明亮效果。
众人干脆走出屋子,将松火插在过道的墙壁上,这一下,整个大殿都很明亮了。
尉迟靖走来走去,道:“之前他们说,这里压着个妖怪,我还是有些怀疑的,现在看来,恐怕是真的。这个华丽的大殿,居然建在一个万人墓坑之下,着实有些诡异。”
阴娃道:“让我们看看,这床上躺着的,是否就是那个妖怪。”
说着便去掀开那帐帘,只见榻上锦衣香衣,一个女子睡容恬淡,躺在那里,她看起来只是睡着了,并不是一个死人。
然而看到这女子的面容,却让两个人同时觉得心神一震。
一个是尉迟靖,只看了这女子一眼,便轻啊了声,“怎么,怎么是她!?”
另一个却是其中一个铁面侍卫,他手中本来持着一把流星锤,此刻那锤却脱手而落,他本人更是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一步,却又退了回来。
只是众人的目光都落在那个女子的身上,并没有人注意到他的这些细微动作。
刘凌儿道;“你认识她?”
尉迟靖回首看着他们,这些人里,可能就只有她认得这个女子了。
可是也唯有她,最不相信这女子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因为她就是这女子,这女子也是她,既然她们是同一个人,上次被困倒阴阳八卦阵,蛇形物没有被毁,生活在那个虚幻空间的时候,她见到了这女子的虚影,尚且能接受,可是如今这女子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而倒阴阳八卦阵实际上已破,这女子还能是虚影吗?
所以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阴娃也道;“靖姐姐如果识得她,请告诉我们吧,看样子她还活着,我们至少得知道她是敌是友。”
“她,她——”尉迟靖欲言又止,非常为难的样子。
正当众人还要问的时候,尉迟靖却忽然道:“还是看看她活着还是死了吧。”
说着便走到榻前,轻轻地将手指搭在那女子的脉上,其实当她触到这女子的皮肤时,那温热的感觉已经告诉她,眼前的这女子是活的。只是她真不知道如何面对这种情景,因此还是继续替女子把脉,似乎是想耽误一点时间。
然而,这女子似乎并不给她这样的机会,只见她的眼睛忽然睁开来,并且手腕很灵敏的外翻,反而在尉迟靖的手上狠狠抓了一把,立刻将她的手抓出几道血痕来,尉迟靖啊了声,连忙往后退了几步,怔怔地看着这女子。
只见这女子的目光冷冷地扫视众人,然后问道:“你们是谁?为何闯入我的住处!”
尉迟靖闭了闭眼睛,默默地对自己说,“这一定是幻术,一定是幻术,这不是真的!”
然而等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这女子却已经坐了起来,她真的像是高贵的主人般,目光很是漠然地瞧着这些闯入自己家里的人,神色笃定,没有害怕,却有不太明显的厌恶。
尉迟靖再看了看自己腕上的血痕,这也是
真实的。
众人都不知道这是怎么个情况,还是其中一个铁面侍卫问了一句,“你是谁?”
铁面侍卫因为戴着铁面,因此说话有种嗡嗡的声音,掩盖了其原本的声音。
尉迟靖却听着觉得有些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一样,不由多看了铁面两眼。
不料那女子却答道:“我是沈婥。”声音淡然而笃定,让人不疑她会说谎。
尉迟靖本能地道:“你胡说!你才不是沈婥!”
众人这才明白,为什么刚才尉迟靖的表现那么奇怪,原来这个女子,居然是沈婥?!
在场众人,就算不完全明白尉迟靖的来历,但也都听说过沈婥死而复生为安歌,安歌为曹炟跳城楼殉情而未死,最后揭露身份成为陈留王唯一遗女尉迟靖的事情,身份演化似乎有些复杂但却是有紧密的联系,众人早已经认为,活着的尉迟靖,就是从前的安歌,是更从前的沈婥。
如今,却怎地又冒出一个沈婥来?
尉迟靖也是用了很久的时间,才将自己这几个身份合二为一,接受了这样的自己。
现在蓦然出现一个沈婥,她的脑子一下子就乱了。
这时候,还是那位铁面出声了,他笃定地道:“你不是沈婥,沈婥早已经死了。只不知你如此冒充于她,居心何在。”
尉迟靖感激地看向铁面。
沈婥却咯地一笑,站了起来,走到铁面的面前,盯着他的眼睛道:“我认得你。”
铁面身子站得笔直,并没有因为她的这句话而有所动。
沈婥又道:“你的很多事,我都知道。曹炟,就算全天下的人都不认得我了,难道你也不认得我了吗?”
沈婥说着,便摘掉了铁面侍卫脸上的铁面,只见一头白发乍现,布满冰寒的俊脸上无悲无喜,不是曹炟又是谁呢?尉迟靖没有想到曹炟竟然也会冒险进入阵中来,更没有想到,这个称自己为沈婥的女子一眼就认出了曹炟,而她却直到此刻才明白曹炟进入阵来了。
一时间,只怔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好。
却听得曹炟道;“你说你是沈婥,你有什么证据?”
沈婥微微一笑,在他的面前转了一圈儿,“你已经看到了我这个人,难道还不能够证明我是沈婥吗?”
曹炟走到尉迟靖的身边,握住了她因为震惊与恐惧,而微微颤抖的手,一股温热的力量传入到尉迟靖的手中,她的目光终于对上曹炟,见曹炟的眸子里都是笃定与信任,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力量。
“靖儿,在入阵之前,我们就知道这里是个邪阵,这里有可能什么事都会发生。名字与外貌一样,有时候不过是个代号和标志而已,想想之前的石隐之案吧,我不会不认得谁是真正的沈婥。”
尉迟靖感激地看着他,要知道身份的混乱和否定,会让她否定所遭遇的一切,甚至会毁了她的所有。
就在这时,沈婥又唤了声,“曹炟,当初,你夜闯皇宫,抢出我的尸体,并不远千里寻良穴,不想让曹煜再伤害于我,这些事情,我都知道。也是在我被关到这里之后,我才知道真正爱我的人是谁,我一直在这里等你,你知道吗?”
尉迟靖吸了口气,走到她的面前道:“你不是沈婥,我才是。”
见她说得如此笃定,沈婥只是略带嘲讽地一笑,“或许你是拥有我的某些记忆,不过你并不是沈婥,只是当初引魂铃的作用而已。你可以选择忘记了你真正的身份,而且这个身份是没有办法抹煞的,你不过是安平郡一个外室之女——安歌而已,当初你被你的弟弟姬宝禄率人围殴至昏迷,醒来后就有了一部分沈婥的记忆,便自以为自己是沈婥——”
她缓步走到尉迟靖的面前,“你真是太可笑了,这世上,哪有什么借尸还魂之术?引魂铃的出现,不过是命中注定,需要你来承担一些责任而已。”
她这么说,是完全否定了尉迟靖之前对自己的认知,大声道;“你胡说!不是这样的!”
而看向其他众人,除了曹炟,似乎都觉得沈婥说的话大有道理。
尉迟靖第一次产生了一种无法言说的深度恐惧,向众人道:“我才是沈婥!我才是沈婥!”
眼见她似乎有些情绪崩溃,曹炟再次握住了她的手,“靖儿,你不是沈婥,也不是安歌,你是尉迟靖,你的身份早有定论,根本不需要向谁人证明。我只知道,当初与我一起闯君山大阵的是靖儿你,与我在天烬大墓中共患难的也是靖儿你,为我,倾城倾国的还是靖儿你,为了我们的将来,闯入这个邪阵的人,还是靖儿你,所以,你不是沈婥,也不是安歌,你就是尉迟靖,是我爱着的那个女子,也深爱着我的那个女子。”
没错,这些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一滴一点,这些是不会变的。
沈婥听到这些话,却是有些悲伤地一笑,“原来,曹炟你,已经移情别恋。”
曹炟一笑,“我是否移情别恋并不重要,但是她是谁,你是谁
,你心里清楚得很,有我在这里,你休想扰乱靖儿的心智。”
沈婥在那一刻,忽然万念俱灰的样子。
“好吧,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这个邪阵,你们就不该进来,既然我出不去,你们当然也出不去,所以无论如何,我没有白白的等待,你终于还是来陪我了。”
说完,她回到梳妆镜前坐下,拿起一把梳子开始梳头。
刘凌儿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刻往外面冲去,聂玉郎紧跟其后,到了外面,才发现四周不知道什么时候悄然起了变化,他们刚才下来的那个洞口如今已经消失,四周皆是刻满着花纹的厚重青石墙壁,虽然有甬道,但好似并没有尽头,刘凌儿和聂玉郎绕着甬道走了一圈,又回到这个大红门前。
之后他们走了进来,只见曹炟和阴娃,还有黑熊,尉迟靖依旧在这间屋子里。
他们没有离开,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好似在等待什么。
刘凌儿向曹炟道:“她应该是放下了断龙石,如今四周的路都被堵死,若没有机关,我们是出不去了。”
曹炟冷声问沈婥,“你想怎么样?”
沈婥从镜子里看到曹炟的身影,知道他是在问她,只淡漠地道:“我不想怎么样,我说过了,我出不去的地方,你们也出不去。”
曹炟还想要说什么,却被尉迟靖阻止。
她在这里站了半晌,心里翻翻滚滚许多个念头,直到此时方才平静了些,向沈婥道:“你说你一直在这里?你是如何到的这里?又为什么会到的这里?”
沈婥放下手中的梳子。
转过身来,注视着眼前这些人。
“我以为你已经知道原因了。这里是倒阳阴八卦阵的下面,只有陈留一族的人,才能压住倒阴阳八卦阵,以震妖物。曹煜是知道这件事的,凡是做为邾国的皇帝,都会知道这件事的。不过,曹炟你肯定是不知道的,因为你的皇位是抢来的。这倒阴阳八卦阵下的妖物,唯有陈留一族的魂、血、肉才能压得住,而曹煜当年登基后,似乎就缺我这一个陈留一族的人呢,所以他把我送到了这里。”
她越说越合理了,故事编得越来越圆了,然而带给尉迟靖的恐慌也越来越大。
“你胡说,你明明是被曹煜杀死。”曹炟道。
“那不过是假象,你们不是知道人面虫的威力吗?曹炟,你真傻,当初曹煜不过是想让沈婥这个人,顺理成章地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然后一辈子镇守此阵罢了,你们知道的,此阵一旦破去,带来的便是灾难,是可倾国倾城的灾难,曹煜做为皇帝,自然是要这样做的。而安歌,不过是因为引魂铃的关系,得到了我的一部分记忆罢了,这大约是天命吧,需要这样的一个人,来终结这件事,终结陈留一族所受的诅咒。”
她的说法,已经完全否定了尉迟靖之前所有的一切。
第508章 你,想杀我?
但是尉迟靖为了陈留一族的恩恩怨怨,付出的已经太多太多,如果这时候她真的被否定了,那她到底是什么呢?只是一场笑话吗?
虽然她尽力而为,提醒自己,沈婥现在所说的一切,一个字都不能信,是假的。
然而她说的,又合情合理。
是啊,世上哪有什么借尸还魂的事?难道真的只是引魂铃的神奇功能,使她阴差阳错有了一部分沈婥的记忆,继而促成了后面的一切?她对自己的认知,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弛?
尉迟靖虽然是努力克制,脸上的血色还是褪尽,甚至腿都发软,若不是曹炟及时地扶住她,她恐怕便要倒下去。
目光落在手腕上的引魂铃,她一直认为,这是她的护身符。
也是她与曹炟的定情物,只不过曹炟现在已经娶了皇后,她才没有把它还给他。
可是现在看来,它是个妖物嗄。
她一把将引魂铃从手腕上脱下来,扔在地上。
这个动作,在潜意识里已经告诉众人和她自己,她接受了沈婥的说法,因为她说的太合理,她开始否定自己。
曹炟默默地将引魂铃拣了起来,柔声向尉迟靖道:“靖儿,这是我们的定情信物,怎能随意丢弃?不过,本来就应该由我来保存的,所以从今日起,它归我了。”
说着他将它塞入自己的怀里。
转过身,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沈婥的身上。
“沈婥。”他唤了声。
沈婥眼睛微微一亮,嗯了声,“曹炟,你是否相信我了?”
曹炟道:“我不信,在场之人,没有人会信你。你刚才似乎提到了人面虫,似乎是想告诉大家,当初曹煜杀死的那个敬和皇妃沈婥,只不过是人面虫变的,但是你忘了人面虫的一个特性,凡是人面虫入脑者,人一旦死亡,便会露出最本真的面容,而在我的记忆里,沈婥的尸体没有变成别人,还是沈婥。所以你的这个说法不成立。”
沈婥微感诧异,似乎没有发觉出现了这么一个漏子。
她却又笑着道:“人面虫不过是我打个比方罢了,曹煜自然不会那么傻,他只不过找了一个与我相貌一样的女子当我的替身而已。”
曹炟又是冷冷一笑,“那你知道吗?曹煜为了挽回当初自己丢弃的感情,曾经如何的追求过靖儿?若这一切真的是他策划,他不可能不知道你活着,为何还要移情靖儿?”
“哧——这不是很容易理解的事情吗?的确,我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可是这个地方他不敢来。而且他来了,便也会和你们一样,被困在这里永远都出不去。他看到有一个女子,相貌虽然比不上我,但行为行事似乎与我有几分相似,甚至因为带着我的部分记忆而更显得相似,移情在她的身上也是很正常的事。”
说到这里,她似乎有些厌烦了。
又道:“你不必承认我是沈婥,我也不必向你证明我是沈婥,曹炟,只是你们问我我是谁,我才说出了自己的名字而已。至于你们如何认为,我此时根本就不在乎。”
她果然是不在乎的,说完后,往外面走了一圈儿。
隔了片刻,拿了几只碗进来。
碗里盛的倒都是很不错的水果,只是这碗,很明显是死人头颅做成的。
“这里,只有这个可以吃。”
这在地下有水果,倒也是奇事。
在场众人自然都不敢拿来吃。
沈婥也不在乎,自顾自地取了只苹果咬着。
……曹炟不再看她,牵着尉迟靖的手道:“靖儿,我们不要管她,我们走。”
沈婥哧地一笑,似乎在嘲笑他的异想天开。
尉迟靖却点点头,“好,我们走。”
阴娃忽然道:“我和黑熊留在这里看着她,避免她出去耍花样。”
尉迟靖忽然被提醒了什么似的,转头看着阴娃道:“你不是有阴阳眼,你倒是看看,他是谁是鬼?”
阴娃盯了沈婥半天了,自然知道她是人是鬼。
阴娃的回答却是,“她是人。”
尉迟靖的心,便又往下沉了几分。
曹炟接着道:“阴娃你的提议很好,不过这女子既然敢独自出现在这里,想必是有些道行,你和黑熊大哥一定要小心。有什么事立刻报信。”
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只铁面卫队用的鸣笛,塞在阴娃的手中,又道:“铁面侍卫也留下。”这却是对另外一个铁面侍卫说的。
阴娃点点头,接了过来,“我明白。”
……之后,刘凌儿、聂玉郎和曹炟,尉迟靖,从红门里走了出来。
一出来,尉迟靖才感觉到曹炟手心里的湿腻。
再抬眸看他,只见他的眼角眉稍都是复杂的情绪,额角甚至有细汗渗出。
虽然神情还是笃定淡然的,但是尉迟靖非常明白,刚才在那个房间里,受冲击最大的人,除了她
tang,还有曹炟。沈婥毕竟是曹炟曾经深爱过的女子,或者说,是房间里沈婥的那张脸——他曾经为了她,而不惜与皇帝闹翻,为他寻墓造穴,为了保护她的遗体,他几乎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如今却发现她好生生的站在那里,这对谁,也是不小的考验。
况且,她说的有些话,真是合情合理。
尉迟靖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手里抽出来,“和帝,你信她?”
曹炟见她的头发有些凌乱,便伸手将她额头碎发拨于耳后,“别瞎想,我不信她,况且,这世上再没有比我更清楚,谁是真正的婥儿了。”
尉迟靖又道:“可是她说的,都合情合理,甚至是陈留旧部英魂鎮壓此阵的事情,她也知道,连我,都觉得她说的是真的。”
曹炟忽然将她搂在怀里,“靖儿,那又如何?就是因为太合情合理,所以才不会是真的。就算是真的又如何?我曾经尽力地爱过她,从来不曾欠过她的情,我与她即两不相欠,又早在君山大阵时,与她的感情就已经消失了,我当年便已经认命了,我失去了她。如今,我只珍惜于你,不管你是谁,本来来自于何处。”
尉迟靖听了他的话,心里又是感激,又是乱糟糟的,“可是,可是我若不是她,这些年——”
“这些年,有这么多的朋友陪着你共患难,有我陪着你,这些都是真实的,谁也抹煞不去。靖儿,不要迷茫,你就是你,名字只是代号而已。况且,当初我听你描述进入倒阴阳八卦阵中的情况,那蛇形物乃是陈留一族的骨粉英魂筹就,而他们那时候已经承认了你的身份,他们是绝不会认错自己的后人的。我现在觉得,你是不是沈婥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绝对是陈留一族的后人,你是尉迟靖。”
尉迟靖听到这里,也乍然才想起这个细节,顿时散乱的情绪又凝聚了起来,没错,名字只是个代号。
甚至相貌,躯体都有可能改变。
然而,灵魂却不会骗人。
她是沈婥,她也是安歌,她更是尉迟靖,这一路走来,每一步都踏踏实实,实在没有必要为了另外一个女子几句话,轻易的否定自己。
她很快地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拿出卦钵来。
冲着曹炟一笑,“本来,你若是没有进来,遇到这种情况,其实我觉得我也没有必要再出去了。但是你这个傻瓜居然跑了进来,这样的话我如果冤死在这里便太可惜,我才不信这里没有出路,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能够真的完全封闭,曹炟,我们这就找路出去。”
曹炟见她恢复了信心,顿时他自个心里的矛盾也被打开了,是啊,他爱的,一直就是他身边的这个人。
有什么好怀疑的。
这时刘凌儿道:“我们从另一边找路。”
尉迟靖道:“好。”
聂玉郎有些为难地看着曹炟,“凌儿一个弱女子,她——”
曹炟苦笑一下,“忘色忘义,你可是朕的参领!”话虽如此,还是挥了挥手道:“凌儿姑娘的安危就拜托聂大情痴了。”
曹炟很少取笑别人,再说以皇帝之尊,也不好常常开玩笑。
但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他的一句话,顿时使气氛轻松起来,几人不约而同的噗嗤笑了起来,只惹得刘凌儿半娇半嗔地瞪了他一眼。
之后,四人分头行事。
曹炟走着走着,目光忽然盯在了墙壁的花纹之上,“这些图案,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似乎在哪里见过。”
其实这些图案,尉迟靖是早就认出来了。
当时刚进入倒阴阳八卦阵的时候,那时候沈婥还是一道虚影,她和尹凤、夏炚跟着沈婥虚影走到一面墙前,当时墙壁上的图案就如现在这些青石墙上的图案差不多,但是在倒阴阳八卦阵中所看到的一切有可能是某种现实的投设,也有可能是纯虚幻的,现在看到了这面墙,她便能肯定是一种现实的投射,只不过这个现实在是在比倒阴阳八卦阵最深的地下。
只是,曹炟当初并未在阵中,他是在何处见过这些图案呢?
尉迟靖忙问道:“和帝,你能确定见过这些图案吗?”
曹炟伸手抚上青石墙壁,微蹙眉头想了好半天,终于还是摇摇头,“虽然有印象,却并不记得在哪里看到过。”
尉迟靖一笑,“想不起来也没有关系,我们继续往前走吧。”
尉迟靖此时,早已经算好了卦位与方位,往前走了几步之后,她忽然站定,向曹炟道:“按照卦象所示,这个方向乃是生门,可是我面对的只是一面墙壁,莫非这面墙壁这里有机关?”
曹炟对机关数术是有所了解的,听闻后便仔细观察这里,企图寻找机关,用手敲敲墙壁,又在暗花里摸了良久,最后摇摇头,“并没有找到任何的机关。”
尉迟靖也在同时寻找,当然也是一无所获。
二人只好放弃了这处生门,然而往后行了大约两个时辰,每次寻找到的生门,毕是如此情况,尉迟靖开始
怀疑自己,既然已经算出生门,那里必有生机,为何反而都是死气沉沉呢?她不再盲目前进,只站在原地,抬头反复观察,最后在墙壁下发现了一枚珠子,这枚珠子应该是曹炟身上玉佩缨络上的,不知道什么原因掉落了,她拿到他身上一比,果然就是。
接着却有些骇然,“和帝,恐怕我们一直在绕圈子。”
曹炟往四处看看,觉得甬道内部其实差不多,但是总体来说,不可能是一直在绕圈子,因为站在这里可以看到大红门的位置,离那里已经非常远了。
尉迟靖手中的铜钱忽然出手,打向前面。
只是眨眼功夫,发现红门就在不远处,而甬道根本还是长短没变,同时红门的另一边,看到刘凌儿和聂玉郎也正诧异地看着他们。
尉迟靖道:“果然,其实我们一直在红门附近,不曾离开。”
刘凌儿这时也明白了什么,和聂玉郎走了过来,四人分开两三个时辰又汇合,却是一无所获。
“看来,这里是有鬼打墙。”刘凌儿道。
因为刘成风出自于民间,刘凌儿师承自己的父亲,是以有些诡异的现象她不会用专业的数法去解释,只说是鬼打墙。
然而鬼打墙实际上是指一些灵异方面的东西遮住人的眼睛,也俗称鬼遮眼,与现在他们遇到的情况是有相似之处,但又有所不同。尉迟靖可以确定这是一个术阵,一个可以迷惑人的术阵。她的目光落在刘凌儿的身上,“凌儿,上次你不是弄了一个恶鬼阵,内是迷宫的形式,与此时倒有些相似,若是知道那个原理,破此‘鬼打墙’,可能并不困难。”
刘凌儿嗯了声,向她解释道:“恶鬼阵其实是利用人形变化,再加上金锣的声音和光线,利用阳光的角度,造成人视线上的错觉,当然,还需要铺加药物,使人在这些基础引导上产生幻觉,但是因为是人为的,所以遇到高手,自然能够破解。”
她这样说,是侧面说明了,像目前遇到的这种鬼打墙,和她当时的迷宫可是性质不同的,所以她无法破解。
这样一来,任务就又落在了尉迟靖的身上。
尉迟靖又观察了半晌,这才道:“我们一直都在红门前打转,其实这里是最普通的一个**阵,让人如同走在迷失森林中,当你发现的时候,又很容易回到原点,最普通最简洁的,也是最有效最不能破解的,我想,我们是没有办法从甬道里走出去,唯一的出口,可能还是在红门内。”
这意思是说,还得找沈婥。
沈婥毕定是早知道这一点的,所以她不着急,由着他们去转。
几人又走到了房内,却发现房内还是刚才这般模样,然而黑熊和阴娃,还有铁面侍卫都不见了,沈婥斜躺在榻上,面朝他们,似乎已经无聊到睡着了。
尉迟靖缓步走近她,道:“沈婥,你醒来。”
沈婥的眉睫微动,果然就睁开了眼睛,看到他们,她微微地伸了个懒腰,笑着道:“有事吗?”
尉迟靖道:“阴娃和黑熊呢?还有那个侍卫,你把他们弄到哪去了?”
沈婥道:“他们去找你们了,怎么,你们没见到吗?”
曹炟道:“你别装傻,定是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沈婥露出一抹幽怨的悲伤,然而只是一闪而过,“曹炟,你现在果然是不爱我了呢,我说什么你也不会信的。其实我之前就说过,既然进来了,就别想着能出去,我出不去的地方,你们凭什么有自信可以出去呢?我在这里,已经好几年了吧?唉,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可怜我在这里度日如年,外面就算已经过了千年,也跟我无关了。”
沈婥说完,又打了个哈欠,“我每天这个时候都会困,想睡觉,你们可以自由活动,但请不要打扰我。”
说完,她竟然又斜卧下去,一幅将要睡觉的样子。
曹炟面如寒霜,忽然对聂玉郎道:“去把她抓过来。”
聂玉郎早就有些忍耐不住了,这时一下子跳过去,伸手就往沈婥抓去,若是原本的沈婥,虽然风水数术方面很厉害,但其实是没有什么武功的,但这时的她,却非常灵活地躲过了聂玉郎那一抓,同时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把小刀,直刺聂玉郎的手心。
她这些动作干脆利落,凶狠歹毒,这是真正的沈婥绝对不会做出的事,这一下,曹炟和尉迟靖心里都明白,眼前这个女子,绝对不是沈婥。
好在聂玉郎的武功和反应都不弱,及时避开她那一刺,但是人也被逼的退后半步,一时间只看着她,居然没法把她从榻上扯下来。
沈婥倏地收掉了小刀,整个人看起来依旧优雅。
“你们莫要做无用功了,就在这里陪我一辈子可好?”
她如水的目光落在曹炟的身上,似是很深情,“毕竟,我是再也不想和你分开的了。”
曹炟冷漠地转过脸去,向尉迟靖道:“靖儿,是不是杀了她,此阵可破?”
听到他这样问
,沈婥忽然掉起了眼泪,难以置信地道:“你,想杀我?”
她那受伤的样子,却不似装作出来的,只见她的泪珠一串串地落下来,伤心欲绝的样子。
她终于从榻上走下来,到了他的面前,微仰小脸,“我就站在你面前了,你杀啊!你杀了我好了!”
其实尉迟靖并不知道,如果杀了这个沈婥,此阵会不会有解。
这时只道:“和帝,不可!”
然而刘凌儿却道:“以我的经验,阵以人为本,若此阵是她布,杀了她,此阵必破。”
刘凌儿的话分明是鼓励曹炟杀了沈婥。
而曹炟也实在觉得,这个沈婥的出现,扰乱了人的心智,并且他确定眼前这个绝对不是真正的沈婥,就算她哭的这样伤心难过。所以他在犹豫了两秒后,手刀忽然出手,一下子扎入了沈婥的胸膛,而沈婥果然没有躲,她只是捂着自己的伤口,震惊地看着曹炟,一边身形不稳地后退,一边却大笑了起来,这笑却是带着悲沧和伤痛,笑的比哭的还难看。
“曹炟,你会后悔的!”
沈婥说完,便跌跌撞撞地坐去了榻上,一眨眼的功夫,她不见了。
刘凌儿赶紧跑去榻上,看有没有机关什么的,而曹炟也想往前迈一步,却觉得脚步沉重僵硬。
尉迟靖扶着他道:“和帝,我扶你去那边休息片刻吧。”
曹炟微点了下头,尉迟靖扶他坐在椅子上,只见他神情有些木然,好半晌才道:“我杀了她。”
尉迟靖道;“她不是沈婥。”
又强调了一遍,“她是个陌生的女子,只不过有沈婥的相貌而已。我才是沈婥,我在你的身边。”
说着他轻轻地拥住了他。
曹炟也伸出双臂拥住她。
二人默默地拥了片刻,只见刘凌儿有些气急败坏地道:“怎么可能?怎么会没有机会?她明明就是在这里消失的!”
第509章 再入红门
就在这时候,忽然觉得隐隐传来一些轰鸣声。
接着房屋摇晃,聂玉郎道:“不好,这里要塌了。”
众人赶紧往红门外冲去,却发现走廊里静悄悄的,根本没有一点点声音。
而且也很平静,根本没有要倒榻或者地震的意思。
众人怔了一下,聂玉郎再次推开红门,却发现里头的情景又有了变化,只见沈婥穿着一袭红色的纱衣,化着大浓妆,眉眼上挑,唇色赤艳,头发如同蛛网一样四散,满身妖异,如同走火入魔般的样子,两条长袖子各挽在两边的梁上,她像个妖精似的挂在半空,冷冰冰地看着他们,而屋内也已经不是刚才的陈设,而是变成了如同妖精窝般的简陋和红艳。
尉迟靖眼见着她的眸子里忽然散发着冰冷的寒光,似乎马上就要动手的样子,她连忙喝了声,“退后!嗄”
众人反应也都奇快,在沈婥扑向他们的时候立刻将红门关上了,然后听到她似乎扑到了门上,不但口中发出野兽般的嘶吼,而且双手应该是抠着红门,整个红门被她抠得撕撕响。
虽然不知道如果被她扑到会是什么样的情况,但是只听这声音就已经令人毛骨悚然。
聂玉郎道:“公主,这是怎么回事?这个女人,她是疯了吗?”
尉迟靖的心怦怦怦地狂跳着,好半晌才道:“你们注意到没,在此之前,她明明是受伤了,但是现在的她连一点伤都没有。而且她变成了这般走火入魔的样子,不过她应该出不了这个红门的,她出不来,我们也进不去,只是这个甬道又并非是出口,所以我们可能被困在这里了。”
若是别人说,“我们被困在这里了”,众人还不会绝望,因为有尉迟靖在吗,她是高明的风水女师,风水术数这点事难不倒她。
但是连她都这样说了,事情就比较严重了。
众人的心上,都慢慢地弥漫出一股寒意。
做为没有办法的办法,就只能再去寻找出路,依旧是刘凌儿与聂玉郎一道,曹炟和尉迟靖一道。
自从看到红衣的沈婥,二人没有再讨论有关沈婥的事情了。
因为已经可以很明显的感觉到,这个沈婥不过是数术里的妖物,虽然还不能看到她的本来面目,但已经可以肯定她不是沈婥。只是因为她拥有沈婥的面容,二人的心里还是很舒服的,关键,她似乎还拥有一点沈婥的真情实感,因为有些悲伤是装作不出来的。
曹炟再次注意到了墙壁上的花纹,道:“靖儿,你记不记得君山大阵?”
君山大阵对于尉迟靖来说,是一个难忘的回忆。
怎么可能忘记呢?
于是道:“自是记得。”
“我觉得这里,似乎与君山大阵有所联系,可是君山离此千里之遥,那里的东西是绝不会落到这里来的吧?”
尉迟靖心里一动,“那倒是不一定。当初君山大阵最后的藏宝室,葬于水底之下,被地下之水冲走。根据我师父所述,地下与地上一样,地上有明路,地下有暗路,即使是千里之遥,也是有可能相通的。只是,为什么会忽然提起君山大阵呢?你发生了什么吗?”
“我觉得,这墙壁上的花纹,刻的仿若是君山大阵。”
这一点倒是让尉迟靖很意外,她再仔细地去看墙壁上的花纹,一时倒还真没看出什么来。
直到曹炟为她指了一处,“你瞧这里,地下之水——我记得,当初潘玉儿,就是一张撕裂的面皮,落入了这地下之水中。你看这里画的,是不是当初她落入水中的情景。”
这一幕,其实尉迟靖也是印象深刻的,当初她亲眼看到潘玉儿落入深水时,似乎还回眸冲她笑了一下,那笑很是邪性。
如今看曹炟指的这处图案,好似果然是描述的当时的情景。
尉迟靖越看越是心惊,不由地道:“君山大阵的事情发生在前几年,而这倒阴阳八卦阵却已经在这里甚至存在了上百年,为何这墙壁上却刻有君山大阵时发生的事情?”
其实曹炟第一次经过这些甬道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上面的花纹似曾相识了,只是一直以为这花纹必是从书上或者哪里看来的,却没有想到原来是复刻君山大阵之事,直到看到这一小片地方,才忽然恍然大悟,再看其他地方,渐渐地便认出了那道汹涌的河流及君山之门。
尉迟靖又想到当初在倒阴阳八卦中看到的那面墙的情景,忽然道:“难道,这是布君山大阵的人,留在此的痕迹?”
“可是君山大阵,不是已经确定是当年天烬国的燕王所布?”
“是啊,燕王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可是,潘玉儿却有可能出现在这里,既然地下之水相通,这里又出现君山大阵的痕迹,潘玉儿被带到这里变成妖物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曹炟这样说着的时候,语气已经很肯定了,因为他实在想不透,世界上还有什么样的原因,可以让又一个与沈婥相貌相同的人出现,并且带有一
tang部分沈婥才有的真情实感,或者那并不是沈婥的感情,而是潘玉儿当初爱而不得的感情,除了潘玉儿,还会有谁呢?
尉迟靖忽然道:“若真提潘玉儿,是否,还能说服她?”
因为只要是人,只要还有人类的感情,总会有突破口的。
曹炟怔了下,似乎想到了什么,却并没有告诉尉迟靖,只道:“靖儿,若是我们一直被困在这里,会怎么样呢?”
“我们虽然做了充份的准备,但是带的干粮和水都很有限,现在我们在这里大约有四五个时辰,按照先前商量,每隔一个时辰便送给一次补给,可见外面的人如今到不了这个空间,而我们也出不去,如此这般下去,我们大约能熬个四五日,若还是出不去,恐怕就是死路一条。”
尉迟靖说到这里,一只手抚上他的脸,“和帝——”
曹炟握住了她的手,“你想说什么?”
“你不该进来的,你是一国之君,怎可如此冒险?”
“只是不想再和你分开罢了,无论,生还是死。”曹炟缓声着说,语气笃定,可见早在心里做了这样的决定和准备。
尉迟靖的心忽然很难过,终于问道:“你即与我生死相许,为何与那尹凤——”她对这件事果然是非常介意的,到这时候终于忍耐不住地问了出来。
曹炟却觉得那样难堪的事情,实在说不出口,那一切,并不是他愿意的,只是他总不能告诉她,他是中了药物而将尹凤错认成她,这样显得太没有担当了太会找借口了,也不足信。他沉默半天,面色通红,却是一个字也解释不出来。
尉迟靖见他为难又懊恼的神色,想起当夜尹凤的情景,恐怕是尹凤早有预谋,使了什么手段,当下道:“好,这件事不提了,尹凤那么聪明,或许是给你灌了些药酒呢?只是我想再问你一个问题,当初石隐之事,在牢房里,你与夏炚之间是否达成了协议,你把我送给了他?”
曹炟愣了下,想到当时的情景,终于惊惶失措地道:“不是这样的,那时候,尹铉要杀你,你即使从阵中出来,也会遭遇到他的杀害,我是为了夏炚和你能够顺利沈出城去,才和尹凤成亲的。而我只是答应他,他可以将你带走,但我可没有把你送给他!靖儿,你可一定要相信我!”
看到他紧张的样子,尉迟靖的神色却渐渐缓和了,当时的情景其实她是最清楚不过的,照现在看来,牢里那个协议应该是存在的,只不过夏炚与曹炟各自的理解出了偏差,这个解释若是在此之前,尉迟靖肯定不会接受的,因为只要协议存在,便代表曹炟在那一刻,放弃了她。
但是现在,她接受这个答案。
因为陪着她义无反顾地进入了倒阴阳八卦阵的是他,而非夏炚,有时候,怎么说并不重要,耽看他怎样做。
他可以为她付出自己的生命,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半晌,尉迟靖澄明的目光深深地看着他道:“我信你。只是下次,无论是什么样的情况下,我们不要再放弃彼此,关于尹凤那件事,我能理解,但不能接受,和帝,这件事我无法原谅你,所以请你也理解我,我想,我们目前只能做共患难的朋友。”
意思是,爱情终止了吗?
曹炟没有反驳,含糊应着,有些失神。倒像是个犯错误的小孩,虽然被理解,却依旧没有逃脱惩罚,或者本来也不想逃脱惩罚,但依旧有种难言的委屈和痛苦。
好一会儿,曹炟才道:“我们去和聂玉郎刘凌儿汇合吧,这样找下去也不是办法,明明知道没有出路还继续耗费体力,只怕更加要撑不住了。”
尉迟靖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不如几人聚在一起想想办法,特别是现在阴娃和黑熊也不见了,他们应该在原地等待一下他们。
之后,几人又聚合在红门前,红门内静悄悄的。
但是没有人愿意再见到红衣裳,已经走火入魔的沈婥。
几人也走累了,拿出干粮和水,勉强的吃了一点之后,便都靠着墙壁坐下去。聂玉郎害怕刘凌儿冷,就把自己的外裳脱下想要裹在她的身上,却见她猛地推开,“不需要!”
聂玉郎恶狠狠地将衣裳,硬把她裹上,“明明是女子,就不要装汉子了好吗?这里头阴冷,会冻坏的!”
“要你管!”刘凌儿瞪他一眼。
聂玉郎道;“我不管你谁管你!你真以为你是天仙儿呢!瞧你这冷冰冰的模样,也就我稀罕你,你还不珍惜。”
她话刚说完,就被刘凌儿在嘴上啪啪打了两下,“让你胡说!”
聂玉郎一下子暴起,一幅想把刘陵儿捞起来打一顿的样子,“刘凌儿,你太不给我面子了!我怎么说也是堂堂三品参领,你怎么能当众打我脸呢!”
刘凌儿也摆出一幅要打架的样子,轻蔑地道:“想打架,好,奉陪!”
聂玉郎做了个打的手势,还没有拍下去,又被刘凌儿在脸上迅速地打了一巴掌,聂玉郎的脸涨得红红的,看看在旁边看好戏的尉迟靖
和曹炟,忽然捂住自己的脸,拖着哭声道:“你这个泼妇你又打我!”然而他嘴里这么骂着,却没有真的动手,反而是转过身去,背对着刘凌儿捂着脸大哭起来。
“你这个泼妇,一点不给我面子!你知道不知道有句话叫做打人不打脸,你已经严重伤害了我的自尊!”聂玉郎双肩耸动,哭的真的很伤心的样子。
刘凌儿窘迫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她当然也知道自己的力量,打人的确是很疼的,可那还不是被他气的。
不过刘凌儿还当真没看到过男人这么哭,特别是这个男人还是向来很铁汉的聂玉郎。
别说她,连曹炟和尉迟靖都傻眼了。
二人对视一眼,都扭过头去,装没看见。
刘凌儿走到聂玉郎的身后,拍拍他的肩膀,“聂玉郎。”
聂玉郎反而哭的更大声,“别叫我!我都快死了,还这么被女人打,我不如快点死了算了!”
刘凌儿微拧秀眉,“对不起行了吧?而且,我们不会死的,会再想办法。”
“不死又怎么样,将来还不是被你啪啪啪打脸?还不如死了算了呢!我不想活了!”说着依旧爬在墙壁上,一幅好像崩溃了,真的不想活了的样子。
刘凌儿扭头看看曹炟和尉迟靖,他们俩头对头不知道在看什么,仿佛根本没注意到这边儿。刘凌儿咬咬牙,终于用了点力把聂玉郎的身子扳过来,果然见他双目通红,泪流满面的,一幅梨花带雨之相,她拿出帕子替他擦了脸上的泪,“这次是我不对,我给你道歉,你别哭了行不行?”
“你知道自己不对了?”聂玉郎抽抽泣泣地问。
“嗯,我知道了,你给我裹上你的衣裳,是为我好,我不该这样不知好歹,我错了。”刘凌儿无奈地道。
聂玉郎道:“道歉要有诚心,那你亲亲我。”
“你——”刘凌儿气急地看着他,却见他一撇嘴,又要大哭的样子,她的气势又低了下去,往曹炟和尉迟靖的方向看了眼,他们还是头对头不知道在干吗呢,然后刘凌儿的脸微微地红了,鼓了很大勇气似的,蓦然在聂玉郎的唇上吻了下,聂玉郎趁机将她抱在怀里,结果她像鱼一般的溜开了,坐在墙角抹着自己的唇,仿佛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聂玉郎也不哭了,老老实实地坐在她身边,依旧把那衣裳裹住刘凌儿,这次她却没有拒绝。
结果聂玉郎道:“下次,你不许再打我。”
惹得刘凌儿又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他唉呦地叫了声,然后看到对面的尉迟靖和曹炟一起暴发大笑——
俩人笑得前仰后合,刘凌儿这才知道,感情人家一直都注意着呢,只是故意装的没注意,可把这些全部都看在眼里了,她又羞又气,嘤宁一声便把披在身上的衣裳拉起来盖住了头脸,聂玉郎却笑嘻嘻地向着曹炟和尉迟靖挤了挤眼睛,一幅洋洋得意的样子。
经过这一个小插曲,几人的心情似乎放松了些,再加上也的确是累了,便各自都闭起了眼睛,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这里没有任何的变化。
而尉迟靖也想到了另外一种情况,对众人说:“我们此时大概已经不在倒阴阳八卦阵里了,而是触启了另外一个术阵。只是我看不出这是什么样的术阵。若是真的如此,术阵已开,外面的人是很难再闯入进来,闯进来的很难再出去。”
众人都知道这话意味着什么,一直无人应声。
外面的补给自然也没有人送来,既然术阵已开,里面的人,包括阴娃和尉迟靖、刘凌儿这些都算是高手,却没法打开这个地方,甚至连况离有可能还是继续困在这个地方,那么外面的人,超过他们的已经很少,进来就更加的困难。
其后的几天里,四人可以说是想尽了办法,尉迟靖用进了自己所学,却依旧打不开这个地方,而刘凌儿更是狼狈,这个女子脾气大,心里还有很多的事情没有完成,再加上并非自愿到这里的,因此更加冤气重,几乎没怎么给任何人好脸色,气急败坏之下,甚至还用刀剑去砍过墙壁,当然是没有多大的帮助。
而聂玉郎则接了她的班,想在墙上挖出一个洞,但是头一个时辰挖的洞,第二个时辰再看,完全已经恢复了原状。
根本不可能真的就挖个洞出去。
在洞中不知道时间,只知道干粮和水已经吃完,大约可能也许有四五天的样子了,几人都筋疲力尽,倒在墙根之下,懒懒地靠着。
四人的目光都盯在红门上,既然没有旁路,只能硬闯红门。
可是那个沈婥,亦是个不死的妖怪,而且从上次的经验看,她在受伤后反而变得更强,而她消失后,他们也根本无法从房间里找到出路。唯一的办法,可能就是想办法说服她,可是她仇恨尉迟靖,与曹炟之间的感情似乎不清不楚,关键曹炟还曾刺她一刀,如今她已入魔,别说这样的魔女,他们恐怕打不过,就算把她打倒,亦有可能白忙一场,因为,只有活着的她,才有可能帮到他们。
但是让活着的她,帮助他们,是何等的难。
众人各怀心思,又都明白眼前是个难解的题,再加上疲累,如今水粮也已经断绝,为了保持体力,都闭目养神。
曹炟看着靠在自己肩上的尉迟靖,她的小脸儿略微还是有些苍白,毕竟经过了那个什么地狱咒后没休息几天,就跑来了这里。原本是想找些有关陈留一族的信息,并且救出况离和火公主,如今这些都没见,反而被困在红门前,实在是得不偿失,而且她说,这最简单直接的阵法效果也最好,怕是没有外力的帮助出不去了。
曹炟非常清楚,有能力的人,基本都聚集在阵里头了,外面的人想帮,可能也帮不了。
而他们,再这样下去,只能越来越弱,出阵的希望也越小。
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困死在这里的机率大大增加。
曹炟小心翼翼地在她的脑袋下垫上自己的外裳,让她的头不至于就直接靠在冷冰冰的墙壁上。
之后,她又盯盯地看了他很久,这才转身,到了红门前。
这时候,刘凌儿翻了个身,忽然醒了,发觉聂玉郎像个哈巴狗一样,整个人都抱着她,睡得正香。而红门前,站着曹炟的身影,他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站在那里。
接着,刘凌儿看见他推开了红门,便要往里头走去,刘凌儿刚想唤住他,但只是张了张嘴,并没有发出声音,之后又向尉迟靖看了眼,发现她依旧沉睡着,刘凌儿再次将目光转到红门前时,红门已经关闭,曹炟的身影消失。
刘凌儿怔怔地盯了片刻,便又闭起了眼睛。
进入红门,发现沈婥竟然还是吊在半空,脸的神情极漠然,极冷,像是一具已经没有感情的躯壳。
看到曹炟进来,她只是翘起唇角,漠然地冷笑了一下。
第510章 陈留王尉迟风
曹炟缓步往前走了几步,才淡声道:“你到底是谁?”
沈婥的神情略微起了点变化,忽然收了长袖,落到地面,盯着他的脸道:“我是沈婥,为什么还要问这个问题?”
“你不是婥儿,我知道。”
“可我现在真的是沈婥,我已经拥有她的所有记忆,所以我是沈婥。正是你喜欢的那个女子,以前我是玉儿的时候,你不喜欢,现在我是沈婥,正是以前你倾其所有喜欢过的女子,为什么你还是这样冷漠的对待我呢?”
曹炟没办法跟她解释那么多,因为她自始至终,只是拥有沈婥的形貌而已,她的心从来就不是真正的沈婥,所以许多事,她不能理解,她很茫然。曹炟当然不会去做无用功,一定要她理解。
只道:“以前是我对不起你,可那都是我一个人的错。我希望你现在能放过大家。嗄”
“放过?为什么要放过?”沈婥一脸的不解。
曹炟一听她的话,却明白,她的确是这个术阵的关键,只要她让开,尉迟靖就有可能能够冲出去。
“那你要如何,才肯放过他们。”曹炟问道。
沈婥走过来,冰凉的手指轻拂在他的脸颊旁的发丝上,“你为了她,连头发都白了呢。为何她能得到这样的你,而我却得不到呢?我当初为了你,亦是面目全非,很惨的,为什么却没有人来同情我呢?”她越说越难过,又道:“所以我痛恨以前的自己,我现在要做人见人爱的沈婥,曹炟,你若想救他们,你就去死!”
“死?”曹炟只是啧啧地重复着这个字。
“害怕了吧?是啊,没有人会对生命不看重,你怎么舍得你的江山美人,你怎么舍得死?所以,你救不了他们,你也救不了我,更救不了你自己!”
曹炟却道:“一个人死,总比一群人死好,你这样的恨我,看起来我只有死路一条。”
“你愿意死?”沈婥很错愕,“你可知,你死了,便什么都没有了。”
“有或者没有,又有什么关系,人死的时候,本来就什么都带不走。”
曹炟说到这里,似乎已经笃定自己的生死,却又道:“但是我只有一个要求,我死可以,但是我要看着他们离开。”
沈婥的眉眼中皆是好奇,“你这个人真是奇怪啊。”
不过她也并没有多说,只道:“只要你死了,他们就能离开。”
她又加了一句,“你只能信我,我无法确定你能不能看到他们离开,因为我会先杀了你。”
曹炟进来,就知道自己有来无回。
只道:“这不公平。”
“可是,你没得选。”沈婥笑道。
说着话,她的长袖已经忽然卷到了曹炟的脖颈上,倏地收紧,曹炟立刻返手住长袖,反而将沈婥往前扯了几步,并且脖颈上的长袖也松了,曹炟恢复自由,沈婥的长袖再次袭来时,曹炟手刀滑出,往长袖上一割,袖子被割裂成了碎片,沈婥哈地冷笑,“曹炟,你不敢死!你进来只是想要侥幸打败我对不对?但是我是不会败的!我也不会死!曹炟,你欠我良多,如今都该还给我,你还给我,或许我还能放过其他人!”
曹炟这时候怎么会相信她?欺身往沈婥而去,既然杀不死她,便抓住她也是好的,说不定只要将她抓住,靖儿能破了她的法。
他这样想的,便要这样做,二人激烈的打斗起来,曹炟功夫不弱,沈婥虽然凶狠,但曹炟不怕她,因此一时之间,她竟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只是屋内隆隆作响,因为沈婥的愤怒,这屋子似乎又要有变化,曹炟却不管这些,若是能与这妖精同归于尽,那么大家的生存机会便也多了些。
他冷酷一掌拍在沈婥的胸前,沈婥的身体往后飞去,等到她落地的时候,不知道为何尉迟靖出现在她的旁边,尉迟靖似乎想跑到曹炟的身边来,却被沈婥一把抓住了衣领提住,五个如利刀般的指甲扣在尉迟靖的颈子上。
“曹炟,你对我如此狠心,你能对她也狠心吗?”沈婥十指往尉迟靖的颈子上按了下,立刻有血珠滚出来。
尉迟靖道:“和帝,莫要管我!”
然而曹炟怎么可能不管她呢?这时只问沈婥,“你到底想怎么样?”
“一命换一命!你想让她活,你就死!”
曹炟的目光落在尉迟靖的身上,她只是站在那里,目光惊惶。这一刹那,他其实有想过,红门未开,靖儿是从哪里进来的?莫非这个不是靖儿?
然而他却又怎么敢冒险猜测呢?
最后只道:“我愿意死,你必须放了所有人!现在就放了靖儿!”
沈婥的眸子里迅速闪过一抹更深沉的愤怒,“你当真,为了她愿意死?”
没等曹炟回答,沈婥一把推开了尉迟靖,尉迟靖的身影倏地消失了。
沈婥拍拍手笑道:“她是假的,不是真的。”
曹炟听了这话,却并没有轻松,反而更为沉重。对这个术
tang阵,他感觉到深深的无力和无奈,任你武功多么的高强,到了这样的地方,也只能由这个妖女摆布,这一刻,他忽然明白,她以不死之身面对他们这些正常的血肉之躯,这次,靖儿未必是她的对手,而他们所有人,都不可能是她的对手,因为她的手段诡秘,她甚至能凭空变出一个人儿来。
想清楚了这一点,曹炟缓缓抬起眼帘看她,“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是否我死了,你真的能放所有人出去?”
“这是灵珠阵情关,阵内所有关卡都关之于一个‘情’字,曹炟,你是出不去了,当初母司造个阵的时候,就已经算到你必然进来。必然困之于一个‘情’字。她从来没打算再让你出去,不过,只要你愿意受死,至少他们可以通过我这一关,不至于困死此处。否则,即使你杀了我,他们也依旧困死此处,况且你知道的,你们根本杀不了我,只要我在这里,你们就通不过此处。”
“母司是谁?”曹炟又问道。
然而沈婥却是茫然了一下,半晌才道:“是啊,母司是谁?”她拍拍自己的脑袋,似乎真的想不起来了。
曹炟自己想了想,却也明白了,据说倒阴阳八卦阵下,压的乃是当年的天烬皇后桑日娜娜,而桑日娜娜曾为国母,又是祭司,所以有可能是被称为母司的。曹炟结合之前所有的问题再想了片刻,大概明白了其中的关切,叹了声道:“无非还是为了君权罢了,不过,尹铉不会得逞的,你们所有人都不会得逞的。”
沈婥似乎根本听不懂曹炟在说什么,长袖忽然出手,再次缠住了曹炟的脖颈,这次曹炟并没有躲避,任那长袖紧紧束住他的脖颈,反而微闭起了眼睛。
沈婥见他竟然抱了必死之心,并不反抗,反而恨得牙痒痒,恶狠狠地道:“好!好!你为了她可以选择死!曹炟,你真好!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只对她那样!你为什么不能把你的感情分给我一点!我恨你!”
她越说越气,手上的力度再次加大,曹炟已经不屑于解释这些,只期望她杀了他之后能够解气,能够放尉迟靖他们出去。
就在这时候,门外的尉迟靖忽然醒了。
她揉揉眼睛,发现原本在她身边的曹炟不见了。
尉迟靖赶紧往四周查看,依旧不见其踪影,刘凌儿睁开了眼睛看着她,却又并不说话。
尉迟靖问道:“凌儿,他呢?”
刘凌儿似乎并不想回答,又闭起了眼睛。她不屑于撒谎,本来想说不知道的,最后选择不说。
尉迟靖熟知她的性子,马上冲过去摇着她的身体,“你快说,他去哪儿了?!”
聂玉郎被这动静弄醒了,见状忙道:“公主,你怎么了?”
尉迟靖道:“和帝不见了!她知道他去了哪里,却不肯告诉我!”
聂玉郎一听,神色也凝重起来,“凌儿,皇上去了哪里?”
刘凌儿这几日,被聂玉郎折腾的也够呛,她谁都不怕,独有点儿顾忌聂玉郎,抿了下唇,终于抬起下巴指了指红门,“只有那里可去,还能去哪里?”
尉迟靖一听,二话不说,立刻往红门冲去。
而这时候,红门内的曹炟,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沈婥及时用袖子缠住他的腰,将他扯到自己的身边来,只见他双目紧闭,已然呼吸断绝。就在这时候,红门再次被推开,尉迟靖见曹炟倒在沈婥的怀里,生死不明,一双眼眸蓦然充了血,便什么都不怕,直接往沈婥冲去。
然而沈婥却是有功夫的,她尚未到眼前,就被她的长袖打中胸口,如被雷击般,尉迟靖的身体反弹出去,跌倒在地,吐了一口鲜血。
她紧紧地盯在曹炟的脸上,唤道:“和帝!和帝!”
曹炟没有半分的回应,沈婥冷笑一声,“他已经被我杀死,你唤他也唤不起的。”
“你这个恶毒的妖女!你放开他!”尉迟靖哑着嗓子叫道。
同时,聂玉郎和刘凌儿都冲了上去,却见沈婥抱着曹炟蓦然后退,冷声道:“他用自己的死,换了你们的生机,你们莫要浪费了!惹火了我,你们连他换取的这一分生机也没有了!”
聂玉郎还想上去拼命,被刘凌儿一把扯住。
刘凌儿问道:“什么生机?”
只见沈婥冷声道:“他即用死来换你们的生机,我自不会食言,听好了,我只说一遍,‘北利生门,无幽往继,彼岸花兮,血来献祭!’”
尉迟靖此时哪管什么生门不生门,只向刘凌儿和聂玉郎道:“你们把和帝抢过来!快点!聂玉郎,把和帝救出来!”她几乎是哭嚎着又带着命令的气势,因为聂玉郎是和帝的侍卫,理该救他。
聂玉郎咬了咬牙,挣脱刘凌儿的拉扯,再次向沈婥扑去。
这次,却是扑了个空,沈婥带着曹炟,滚进了榻中,一眨眼的功夫,又不见了。
尉迟靖疯了似的扑到榻上,各处寻找,就如上次刘凌儿得到的结果一样,这榻上根本没有装有
机关的痕迹,什么都没有。
刘凌儿却牢牢地记住了沈婥的话,这时候走过去,一把扯过尉迟靖,目光盯着她的眼睛深处,“尉迟靖,你在这里找是没用的,找不回他。现在只有先出去,再想办法救他!我想你一定知道,‘北利生门,无幽往继,彼岸花兮,血来献祭!’的意思吧?”
尉迟靖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眸子里的泪水一串串地落下来,然而却坚强地用袖子抹去。
只道:“他是死了吗?”
刘凌儿道:“不知道。”
尉迟靖失神地坐倒在榻上,心里头渐渐地有些空洞。
刘凌儿道:“他有可能死了,也有可能活着,尉迟靖,如果你不放弃希望,我们还有机会救他出来,如果你现在放弃机会,就是断绝他最后一抹生机。尉迟靖,你真的要这样做吗?”
聂玉郎也道:“公主,皇上乃是真龙天子下凡,福大命大,定然不会有事的。”
尉迟靖又坐了好半晌,才逼迫自己平静下来,道:“你们说的不错,他一定没死。”
尉迟靖说着,又问道:“刚才沈婥说什么?”
于是刘凌儿又将那句话重复了一遍,“北利生门,无幽往继,彼岸花兮,血来献祭!”
刘凌儿又道:“这听起来似乎是术阵的一种破解方式,你是风水数术大家,想必是一定了解这句话的意思的。”
尉迟靖却摇了摇头,“我并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但这好像是一种仪式的过程,萨满教喜欢用鲜血献祭的方式来促神灵清醒,这与你父亲刘成风以神女献祭的意思有点相似,不过萨满教如今已系旁支,而且只传于内部,了解的人很少,是以,我也不敢肯定。”
“现在这种情况,只要有一点点可能,也需要试试。”刘凌儿道。
尉迟靖的目光在房子里转了好一会儿,还是分不清方向,因为仔细看这房间,才隐隐感觉出来,这乍然看起来是个四边形的正方形房间,此时一看,不知道何时变成了一个六边形的房间,站在房间的中间,难辩其方向。
尉迟靖拿出卦钵和铜钱,边摇卦边道:“让我们找找方向。”
一卦洒下,只见六枚铜钱成为一个箭头样的东西,直指其中一个方向。
尉迟靖看着这个方向道:“这边儿是南方,那么北方该是与它相反的地方。”
所谓“北利生门”,她顺着找好的方向往前走了几步,只见一些轻纱薄帐遮住了大部分的视线,聂玉郎害怕这后头还藏着什么危险,便用大刀将薄帐挑开,却发现那里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布置,而是立着一尊男子铜象,这铜象雕制的非常精致,人物神态与眉眼栩栩如生,身材修长,青衫翩然,却是一个男子雕像。
这男子虽然是文士打扮,然而腰带却似乎是特质的,露出一点锋芒,尉迟靖观察的仔细,所以断定这铜象男子乃是一个武功高强的人,腰间所藏的正是软剑。
而这男子的面容,却是有几分熟悉的——
当初在倒阴阳八卦阵中,她们跟着沈婥虚影到了一面墙前,发现了一面墙壁上有非常特殊的文字和花纹,还有一个男子隐隐出现在铜象中,那男子非常英俊潇洒,简直就是人间谪仙。
当时她还在想,这男子到底是谁?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当然是没有答案的,没有想到居然又在这里看到他的铜像。
刘凌儿以为这铜象有机会,于是在铜象的周围寻找了好一会儿,之后又去抠铜像身上的软剑扣,却是死的,原来真的只是一尊铜象而已。
刘凌儿有些气急败坏,“尉迟靖,你是不是算错了?既然是这里,为何还是找不到出去的机关?”
尉迟靖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目光只落在这铜像人物的手上,或者说是他的手腕之上。
居然戴着一串与尉迟靖之前手腕上所戴的引魂铃一样的一串铃。
尉迟靖仔细地抚着这串铃,却见某个铃上,隐隐有两个字,上书“尉迟”。
这是唯一与她手上所戴引魂铃不同的地方,而且“尉迟”这两个字,让她心神震动,“莫非,这铜像人物,居然是尉迟家族的人?可他又是谁呢?”
尉迟靖不由自主地问了出来。
刘凌儿目光一凝,“莫非是多年前的陈留王尉迟风?”
尉迟靖愣了下,她呢,是一直想知道自己的身世,也曾经去书库里寻找有关陈留一族的一切,其中当然包括陈留王尉迟风的画像,不过那些画相多数年代久远,很是模糊,而且每次都穿着朝服或者是将军服,只是隐隐从身形看,觉得他身材修长,风度绝佳,绝不可能是一个相貌一般的男子,而肯定是个美男子。
但即便美,也不至于就美到这程度。
再说,他的铜像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不过经过刘凌儿的提醒,尉迟靖马上想通了后面一句的意思,“彼岸花兮,以血献祭。”
这尊铜象所戴的铃当上既然有尉迟二字,那么就算
不是尉迟风,肯定也是与陈留一族有关的人,若是与陈留一族有关,那么这里能献祭的便只有陈留一族的后人。
想到这里,她拿出小刀,在自己的手腕上一割。
聂玉郎吓了一跳,“公主,你要干什么?”
“我没事,只是献些血出来而已。”
尉迟靖说着,便盯着铜像的眼睛,抬手让自己的鲜血,一滴滴地落在铜像的手中,刚开始还并没有什么反应,隔了片刻,只见铜象手心里的血液忽然起了小旋涡,接着像被漏在漏斗里,眨眼间不见了。
尉迟靖收了手,再耐心等待了片刻,只觉得脚下隐隐震动,正当几人觉得不对,不知所措之时,铜像身后的墙壁忽然打开,他们的面前出现了,竟然出现了一片辽阔的草地,草地之上,十几万将士在冲杀,然而却在时,不知道周围为何起了大火,而且火势非常炙烈,因为周围都火,将士们无奈,便只能往中间聚合,可是火热还是不断地增大。
火舌只要稍稍的沾上将士们的衣裳,就会引发全身的大火,扑之不及,只能倒在地上惨呼,惨叫,翻滚——结果又让更多的将士们染上这火。
这场火战持续很长时间,而且还有箭矢不断地从圈外射进来,将士们躲火已然不及,如今再加上箭矢,更是死伤无数,一时悲声震天,万古同沧。
尉迟靖已然有些明白,这战场是哪场战争了。
眼眸里渐渐地溢出泪雾,这,就是曾经陈留王尉迟风所率领的十三万将士,他们灭亡的那一刻。
他们的确应该是被出卖了,否则他们的衣裳怎会一沾火头就全身着火?
这衣裳大抵与安阳街市上众人为抵抗蝓蛞所穿的盐衣差不多,若不是在火油里浸过,就是本来就是易燃物制成的衣裳,或者是,衣裳上洒了磷粉,因此将士们遇火根本无从反抗。
这场战争持续的时间肯定很长,然而在这里,只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就已经完结。
只见战场剩余一片焦黑,很多地方还在冒着青烟,十三万军士,被活活烧死在战场之上。
接着战场上出现了一拨拾骨人,他们把这些死去的将士们的尸骨都装在车子上或者麻袋中,运到集中的地方,堆成一座黑山,继而洒上铜油,继续点火焚烧,只光冲天之际,似乎有冤声不绝于耳,这些所谓的“尸体”中,倒有相当一部分当时被火烧得昏死过去,然而却并没有真正死去的将士。
第511章 循环的阵结(万字更)
在他们被堆在尸山上,继续焚烧的时候,烟雾和火光使他们清醒了过来,可惜因为伤痛及同伴尸体的挤压,他们根本没有办法从尸山上逃出,只能发出鬼嚎般尖锐绝望的惨呼——
这些尸山,又燃烧了很久很久,之后,有人来收拾尸山燃剩余的骨灰,将它们全部都装在袋子里,再用一种特制的机械将这些骨灰再磨得更加细致—弛—
尉迟靖已经没有毕竟再看下去了,因为这所有的场景,述说的都是有关蛇形物被造出来的过程。
怪不得蛇形物会有那么大的阴气和怨气,任谁这样死了,也不得不怨。
不得不恨。
刘凌儿和聂玉郎看着这场景,更是觉得不可理解,只以为这是制造出来的幻象,根本没想到这些有可能便是当初的真实情况。所以他们虽然震撼,却更加的紧惕,心里头也没有什么悲伤,因为不相信这些是真的。
尉迟靖却已经面色苍白,这座铜像的后面,出现这样的场景,那么,这铜象很可能就是自己父亲陈留王尉迟风的铜象了。她又返回铜象前,紧紧盯着铜象的脸,原来这就是,自己的父亲——出事的时候,她年龄太小,实在都已经不记得父亲的模样了呢!
现在,她终于知道他长的是什么样子了。
再结合之前的蛇形物,还有石墙上出现的男子影象,再加上这座铜象和制作蛇形物的过程,这么多的线索集中起来,都可以确定这倒阴阳八卦阵及阵下所压治的这些东西,果然与陈留一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而他们眼前的这些场景,随着大军的尸骨被磨成粉运走,而渐渐地淡化,之后,才出现了这个地方的真实面貌嗄。
这是一个很大的空间,但这个空间里,除了地面的中心有一座棺材,再无其它。
而空间四壁,皆画着许多壁画。
尉迟靖、聂玉郎和刘凌儿,缓步往那棺材行去……
……
而这时候,沈婥已经把曹炟带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那也是一个华美的房间,可惜房间里有些冷气森森。
沈婥把曹炟的身体放在榻上,然后伸手点了他胸前几处大穴,之后又轻轻地吻下去,为他渡气。
不一会儿,曹炟的身体忽然痛苦地颤动起来,接着好似深深地吸了口气,睁开了眼睛,却依旧有些木然。
沈婥笑道;“你醒了。”
曹炟坐了起来,只觉得喉咙处很痛,说话的声音也很谙哑,“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以尉迟靖的聪明,他们现在已经离开了红门,往前而去了。”
曹炟听闻,忽然就从榻上下来,好似要离开的样子。
“曹炟,你知道这是哪里吗?你走出这个门,马上就会迷失在这个大阵中,介时,你即找不到他,他也找不到你,你一辈子都出不去了。”
曹炟蓦然停住脚步,站在那里不说话。
沈婥走过来,轻轻地拥住他的腰,“你真心狠,我哪里不如她?你为了他可以选择死,而与我多呆一刻也是不愿。”
曹炟没有回头,只淡然道:“放他们走。”
“我已经放过他们了。”
“是吗?我要亲眼看到。”曹炟如是说。
沈婥娇嗔里带着怒意,“你就会欺负我!我不要!”
曹炟见状,握了下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双黑翟石的眸子里,迸发出此无奈和妥协,软语道:“他们皆是我生命中最好的朋友,若不见他们安全,我怎么能安心?我不安心,又怎么可能留在这里陪着你一辈子?”
沈婥的脸腾地红了,道:“你愿意陪我在这里一辈子?”
曹炟当然不愿意,但这时候却只点了点头,“是的,只要你把他们所有人都放出去,我就陪你在这里一辈子。”
沈婥笑道:“你可知这是灵珠阵?你说的所有话都会成为诺言,可真的是不能随便说的,你若骗了我,后果有可能比你想象的严重很多。”
“婥儿,那你答应放了所有人好吗?只有我和你在这里。”
“只要你没有骗我,我就答应你。”沈婥的眸子里都是希望。
“我不会再反悔,我没有骗你。”曹炟道。
“好,我让你亲眼看到他们都出阵!”她说着,便带着曹炟离开了这间房子。
她和他到了一处幽暗的房间里,只见房间里有一面墙,被很大的铜镜面完全取代,而镜面中,显示出来的正是尉迟靖等人,他们在一个空旷的大厅里,此时正围着棺材,面色凝重,似乎在为要不要打开这个棺材而犹豫着。
曹炟见他们果然都安全,立刻扑到铜镜前去,狠狠地砸着铜镜,“靖儿!靖儿!”
然而尉迟靖等人,完全没有反应。
听得沈婥道:“他们看不到你的,也听不到你的声音。曹炟,你知道这里,是谁建筑的吗?”
曹炟摇摇头,表示不知
tang。
沈婥道:“听说过莫赤吗?他真实的名字已经不可考,但传说,莫赤可是鲁班的大弟子,而他,正是天烬皇后的祖父,他们将建筑的黑厌胜之术与桑日祭司的巫术相结合,成就了后来的天烬皇后桑日娜娜所用的独门异术,再后来,桑日娜娜集两家所长,亲自设计建筑了这里的一切,所以这里的机关布置精巧,就算是沈婥这样的大风水师,也可能拿这里没有办法。而桑日娜娜是个以情为主的人,所以这里很多事,都关之于个字——情字。”
她怕曹炟听不懂,又加了句,“比如我和你,你若一直对我狠厉,那么我便也会相应的入魔,只要你顺了我,顺了我的情,自然一切都好办。”
曹炟有些理解了,桑日娜娜恐怕在这里设置了很多的“情关”。
想到这里,他忽然问,“那位天烬皇后,桑日娜娜呢?”
“这个,我不能告诉你呵呵。”沈婥笑着说,“她是我的再生父母,若是我说出了她在哪里,我便会不存在了。”
沈婥虽然没有回答曹炟的问题,但曹炟已经从她的话里肯定,那位天烬皇后桑日娜娜,果然还活着!
曹炟的目光落在铜镜周围,忽然看到那里似乎有一个什么按扭,估计便是机关,于是他便去按那个按扭。
沈婥手疾眼快,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想要阻止他。
曹炟见状,更认为那是个机关了,便干脆不再忍耐,与沈婥战在一处。
二人武功皆不弱,沈婥长袖飞舞,随时都能将曹炟裹住,而曹炟手中的手刀也不是吃素的,他动作敏捷而优美,一个旋身已经将困住他的长袖斩成无数碎片,人从半空落下来,手刀却直刺沈婥的眼睛。
沈婥的瞳孔蓦然收缩,厉声道:“你果然是一心一意要杀了我!”
人却往后退着,曹炟紧追不舍,手刀直逼沈婥左目,只见沈婥的脸上忽然露出悲伤之色,“你说你爱沈婥,所以我千辛万苦将自己变成她,为何到此刻,对我竟没有半分的怜悯之情?”
她那双受伤的眸子,果然让曹炟有了半分的迟滞,就只这一点点时间,她已经反而过来,双手的指甲忽然长得很长,眼角青黑,唇色赤红,指甲如刀,恶狠狠地往曹炟的喉咙扫来,曹炟在半空一个反身,堪堪躲过,只见她十指成爪,又恶狠狠地往他的心脏处掏来。
“曹炟,我要看看你的心,到底是什么东西做成的!”沈婥声音嘶哑可怖。
曹炟手刀割在她的指甲上,指甲被割出口子,曹炟不顾指甲刺伤自己,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指,狠狠一拧,一个手指上的指甲居然被他生生地拧断下来,沈婥啊地惨叫一声,退后,被伤了的手指滴着血,整条胳膊都在颤抖着,看起来非常可怜。
曹炟手心也有被指甲刮破,但伤势却很轻。
“你之前,已经杀了我一次,你现在还要杀我一次吗?曹炟!你的心太狠了,世上怎么会信你是爱沈婥的!”
曹炟已经懒得多解释了,他只冷冷地道:“你休要纠缠,你我二人之间原本就什么都没有,现在更是如此。”
沈婥却是哈哈哈惨厉笑了起来,“不行!我不会放过你的!”
说着又冲了上来,这边曹炟与沈婥缠斗不休,那边厢,尉迟靖和刘凌儿还有聂玉郎,终于决定打开这个棺材。
聂玉郎用大刀,将棺材上的绳子等物割开,然后一脚踢飞棺盖。
三人离棺材有段距离,为了就是害怕棺材里跳出什么有害的东西,但是棺盖被踢飞后并没有发现什么有害的东西,反而是静悄悄的,三人便又缓步走近,终于看清棺材里躺着一个女子,这女子面目如生,一袭红衣,眉目如画,虽然闭着眼睛,但是尉迟靖还是惊喜不已,因为看出这女子正是许久未见的火公主。
只是以前见她,她都是在光球里,不过是收在光球里的一个虚影罢了,如今看起来,却是个实实在在的人。
“阿火!”尉迟靖轻轻地唤了声。
果然见到火公主睁开了眼睛,目光些微有些木然地看着自己的眼前。
“阿火,是我!”尉迟靖试着走过去。
聂玉郎和刘凌儿同时拦住了她。
聂玉郎道;“公主,沈婥的事情才过去不久,这个地方邪性,不要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谁知道她是什么东西变的?”
正着说,却见火公主已经从棺材里坐了起来,眸子终于灵动了些,看向尉迟靖道:“是你,歌儿!”
她还是习惯叫她歌儿。
尉迟靖嗯了声,观察着她的神态,与曾经的火公主无异。
走过去,她牵住了她的手,“你怎么会在这里?况师兄呢?”
摸到她的手,觉得很温暖实在,的确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呢!
火公主从棺材里跳了出来,看起来很是年轻活泼,“你问你的况师兄?他走了。”
说到这里,火公主的语气似乎略微冰冷。
“走了?
他出阵了?”尉迟靖有些错愕,“不,阿火,你骗人,他若走也绝不会独自走的,不可能将你留在这里。”
火公主笑了笑,“这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他的确是走了,不过让我在这里等你而已。他算准了你会来,而我也会在这个时候拥有自己的躯体。”
“真,真的?”尉迟靖还是觉得,况离若真这么做,未免心太大了。
“真的,反正这个地方,按照况离说法,因为设了情障,这天下间除了你在曹炟的相助下能进来,也没有别人有办法进来。若是一直没有人进来,我便一直躺在这里好了。反正他是不会等我的。”
尉迟靖想到火公主和况离之间,有可能存在着前世宿缘,但见火公主的样子,根本没有想要细说,只道:“阿火,你知道不知道这里有个自称沈婥的女人?怎样才能找到她?”
火公主的眸子里忽然冒出一股寒意,冷声道:“况离就是为了她,才把我扔在这里的。”
尉迟靖一听,似乎明白了什么,又道:“你与况离之间定有误会,况离不会分不清她是不是真正的沈婥。”
火公主摇摇头,只道:“不用多说了,你找她做什么?”
“和帝——和帝被她抓走了。”
火公主微怔了下,道:“好,我带你们去找她。”
她说着话,目光却有意无意往装有铜镜的那面墙壁看了眼,墙壁的那边,曹炟与沈婥正打的难解难分。
火公主道:“那个女人,是杀不死的。”
刘凌儿道:“没错,她又复活了,第一次明明见到和帝将她刺得很严重。”
火公主道:“我们走吧。”
——火公主对这里倒真的是轻车熟路,很容易便在这个看起来没有丝毫缝隙的空间里,打开了一道门户,众人走在甬道里,尉迟靖问起,“阿火,你是如何拥有真身的?”
火公主道:“不过是巫灵珠的力量而已。你以后就明白了。”
她似乎不欲多说。
尉迟靖觉得,火公主变了很多,以前的她疾恶如仇,性烈如火,开朗明艳同时让人一眼能看透她的目的,如今却是漠然了很多,虽然目光笃定,但她的话总给人莫测高深的感觉,她已经猜不透火公主在想什么。
而曹炟见他们离开了那个大厅,也更加地焦急了,手下更是不留情,刷刷刷几刀连环过去,动作一气呵成,沈婥虽然及时避开要害之处,却仍然被曹炟削掉了几缕发丝,她不恼反笑,“怎么,看到你爱的女人又不知道将要被带到何处去,着急了吧?”
曹炟也不说话,只又向她冲去。
她却笑着后退,引逗他,“来呀!你追到我,我便让你杀了我。”
曹炟却并不追她,依旧回到铜镜前,并且一下子就拍中了那个按纽,只听得隔叽叽的响声,像是什么齿轮被启动的声音。眼见铜镜缓缓升起,曹炟惊喜不已,便几步要跑出去追尉迟靖,因为这时候还能透过大厅里的那道门,看到尉迟靖的身影,却在他刚刚退出去的时候,只觉得腰间多了一股大力,尚没有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扯得往后飞。
与此同时,本来或起的铜镜墙,咔地落下来。
尉迟靖似乎听到这边的动静,回头看去,却见大厅里静悄悄的,一切如旧。火公主牵住了她的手道:“我们赶紧走吧,这里不宜久留。”
尉迟靖犹豫了下,还是嗯了声,跟着她往前走去。
曹炟眼见与尉迟靖差点相会,又分开了,心头一冷,手中手刀忽然转向,在被扯到沈婥的身边时,人未回头,手刀却忽然如同暗器般由手中飞出,这一下促不急防,手刀正好钉在沈婥的咽喉里,曹炟只觉得腰间的力量一松,也不管沈婥怔怔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他赶紧到到了按纽处。
却发现此按纽已经被毁,根本不起作用了。
再回过头来,看到沈婥正倒在地上,击起地上的一片轻尘。
她的眼睛崩得很大,极不甘心的样子。
曹炟走过来,看着她,却不知道说什么。
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他已经第二次刺中这个女子了。
虽然他心里清楚,这人并不是沈婥,但心头还是有一种麻木的痛。
沈婥的目光始终盯着他,因为喉咙被刺穿,她说不出话来,最后就这样,眼睛瞪大,咽了气。
曹炟替她合上眼睛,便站了起来,打算自己去找出路。
走了一段,再回头看沈婥的尸体时,发现那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在这里遇到的诡异事情多了,他反而也习以为常,神色淡漠地继续往前走去。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只觉得这里的房间甬道非常多,四通八达,没有尽头。他知道自己可能是入了类似迷宫的地方。已经好几天都没有好好的吃过东西,与沈婥对战又消耗了不少体力,他觉得自己的脚步越来越沉重,他只好扶着墙壁,靠在那里休息片刻。
就在
这时,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然后有一个身影忽然撞进此甬道,一袭白衣,跌跌撞撞地往曹炟跑来。
曹炟一见这女子的面容,便不由头疼抚额。
在女子冲过来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拿出自己的手刀,对着她,眸子里都是冰冷的杀意。
那女子忽然顿时脚步,“齐王殿下,是我啊——”
已经很久没有人唤他齐王殿下了,曹炟看着眼前的女子,她面色苍白而眼圈发青,一幅久经病弱的模样,身形纤瘦一袭白衣,曾经饱满的脸颊似乎有些塌陷,却依旧很美,一种楚楚可怜的美,而她的腰间,甚至还挂着千年龟壳的卦钵,她的手中,也扣着六枚铜钱。
这是沈婥,比之前那两位,更像沈婥的沈婥。
这里,到底有多少个沈婥?
他到底要杀她多少回?
以前,他拼了命的,要将她的身后事办妥,如今,她活生生的站在他的面前,他却需要一次次的杀掉她!
这一刻,曹炟的情绪底线,终于虚弱到极致,他也不说话,只是走到她的面前去,缓缓地抬起手,手刀便这样,在对方愕然的目光中,刺入到她的脖颈,立刻有鲜血涌出来,溅在曹炟的手上,温热。
她真的,是人?
这是曹炟最后一个念头,然后眼睛一黑,陷入到深渊的黑沉中去。
……
另一方面,尉迟靖等人跟着火公主,聂玉郎和刘凌儿首先支撑不住,其实尉迟靖也支撑不住了,不过是因为心里头念着曹炟,这种精神上的支撑,使她忽略了身体的疲劳。
但还是照顾刘凌儿和聂玉郎,决定暂时休息一下。
火公主不得不停下来等他们。
在休息的时候,刘凌儿悄悄地来到尉迟靖的身边,向她道:“这个女子来历不明,由她带路太危险,而且我觉得这不是出阵的路,反而是越来越深入了,我们真的要跟着她继续往前走吗?”
尉迟靖当然已经注意到火公主与之前所认识的火公主已经不同,她手中的铜钱洒在地上,默默地计算了好一会儿,这才道:“凌儿,在这里,我们卜不出生门,所有的生门都被用特殊的方法堵上了,如果不想被困死,只能跟着她走。”
刘凌儿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尉迟靖想了想,忽然道:“你与聂玉郎,退回到之前发现火公主的大厅,往左侧看,那一面墙壁必有蹊跷。只是也有可能藏着很大的凶险,你愿意和聂玉郎二人去闯这个地方吗?”
原来尉迟靖注意到了当时火公主的眼神,却没有揭穿她,因为她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一道生门。
后来她走了一段,听到大厅里似乎有动静,更加坚信了自己的想法,只是因为有火公主的存在,并且现在已经分不清对方是敌是友,为避免反事情弄到更复杂或者是错过那个发现,她只能默默地将这些记在心里,既然刘凌儿不想跟火公主一起走,便不如让他们回头去看个究竟。
刘凌儿一听,却欣然点头,“我倒是愿意回头去看看,只是你怎么办?”
“我没事,这位火公主是我很好的朋友,她要带着我去找和帝,你知道的,无论如何我不能丢下和帝不管。”
“既然如此,我们分头行动。”
说完后,刘凌儿向聂玉郎低声说了几句什么,聂玉郎显得有些错愕,立刻看向尉迟靖。
尉迟靖笃定地向他点点头,但是聂玉郎显然不放心她。
却见尉迟靖微笑着,似乎在鼓励他。
最后,他终于同意刘凌儿和尉迟靖的决定,护送刘凌儿回去那个大厅。
火公主很快就发现了他们的异动,喝道:“你们要去干什么?”
尉迟靖忙道:“阿火,是我让他们走的,他们和我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没有必要再在一起。”
火公主道:“不行,要走大家一起走。”
说着竟要过去,将二人抓回来。
好在刘凌儿和聂玉郎的武功都不弱,躲过了她,迅速地往回跑了,火公主还要追,被尉迟靖抱住了她的腰死死不放,“阿火,不要管他们,带我去找和帝。”
火公主摆脱不开她,最终只是跺了跺脚,放弃了。
转过身来,对尉迟靖道:“你不信我,你是故意让他们走的。”
尉迟靖也不否认,只道:“我现在不信任何人。”
火公主冷笑,“那你怎么敢独自留在这里面对我?”
尉迟靖还是不明白,火公主的神情忽然变得非常冷寒,忽然拿出一把匕首,对着尉迟靖道:“我不会带着你去找曹炟的,因为你不配!”
尉迟靖知道火公主变了,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变脸。
不由地后退着,“你想干什么?”
“尉迟靖,你知道为何,他会守在燕苍山多年?”
尉迟靖知道她问的是况离,于是道
:“况师兄在燕苍山修行,他的师父在那里,他自然也是在那里。”
火公主道:“错!”
尉迟靖从火公主的神情里,已经猜测这里头必然有些她不知道的事情,但这个时候,她真的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只好道:“阿火,有话慢慢说,你我是朋友,当初若不是我把你从天烬大墓中带出来,你现在依旧还在那个地方吧?你说况离是曾经的况玄明,或许只是个误会罢了,他们只是长的相似而已。”
火公主笑得满脸泪痕,“尉迟靖,你别装傻了,他留在燕苍山多年,只是因为你而已!你,就是他对不起我的根源!”
尉迟靖不断地后退,此时后背已经贴在墙壁之上,“阿火,我不明白。”
“你当然不会明白!你可知,这个大阵,是桑日娜娜借着巫灵珠所设,巫灵珠通人七情六欲,知人思想,是以你以为我们是在阵中,其实我们是在巫灵珠中!此阵一破,则巫灵珠毁,而这个阵,是永远破不了的,因为没有人能住堪破情关,桑日娜娜那个老妖婆,在这里处处设置情关,你知道,天下什么事是无解?”
尉迟靖摇头,但是为了宽火公主的心,她道:“天下无不能解之事,需要的只是时间和耐心,还有信任。”
这一刻,她倒是肯定了,眼前的人,肯定就是火公主没错,只是因为一些事,她误会到了尉迟靖而已。
“不,你错了,天下,唯有情关无解。所以,这辈子我们都休想出去,因为我们各自过不了情关!就如你现在去寻找曹炟,你越是想找他,对他执念越深,你便越找不到他!而我,因为不能够原谅况离,是以也不能够原谅你,你想过关,你杀了我啊!你杀了我,自然就能过去我这一关!你我之间的恩怨,便算了结。但是,我又怎么可能让你这样做?
当年,我已经为了你们而牺牲了一次,如今,却是不可能再继续成为你们爱情的牺牲品。这一次,我要杀了你,杀了你我才能见到况离!”
听了她的话,尉迟靖终于明白了一些什么。
此阵,便是让所有相爱之人,相互残杀。
利用所谓的“情关”,制造出一些无解的难题,让相关之人在阵中撕杀,而最后留下来的,会是什么呢?
既然明白了这一点,尉迟靖便知道,今日想要逃过火公主的手段,希望不大,火公主与认为况离就是况玄明,纠纠缠缠已经几百年,这个结不是谁都能打开的,就在火公主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的时候,她忽然道:“阿火,你不是真的!既然我们是在巫明珠内,那所有的这一切都是幻觉而已,阿火没有真身,所以你是假的。”
火公主微怔了下,“不可能,我不是假的!”
“你是假的,所以你杀不了我,我也杀不了你,若我们相互残杀,只会在阵中这样无限循环下去,阿火,我曾经听我师父说过,这世上有一种奇诡的幻术,叫做永生术,是锁定一个人的神思,将他的神思赋于生命,然后无限循环在他们生前不能解开的结上,最后因为精神崩溃,而至成为一缕半人半鬼的幽魂,最后甚至实体化虚,虚体化实,阿火,你仔细想想,你是在这里吗?真正的你,在哪里?或许你根本就没有与况离分开,此时的你,不过是一个傀儡!”
“你不必危言耸听,况离借助巫灵珠的力量,使我恢复血肉之躯,这一点是不会假的。”
“他既然救了你,又为何会放弃你?”
“因为他害怕我找他算帐!”火公主答得理所当然。
“那么他为什么说,我可以救你?他让自己喜欢的女人,来救自己讨厌的女人,然后让他们自相残杀,这说不过去,火公主,你醒醒,况离不是这样的人,他也不会做这么傻的事情!”
“你别说了,我今天,一定要杀了你!”
火公主说完,就往尉迟靖冲过来。
双手成爪,要扼住尉迟靖的脖子,却在接近尉迟靖的时候忽然觉得自己的掌心刺痛,原来是尉迟靖手中的银针出手,火公主啊地叫了一声,只见手心里已经被刺出血来,还是相当痛的,她的双目通红,再次向尉迟靖冲来,尉迟靖忽然摇起卦钵,只见整个钵在半空中滴溜溜地转着圈儿,周围发出一些看不见的气劲儿,火公主居然像遇到大风似的,被吹的站不住。
火公主倒没想到尉迟靖还有这种本事,又发现她站在原处,根本就没有受到影响。
“尉迟靖,你借着灵器,便想阻止我!”
“阿火,我的卦钵,一直就是这样,它其实什么都没有做,然而你却受不了,因为你不是真实的,你看似是个实体,实际上却是个虚体。”
“不,不可能!”
她痛苦地倒下去,抱住头翻滚着。
尉迟靖见她如此,终于还是将卦钵收了,“阿火,况离还在等着你,我不想你出事,你莫要再纠缠我了,放我走。”
火公主的头不痛了,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对尉迟靖终于有了一点点顾忌。
想
了半晌,她道:“你随我来。”
尉迟靖不知道她有什么打算,但还是跟随着她又往前走了几步,然后站在一道门前,当门打开的时候,尉迟靖忽然看到了曹炟。
她一时高兴不已,似乎忽略了身后的危险,便要往曹炟冲去。
就在这时,火公主手里锋芒忽闪,直刺尉迟靖的背后。
就在刀尖要触到尉迟靖的时候,她却忽然转身,手中的卦钵刚好挡住刀尖,同时尉迟靖另一手中的六枚铜钱甩出,分别打在火公主的眉心、胸口和四支关节处,火公主啊地惨叫一声,像木头般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在倒下去的那一刻,形态起了变化,却原来只是一个长条形的石头块儿,一抹灵识在其中萦绕,之后便消失了。
尉迟靖扑到石头上,只觉得石头居然还是温暖的,如同人的体温。
然而,终究也只是石头。
“阿火!阿火!”尉迟靖连唤了好几声,然而却还哪有火公主的影子呢?
就在这时,尉迟靖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闯入了这里,她马上收了铜钱和卦钵,紧惕地看着闯入的东西,只觉得那像是两团雾气,其中夹杂着极烈的风雨声,好几次从尉迟靖的身边飞过,她只觉得脸上如同劲风刮过般的疼,忍不住用袖子遮住脸,蹬蹬蹬后退好几步。
就在这时,劲风却忽然停止,尉迟靖听得一声唤,“好徒弟,原来你在这里。”
尉迟靖心里怦跳一下,撤袖往前观看,只见面前站着两个人,一个白头发白胡子,仙风道骨,另一个英俊无匹似是画中人物,这二人若单看都是有如神仙般的人物,站在一起却画风诡异。
尉迟靖强迫自己冷静了下,然后一下子跪倒在白胡子老头面前,“徒儿,见过师父!”
这个白胡子的,正是传说中早已经死去的杨筠松。
杨筠松赶紧扶起她道:“好徒儿,你怎么地在这里?”
如今,是在巫灵珠内,尉迟靖实在难以分辩,眼前的情形是真是假,既然师父问起,她只得如实回答,“徒儿大意,不幸陷入此阵,如今想出去,不得其门,还请师父指点。”
杨筠松点点头,“嗯。”
旁边那人道:“老怪物,这就是你的徒儿?”
杨筠松点点头,“正是。”
只见那人上上下下打量着尉迟靖,好一会儿,面色忽然有些变了,“她,她——”
杨筠松又点点头,嘲笑道:“能看到你这种表情真是难得啊!霓兮,你大概没有想到,最后的结果会是这样吧?”
霓兮向来玩世不恭的脸上,终于出现一抹极度耻辱的神情,终于道:“她,不该活在这个世上!”
说着,竟然忽然出手,往尉迟靖打来。
杨筠松却及时出手挡住他,“霓兮,我们是为巫灵珠而来,她的出现乃是顺应天命,为解决我们上世的孽缘而来,你杀了她,你以为她会放过你吗?霓兮,你要聪明点,就不要为难她,让她去做完她想做的事,还有,她是不能被困在这里的,你不是想得到巫灵珠吗?现在这里,就是巫灵珠,我不和你争,送给你吧!”
杨筠松话音一落,忽然来到了尉迟靖的身边,大声道:“跟为师来!”
尉迟靖只觉得眼前一花,人已经被杨筠松带出很远,同时听得身后重门落下,到处都是叽叽隔隔的机关声,想必为是了阻止霓兮出来,杨筠松在带她出来的时候启动了不少的暗处机关。
尉迟靖倒不觉得奇怪,杨筠松在场,这些自然是不在话下的。
况且她现在已经知道,杨筠松有可能就是三百年前的天烬燕王,他活了这么久,对于风水数术和机关方面的造诣,自然非常人能比。
很快,尉迟靖似乎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
因为这里虽然还是很阴暗的一个空间,然而却显得非常详和,并没有任何的杀伐之意。
这是一个青石屋,石内有几块石头,还有一些壁画。
杨筠松坐在石头上休息,擦了擦额上的冷汗,“霓兮这个老不死的,这些日子真是要累死我。”
尉迟靖回眸,盯着师父瞧了好半晌。
这才道:“师父,你为何会在这里?”
第512章 陈留旧部归来
杨筠松知道自己这个弟子的性格,向来认真,开不得玩笑,当下也摆出师父的威严道:“为师来这里,自然有为师的道理。尔不须多问。”
尉迟靖道:“您刚才,说我是您的弟子,你还知道自己弟子的模样吗?”
尉迟靖盯着他的脸,不稍放过一抹他的神情,却见杨筠松神情自然,没有一丝丝惊慌,“你的事,自然是瞒不过我老人家,当初借你引魂铃,也是知道你有那一劫罢了,如今你虽然模样与以前的婥儿不同,但你们还是同一个人,这事瞒得了别人,瞒不了我。弛”
尉迟靖又道:“师父,这么多年不见,徒儿本以为师父已经不在人世,现在又见到了师父,心中却有许多的疑问。”
杨筠松有些头疼地道:“我是最讨厌人家问我问题了,好徒儿,好多事,你就算问了也不会明白的,还是莫要问了。”
尉迟靖轻叹了声,“那我只问您老人家,一个问题好了。”
杨筠松见她目光澄明而固执,想必问不出道道来,不会罢休的。
当下无奈地道:“你想知道什么?”
尉迟靖脑子里出现,自已从燕苍山下山的那一日,那些情景似乎已经很遥远了,但是在见到杨筠松的这一刻,好像又忽然回到了眼前,就好像昨天才发生过的一样嗄。
“师父,当年您让我下山助曹项,平三子夺谪之祸。还说只要找到真正的真龙天子,便可扶他为帝,三子夺谪之祸自然平息。又说那人,手掌心里有颗朱砂痣,并与我有三世情缘。这些话,是师父亲口告诉我的对不对?”
杨筠松点点头道:“的确如此。”
“可是弟子直到如今,也并没有发现手掌有朱砂痣的男子,并且因为这传言被散播出去,还引来了很多阴谋,弟子被曹煜欺骗,扶他登上帝位,结果他却要杀死我。后来,我偶尔发现先皇遗旨,得知真正应该继承皇位的人,该是七皇子夏炚,而且据说夏炚出生时,手中的确出现过朱砂痣,后来却因为什么原因,将痣毁去,因此我断定,他是真正的真龙天子,于是倾已之力,扶夏炚登位,只为了完成师父交待的任务,并且寻回真实的自己,但是后来,我竟然又错了,夏炚根本不是曹氏子孙,无权继承皇位。”
尉迟靖一字字地述说着这些事,听起来条理清晰,声音中也无波动,然而这一次次的过程中,她牺牲了多少,又受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泪,只有她自己清楚。
杨筠松又道:“夏炚之事,是你的失误而已,你凭着先皇遗旨,就断定他是真龙天子,本就有些冲动。而且当时你主要目的,是以江山为祭,倾城倾国不过是为了给曹炟那小子讨一个公道罢了,你同时报复了曹煜,此举可谓一举三得,让真正的真龙天子登位,为曹炟报仇兼报复曹煜,对不对?”
杨筠松一语点出她的真实目的。
“好,这次便又算是我错了,可是,除了曹煜、夏炚,现在登上帝位的却是曹炟,曹炟并非由我扶持,而是风云变幻之中,被推到风口浪尖,不得已而承担,而他的手心里,也根本就没有朱砂痣,就算有,也早就毁了。但他如今却被尹军左右,不得自由!若他是天子,为何要遭遇此困境?当年三子夺谪的确会引出大祸,但如今,这种情形又算什么?
此祸不比彼祸小,让徒儿觉得,徒儿才是第一祸星!
师父,我只问你,真正的真龙天子到底是谁?天命到底可不可信?我所做的这一切,到底是祸民还是利民?您当年的指点,是否是认真的?或者说,您也只是这场阴谋的一份子,故意误导徒儿?!”
面对着尉迟靖灼灼逼人的目光,杨筠松叹了口气,“徒弟呀,这可是很多个问题,而不是一个问题。”
“请师父回答,能回答哪个,便回答哪个吧。”
过了好半晌,杨筠松答,“天命可信。”
只这四个字,意思便是说,之前他对她所说的一切,都是真实的,而尉迟靖所有的问题,其实也算是得到了回答。
“那么,真龙天子,必是手心里有朱砂痣的人吗?”她略微有些失神,“可是,那个人并没有出现。”
“你怎知没有出现?只不过你自己没确定罢了。”杨筠松如此道。
“徒子愚顿,实在不明。”尉迟靖的脸上,堪堪出现茫然痛苦之色,“师父,弟子怕是难以完成师父交待的任务。”
“你要放弃?”杨筠松似乎感到失望。
“是,如今弟子只希望,曹炟能够平平安安,即然他并没有真龙之命,恐怕帝位也是暂代一时。请师父指点迷津,告诉徒儿谁是真正的真龙天子,我必劝曹炟退位,与我归隐山林,当然,师父还得帮我救出曹炟,他被邪阵所迷,如今,生死不明!”
“此阵非邪阵,若邪,这邪也是从自己的心里发出的而已。这巫灵珠,从来不是邪物,而是集天下至阴之气所汇聚而成的至宝。因一般至宝都是以正阳之气而成,此宝却是以至阴之气而成,是以更加至感情为上,是以,巫灵珠内情
tang之一关最是难过,曹炟能不能活下来,全看他对情之一字的理解,若他能堪破情关,自然就会过关。”
“师父!请您救他!曹炟此人至情至性,情关于他怕是难过!”尉迟靖忽然跪在了杨筠松的面前,“请师父念在弟子一直秉承师训的份上,救救他!”
“傻孩子!”杨筠松叹了口气,终于道:“有时候,救了便是不救,不救便是救,你不懂。”
……
此时的曹炟,又已经幽幽转醒。
他醒来后,并没有立刻起身。
只是睁大眼睛,看着天花板。
这几日的事情,如皮影戏般,从他的脑海里一一闪过。
他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候,一个人影接近了床榻,曹炟的视线微动,转到那人身上。
却又是沈婥,一袭白衣,面容略微憔悴,目光却是温柔如水。
她又没死?
曹炟这样想着的时候,就觉得自己是在一场噩梦中,一场永远醒不了的噩梦。
沈婥温柔地将他扶起来,“你醒了,太好了,我刚给你熬了鸡汤,你赶紧喝一点吧!要知道,你已经好多天没好好吃东西,身体太虚弱了。”
曹炟任由沈婥将汤勺递到他的唇边,终于,张口喝了一口。
他的目光静静地落在沈婥的脸上,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婥的脸上出现羞赫之色,“你,为何如此看着我?”
曹炟怔了下,这才缓声道:“之前遇到你的时候,你似乎被谁追赶,你遇到了什么事?”
沈婥一听,脸上出现惊惶之色,“有,有坏人在追我!他们想杀了我!”
曹炟又道:“我一时没有看清你的模样,刺伤了你,伤的严重不严重?”
沈婥听到这话,似乎非常的感动,道:“原来你是不故意要刺我的?那,那我已经没事了,你太虚弱,根本没有力气,是以我只是受了点皮外伤。”
曹炟的目光落在她的肩上,只见那里根本没有包扎过的痕迹。
他更肯定,这一切都是幻觉。
就算对方真的是沈婥,也不可能如此死而复生再复生。
他明明记得他刺得很深,鲜血从伤口迸溅出来的情景,还那么清晰。
曹炟吃了几口鸡汤,似乎有了点精神。
摇摇头表示够了。
从榻上走下来,观察这个房间,又是另外一个石屋,摆设完全不同。
他想了想,又道:“婥儿,你现在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沈婥的眼睛微亮,“曹炟,我要你爱我,真的爱我。”
曹炟点点头,“那你觉得,怎样才算是真的爱你了。”
沈婥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这一刻倒似乎有些真正沈婥的模样,曹炟微一恍神,听得她道:“我在你永远在这里陪着我。”
“若我永远在这里陪着你,你会放了其他人吗?”
“我会。”沈婥道。
继而却又微拧秀眉,“只是我现在不相信你了,你必会在我放了那些人之后,就会想办法杀我,就算明知道杀不死我,但你还是不会甘心留在我这里的。”
“那要怎么样,你才会信我?”曹炟问道。
“我要你,吃了这毒药,你若想活下去,就必须留在我这里。”
说着她拿出一粒药丸,在她的手心里。
曹炟看着这颗红艳艳的药丸,脑海里一时想了很多。
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半晌,他从她的手心里拿出这药丸,吃了下去。
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只看着沈婥道:“我吃了,现在你可以放了他们了吧?我要亲眼看到他们离开。”
“好,没问题。”
沈婥说着,牵住了她的手,“曹炟,我很高兴呢,你不知道,这个地方其实很冷的,我需要一个有血有肉的真实的身体来温暖我。”
……
碧落行宫倒阴阳八卦阵内,诸人遭遇各有不同,但基本都已经走到死局。
而阵外,安阳城内,同样情势严窘。
在曹炟入阵的当日,连续发了三道圣旨和三道召告天下的告示。
第一道圣旨是,皇后尹凤倒行逆施,行为极端,不配为国母,因此废去皇后之位,贬为庶民,并且立刻执行杀头之刑。
第二道圣旨是,大司马尹铉长期不司其职,导致尹军散乱,因此撤去大司马之职及一切军务,其所辖军队全部听由尹白玉调遣,尹白玉着升大司马之职。
第三道圣旨是,陈留旧部归来,由上官夜执领,与尹白玉共同暂代皇帝涉政,所有朝臣中,文臣皆放假回家休息一月,所有武将上朝。
而三道告示则是:
一召告天下,邾国将有半年内乱,所有战乱区百姓(包括渝州、荆州、附近五城等),
以家族为单位,可选出一男一女一孩,皆由萧齐君接管,于铭江、黑湖一带开发新区居住,居住区域百姓以开矿为生。
二召告天下,召集天下英豪,以翟白为尊,共同护城御敌。然而这道圣旨中,敌人到底指的是谁,却并没有点明。然而翟白当然是知道的,这个敌人指的就是尹铉,是以得此圣旨后,尹铉立刻带领江湖英豪围了尹府,并且派人去了尹军内部打探消息,这个敌人,指的是所有有可能在此期间,叛国做乱的人或者是势力。
三召告天下,将来邾国皇位人选,陈留公主尉迟皇后有绝对参议权力,在此期间,尉迟靖可以在上官夜与尹白玉的共同协辅,治理邾国,着谢流云、唐环二人共同辅政。
这三道圣旨和三道召告,几乎是在同一天,同一时间发出。
而更有一道秘旨,在上官夜与尹白玉相聚时才出现,内容是有关尉迟靖的:说本来应该立尉迟靖为后,只是不知自己能否由发恶阵中出来,介时怕皇后此誉反而约束她一生,使之错过幸福。因此才没有立尉迟靖为后,但是在朕心中,她便是朕唯一的皇后,请你们如同尊重朕一般尊重于她,而她身负寻真龙天子之责,亦是她一生为之努力的事情,是以将来再立新君,请二位务必听从她的意见,以她所择新君为尊。之后,请放她自由,莫要再让她卷入朝堂是非。
尹白玉与上官夜一同跪下,接了此道秘旨。
而除此之外的所有圣旨和公告,已经全部颁布。一时间,举国哗然。
而上官夜率陈留旧部十万兵,如天降神兵般忽然占领安阳,也是在尹铉预料之外的,另外尹白玉也已经带兵围住了尹铉老巢渝州,并执帝君所设专门军令印,强行接管了尹军,尹军不愧疚是训练有束,虽然尹铉没有从安阳归来,他们却并没有接受尹白玉的调遣,为了阻止他们异动,尹白玉已经调集十二万大军,与尹铉的尹军于渝州城外对恃。
这样的对恃,只要尹铉不出现,是不会打破的,尹白玉办完这些事,方才赶往安阳与上官夜汇合。
尹凤则于当日,被抓到刑部受刑,她听到圣旨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没有想到曹炟居然会真的对他如此绝情,居然想要杀了她?在牢里的时候,她嘲笑地抬头望天,悲恨交加地道:“曹炟,你对我竟是这样的狠!为何?为何!我不会让你好过的!我一定不会让你好过的!”
之后,她用稻草扎了个纸人儿,然后隔门将一个看守牢房的狱卒抓进来,杀了狱卒盖在稻草之下,她自己则穿上了狱卒的衣裳,而她自己的衣裳则被穿在稻草人的身上,然后她将一张符贴在稻草人的身上,拿着钥匙便离开了。
为了万无一失,谢流云亲自监斩尹凤,尹凤神情木然的受了刑,可是当她的头颅滚落在斩台下时,居然没有血,而脖子里露出很多稻草,再下一刻,她的头和身体都变成了稻草。
倒是将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然而谢流云却明白,自己等人上当受骗,却是被尹凤逃了。
尹凤乔装改扮,逃到尹府之时,却见尹府早在尹铉的带领下,人去房空,尹金留下了一封亲笔书信,说尹凤大逆不道,诛杀主母,罪不可涉,因此从此以后断绝父女关系,逐出尹姓,并且永世不得归宗。
尹凤看到这封书信,气急反笑,将它撕的粉碎。
又喃喃自语道:“谁稀得当尹家人!”她本来是想把手中的江山图送于尹家的,但是看了这封信,反而又改变了主意。她可不想当任何势力的傀儡,只想着能够凭着自己的能力,惊掉所有人的眼睛。
她脑海里忽然有了一个很惊艳的点子,于是她笑呵呵地离开了尹府,没有去找尹铉,也没有去找任何人,她化成普通百姓,离开了安阳。
在此风云雷动之时,萧齐君到底不能在邾国久留,还是要回到萧齐国去主持大局,以防尹军在发疯的时候会攻击齐国。
只是离开时,对巫雅万般的不放心,然而巫雅铁了心要等况离出来,拿了巫灵珠才走。
萧齐君无奈,只好先行离开。
而曹煜见状不妙,自然是早早地离开了皇宫,不见踪影。
另一方面,上官夜率兵归来,凭着曹炟的亲笔御书和特制陈留旧部官印,完全掌控了安阳防卫事宜,得知尉迟靖和曹炟进入了倒阴阳八卦阵,立刻找人施救。
尹白玉也在七天后赶来,二人涉政,自然引起诸多人不满。
只是这两人都是手握权柄,各自旗下皆有军队,而真正与两人能够对抗的尹铉,却因为被困在安阳尹府内无所做为。在这样的情况下,其他武将只有听从调令的份了。而那些爱说话爱唠叨的文臣,除了谢流云与唐环,都暂时被打发回家了。
按照曹炟的想法,只要尹铉被困,即使江山图落在他的手中,他也没有办法闹出什么风波。当然,曹炟的想法是对的,只不过后来还是因为尹铉及江山图,闹出了非常大的事情。
尹白玉与上官夜再次见面,二人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各自伸出手掌,紧
紧地握在一起。
当晚,二人小聚时,谈起这次的突然变化。
尹白玉道:“上官兄,之前我便知道,皇上一定派你去执行特殊的任务,没想到一去近两年,你竟然能够带十万大军回来,实在是让人太惊讶了!”
上官夜道:“当年,萧齐国发生夺谪之乱,老皇帝将去,夺谪之势已成,并且还发生了老皇帝欲取新妻冲喜之事,皇上一方面为了阻止陈留公主被强嫁,一方面派我去在萧齐夺谪之事上插了一手,暗中出手助如今的萧齐君萧衍登基为帝,萧衍与皇上达成的交易便是,借出铭江一带,助皇上养出十万兵。
当时陈留旧部被各方势力拉拢,但是陈留旧部分散多年,无力助皇上反而可能被那些被拒绝的势力所打击消亡,因此皇上为保陈留旧部并恢复当初的陈留旧部热力,才借了萧齐君的铭江一带,养兵十万,其实就是陈留旧部的兵。”
尹白玉叹了声,“皇上果然是高瞻远嘱。”
上官夜又继续道:“只是借地养兵之事,又需极保密,中间若出了什么岔子,必定不能成功。因此才瞒到现在,而十万大军忽然出现在安阳城,也是下了不少的功夫。正是利用黑云布满安阳上空,所有人的视线都被黑云所吸引,因此才能分批秘密行来,而没有被尹铉发现。”
尹白玉道:“虽然没有发现,但尹铉的尹军,绝非好相与的。”
“是以才要忽然出现,将他强留在安阳,若是被他逃回渝州去,后果不堪设想。”
听了上官夜的话,尹白玉深以为然。
然而心里隐约不安,就他对尹铉的了解,可没这么容易被人控制。
上官夜却又道:“现在最担心的是皇上,他似乎连遗嘱都立好。”
他说的自然是二人所接秘旨的内容。
尹白玉对于尉迟靖本来是极度不服的,但是经过上次真假尹白玉之事后,对她倒是有所改观,此时却并不发表多余的意见,只道:“皇上吉人天相,自然是没事,只是我们来的太晚了,如果能再早来一些时日,或许事情到不了这样的地步。”
上官夜却道:“或许皇上算准了这个时间,他就是要在这个时候让我们来。”
尹白玉不明白,“为何?”
第513章 一节溅血的烛
“因为在铭江一带的养兵之地,多数都是归属的陈留旧部,否则短短两年时间,如何能养出十万精兵?只是陈留旧部与先帝之间,毕竟还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深仇大恨,皇上大约是怕我们一归来,还没有与尹铉战斗,就已经因为陈留冤案而与邾国战上了,你没有发现吗?如今皇宫内的曹姓子孙,多被皇帝移出,不知所踪了。”
“你是说,皇上怕了你?”尹白玉的眼神有些危险,“还是说,你们陈留旧部真有此心,居然想与皇上决一死战?”
上官夜笑道:“皇上去书于我,说尹将军你什么都好,只是最重人情,却不通人情。看来他说的果然不错。皇上大胆任用你我二人,对抗尹铉,这么大胆的决定除了他还能有谁做得出?
当年安阳城沦陷,皇上身侧只有区区几支卫队,而尹铉却有尹军支持,在这样的情况下,皇上依旧能够平衡各方面力量,迅速夺回安阳,将夏炚逐出邾国,这又有几个人能办到?你说他会怕陈留旧部?我却从来没有这样觉得,他若怕陈留旧部,就不会利用铭江之地养陈留之兵。
他选择让陈留旧部归来,因为,只有陈留旧部与尹白玉将军你我二人合力,才能与尹铉有一战之力,否则你以为,只靠尹白玉将军你的力量,能够打败你的叔叔尹铉吗?至于你说的我陈留旧部是否要为陈留王报当年之仇,此事尚有疑点,相信公主会有决断的。嗄”
听了这话,尹白玉明显不服,因为他觉得自己所辖军队,经过这几年的历练,也已经很精锐,而且他手中握着的可是十八万兵。
比之上官夜的十万兵,一点不差呢弛。
上官夜见状,笑道:“尹兄莫急,且听我说。”
二人干了杯中酒,尹铉道:“若你说不出个道道来,这兄弟没法做了。”
上官夜笑笑,继续道:“只因为,你这十八万兵的头头,姓尹。对,说的就是你,皇上虽然信任你,可你却姓尹,尹这个姓有好处呀,一方面大家都认为,只要头头姓尹,必是尹军一部分,甚至连尹铉也是这样认为吧,就算不完全是,也大约是,因此这些年你才可以平平安安的守住荆州,在尹铉的心里,你毕竟姓尹对不对?否则尹铉能让你执掌十八万兵这样久?只怕早就对你动手了。
因此为何要说皇上雄才大略,他若不是十分的信任你,绝不会让那十八万兵的头头姓尹,不会为了尹铉那一点自以为是的猜测而去冒险。
而虽然这样有好处,也有坏处,只怕你手下的兵,也会认为自己是尹军的一部分,毕竟多年来,尹军在邾国都有着至高无上的名誉,能做一名尹军,都是值得骄傲的。若有一天,你这个姓尹的,要领他们打另一个姓尹的,虽然有军令,却依旧难免军心动摇,产生相惜之意,有种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的意思,这种情况是极易出问题的,因此为大局着想,陈留旧部必须归来,因为某种意义上,当年的陈留王才是真正能够与尹铉平分秋色之人,而陈留旧部亦是可以完全立场分明去支持皇上的人,会给你的那十八万兵,带去一种笃定。”
尹白玉听到这里,似乎有些明白了,又道:“算你说的有道理,这与前面所说的问题有何关联?”
上官夜道:“自然是有关联,皇上知道倒阴阳八卦阵凶险,因此这次与陈留公主进入阵中,必是抱着无论如何保全公主的想法。
他的这个想法很危险,这有可能使他不顾自身安危而做一些事。而他之所以在陈留旧部归来的同时,下到阵里去,其实并不是害怕陈留旧部与先帝之间的恩怨,他怕的,从来都只是公主而已,他害怕失去她,害怕最终的真相是两个人无法接受的,害怕公主的决断是他们二人无法接受的。若只有一人能存,他希望那个人是公主。”
尹白玉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曹炟对尉迟靖的感情,其实之前他也是看在眼里的,而二人之间的恩怨,他就算不全部了解,也知道一部分。特别是曹炟曾经说在天烬大墓中,听到两个老怪物谈论他与尉迟靖之间的事。
他早知道,二人只能存一人,这是天命。
上官夜又道:“再说,你一定听说过一件事,尉迟靖其实乃是当年的沈婥化身,而沈婥所背负的使命便是寻找真正的真龙天子,所以皇上将最后决择真龙天子的权力交给尉迟靖,也不过是顺应天命而已。”
二人说到此处,话似乎已尽。
可是,天命到底是什么呢?所谓天机论断,到底可考否?
二人心头都有疑问,却是谁都不愿问出来。
因为这既然是曹炟的决定,做为他最信任的两个人,实在已经没有置疑这些问题的必要了。
二人的酒杯又再一碰,尹白玉道:“上官兄,尹军并不会因为我们扣住了尹铉就完全没有还击之力,我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上官夜道:“是,我们必须守住邾国,为着皇上对我们的信任。”
……
倒是夏炚,依旧留在皇宫里,对于所发生的一切冷眼旁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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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并不着急的回小四河,似乎是在等待尉迟靖从倒阴阳八卦阵里出来,又似乎是在忙着别的一些事情。
入夜,夏炚却被请到了尹铉府中。
尹铉盛情招待,夏炚却只是有礼应对,与尹铉的热情形成鲜明的对比。
尹铉不由叹了声,“墙倒众人推,如今我这个被撤去职务的大司马,似乎已经没有资格招待夏君了。”
夏炚却又淡然笑道:“尹大司马说笑了,若是没有资格,夏某今日就不会踏入这个院子。”
尹铉笑道:“好!好!”
夏炚又道:“只是若等到和帝从阵中出来,得知夏某在这种特殊的时期,居然与尹大司马交好,要怪罪于我。介时我却不好自处了。”
尹铉再次笑道:“皇上?曹炟——”他干脆直呼他的姓名,“这次他所做的事情的确是出乎我预料之外,没想到他会在我认为他最不可能下手的时机而下手了,导致尹某殊于布置,措手不及。但是,他若想从阵中出来,却是不可能了,他一辈子都出不来。”
“尹大司马为何如此肯定?”夏炚道。
“这个夏君就不必知道了,况且,夏君不是也希望,他出不来吗?”
夏君微怔了下,却笑道:“尹大司马善揣人心,说的不错,我是不希望曹炟从阵中出来。但是我同样不希望尉迟靖出了什么事,尹大司马,听说过去几个月,您是一直守在碧落行宫倒阴阳八卦阵的,如今看来,必是你在阵中动了什么手脚,才会如此笃定。不过你既然能动这个手脚,想必杀一人简单,救一人更简单。若你能让尉迟靖平安出阵,你需要本君在这种特殊的时期,做点什么,本君还是非常乐意的。”
“痛快!痛快!夏君,你我之间这场交易,必成!”
二人举杯喝完酒,哈哈畅快大笑起来。
……
再说阵中,尉迟靖忽然做了一场噩梦醒来。
额上冷汗淋淋,见杨筠松还坐在石上闭目养神,她冲过去,爬跪在他的面前,“师父,我刚才梦到了和帝,梦见他被人杀死。师父,求你救救他!”
杨筠松有些慈爱地抚着她额前的湿发,“徒儿,你即在阵中,便以为这情关与你无碍吧?对于曹炟的执念,便是你要过的关,如今你只想着救他,却有可能越陷越深,无法出阵了呢!”
“师父,那我到底要怎么做才好?”尉迟靖期待地看着杨筠松。
“好徒儿,若是无情,情关自然便不存在。”
“无情?”尉迟靖喃喃道:“便是连草木都有情,人怎可无情?师父,请指点徒儿一条明路!”
尉迟靖忽然跪下去,嗑了几个头,连额上都嗑青了。
杨筠松终于叹了口气道:“徒儿,这交怕是只能靠你自己,不过为了使事情早点结束,为师倒可以带你去看一些东西。”
就在杨筠松和尉迟靖一起离开这间房的时候,曹炟与沈婥也已经到了之前放置着火公主棺木的房间内,只见聂玉郎与刘凌儿正在先前曹炟与沈婥打斗的房间里,他们倒是破了铜镜的机关,此时那面墙打开着,当看到曹炟与沈婥的时候,他们皆吃了一惊,也有些惊喜。
聂玉郎道:“皇上您还活着,太好了!”
曹炟却像没有听到聂玉郎的话,只看着沈婥道:“你刚才答应过的,要放了他们。”
沈婥道:“自然。”
然后她向聂玉郎及刘凌儿招了招手,“你们随我来。”
聂玉郎和刘凌儿不疑有它,跟在他们身后而去。
只见沈婥将他们带到先前红门之处,手掌往青石墙壁上轻轻一按,青石墙忽然隆隆启动,打开一扇门,“瞧,那不是你们进来的地方吗?现在只需要从这里出去便可。”
二人往外一瞧,可不是,先前坚硬没有缺口,刻满壁画的青石墙没了,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却是一个石制大厅。
这个大厅他们印象太深刻了,从布满棺材的大墓洞中搭绳梯下来,便到了这个大厅中,最令人惊喜的是,绳梯甚至都还挂在那里。
当时他们就从这里进入此处的。
二人当下往那边跑去,刘凌儿惊喜往绳梯跑去。
聂玉郎跑了几步却停了下来,转头道:“你怎么忽然这样好心,肯放我们出去?还有,公主在哪里?”
沈婥只是笑而不语,聂玉郎刚要再说什么,听得曹炟淡声道:“你们先走。”
聂玉郎道:“皇上您呢,您不走吗?”
“我不走。”
聂玉郎还想要说什么,又被曹炟打断,“你们快走,留在此处无益。”
这时,刘凌儿已经爬上绳梯,甚至都不与聂玉郎打声招呼,直接往上而去。
聂玉郎眼见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他却反而笃定了,“我不走,我要在这里等公主和皇上一起走。还有黑熊和阴娃。”
曹炟道:“聂玉郎,这是朕的命令。
你们留在这里也是白白牺牲性命罢了,你们离开吧。”
聂玉郎道;“你没有权力让我走,我还要等公主!”
这时刘凌儿狠狠地踢了他一脚,“你留在这里等有什么用?不过是给公主和皇上多添上麻烦罢了!别以为你武功高强就不是会成为别人的拖累!你出去后至少还可以想办法找高人来救他们!”
聂玉郎这次却很固执,只道:“我不走!”
刘凌儿无奈地道:“随便,我要走了!”
曹炟又道:“聂玉郎你过来。”
聂玉郎走到了他的面前,只听曹炟低声道:“刘姑娘说的对,你留在这里无益,而且,朕有一句话,需要你带给上官夜。”
聂玉郎目光一凝,听得曹炟道:“你告诉上官夜,陈留一族的大仇,朕在这里偿了,让他莫要再纠结前事,好好保着邾国。并且,让他不要入阵来,他来了对我们无益,反而会使靖儿与我都对他失望。”
聂玉郎知道这短短几句话的份量,除却私人恩怨,更有国家大事,他终于点点头道:“好,属下一定将话带到!”
此时,阴娃和黑熊也走到了曹炟的面前,阴娃道:“皇上,此阵怪异,我与黑熊怕是帮不了什么忙了,就此告别。”
曹炟道:“二位肯入阵,朕已经很感激。此阵专为朕设下,你们也实在没有必要再耗下去,就此出战去吧。至于靖儿,朕会找到她并且救出她的,你们没有必要过于担心。”
阴娃和黑熊拜别曹炟,默默地上了绳梯。
聂玉郎和刘凌儿都极度不甘心,刘凌儿虽然嚷嚷着走,此时却反而让聂玉郎先上了,她自个则忽然向曹炟道:“我可以和你一起杀了沈婥,然后救陈留公主!”
曹炟只说了声谢谢,却丝毫没有什么动作。
而沈婥则像她说了个笑话似的,根本对她不予以理会。
这时,聂玉郎已经接近洞口,快要爬到上面的棺材洞了,却并没有发现刘凌儿没有跟上来。刘凌儿抬头往洞口看了眼,聂玉郎的身影因为光线原因显得很模糊,而沈婥已经牵住了曹炟的胳膊,“我们走吧。”
刘凌儿知道,只要沈婥一走,这扇门便又关闭了。
她在这个关键时刻,忽然加快脚步,蹬蹬蹬地跑了回来,站在曹炟的身旁。
果然青石墙如同平空出现的一般,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当聂玉郎发现刘凌儿跑回去的时候,大喊了一声凌儿,从绳梯上跌下,可惜他已经找不到进入阵中的大门了。
曹炟倒有些奇怪,“刘姑娘,这是为何?”
刘凌儿道:“我只是想让聂玉郎那个帮不上忙的笨家伙先行出去罢了,至于我自己,我既然是答应了你要保尉迟靖的命,自不好就此离开。但是和帝,不管结果如何,我总归要叫你知道,我拜月教非邪教,我们也是有情有义,而且能够匡扶正义的大教,我们说话算数,一诺千金,却比你们有些口是心非的人强多了。”
曹炟见她目光坚定,终于道:“可是,朕帮不你了,朕可能出不了阵。而且朕绝不能让拜月教被曹煜利用。”
刘凌儿冷笑一声,又道:“曹煜曾对拜月教大力支持,拜月教如今知恩图报有何不对?”
“没有不对,只是不能而已。”
刘凌儿冷了脸不再说话。
沈婥却忽然轻笑着道:“她定是受上那位聂参领了,否则为何这样做?她是怕她这样逃出去了,聂参领虽然不至于责怪她,却终究会看不起她。”
“你——”刘凌儿似乎被揭到痛处,怒视着沈婥。
沈婥笑道:“我为情而生,你的这点小九九,瞒不了我。可惜不知道聂参领知道不知道你为他,居然能够做到如斯地步?若知道了,怕是感动得很。”
刘凌儿已经懒得和她说话。
曹炟却道:“你即为情而生,那你会为情而死吗?”
沈婥一笑,“我不会死的。”
曹炟哦了声,神情漠然,是啊,她是杀不死的妖怪,怎会为情而死。
如今,倒是清静了,至少该出去的人出去了,只是,要如何找到尉迟靖呢?
沈婥笑牵着他的手,“你看,我都按你的要求做到了,你说你要在这里陪我一辈子,你要说话算数。”
“靖儿还没有出去,她还在阵里。”曹炟淡然甩开她的手,“你知道,她若不安全,我是无法心安的。”
沈婥脸上的笑容渐渐冷凝,好半晌才道:“你居然还叫她靖儿,好亲昵啊!我不许你这么叫她。”
曹炟从刚才走出阵的人就知道,尉迟靖身边已经没有其他人,她有可能正独自面临着什么样的危险,这时候真是没有心情与沈婥应对,当下只对刘凌儿道:“你当初答应我要护尉迟靖安全,为何你会与她分开?现在我要求你找到她。”
刘凌儿神色冷冷的,“我自会找她,不过,想必只有这位沈婥姑娘才知道她在哪
里,你不如再施展一下你的美男计,从了她算了,介时,想要知道尉迟靖的下落,发那还不是简单得很。”
“你——”曹炟气得说不出话来,刘凌儿这张厉嘴,他也算是领教了!大概只有聂玉郎那样会哭的人,才能压得住这个刘凌儿,心中倒隐隐有些后悔,若聂玉郎刚才没被赶走,或者刘凌儿就不敢这样对他说话。
刘凌儿冷哧了声,又接着道:“你一边睡着别的女子,一边又深情款款的来陪尉迟靖一起死,你这样的男子真可怕。”
对待刘凌儿语气里的嘲讽,曹炟无言以对。
然后刘凌儿话音刚落,便觉得自己脸上啪啪被打了两下,火辣辣的疼,原来竟是沈婥忽然到了她的面前,伸掌打了她两个耳光,以刘凌儿的身手,居然完全没有防备住。
刘凌儿袖中符旗滑出,便要出手,却被曹炟一把扯住。
“莫要杀她。”他道。
“心疼了?”刘凌儿嘲讽地道。
“你杀不死她。”曹炟觉得,她每死一次,就会以新的,更接近沈婥的模样和更高明的身手出现,面前这个沈婥是打不死的妖精,而且会升级,死一次就升一次级,若不死,停留在这个级别上,可能反而好对付一些。
刘凌儿还想说什么,听得曹炟道;“我确信我已经杀死她三次。可她依然活着,你现在杀死她,谁知道下次她以什么样的模样出现。”
刘凌儿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终究只能受这辱,硬生生地咽下了被打两耳光的恶气。
但也因此,不再对曹炟毒舌了,毕竟不想再被打上几耳光。
第514章 朱砂现(万字更)
而此时,尉迟靖正在一间熟悉的屋子里,这个地方她来过,一望无际的各类架子,架子上摆着无数的珍宝、藏书。
“师父,这是,君山藏宝?”尉迟靖诧异地道。
“徒儿,眼力不错。”杨筠松道弛。
尉迟靖一边惊讶于君山藏宝居然会出现在这里,一边却又有些失望,他本来以为杨筠松是带她来找曹炟的,如今却只看到这个君山藏宝,虽然藏宝很迷人,但是在这样的地方,也是无用的东西罢了。
大约看出尉迟靖的失望,杨筠松道:“徒儿莫急,你想见曹炟简单得很,但不是现在,曹炟若想见你,必能堪破情关,否则你急也没用。”
尉迟靖不知道曹炟所遇情关到底是什么,但听闻杨筠松如此说,心头却忽然一松,“那么他至少应该是活着的吧?师父,您是世外高人,当然知道每个人的命运是什么,他一定会活下来的吧?”
杨筠松只道:“他现在还活着。”
尉迟靖秀眉拧了拧,这才回到正题,“师父,君日藏宝当日被地下之水所毁,如今怎会完好无损的在这里出现?还有,似乎外面的青石墙壁上也绘有君山大阵的情形,此阵与君山大阵,是有什么联系吗?”
“自然是有联系,徒儿,为师若说君山大阵,从未真正破去,你会有什么想法?嗄”
尉迟靖愣了下,接着却道:“果然。当初从君山大阵出来时,我便知道此阵并未破去,不过我们这些活着的人从阵中侥幸逃出而已。后来我利用一年的时间,漫山遍野去寻找此阵入口,却再没有寻着,但我知道,此阵还是存在的——啊,师父,难道此处——”
“果然是我杨筠松的徒儿,见识果然不凡。其实,君山大阵之所以未能破去,乃是因为巫灵珠的原因,君山大阵与此刻的巫灵珠阵,本就是都同源于巫灵珠,巫灵珠是有记忆的,并且通七窍,懂人情,识得天下至宝。当年你们大破君山,阵虽未破,此阵却已经残了,巫灵珠以自己之力,借助地下之水,将此藏宝移至巫灵珠内,而巫灵珠现在又被司母所夺,司母利用巫灵珠布下此灵珠阵,因此这藏宝才又出现。不过这也证明了,巫灵珠并未落入到司母的手中,不知道什么原因她拿不走此珠,因此硬生生将此珠与灵珠阵合二为一,这样一来,破了灵珠阵,此巫灵珠便会毁了。”
这又是尉迟靖没有想到的,当下道:“巫灵珠如果厉害,果然是术界至宝中的至宝,怪不得大家都想得到它。只是此阵一破,它便毁了,也是相当的可惜。”
听了她的话,杨筠松哈哈哈大笑起来,似乎听到了极好笑的笑话。
“师父,您在笑什么?”尉迟靖不解。
“我在笑你,好徒儿,你聪明是聪明,这次却是轻敌大意了。若耽耽只是灵珠阵,合你我师徒之力,再加上霓兮那个老怪物,倒当真是有可能破去的。然而现在巫灵珠被司母迫与此灵珠阵合体,巫灵珠乃是上万年的珠灵,你我凡人,怎有可能破去它?我与霓兮二人都后悔冒然闯入进来呢!说不定哪天,你我师徒及这灵珠阵内所有的人,都会成为灵珠内的又一灵力,此珠功力大涨,你我师徒却永远不必出去了。”
尉迟靖没想到,连杨筠松都说出了这种话,一时心中极为震惊,继而却又想,若能找到曹炟多好,就算是这样的环境,只要二人能在一起,不出去面对那些错宗复杂的爱恨情仇,倒也是不错的选择。
“徒儿,你别胡思乱想了,你那点小九九,根本瞒不了灵珠阵。”尉迟靖想到自己的想法有可能被谁窥探,不如脸微微地红了下。
又道:“师父,当年,到底出了什么事?陈留一族,与这灵珠阵、倒阴阳八卦阵,到底有什么联系?我父到底如何蒙冤?与先帝到底有没有关系?”
“这件事,说实话,为师也查过一些日子,可惜没有头绪。不过,无外乎一个情字罢了。”
杨筠松说到这里,便住了嘴,很明显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
听得尉迟靖愤愤道:“师父所说的司母,定是桑日娜娜了!那位天烬皇后,活了几百年的老妖精!我陈留一族与她之间怎会有什么情字?”
然而杨筠松只是意味深长看她一眼,并不多说。
只是信步往藏宝室中而去,诺大的藏宝室内,杨筠松的脚步声格外清晰。
尉迟靖问不出什么,只得从后面追上来。
一会儿,杨筠松停在其中一个架子前,从上面取了一个盒子出来。
拂去上面的灰尘,打开盒子,只见里头躺着一截红色的蜡烛。
“这截蜡烛,是当年我利用巫灵珠布君山大阵的时候,找来放在这里的。这蜡烛是你父亲陈留王书房里的蜡烛,因为曾经无意间溅上了陈留王之血,因此被我保存在这里,如果你想看看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师倒可以借由这根蜡烛,将你送到当年那个时间去,让你自己去看清楚真相。”
尉迟靖微微地睁大了眼睛,“真,真的!”
要知道,她虽然
tang恢复了身份,但对自己的父母却没有什么印象,特别是陈留王尉迟风,这位父亲在她心目中如天神般的存在,然而她却不记得他到底长什么样子,不能不说是个非常大的遗撼。
当下点点头道:“师父,我愿意去。”
杨筠松沉重地叹了口气,道:“你真的愿意去吗?要知道,这真相未必是你能够接受的。”
“只要是真相,任何的,我都愿意接受。”尉迟靖道。
杨筠松道:“既然如此,为师便送你去一程。”
……
这时的曹炟,正拿出引魂铃握在手中观看。
沈婥飒眼一看,便要抢了过去,却见曹炟将它收入怀中,道:“这不是你的。”
沈婥笑嘻嘻道;“明明就是我的。我记得,这是我的。”
然而曹炟神情固执,显然是绝对不会给她的,她便也不再勉强,又道:“你能不能让刘凌儿离我们远些,我不喜欢我们的身边有别人。况且,我是已经放她走的,只是她不愿走而已,她若死在这里,却是与我无关。”
刘凌儿听闻,气的脸都白了,不过她只低头用符旗不断地画着什么,忽然有一符旗放往前飞一段,她便紧步跟过去。
曹炟便也跟过去,刘凌儿忽然站住脚,道:“是你们跟着我!不是我跟着你们!”
曹炟点点头道;“是啊,是我们跟着你。”
刘凌儿用符旗一指沈婥,“可是她——”
“你何必要在意她的话。”曹炟道。
沈婥也道:“是啊,刘姑娘,你莫要在意我的话,我只是自言自语而已,我在这里住得久了,自然想什么就说什么,控制不住的。”
刘凌儿咬咬牙,又继续用符旗指路。
曹炟其实心里很清楚,刘凌儿很可能在做无用功。
若是她的符旗指路有用,早在前几天就应该出阵而去了。
只是如今,沈婥不愿帮忙,也只能靠着刘凌儿了。
然而沈婥的眸子里闪过一抹阴毒,刘凌儿不该出现在这里,出现在她和曹炟的身边。
就在刘凌儿跟着符旗走入一道窄门时,沈婥忽然往侧面推开一道门,冷不防地将曹炟拉入到这道门里。曹炟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马上拍墙,然而墙壁坚实厚重,曹炟转头,就看到沈婥笑嘻嘻地看着他,“这下,刘凌儿不会打扰我们了,就我们两个人在一起。”
曹炟知道,沈婥既然这样决定了,那么刘凌儿毕竟是无法找到这里来的,当下便也不多说什么,只道:“现在可以带我去找尉迟靖了吗?”
沈婥笑道:“你跟我来。”
说着她在前面走,偶尔回头露出个娇俏的笑容。
曹炟只能跟在她的后面往前行去。
而此时,尉迟靖盘腿坐在一截红色的蜡烛之前,杨筠松亦是盘腿坐在她的对面,叮嘱道:“刚才为师所说的,你都记住了?无论如何,听到为师唤你,你便要立刻醒来,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为师只能唤你三次,三次以后如果你还不出来,大概便会沉溺在往事中出不来了。”
尉迟靖点点头,她不可能不出来的,曹炟还在这里,她不知他的生死,又怎肯一定人留在已经尘封的往事中?她对这一点极有信心。
嚓——火折子亮了,随着这团光亮,尉迟靖的眼前,渐渐地出现了以往完全没有见过的画面。
那是一个书房,房内的摆设并不华丽,却有种低调的高贵。
一个英俊的男子正坐在书桌前,翻看着什么。
尉迟靖见这男子的面容,与她通过红门献血于雕塑时的那尊雕塑果然有九分的相似,本人比雕像还要英俊些,一颗心立刻怦怦怦地跳了起来。
这是——陈留王尉迟风?她的父亲?!
仔细观察,在他脸上似乎隐隐找到另外一个人的影子,那人便是沈婥,原来沈婥的容貌其实是与陈留王有几分相似的,但可能沈婥是女子,所以表现出了完全不同的气质,并且没有陈留王身上这种风华绝代的感觉,大概是没有继承到陈留王先天的风度。
一会儿功夫,有人敲门进来,果然那人称道:“王爷,夫人叫小人来问您,今夜去不去看她?”
陈留王抬起了头,道:“本王今夜有重要的事情,不过去了。”
小厮刚准备出去,陈留王却又道:“就说我一会儿过去。”
小厮忙道:“是。”
陈留王合起了书本,静坐了片刻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半晌,道:“上官兄,在吗?”
门外出现一个影子,那人并不进来,只在门口道:“王爷,何事?”
这时候,尉迟靖听到“上官兄”这三个字,已经能猜到,门外的人怕是上官夜的父亲上官敬。
“这几日,城里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吗?”
“又能几个少女失踪了,属下正在找人查。”
“哦。”陈留王没有再多说什么,道:“有任何的蛛丝马迹,都要迅速来禀告我。”
“是。”
叮嘱完这件事,陈留王才步出屋子,沈婥的目光跟随着他的身影,到了一桩小院前,月形门内,一个女子身穿轻纱,正在抬头看着天空。尉迟靖观察了一下周围,大约就是仲夏的样子,天空繁星点点,美得不成话。
尉迟靖的心怦怦怦狂跳着,刚才听那小厮讲,是夫人在问陈留王过不过去,那他现在过来,眼前这女子,莫非是她的亲娘吗?
虽然在她的记忆里,似乎完全没有亲娘这个物种存在的,她甚至都还记得,上官夜的娘亲,却不记得自己的娘亲是何等模样。就好像在她懂事之前,她已经没有娘亲了似的,偏偏陈留一族被杀的太彻底,也没有人能告诉她更多的事情。
她瞪大眼睛,望着那女子。
只见陈留王轻轻地拥住那女子,道:“这么晚了,还不回屋去睡,着凉了怎么办?”
那女子也不回头,只是笑。
“风,这是我这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呢!我都不舍得睡着,只怕睡着了,就是浪费了时间与生命。”
“傻话,人活在世,当然要吃要睡也要醒。”
二人喁喁说着情话,背影看起来极为合谐。
可是他们不转过身来,尉迟靖便一直看不到那女子的脸。
只见尉迟风与那女子相拥了片刻,才道:“我抱你进屋。”
那女子幸福一笑,顺势倒在他的怀里。
他抱起她,往屋内行去,这时,尉迟靖终于看清了女子的脸,只见她容颜深刻绝美,唇赤红,面容看起来极为妖娆,特别是那双眼睛,居然并不是同色的,一只眼睛是棕色的,一只眼睛是深蓝色的,看模样居然是个异族人。
尉迟靖在这一刻僵掉了,看沈婥的形貌与这女子并无相似之处,想必这女子并不是她的娘亲了?顿时失望至极。
陈留王已经抱着这女子进入了房里,灯熄灭,将要发生什么用脚后跟想也明白的。尉迟靖叹了声,虽然明白陈留王做为王爷必定不会是一个女子,可是左一个兰妃,右一个异族女子,那么她的娘亲倒是在哪里啊?
画面很快又转到府内花厅。
上官敬一身侍卫的服饰出现在花厅内,陈留王正站在一幅画卷前,盯着那幅画在看着什么。
上官敬向他施了一礼,“王爷,属下发现一个规律,就是每个月都会有三对女子在同一时间死亡,她们共同的特点是年轻、漂亮,尸身与头颅完全分开,鲜血流尽,尸身常常出现在垃圾堆上,与诸多污秽之物混杂一处。”
陈留王转过身来,表示听到了,却是半晌没说话。
上官敬又道:“王爷,属下曾经听闻,有些部族邪教曾用少女献祭,但是很少听闻有这么样残忍的,一个月三次,三次就是六个少女,再这样下去,我们陈留的少女们都要被杀完了。”
“那就从各部族入手查探,新近有没有新进入陈留的异族部落?”
“属下昨日已经派人去查,目前并没有明确的消息。”
“有消息第一时间告诉我。”
“是。”
上官敬从花厅里走了出来,看见院子的白玉兰树下,站着那个异族女子,他的目光有些阴沉地扫过那女子,那女子感觉到了上官敬的目光,不但不回避,反而对着他微微一笑,上官敬却冰冷地转过头,离开了院子。
后面的几日里,上官敬四处查探少女无头案,时不时地带回来一些消息,可是离案情似乎还是很远,很多消息都没有实质性的价值,这让上官敬头疼,甚至有些难以接受,原来上官敬不但是陈留王最信任的部下,也是最得力的部下,如今却在这件事上频受挫折。
从陈留王与这异族女子的数交交谈,尉迟靖得知,这女子的名字叫倾城,一个异族女子取了个如此中原的名字,或许她从小是在中原长大吧。
对于陈留王与倾城之间的爱情,尉迟靖不想多做评价,只是这个时候,尚未出现小尉迟靖,所以这应该是尉迟靖出生以前的时间,那么或许当时她的娘亲,还并未嫁给陈留王也未可知。
心里头的疑问很多,又觉得时光缓慢,陈留王与倾城之间,每日你侬我侬,日子过得极为平淡而平静,无头案虽然血腥,却似乎无法在府内染上阴影,倾城每日里都会亲自做一些好菜送给陈留王吃,而陈留王也时不时地放下公务,为了讨倾城一笑,而挖空心思。
尉迟靖心里挂着曹炟,就想着,不知道这已经过了几天了,还是先出去看看吧!
正在这时,便听到师傅杨筠松的唤声,“靖儿。”
“我在这里!”尉迟靖应了声,只觉得眼前一花,又回到了藏宝室。
感觉自己身体尚好,没有出现什么异常,忙道:“师父,这是过了多久了?”
杨筠松笑道:“不过是一柱香的时间而已。”
“可是我怎么觉得,好像已经过了数月之久呢?”
“你去探求曾经的往事,时间与现在自然是不一样的。”
尉迟靖哦了声,又道:“师父,你与我父亲曾经相识吗?”
杨筠松的目光微微闪烁了下,却是道:“这些事儿别问我,我是不知道的。”
尉迟靖想了想,又道;“我父亲喜欢上一个异族女子,可是在我听过的所有关于我父亲的传说中,似乎并没有出现这样的一个女子,这是怎么回事呢?”
杨筠松道:“陈留王怎么说也是一个盖世英雄,长得又俊,身边有几个女人算什么?你这个小丫头片子,为师辛苦将你送过去,你尽看到这些,你只关心这些事情吗?”
杨筠松的话让尉迟靖的脸微微一红,“师父,你取笑我,这还不是您让我看到的。”
又道:“看样子他们还要你侬我侬很久,师父,能不能先带我去找曹炟?还有,况离当初也陷在阵中,不知道他到底出去了没有,还有阿火——”听到尉迟靖絮絮叨叨的找这个找那个,杨筠松有些烦,看了看腊烛道:“你先莫要急,其实既然进入了灵珠阵,你又怎么知道自己如今所面对的不是情关?你先要解决好了自己的事才对。”
尉迟靖想了想,“我的情关里,能难倒我的只有曹炟,他既然不在这里,自然这里也没有我的情关。”
她对这点很是自信,见杨筠松似乎是不以为然地哼了声,尉迟靖笑道:“师父不会觉得,我们师徒之间亦有情关吧?说实话,师父明明没死,却装死骗徒儿,徒儿与师父的师徒情差点绝了,更不要提什么情关了。”
杨筠松在这点上,确实是理亏,当下道:“好好好,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你不信为师的话,为师也不多说什么了,不过为师也找不到曹炟那个臭小子,但他身边有一个能打开所有门的人,只是这个人,又是他的一处情关,能否破情关,全在他,这阵就是为他而设的。”
尉迟靖实在是郁闷,“他不是术界中人,为何要针对他?”
杨筠松狠敲了下尉迟靖的头,“他是皇帝!”系
是啊,他是不是术界中人不重要,但他是皇帝,只要是皇帝,任何人便有成千上百个理由,去攻击他。
尉迟靖知道找曹炟无望,亦不想耽误时间,只道:“那我还是去看看陈留王那个色老头吧!”
她把自己的父亲称为“色老头”,完全是因为看不惯他朝三暮四,现在是有个异族女子,将来会有她尉迟靖的母亲,再后来可能还会有兰妃——不是可能,是一定,否则大月氏也不会搅进陈留一族的恩怨情仇中来。
尉迟靖越想越头大,叹了口气,又闭目盘坐,再往那前尘往事的虚空之境而去。
这可能是唯一一次,有机会能够搞清楚陈留秘密的机会,她不想错过,也不能错过。
……再说曹炟,此时正在研究墙壁上的花纹。
研究了片刻,才将目光转到别处。
沈婥一直陪在他的身边,但凡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她便微微一笑。
她笑得很美,曹炟却觉得有些恐怖。
“你说,这里与君山,没有关系?”他问沈婥。
沈婥肯定地点点头,“这是灵珠阵。”
“刚才,你还打开了那面墙,把他们都放了出去,那你又说,你出不去,大家都别想出去,你这不是前后矛盾吗?”
“我自然是出不去的,那道青石门我能打开,但我不能出去,我若出去就会灰飞烟灭。但是你们可以出去啊!只是,看我想不想。”
“那你会不会真的放了靖儿?”
“你让我放,我自然要放的,我要的不过是你在这里陪我罢了。”
“那你说话要算数,若你骗了我,我就算死,也不会再留在你的身边。”
“我不会骗你的。”沈婥眯着眼睛笑。
“你知道不知道这个阵里还有谁?况离你知道吗?”
“这——”沈婥显然知道,但她似乎有些不愿意说。
“你必定是知道的,带我去。”
“不行,不行啊。”沈婥忽然焦急地道;“不能去看他。”
“为何?”
“他情关难过,要与灵珠合一,你现在去,会连累你的。”
“那我更要去了,我要看看,他要如何人与灵珠合一?”
“这——”沈婥还是很为难。
“带我去。”曹炟道。
他的语气坚定,再加上有王者之威,沈婥最终没有拒绝,点了点头。沈婥怯生生地看了他一会,终于点点头,“好吧,我带你去,但是你得答应我,只许看,不许做其他任何事,而且你也不是风水大术方面的行家,可千万别冲动呀,要知道一旦卷进去,难以出来了。”
曹炟心里想的是,若找到况离,说不定也能找到尉迟靖,当下点头答应,“好。”
二人穿过数条甬道,在一面石门前站住,只见石门上刻着很特殊的符纹,乍然看起来很是古朴纷乱,仔细一看却也是一个八卦图形的样子,只不过一般的八卦图形都是圆形,而这个图形却是以各种字符为边界,勉强组成了一个扁圆形,而且其中的两条阴阳鱼也是画的极为可怖,好像在浅水里挣扎缺氧,眼睛突出快要死去的样子。
若看清这门上的符纹,应该很少有人愿意踏进这扇门,然而曹炟见之,却迫不急待想要进入,这符纹越是特别,那么况离在门外的可能性就越大。
沈婥有些忐忑地看着他,“真的要进去吗?”
“况离在这里面?”曹炟问。
“嗯。”沈婥点点头。
曹炟于是道;“一定要进去看看。”
沈婥磨蹭了好半晌,终于把自己的手掌按在那符纹上,青石门就发出沉重的声音,往旁边打开。其实曹炟已经数次发现无论去开什么门,只要沈婥手一伸就能把门打开,这时候他忽然握住了她的手,查看她的掌心,却赫然发现她的掌心与众不同,手掌中的皮肤光滑异常,没有平常人掌中所见的那些纷乱掌纹,光滑的手掌中心,有一点朱吵似的血红,仔细一看,血红上面还有隐暗的花纹,大概这就是这个灵珠阵内所有门的“钥匙”。
沈婥抽回了自己的手,脸色红红的,“你,怎么忽然这样盯着人家的手看?”
曹炟这才挪开目光,不自然地道:“就是觉得你的掌心很特别,与众不同。”
沈婥笑了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这时,石门彻底打开,沈婥和曹炟一起踏入石门。
入目便见这个房间里,有一蹲人像,此人像看起来非金非玉,周围却被一种淡金色的透明胶着,因此曹炟一眼认出了这个人像正是况离,他盘腿坐在那里,捏着手决闭目养神的样子,而他的身边,坐着一个红色衣裳的女子,却是曾经有过数面之缘的火公主,她的模样看起来悲惨极了,红着双眼,垂头丧气地倒在那里,一只手伸向况离,眸子里是又气又恨又爱又怜的情绪,周身散发着几近崩溃的气息。
曹炟连忙往前走了几步,想去扶一下火公主,却看到自己的手穿过她的身体,好似火公主依旧只是个虚影。
曹炟又试着去摸况离,赫然发现况离也是个虚影。
沈婥走过来,道:“他们就要与此灵珠合二为一了,实体化虚,很快他们就会消失,成为灵珠的一部分。”
曹炟的心一冷,“是不是陷入这里的人,最终都会变成这灵珠的一部分?”
沈婥却又一笑,“当然不是,我和你就可以长命百岁,我们不会变成他们一样的。”
“我如何才能救他们?”
“你可是答应过我的,不参与他们的事情。”
“他们是我的朋友,我无法见死不救。”
“你,说话不算数!”沈婥的眸子里忽然涌上泪水。
虽然曹炟知道此人并不是真正的沈婥,而是一个杀不死的妖怪,但是自己的确是说话不算数,此刻便有些尴尬,觉得脸有些发烧。人常说,为君者,金口玉言,一言九鼎,怎么能够出尔反尔呢?
又见沈婥的眸子里渐渐地染上怒意,他终于道:“你莫要这样,我只是问你有没有办法救得了他们,你若能救得了他们,我定当非常感激你。你若不告诉我如何救他们,我也奈何不了你,大不了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说着他极郁闷地叹了口气,话虽说的漂亮,心里着实焦急得很。
按照沈婥的说法,这况离与火公主时间再耽误久点,便要与灵珠合二为一,到时候这世上,大概就没有这两个人了吧?
如果这世上没有况离了,那么找到尉迟靖更困难了。
想到这里,他如同坚定了什么信心似的,道:“好,不救就不救,我们走吧。”
说着,当先往这个房间外面行去,沈婥的神色顿时和缓,笑逐颜开地跟在他的后面出来,道:“其实我们何必管他们的死活?他们死了,灵珠更强大了,我们在这里才更安全,活得更快活。”
曹炟心头非常难过,这时只是不说话,却也不愿离开此门太远,只在附近徘徊,然而沈婥始终没有改变自己的主意,并不会因为他不开心而去顺从他的心意,曹炟无奈,只好靠着墙根坐下来,“我累了,要休息会。”
沈婥用自己的手,轻轻握住曹炟的手,原本又饿又累的曹炟,一会儿功夫竟不觉得饿了,也不觉得累了,不由诧异地看着沈婥。
沈婥只是笑了笑,“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
曹炟的注意力却又落在她的手上,刚才他明显感觉到,是沈婥手心里的一股热量传到了他的身上。
想了想,他道:“婥儿,你是司母布给我的情关吗?”
这是他第一次唤她婥儿,沈婥高兴到不行,点点头道:“应该是吧。”
曹炟道:“那到底怎样才能过你这个情关呢?”
沈婥的眼珠转了转,“和我在一起便好了,便是过关了。”
若是过关了,自然不会被困阵中,曹炟很明白这一点。只是杀又杀不死她,跟她在一起又不可能,这情关难道是个死结?隔了半晌,他又道:“司母却是错了,这世上能够难住我的情关,就只有靖儿,这世上也只有她可以成为我的情关,对于别的人,我只有对不起。”
沈婥似乎没有听明白他的意思,道:“你爱的难道不是沈婥吗?你不是因为,以为她是沈婥的化身,才爱上她的吗?”
曹炟觉得这事情很难解释,很多感情的发生,虽然有初始的原因,但在过程之后,原因是什么反而不重要了。
他只道:“能再看看你的掌心吗?”
沈婥点点头,缓缓地伸出了自己手掌。
掌心里果然就是一颗血红的朱砂痣般的东西,因为刻有暗纹,更显出几分妖异。
“沈婥下山来的原因,便是要寻找手握朱砂痣的人。可是到现在也没有找到,反而你的手掌心里出现这样一颗朱砂痣,你说这是什么原因?难道婥儿要自己当女皇?”曹炟半开玩笑地道。
沈婥却似乎完全忘记了这件事,道:“居然有这么件事吗?”
曹炟相信,真正的沈婥是不会忘记自己的使命的,显然,眼前这个沈婥,无论她是如何出现的,她的设置中都少了这一环,因此她的茫然是真实的,她并不知道沈婥下山寻找真龙天子的这一件事。这个认知,让曹炟的心终于狠了下来,既然她根本与沈婥无关,又是要害他与靖儿的人,他到底是没有了任何理由,去阻止自己想做的事情。
眸中一点寒芒乍现,待沈婥发现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曹炟手刀从袖中悄然滑出,狠狠切在她的手腕之上。
沈婥惨叫一声,惊愕痛心地道:“你又要杀我!”
“曹炟,你混蛋!”她一边骂一边想要抽出自己的手,然而曹炟下手极狠,她挣脱不开,痛极的她一掌打在曹炟的左肩上,曹炟的身体飞了出去,然而他的手还紧紧握在那颗拥有朱砂痣的手腕上,沈婥的一只手随着曹炟一起飞出,曹炟落地吐血,沈婥看看自己断了的手臂,一双眼睛蓦然赤红。
她艰难地爬了起来,不顾断臂滴着血,一步步向曹炟走来,“曹炟,你的心好狠!原来你爱我,都是假的,都是假的——”她悲伤的眸子里忽然流出两柱鲜血,面色也变得几近苍白透明,她一步步僵硬地走向他,嘴里念叨着:“都是假的,你根本不爱沈婥,都是假的,假的,曹炟,我恨你——”
曹炟看着她这可怖的模样,也有些心惊,艰难地站了起来,却并没有后退,反而是紧紧地看着她。
第515章 倾城夫人
她看到她的身体愈加苍白,动作愈加僵硬,隐隐地竟出现非金非玉质地,倒不像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了。
再看自己刚切下来的沈婥的手掌,已经失去温度,变成了非金非玉淡金色的手部雕塑。
这绝不是人的身体的一部分。
这一刻,曹炟忽然确定眼前这个沈婥,她是个什么东西了添。
“是的,我不爱你,我骗了你,因为你不是人,你只是这巫灵珠的一部分,因此你可以打开所有的门但你却出不去。你是个没有心的石头,又谈何爱与不爱?你放弃吧,不要再纠缠着我了。”
他的话,似乎刺到了沈婥的内心最深处。
她震惊地看着他,嗓子里咯咯地响,声音变得艰难而沙哑,还有几分失真,“我是石头?不,我不是——我是,沈婥——有血,有肉——”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已经走到了曹炟的跟前,但她的眼睛已经像变色玻璃般浊沌,情绪渐渐消失,动作也变成了僵立,却依旧直视着曹炟,说出了她最后想说的话,“我不是石头,我——是——沈——婥——屋”
最后一个“婥”字音落,她的动作彻底停止。
她的呼吸也停止,她变成了一尊非金非玉的雕像,一个与沈婥有着同样面容的雕像,只是这雕像缺了一个手掌,看起来有些怪异。
曹炟明明知道她不是沈婥,但见她变成如此模样,愣了好半晌,还是失声唤了她,“婥,婥儿——”
说着伸手去抚她的脸蛋,却是冰凉,质感也如摸到了一块石头上。
他没有再唤她。
只是很有些愧疚地看着她,她只是阵中的一块石头,或许当初的潘玉儿无间间被收入到此阵中来,灵识附在她的体内,但不管她是石头还是潘玉儿,她都从来不是沈婥。她或许早已经没有了灵识,是那个布阵人让她拥有了这一切。
如今,她彻底变成了石头。
她就算是石头,也是一块无辜的石头。
曹炟是被手中的一阵蠕动给惊醒的,低头看时,只见沈婥断掌中的那颗朱砂痣,忽然像活得一样动了起来,接着出现一条长长的虫体,这虫体通身红亮,身上刻满了符纹,一双独眼动来动去,忽然定格在曹炟的脸上,那么小的一只独眼,却仿佛一支利箭直接刺入到曹炟的心底深处去,曹炟不由一惊,手一松,断掌就往地上落去。
然而断掌落了下去,那虫体却并没有,虫体反而往上一跃,一下子往曹炟扑来,曹炟本能举手遮挡,只觉得手心里一阵灼热,那虫体居然钻入到他的右裳心里,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掌心,只见那小东西已经钻得只剩余一条小尾巴露在外面了,他想将它揪出来,却忽然觉得自己的胸口很痛,全身的骨头也痛了起来,坚强如他,也是支撑不住倒了下去,不顾形象地在地上翻滚起来。
好在,这里并没有别人看到他的痛苦与狼狈。
……阵内纷纷乱乱,一派恐怖景象。
阵外亦是情况复杂紧张。
黑熊和阴娃及聂玉郎从阵里出来,就立刻被接到阵外的营帐里,那里坐着的却是上官夜。
原来上官夜就像之前尹铉一样,将营帐设在阵外,时刻关注阵里的情况。
聂玉郎与上官夜本就是熟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却上去拍了上官夜一掌,“上官小子,你没死太好了!有你在这里,救他们有望了!”
如今上官夜的身份可不同以往,而是与尹白玉一起涉政的顾命大臣,不过上官夜并没有因此而觉得聂玉郎过份,只问道:“他们怎么样?”
聂玉郎一脸沮丧,道:“我空有一身武功,到了那里头屁用不顶。还有凌儿……”
说着,就把自己遭遇的事情向上官夜说了一遍。
上官夜听闻尉迟靖与他们走散了,而且也没有和曹炟在一起,一颗心便提了起来,这时阴娃和黑熊也插话进来,说了他们进去以后的事情。
原来他们被安排在红门内看着沈婥,但是等到曹炟他们出去后不久,沈婥就向他们动了手,二人功力不差,但是在与沈婥打斗的时候完全占不到便宜,最主要的就是沈婥可以打开石墙,她神出鬼没,他们根本拿她无法,最后阴娃和黑熊下了狠心,为了追到她,居然跟着她进了一道石门,结果就转悠不出来了。
他们在阵里逛了很久,并没有遇到特殊的事情,只是黑熊以自己特殊的感觉,说此阵与君山大阵恐有联系,但是就算看出了这一点,却并不能解决问题。
到是后来,阴娃见了一个奇怪的事情。
说是在某个石屋,看到了一些人物雕像,似乎有很多,都是非金非玉的模样。
上官夜听得连连皱眉,不知道这些能代表什么,而且真是没有想到阵中居然会出现一个沈婥。
“这么说来,靖公主是失踪了?”
聂玉郎道:“是的。”
聂玉郎接着将出阵时,曹炟的叮嘱告诉了上官夜,上
tang官夜情神震动,很能明白曹炟的意思,然而他他还是恨不得立刻就亲自进入阵中去。
但是黑熊却又阻止了他,说在石门关闭后,聂玉郎因为想要回头找刘凌儿,因此拜托黑熊和阴娃重新打开石门,但是他们努力了很久也没有做到,因此怕是上官夜去了也无济于事,如今除非有风水大术界的高手,才有可能办到。
上官夜的武功自是不弱,但若说风水大术方面,自然是不行的。而能够想到帮忙的人,基本也没有了。
上官夜一筹莫展,却又有人送了一个新的奏报。
是关于大司马府的,如今已经撤了大司马府四字,只能叫做尹府了。翟白带领江湖人士守在尹府周围,围得水泄不通。江湖人士中,有奇术者有之,武功高强者有之,总之各路人才齐聚,比派两支军队去守着强多了,翟白也自认为,守的这里铜墙铁壁,任何人都出进不得。
按照翟白的意思,不如直接杀进去,杀了尹铉比较好,但是曹炟曾有严令,尹铉不能死,尹铉一死,尹军必定重新选一个头儿,介时反而不好控制。尹铉活着,便不会放弃尹军,而尹军又顾忌尹铉的安危,不敢轻举妄动,所以最重要的事情,是将尹铉控制在安阳城内,莫让他逃回渝州去。
翟白自然是秉持这一点,务必让尹铉留在府内。
但是过了几日,翟白发现了一件事,就是虽然不见尹铉出府,但是尹府好像一直在招待客人,每日里还要招美貌少女进入府中,只见进,不见出。
翟白觉得此事大有问题,于是向上官夜回报。
上官夜听闻后,思虑半晌道:“我有办法。”
安排聂玉郎和阴娃、黑熊等人休息后,他又派人去办了件事。首先,打听好,尹府招美妾是从何处召来的,之后上官夜找到了钱小浅等地下钱庄的人,让他们找来数十个陈留旧部的美女,扮成初入行的流莺,等待尹府来买她们。
钱小浅找来的这些美女,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有些擅于周|旋于男子之间,有些擅于用迷!药,有些则擅长武术,总之个个都有绝技,但是大约四五天后,钱小浅灰头土脸的来奏报,说是被买进尹府的美女,一个都没有出来,她也没有得到任何的回馈消息,实在不知里头出了什么事。
钱小浅不服气,已经于前一夜派武林高手进入尹府一探,居然也没有出来,如今这尹府倒像是个吃人的大口,贪婪又恐怖,只进不出。
上官夜一时间,也有些震惊了。
让翟白继续观察。
而聂玉郎则自请,接受了一个新的任务。
因为倒阴阳八卦阵中,还一直有黑雾溢出,特别是在曹炟和尉迟靖初入阵的那一天,有一股很粗的黑雾溢出来,因为阵外之人亦有准备,穿着盐衣,未造成损伤,但终究这样子下去也不是办法。
上官夜怀疑那些黑雾可能是来自于地下那些腐烂的棺材,因此让士兵穿上盐衣,将里头的棺材及人骨都清理出来,然后设大坑焚烧。
聂玉郎想去找刘凌儿,自然当仁不让,接了这个任务,阻织士兵去清理棺材。这是一个庞大的工程,在清理棺材的时候,才发现这里头藏着不少好东西,别看棺材破破烂烂,有些棺材中也有些许有价值的陪葬品,上官夜将这些得来的钱财,一部分记入档案,以便到时候曹炟去处理,一部分则分给了辛劳的士兵,众人倒是干劲儿大起。
大约过了七八天,棺材被清理完成,放入坑中焚烧,自那以后,碧落行宫里,果然就没有了黑雾冒出。
有时候最粗鲁的办法,也是最有效的办法。蝓蛞之危,算是彻底的解决了。
被清理后的石洞,显得大而空旷,上官夜亲自下洞一观,发现清除了棺材和人骨后,看起来依旧阴湿外,却并没有特别的地方了。
只是那一个洞下的石墙,依旧打不开。
上官夜狠狠心,派出两支队伍干脆由上方继续开挖下去。
然而这次却没有任何的效果了,不但挖不到石墙处,甚至很多士兵莫名其妙中邪了,整日里疯笑傻跳,上官夜知道风水术数有其规则,一般人是无法破解的,为了不使这件事变成大乱,只好勒令停止开挖,如今,似乎只能做一个字了,那就是——等。
那一夜,却又发生了大事。
翟白亲探尹府,人未归。
上官夜要守着碧落行宫,这件事便交给了尹白玉。
尹白玉身穿铠甲,在夜里静静地盯着尹府大门瞧着,很久之后,才派人用箭射了封短签进去,上面只有五个字,“尹白玉求见。”
过了不多久,尹府大门终于吱呀开了条缝。
尹白玉走了进去。
……
再说曹炟和尉迟靖。
曹炟那日被断掌上冒出来的小虫子所伤,异常的痛苦使他不断地翻滚,后来便昏了过去,再醒来后,已经不知道时辰过去了多久。却觉得身体并没有异常,甚至有种很轻松的感觉,精力也较为饱满
,抬起自己的右手观察,赫然发现那条小虫子钻进去的地方,成为了一颗朱砂痣。
朱砂痣就在手心正中,红艳艳的,上面似乎还雕有花纹,曹炟用左手手指轻轻拨动这颗朱砂痣,并没有疼痛或者不舒服的感觉。
但是想到见到这独眼虫的恐怖模样,他立刻拿出手刀,打算将这颗虫子变的朱砂痣给剔出来,但是刀尖才刚刚抵到痣上而已,忽然见那朱砂痣睁开了一只独眼,冷冰冰地向他瞧来,他心神一震,正准备狠心剔下去,却是全身一抖,剧烈的疼痛让他啊地闷哼了声,手中的手刀也落在了地上。
全身的骨头仿若要寸寸碎裂!曹炟好不容易挨过这阵痛,方才明白一直杀不死的沈婥,为什么在他砍掉她的手掌时,她终于变回了原形。
这条独眼龙血虫子,只怕就是当初,尉迟靖所提到过一种寄生虫。
它寄生于人体或者是物体,若人不犯它,它便不犯人,若人犯它,它必让人亡,一个宿主死了,它会寻找新的宿主,总之,它能有损于宿主,宿主却不能有损于它,反而必须好好的对侍它,将它视为一体,才会减少损害。
比如人面虫,其实也是寄生虫的一种,见过了人面虫的曹炟,觉得寄生虫其实是很可怕的,只是如今,却似乎发现了更加可怕的虫子呢!
不过他也算是豁达之人,想到自己初时要砍去沈婥手掌的目的,忽然就不觉得这虫子可怕了。
或许,只有它能帮他了。
他又盯着掌心的朱砂痣看了好半晌,强迫自己接受了它的原本模样,深吸了口气,来到况离与火公主所在的青石墙前,然后抬起右手,将它按在那面墙上,但是似乎并没有什么动静,就在他以为,这独眼虫大概在他这里不起作用的时候,只听得一阵隆隆声,石门居然缓缓地打开了。
他缓进进入石室内,只见况离的身影,似乎更加的往雕像方面发展了,非金非玉的体质,而火公主依旧狼狈,不过她没有像上次那样,瘫坐在地上,而是不断地爬起来,向况离冲去,边冲边道:“况玄明!你给我醒来!况玄明!你给我醒来!我不许你睡!你这个混蛋!”
她的声音早已经嘶哑,透着凄厉和愤怒,更多的却是悲伤和恐惧。
曹炟试着唤了声,“火公主!”
上次他来扶她的时候,她像是没有感觉般,原本以为她一定听不到他的呼唤,却没想到火公主立刻将目光转到他的脸上,眸子里是紧惕和悲伤,见到他后,丝毫不减这两种情绪,只是唇角微扬,冷冷地看着他。
“火公主,我应该怎么帮你?”
火公主看着他,微微动容,“帮我?”
曹炟点点头道:“火公主,靖儿与我走散,我现在找不到她,我现在愿意帮助你们,之后也请你们与我一起寻找靖儿。”
火公主听到这里,原本些许木然的神情,略微有些变化,“是了,靖公主,是歌儿吗?她必是真的——”
她的目光忽然又转为凌厉,“那你呢,你是真的吗?”
曹炟略微一想,便也猜到她遇到什么事,便道;“这个阵邪性,你一定是在阵里遇到了很多不敢相信的事情。我也有遇到,我遇到了沈婥,但是她们都不是真正的沈婥,我杀了她四次,终于杀死她了。火公主,我真的是曹炟,我现在所想的,就是找到靖儿,我帮你们是有条件的,可见我并非是骗你们。”
火公主哦了声,却道:“真的,假的,也没有什么重要,只要你能想办法唤醒他,让我做什么我也愿意,哪怕是付出我的生命。”
“唤醒他?”曹炟问道;“他怎么了?”
火公主苦笑一下,“他过不了情关,竟然沉迷其中,他就快要与这巫灵珠化为一体了。”
“他的情关,便应该是火公主,为何公主唤他不醒?”曹炟也赶到疑惑。
“你错了,他是我的情关,而我,却并非他的情关。他心里爱着的那个人,始终不是我。”
火公主说到这里,又道:“他这次若能死里逃生,我便也不会再追究过去的事情了,三百年不爱又如何?我自己爱过了,便也是爱了一场,没有什么值得不值得。”
曹炟见到她悲伤的模样,想到自己与尉迟靖之间,虽然历经三世,毕竟却没有如火公主这样等待三百年,一时间反而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只是这次若是永久的分别,不知道还有没有第四世?
“我该如何帮你?”曹炟又问。
“我不知道,只要唤醒他——我不要他与灵珠合为一体。”火公主悲哀地道,“若是那样,我便也活不下去了。”
曹炟看着况离无知无觉的模样,眉头微蹙,向火公主道:“还没有到绝望的时候,我们一定可以救他的。”
火公主的眸光里闪过一抹希望。
*
再说尉迟靖,再次回到陈留王府。
陈留王府似乎还是老样子,尉迟靖往书房而去,只见陈留王手里拿着封信,看完了,将
信放在桌上,心事重重的样子。
尉迟靖往那封信上看去,却正好被陈留王收了起来,卷成一卷,放在烛火上烧,尉迟靖只看到信的落款,似乎是尹铉二字。
陈留王站了起来,踱出书房,恰巧遇到那位叫做倾城的夫人过来,她的眼眸里含着春色,笑道;“王爷,我就知道你还没有休息。”说着撒娇地靠在他的怀里,“王爷,我已经叫人做了一桌子酒菜。”
陈留王嗯了声,拧了拧她的脸蛋,二人便往倾城的屋内行去。
尉迟靖对倾城有意见,总觉得自己的父亲居然朝三暮四,实在是太令人失望了。
二人无非又是吃吃喝喝,尉迟靖也不进屋,只靠在窗前,一会抬头看看天空,一会看看月亮,甚是无聊。
酒过三巡,陈留王略有微醉,这才道:“倾城,过几天,皇上要来府中做客,介时,我将你送至大名寺去住几天。”
倾城笑道:“怎么,王爷不准备把我引见给皇上?”
“不是不能见,而是天威难犯——”陈留王说着,便忽然捧起倾城的脸,“这世间,再也没有人比你更美,皇上是人中之龙,怎么能容忍我的夫人如此倾城倾国,竟然比后宫里所有的娘娘都美?这般的话,皇上就太没有面子了。”
倾城道:“我的夫君,也是天下最英俊的男子。”
二人喁喁说着情话,听得尉迟靖面红耳赤。
转眼间过了几日,那日,倾城忽然晕倒,将陈留王吓得变色,请来大夫隔帘把脉,大夫凝神把脉好一会儿,才说:“恭喜王爷,贺喜王爷,夫人是有喜了!”
“太好了!”陈留王激动地掀起帘子,握起倾城的手,“倾城,我们有孩子了!”
“王爷,我,我——”倾城似乎也激动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第516章 少女被杀案件
只是这样一来,倒不好搬去寺里住着,因为寺里香火味太重恐会影响到胎儿,而且怀孕后需要增加营养,倾城只好留在府中,由专人侍候调养。倾城每日里都笑脸盈盈,抚着自己的肚子,常常喃喃自语,“孩儿呀孩儿,你要好好的长,等你出生了,要像你的父亲这般英雄才好。”
尉迟靖心里情绪比较复杂,在她的印象里,并没有其他的兄弟姐妹,可是她当时年龄太小,印象里虽然没有,并不代表真的就没有,比如兰妃的孩子皇子烙,不就是她的弟弟吗?可她也是在她这个弟弟逝去几年后才知道这件事。
在一个仲夏,夜晚,皇帝曹项忽然驾临。
他是微服私访,按他自己的话说,是边游玩边体察民情,不过是路过陈留而已。
陈留王自然是诚惶诚恐,一番招待。
期间,倾城在屋子里并没有出来,曹项身边跟随的人,一头黑发戴着文士帽,身体瘦肖,行动之间颇有潇洒之态,看起来也是个人物,当然跟在曹项身边的,自然是个人物,可是尉迟靖的脑海里却从来没有这样的一个人物,盯了半天,只好将这疑惑埋在心里屋。
好在一会儿,曹项向陈留王介绍,这位是刘成风,拜月教的负责人。
拜月教被归为国教,其负责人相当国家二品大员,陈留王于是与刘成风礼貌打招呼。
尉迟靖倒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这里见到刘凌儿的爹。而此时的曹项倒与老年时面容变化不大。
陈留王携上官敬,与皇帝曹项及刘成风同桌而食。
四人并没有谈到什么实质性的话题,只是曹项忽然问起有关陈留最近频频有少女被杀的案件进展,陈留王倒没有想到这件案子甚至传到了皇帝的耳里,顿时面露羞愧之色,道:“臣下治下不严,竟然发生了这等恶劣的案件,如今正在加紧调查中,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
曹项却道:“朕并没有责怪尉迟爱卿的意思,全国各地每隔几年就会发生这样残忍的案件,只是传门对少女下手的实在少见。若说对方是采花贼尚且也不难理解,可是对方是杀了人,倒了身体里的血,这才是让朕疑惑的地方,莫不是陈留进了什么邪教?”
陈留王看了眼上官敬,上官敬连忙道:“回皇上,经过仔细探查,这段时间的确有几个小教会进入陈留,如今已经被属下掀了他们的教坛,相关人等也都抓了起来或者是遣散。至于其他的,还没有任何发现。”
曹项哦了声,“那么,少女被杀的事件,停止了没有呢?”
上官敬道:“回皇上,没有。”
曹项转向刘成风,道:“成风,把你的推测给大家说一下。”
见上官敬脸上露出不服气的神色,刘成风道:“只怕人人都说我刘某是个神棍,所说之话并不可信呢。”
曹项笑道:“成风你可不是神棍,若不是你推算出来这里有妖物出现,朕也不会到了陈留,而且一进城就听到了这个消息,可见成风你推测的很准确,只这一点,也使朕佩服。”
既然曹项都说佩服,陈留王和上官敬自是不能多说什么。
陈留王道:“愿听刘兄详述。”
刘成风这才瞥了眼上官敬,道:“大约是两个多月前,刘某起坛卜算国运,结果发现西南方向妖气冲天,有损国运,而且影响巨大,这等大事,刘某不敢不奏报于皇上,因此对皇上实话实说。”
曹项听闻后点点头,接着刘成风的话说:“所以,两个多月前,朕有发信函给你,询问你陈留有关事宜,但当时似乎一切正常。”
陈留王印象中亦是有这封信的,忙道:“的确,少女被杀之事件,是那之后发生的。”
曹项点点头,又道:“可是成风坚定地认为,妖物就在陈留。”
刘成风道:“不错,经过刘某再次起坛确定,妖物便在陈留。皇上忧国忧民,觉得此事不宜宣扬,因此携刘某一起来陈留微服私访,结果一进城就听到了少女被杀案件,根据刘某的推测,此案件共三个疑点,一是,为何每隔十天就有一对少女被杀?二是,为何少女被杀之后放光了体内的鲜血?三是,为何杀人者至今没有留下蛛丝马迹?按道理说,以陈留王的能力,绝不会将一个如此恶劣的案件拖延至此而查不到任何的蛛丝马迹。”
这刘成风说话间,又瞅了一眼上官敬。
谁都知道,上官敬是陈留王最得力的助手,案子查不出,上官敬要负上主要的责任。
陈留王道:“此三个疑点,倒是与上官提出来的三个疑点相合。但是上官认为,可能是有武功高强有特殊杀人爱好的人,进入了陈留,却与邪教无关。”
刘成风道:“王爷此言差亦,这三个疑点,恰恰证明此非正常人所为。而是有妖物出现。”
“妖物之事,自小听说过不少,但又有谁亲眼见过妖物呢?”陈留王显然不乐意刘成风鄙视上官敬之言,因此有些不客气的反驳。
皇帝曹项眼见双方要翻脸的节奏,立刻打圆场
tang道:“尉迟爱卿误会了,其实朕也不太相信,朗朗乾空下,居然会出现什么妖物?不过这案子毕竟影响过于坏了,朕反正已经从宫里出来,所以打算在陈留多耽一些时日,一方面是给成风一些时间,以确定他所猜想的,一方面也是希望能在朕滞留期间,尉迟爱卿能够找出真正的凶手,朕要亲自监斩,杀了这恶徒。”
这样的要求,尉迟风自是不能拒绝,只好道:“既然如此,微臣一定是全力以赴,找出真正的凶手。”
晚宴结束后,刘成风与曹项被安排到陈留别苑。
安顿好二人后,上官敬满脸不服气地道:“皇上真是的,怎么会信一个神棍之言?”
陈留王道:“既然是国教负责人,想必是有些能奈。”
上官敬又道:“可是,居然把这样的案子说成是妖物所为,实在是——”
却听得陈留王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上官,此事还需要再仔细调查,无论是人是妖,只能由我们陈留王府的来抓住他,而不是靠着刘成风。”
上官敬道:“这刘成风的事,属下之前倒是听说过一些,自从他所主持的拜月教被封国教之后,他就开始排除异已,其他教类都成为他的眼中钉,肉中刺,这次来我陈留说什么寻妖物,大抵也是为了扫除其他教类而已。”
陈留王点点头,“你说的对,他必也是有这方面的心思。不过独木难大,若这样下去,拜月教迟早也会出事。”
在一旁冷眼旁观这些事情的尉迟靖点点头,“父亲,您老说的对,有先见之明哇!”
可惜陈留王并听不到自己女儿对他的夸赞。
之后的几日,果然在刘成风的带领下,将陈留大部分隐藏或者是在明亮的小教类都扫除干净,甚至有些农民拜个土地观音,都不允许,而将土地观音庙里的土地和观音换成了拜月教的雕像。
上官敬气急,将这荒唐事禀告于陈留王,陈留王却道:“杀人没?”
上官敬道:“尚没有。”
“有人因此而死?”
“也没有。”
陈留王道:“这就行了,没死人就好,其他的事情不重要。”
上官敬欲言又止,听得陈留王道:“没死人,没找到妖物,他们迟早会走。”
……不过,陈留王显然还是把事情想得简单了,刘成风当日晚上开坛,说是寻找妖物,预感到妖物就在附近。然后他穿着道袍,拿着桃木剑,周围插满符旗,做法半晌,手中的铃当摇得一直响。
其实尉迟靖倒没敢小看这个刘成风,毕竟他的女儿刘凌儿是有些真本事的,而且某些方面的本事还不小。
只是看他做法,却与普通的江湖术士没有什么两样,还是些微失望的。
这样又观看了一片刻,他手摇铜铃,径直往陈留王府内院行去。
刚至月洞门,便见陈留王走了过来,“刘兄,此处乃是内人居住的地方,里头都是女眷,刘兄不便进入。”
刘成风往身后看去,向皇帝曹项道:“经过符阵引领,妖物很可能出现于此。”
曹项道:“原来尉迟爱卿已经有了夫人,为何这次却不引见?”
陈留王道:“内子性喜清静,亲事也并未大操大办——况且内子刚刚被确定已经有身孕,受不得惊吓。还请皇上体谅。”
曹项笑了笑道:“成风,既然陈留王亲自开口,今日就到此为止。”
刘成风一怔,“可是皇上——”
“成风,朕相信,妖物绝不会出现在陈留王府。”
所谓皇帝,金口玉言,刘成风虽然正得圣誉,却也不好再多说,只能不服气地收了铜铃,道:“既然如此,今日作罢。”
尉迟靖见他满脸阴郁的样子,便跟在他的后头。
刘成风与皇帝行到别苑空旷处才道:“陈留王屡次阻止我寻找妖物,皇上,莫非陈留王府真的养有妖物?”
曹项笑呵呵地道:“成风,却是你多虑了。陈留王此人向来不愿多事,想必他的夫人的确是那种喜清静的人吧。”
刘成风听闻后,目光却有些闪烁。
尉迟靖见状,只觉得这刘成风的人品与其女刘凌儿相比,真是差着一大截。刘凌儿目光冰冷,然而还是能够看出骨子里的正气,而刘成风的目光里总带着一股子邪气。
本来以为这件事就过去了,当夜,刘成风却又再次来到内苑门口。
偷偷摸摸做贼似的,尉迟靖见状不由更加对他哧之以鼻,但这次,刘成风却是有收获的,他看到一个美貌的异族女子由屋内走出来,手里端着参汤,叮嘱丫头去送到陈留王的书房,虽然未离很近,却觉得此女温柔娴静,却又妖媚异常,美的看起来不像人间之物。
刘成风盯着这女子看了半晌,忽然双拳紧握,喃喃地道:“没错,她就是妖物!妖物!”
他不知道在害怕什么,甚至全身都打起摆子来。
此后
的几日,刘成风都亲自监视着内院的动静,终于发现此女每日正午时分,会从内院走出来,去到陈留王的书房,在午膳之前陈留王细语一阵,之后二人一起用膳。这个机会是不能错过的,那日,刘成风假意告诉皇上,说在陈留王府发现一处奇花,异常漂亮,皇上应该去赏花。
曹项信以为真,便随着刘成风来到一处花园,只见园中花草茂盛,红紫相间,果然是非常的美丽,但细看之下,不过是普通的花儿罢了,曹项意味深长地道:“想来成风将朕诓到这里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不知到底是什么好玩的事儿。”
刘成风的谎言被揭穿,却一点都不慌,只道:“皇上,是让您见那妖女一面。”
曹项道:“妖女?什么妖女?成风该不会认为,妖女真的是在陈留王府吧?”
刘成风道:“我确信这妖女,便是这些日子杀害少女的女人。”
曹项的目光微闪,凝重道:“成风,这可是陈留王府,你知道陈留王是什么人吗?千万莫要为了自己的私心,而惹上不该惹的人,只怕介时连朕都无法收场。”
“皇上,先看看就知道了。”
二人正说着话,只见小路尽头,两个女婢举着华盖前来,一美貌女子信步而来,手中还拿着一束刚采的鲜花,一路走一路露出恬静的微笑。曹项一下子愣住了,他身为皇帝,见过的美女何止成千上百,便是宫中,亦是环肥燕瘦各有风资的后妃,都能令人花了眼睛,但是所有那些女子与眼前女子比起来,都像一幅失去光彩的旧画。
听得刘成风在耳边道:“皇上,我打听过了,这位就是陈留王的新妻倾城。”
“倾城——果然是倾城倾国之姿啊!”曹项念叨着。
“此女是近三个月前,陈留王由陈谷关附近救回来的女子,听说她当时倒在一处河边,昏迷不醒。陈留王救下她后,她对自己以前所有的往事都不提,似乎是有着非常痛苦的身世,得了陈留王的怜惜,将她带回府中,第七日,便娶她为妻了。”刘成风继续道。
“陈留王是个非常冷静的人,绝不会被美色所迷,不过这等绝色,也难怪他会迫不急待的娶她为妻,并且藏在深处不让见人。朕若有这么个宝贝儿,便也藏在深处,不会再让她见别的人了。”
刘成风此人,痴迷术数,不好女色,对于皇帝的话恍若未闻,继续道:“按时间算,这女子是近三月前来到王府,而少女被杀案发生两月有余,时间上也对得上,这女子美得妖异,怕正是那妖物。”
曹项道:“陈留王真是好福气,居然娶得如此美妻。成风啊,你莫不是因为嫉妒,想毁了这女子?”
刘成风忙道:“微臣不敢。”
曹项又道:“既然如此,还是莫要将心思动在她的身上,成风啊,也闹得差不多了,再耽几日,也该回安阳了。”
“皇上,微臣可不是胡闹。按照时间算,今日可正是又到了少女被杀的日子,杀了人不可能不留痕迹,只消息今夜想点办法,冲进内院,便能找到她的杀人证据,介时,她是人是妖,便一目了然!”刘成风的眼眸里带着些许阴狠。
尉迟靖猜测,他之所以这么执着地想要证明倾城是妖,一是因为借由倾城整治陈留王,若害了陈留王最爱的女子,那么也算是报了当时陈留王讽他之仇。二是他确实算出倾城是妖。
可惜尉迟靖如今只是个看客,却是什么都做不了。
否则她倒也可以占卜一下,这女子到底是人是妖。
此时此刻,她虽然讨厌刘成风那阴狠的模样,但也挑起了一抹好奇心。又脑洞大开的猜测到,莫非,正是因为这倾城之事,才导致皇帝曹项与陈留王反目,继而引出后面的一系列的事情?这样的话,这个刘成风可是罪魁祸首了!她心里隐隐的担忧着,却更期待晚上将要发生的事情。
而对于这些,显然陈留王和倾城都还不知晓,二人依旧过得甜甜蜜蜜,当天晚上刚过子时,陈留王正在书房里处理公文,忽然听到急促的敲门声,陈留王打开门,便见倾城的贴身丫头惊惶失措地跪在他的面前,“王爷,不好了!刘成风带着一干人冲进了内院,说是要抓妖,夫人受了惊吓,此时已然昏迷不醒!”
陈留王一听,这还了得,立刻往内院而去。
到了地方,只见曹项正喝着太医给夫人诊治,而刘成风依旧带着人,在院内四处察看。
陈留王一来,曹项便道;“尉迟爱卿,你来得正好。”
陈留王粗粗给曹项下了一礼,然后冲到倾城的身旁,只见她双目紧闭,面色苍白,一幅奄奄一息的样子。
陈留王握住她的手,只觉得她的手冰凉,一时间怒气更盛,忽然拔出剑,就往刘成风冲去。
刘成风没想到陈留王居然敢当着皇帝的面动手,勉强拿着道拂尘抵挡两招,就跪在了皇帝的面前,“皇上,微臣有发现!”
曹项趁机拦住陈留王,“尉迟爱卿,此事不完全怪成风,要怪就怪朕吧,是朕同意他如此胡闹
的,而且陈留最近频发案件,朕只是让他试试而已,没想到却吓到了夫人。”
曹项如此护着刘成风,陈留王终于把剑放下,却是冷冷地道:“皇上,刘成风此人为已私利,妄顾他人,乃是小人。望皇上亲良臣,远小人,否则将来必成大祸。而且我陈留府中是否有妖物,我自是知道的,不过刚才听刘成风说自己有发现,我倒是想听听,他有什么发现,若是说不出个一二三四,我必不能放过他!”
陈留王此时自称我,便是连曹项的面子也不想给了,曹项脾气好,眸子里却闪过一抹寒光。
尉迟靖在旁瞧着,便忽然想起了曹煜。
曹煜当皇帝固然是差了点,才能也不如慕风,当年若不是连连决策失误,也不至于失去帝位,只是此时看来,曹煜的性格竟是与曹项最相似的,笑面下藏着奸狠,一幅伪善面孔,从刚才那一个眼神,尉迟靖判断自己的父亲已然得罪了这位一直口碑很好的皇帝。
曹项这时转向刘成风道;“成风,你有什么发现,如实道来。”
刘成风道:“刚才在温泉浴那里,发现了大量的血迹,还有女子钗饰。微臣怀疑可能有人在附近被杀!”
“噢?”曹项显出浓重的怀疑,对陈留王道:“此事的确怪异,不过敢在陈留王府内杀人,也是极不可思议的。”
陈留王明白,不搞清楚这件事是不行了,当下只得依依不舍地看了眼还在昏迷的倾城,对近侍道:“照顾好夫人,等本王回来。”
近侍应了,陈留王与皇帝曹项及刘成风一道出门。
第517章 郡马和郡主赴宴
近侍应了,陈留王与皇帝曹项及刘成风一道出门。
温泉池是府中早就修好了的,由地下通道引入了附近山上的温泉,就算是冬日里进入这里,也是温暖如春,而且泉水的温度不管冬天还是夏天,都能保持在最佳。建府的时候动用了比较大的工程和财力才建成,算是陈留王府中一个比较低调侈奢的所在。
倾城第一日进入陈留王府,便一眼看中了这温泉池,说以后泡澡就要在这里,陈留王目前就只有倾城这一个女人,她的要求他怎么会拒绝?当下就同意了。
一众人到了温泉池附近,果然闻到了很浓重的血腥味儿,陈留王的眉头微拧,刘成风却胸膛一挺,底气很足的样子。因为刘成风发现这个现场后,就立刻叫人守在这里,封闭保护现在,所以现场还是他发现时的样子,散落着一些女子的钗饰和破碎的衣裳,还有一路的血迹,正是往温泉池内而去。
当时刘成风正准备进入温泉池,就见里头的倾城跌跌撞撞跑了出来,惊惶失措地想要说点什么,却在见到刘成风等人后,一头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因此才打断了刘成风进入温泉池内查探的事情,却也在当时便派人守在池的附近,以免出现什么差池屋。
陈留王眼见血迹一路滴进了温泉池,一颗心也略微下沉。
陈留王当先进入温泉池,其他人紧随其后,只见里头雾气氤然,夹杂着浓重的血腥味儿,而原本清澈的温泉池内,已经被染上一抹淡红,而这淡红却来自于池旁边一个泡浴的小池子,池子周围满是鲜花,显然这个小池子就是倾城常常躺在其中泡澡的地方,而此时,这个小池子周围,满是鲜血。
陈留王此时的心怦怦怦狂跳着,这情形,似乎——
难道倾城真的是妖物?
这时,刘成风道:“皇上,微臣敢说,那池中必定是两个少女的尸体,这血液便是她们尸体中的血液!”
陈留王冷冷地盯他一眼,干脆上前查看。
刘成风紧跟一步,反而曹项慢悠悠的,最后才过来,往池中一瞧,发现池中的确充满着红色的液体,池水和血液融在一起,血腥味儿极为浓重,而在这液体中,泡着一具被血液染红的尸体,虽然看不清他的模样,但可以肯定这人却是个上身赤裸,肌肉紧实的精壮男子。
刘成风一愣,失声道:“怎会,怎会是男子?”
这时,曹项却另有发现,指着池子后头道:“那里还有人。”
陈留王转到池后,发现那里躺着个女子,头发纷乱,衣裳都被撕扯的破了,露出一些肌肤,却在脖颈和腹部受了比较重的伤,此时血已经流尽,苍白的几近透明,整个人也因为失血而缩小了很多似的,这个女子,陈留王却认得,正是倾城其中一个贴身的丫头。
刘成风的神色却是一缓,“既然发现了一个女子,必定还有另外一个女子的尸体!皇上,请允许微臣继续查找。”
曹项正在犹豫,却听得一个声音柔柔地道:“不必了,这里只有他们二人的尸体,再没有别人了。”
众人转头一看,却是倾城在近侍的掺扶下,进入了温泉池。
陈留王紧走几步,上前扶住她,“倾城,你即不舒服,就该好好休息,却跑来凑什么热闹?”
“王爷,这里出了事,我又是见证人,又怎能不来?”
倾城说着,走到曹项的面前,向他施了一礼,“臣妾倾城,参见皇上。”
她娇娇柔柔,又兼之前昏倒,如今面色苍白,一身袭香,再加上妖媚的美貌,曹项看得心神一荡,连忙伸手亲自将她扶起,“不必多礼。”倾城却极有分寸,在曹项将要触到她手的时候,她已经主动站了起来,并且撤身后退,到了陈留王的身边,这才道:“皇上,这件事倾城可以解释。”
她说着话又往温泉池里看了眼,面色不由又苍白了几分,曹项终是不忍,道:“这里情景过于血腥,夫人还是到外间说话吧。”
一众人来到温泉池外,微风轻拂,血腥味果然淡了点儿。
倾城这才道:“皇上,王爷,事情是这样的,臣妾向来喜欢这温泉池,可是却不喜在沐浴的时候,过多人在旁陪侍,那会让臣妾觉得不自在。所以每次来沐浴,陪侍在旁的便只有香儿。今夜,亦是香儿来陪臣妾,本来,一切都很正常,然而沐浴到一半的时候,听到外间传来声音,似乎是有人在笑,香儿便去外间查探,却发现果然有人入内偷窥。”
倾城说到这里,面露苦涩,也有尴尬,却引得陈留王满面怒色,连拳头都握紧了。
曹项亦是有些震惊,要知道,陈留王威名赫赫,有谁敢在陈留王府对他的新妻如此不敬呢?但是再看倾城这倾城倾国的样貌,曹项又觉得,也不是没可能的,毕竟此女美的过于妖异。
倾城调整自己的心情好一会儿,才又接着说,“香儿自是不愿的,当场便让那男子出去,同时向臣妾喊道,娘娘有酒鬼进来了,娘娘快逃!当时我便吓了一跳,立刻从池子里出
tang来,迅速地穿好衣裳,就在这期间,我听到香儿与那男子撕扯,被那男子拖到外间去暴打,接着又拖回来,后来他们二人扭打到内室,我亦已经穿好衣裳准备出去,然而那男子见了我却尤不死心,居然冲着我奔过来。”
倾城想起当时的情景,尤自在那里发抖,陈留王握住了她的手,愧疚地道:“都是我不好,我该在这里派些侍卫保护你。”
倾城却摇了摇头,“不怪王爷,是臣妾害怕周围人多不自在,才擅自将他们打发走的。”
倾城又接着说了下去,“香儿当时已经受了重伤,见状又扑过来与那男子扭打在一起,最后那男子手持利器伤了香儿,香儿却也在最后将他拖入浴缸,那男子站立不稳,脑袋嗑在池子上,当时就在水中挣扎了几下不动了,香儿亦是倒在旁边——”
“香儿,死得好冤——”倾城想到香儿的死,又痛哭了起来。
原来,这就是事情的真相。
众人听完,一时间倒不知道说什么才能安慰于她。
刘成风满脸不信,“皇上,夫人此话颇多漏洞,不可信。”
曹项却似乎并没有听出什么漏洞来,这时只道:“住嘴!”
刘成风发现陈留王亦是满目危险的看着他,终究没有再敢多说什么。
然而陈留王最终却也没有留难刘成风,毕竟此事他也只是碰巧发现。
众人散了后,陈留王陪着倾城回屋休息,之后得到上官敬的禀报,说那位死去的男子正是府中其中一个侍卫,平时为人好酒,武功倒是极好。
陈留王眉头微蹙,训斥道:“上官,你是如何教导属下的?府中居然养了如此恶徒!”
上官敬此时不敢反驳,只道:“是,王爷,这次都是属下的错。属下会趁此机会,好好的整顿一下府内侍卫。”
“去吧!”陈留王最终道。
可能是因为惊吓,致使倾城动了胎气,她一晚上都睡不安稳,时不时地唤肚子疼,陈留王陪了她整晚。
尉迟靖看着这一切,却觉得刘成风所言有礼。
这整件事的确是有漏洞,比如,那个死去的武功不错的府中侍卫,不错,就算他是个酒鬼,可是即使是酒鬼,也是个武功不错的酒鬼,一个普通的侍女如何能够与他撕扯扭打那么长的时间甚至最后与他同归于尽?
还有一点,就是尉迟靖见了那染血的浴池,忽然觉得在哪里听过或者见过此场景,仔细地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当年在天烬大墓中,所听闻的有关天烬皇后桑日娜娜曾经以少女血沐浴的事情。
如今,忽然想到,每个月三次,每次死的都是少女,而且血被放尽,倒真的与当年的桑日娜娜做为有些像。
又想到自己乃是在桑日娜娜所布下的灵珠阵内。
她忽然有种强烈的感觉,似乎某根线,此时要连接在一起。
但这个想法让她感到恐惧,当下只是摇了摇头,不敢再去想。
……
刘成风捉妖不成,却遇到血案,案子倒是很快就破了,然而当天夜里,却又有两个少女失踪,一天后,在附近找到了这一对失踪少女的尸体,她们的尸体被当成普通的垃圾一样,与污秽混合在一起。
刘成风势必要捉住这只妖物,仔细查看了尸体。
发现尸体果然是血液流尽,断了的头颅部分,切口利落整齐,凶手下手极为痛快,倒像是斩瓜切菜般。
刘成风再次起坛,然而他终究术力有限,只是觉得陈留这里有股巨大的阴暗的力量正在形成,却始终不能找到真正的来源。唯一能确定就是在陈留王府,然而后面再观察几日,却又没有任何的迹象了。而且桑日娜娜的确怀孕了,那柔弱的模样实在不太像是妖物。
反而是上官敬那里,很快有了线索。
原来上官敬在查探期间,发现这两个女子都是附近普通人家的女孩子,而且即将年满十四岁,并且她们两个有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初潮刚来一次,按道理说这种隐秘私事很难被人发现,但是在上官敬的不懈努力下,终究还是被查了出来,因此在周围人群中进行探查,问女孩们的父母,还有谁知道女孩们初潮来临之事。
结果还真就打听到了一个人,乃是城中第一媒婆绮香,此媒婆半老徐娘,三十二三岁模样,长得倒是很漂亮,听说曾经也是勾栏院里的头牌,后来不做那事了,却是当起了媒婆,一张巧嘴儿非常伶俐婉转。
因为她的努力,倒真的促成了城中很多良缘,而家中有女的,也多被她记录在册。
而且她有个怪僻,就是除非这女孩儿来了初潮,她才会开始给这些女孩儿说亲,若没有初潮记录在册,她是不会替女孩儿说亲的,原因就是她曾经在勾栏院的时候,亲眼见过许多尚未熟透的女孩儿被遭践的欺惨模样,未经人事,未懂人事,又怎么能嫁为人妇?
因尔她的名单本上,有每个女孩初潮的时间记录。
当上官敬站在绮香面前的时
候,绮香似乎明白了什么,腿一软,就跪了下去,“官老爷,实在是绮香的错,绮香也没想到本子会落在坏人的手里,我知道那人是谁,绮香愿意带着官老爷去找他!”
绮香带着上官敬到了一处看起来还算华丽的宅子,上官敬一看,却正是郡马的宅子,一时间有些茫然。
原来这郡马汪雄,当年极受曹项看中,可惜因为年纪轻轻而上位过快,遭到群臣非议,曹项就把自己最疼爱的侄女嫁给了他,使他一跃而成为郡马,不过那之后,却因为郡主喜欢清静的生活,最后请旨一起来到陈留,并且在陈留定居多年,身上虽然仍有官职,却已经不在位了。
虽然如此,他到底还是郡马,而这里到底也还是郡马府。
绮香道:“郡马疯了,是他拿了我的册子,每次都会找几个少女来到他的府中——”绮香说到这里,面孔上露出恐惧之色,“我真的不知道他居然会杀了她们,而且他是郡马,我一个小小的冰人媒婆,是没有办法与他对抗的……”
绮香被秘密带走,关在牢中。
而上官敬并没有立刻冲进郡马府,而是选择向陈留王通报。
陈留王听闻,也是诧异,思虑半晌才道:“这郡马汪雄,在陈留这里,一直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相处甚安。这次怎么会做出这种事?若是没有实际的证据,抓了他的话,只怕本王与皇上之间的关系更加要僵裂,介时后患颇多。”
上官敬道:“正是。”
陈留王却又道:“只是,少女们也都是无辜失去生命的,总不能让这种事继续延续下去,所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况且只是区区一介郡马。”
上官敬道:“要不,属下去郡马府中查探一番。”
陈留王道:“还是先从侧面开始,否则评我们与皇上之间,恐怕立起冲突。”
上官敬道:“我明白了。”
在一旁观看的尉迟靖,忽然想到,莫非正是当年这件少女被杀的案子,才导致后面的颇多事情?如果是这样的话,陈留一族岂不是太冤了?而这位皇帝曹项,果然是个昏君吗?
尉迟靖心头踹踹,好奇心却完全被勾了起来。
接下来的这几日,上官敬暗中调查郡马府,派了暗卫监视,发现郡主喜欢进庙上香,每隔两天便要去庙里一趟上香,为人颇为慈善,路遇乞丐,就会停下来施些吃食或者银两给他们,然而每次都极低调,从不引人注目。尉迟靖暗想,这样一个又美丽,又善良的女子,若她的夫君真的是个疯子,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从头至尾,果然没有见过郡马出府,这的确是个不正常的现象。
这样过了大约六七天,陈留王更加忧虑了,因为每天第十天的时候,又将会发生命案。
陈留王倒也不是那鲁莽之人,与皇帝曹项聊天的时候,无意间提起了郡主和郡马,便提议让他们到陈留王府中,一起相聚。
其实曹项也挺想念自己那个很疼爱的侄女,只不过这次微服私访,并不想被太多人知道,以免引起旁的事,这时便有些犹豫。陈留王又道:“可以以我的名誉邀请他们过来。”
这样一来,曹项倒是立刻答应了。
陈留王于是去书一封,书信中并没有提及皇帝到的到来,但是字里行间却是巧妙地透露了这个信息。
当晚,郡马和郡主果然出现在陈留王府。
这是尉迟靖第一次见到这位郡马,只见他身材修长,高大伟岸,但却又彬彬有礼,一幅书生的模样,只是不知道为何面色很是苍白,而且眼睛就好像好多天没有睡好似的,内里布满红血丝。
而郡主一见曹项,立刻就扑过来,请安到曹项的脚下,欲语又休,亲人相见,她的眸子里盈满激动的泪水。
当晚举行了晚宴,刘成风却并没有参加。
酒过三巡,便提起有关少女被杀事件,郡马和郡主听闻后,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神情,郡马汪雄道:“这件事前些日子便听说了,想必是陈留入了杀人狂魔,只希望陈留王能尽快抓获此犯人。”
郡主也道:“是啊,专挑弱女子下手,实在是,太狠了!”
几人正说着话,却见向来不怎么出门的倾城踏着盈盈的步伐而来,美目流转下,已然惊艳四座,便是郡马也不由地愣了一下。郡主倒是落落大方地道:“早听说陈留王的新妻美貌惊人,一见之下,果然如此。”
倾城也是很礼貌地回施一礼,“郡主年轻漂亮,更是迷人。”
两个女子相互夸赞,几个男子的目光却都在倾城的身上。
倾城的目光落在郡马的身上,眸子里闪过一抹诧异,接着却微笑着道:“今夜贵客光临,府内蓬壁生辉,臣妾实在忍耐不住,要凑这热闹一下。”
之后,便举杯,要敬大家一杯。
对于美女的要求,众人自不能拒绝,当下都齐齐举杯,唯有郡马,虽然举杯,但是在大家喝完了杯中酒后,他的酒却还是满的,倾城笑着道:“敢情郡
马不给臣妾面子。”
不给倾城面子,就是不给陈留王面子,这潜台词——谁都能听得懂的。
郡主见状,连忙道:“我替他喝!”
然后立刻端起酒杯,便送到口边。
一口喝干杯中酒,郡主漂亮的脸蛋上染上红韵,曹项看得有些心疼,道:“郡主,你怎么帮着郡马喝酒?他一个大男人,替你喝才对。”
郡主用帕子轻拭唇角,“郡马最近身体不大好,不能喝酒。”
说完,又连忙向众人道:“大家千万别灌他酒,否则我今夜要失态了。”
既然郡主求情,众人自不好再灌郡马喝酒,只是酒宴还没完的时候,郡马似乎有点儿不舒服,要求离开一下。之后郡马便离开,往僻静之处而去。倾城也站了起来,扶着额道:“王爷,臣妾略有不支了,想回房休息。”
陈留王心疼她,道:“去吧。”
倾城又向皇上和郡主告辞,之后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尉迟靖总觉得倾城的眸子里有些别的东西,这次却没有留在陈留王的身边,而是悄悄地跟上了倾城,只见她进了一条小路之后,并没有往自己的居处而去,而是转往了另外一条路,尉迟靖感到奇怪,不明白她这时候想去哪里,跟着走了一段,便见倾城的目光往湖边看去,只见湖边一个修长身影,正是郡马。
倾城的目光紧紧地盯在郡马的身上,向身边的近侍道:“我想在这里休息片刻,吹吹风,你们却向王爷禀告一声。”
近侍应了声便走到远处,只见倾城缓步往郡马而去。
郡马显然也发现了她,目光漠然而有礼,“原来是夫人。”
倾城点点头,“郡马,你看起来不大舒服。”——题外话——感谢——luzhu0830、lilyelim、rita1981、13910397846、anglem、13971915388 、扶七公子、13761896127、youyou0721、晓满、亲亲我的宝贝儿、lush423等亲赠送鲜花、月票和荷包,感谢lilyelim一次性赠送多张月票和晓满一次性赠送鲜花,谢谢大家的支持么么哒:)
第518章 三百年前筑情关
倾城点点头,“郡马,你看起来不大舒服。”
“还好。”
“郡主和郡马好不容易来一次,等会本夫人会向王爷请示,让郡马和郡主留宿府内。”
“不用了,一会儿我和郡主便要回郡府了。”
倾城的目光忽然有些锐利,“郡马为何这般着急?佐”
倾城说着话,忽然拔下头上的钗,往自己的手腕上狠狠一割,只见手腕之上,血液流淌,然而倾城仿若丝毫不觉得疼痛,反笑着说:“刚才看到郡马都没有吃什么东西,想必现在是饿得很,郡马,你闻闻,我的血是不是很好?”她的语气充溢着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妖异和媚惑,郡马的目光盯住她流血的手腕,一双眸子忽然变得血红,有一种无法控制的冲动在他体内冲撞。
倾城举着手腕,继续走到他的面前去,“郡马,我了解你,我知道你现在需要什么,你闻闻啊,我的血,正是你需要的,你不喜欢吗?渤”
她往前走,郡马便不由自主地后退,目光中有某种贪婪的慾望,却又努力地克制着。
倾城却是步步紧逼,“郡马,那些少女的血,都不如我的血,你一定能分辩得出来的。”
郡马大吃一惊,他狠狠地咽了下口水,却道:“你怎么知道?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愿意把自己的血献给你——”她忽然疾速往前跨了两步,身子几乎贴在了郡马的身上,她手腕上的鲜血滴落在郡马洁白的衣裳上,染红了多处的地方,“郡马,好痛啊——你忍心让我痛这么久吗?你看,这些血都要浪费了——”
她美丽的小脸微仰,吐气如兰,她的身体和她的血都是温热的,这一切,蓦然点燃了郡马内心深处的渴望,他猛地抱住了她,并且一口吻上她流血的手腕,那温热的血液流淌在口中的感觉,令他回味,他贪婪地吮吸着她的血液,好像一个饿了很久的婴儿,倾城微闭了眼睛,似乎是很喜欢这种被吸血的感觉,直到听到一个暴怒声起,“你们在干什么?!”
倾城蓦然睁开了眼睛,看到陈留王与皇帝及郡主正赶过来,她哀哀地喊了声,“王爷救我——”说着便倒了下去。
而郡马则被眼前的情况吓了一跳,人也忽然清醒了,抬袖抹了把唇边的血迹,惊惶失措地看着众人。
陈留王赶紧过去将倾城拥在怀里,只见她手腕上的伤口很深,鲜血还在往外面流,顿时气得脸都青了,连唤了好几声倾城的名字,她才悠悠转醒,道:“王爷,郡马,郡马是个吸血鬼——他要吸女子的血,才能活——”
倾城说完,便又晕了过去。
陈留王转身喝了声,“原来凶手果然是你!汪雄,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郡马汪雄还能说什么呢?他绝望地看了众人一眼,便转身要逃跑。
上官敬忽然带着暗卫出现,拦在他的面前,汪雄此时急红了眼,也不管对方是谁,上手就打。
平心而论,郡马的武功还不错,但是比起上官敬及其暗卫还差了一截,很快就被上官敬拿下,汪雄眼见这种情况,又看到皇帝曹项震惊和失望的目光,忽然向郡主道:“郡主,我活着也只是害人,给你丢脸罢了,没有资格和你生活在一起,为夫,先走一步!”
说完话,便忽然抢过暗卫的刀,一刀深深地刺入自己的腹部。
郡主啊地惨叫了一声,扑将过去,汪雄已经倒在地上,郡主将他的身体揽在怀中,“郡马,你不要死!你不可以死!你怎么能这样就丢下我!你不能这样做,没有你,我也活不了的!”郡主这样悲惨地说着话,脑子轰轰乱响着,完全不能接受眼前的事情,之后拔下头上的钗,狠狠地刺入自己的颈部,她便也倒在郡马的身边。
只是二人此时尚未完全失去神志,见对方痛苦倒下,心内的悲伤难以言喻,只能尽力而为将彼此的手紧握,之后,便陷入黑沉。
上官敬探了下二人的脉,道:“皇上,王爷,郡主和郡马,已经去了。”
发生如此的变故,是在场众人都没有想到的,一时间只觉得时间静止了一般。
还是陈留王,心内虽然觉得有疑惑,但还是向皇上解释道:“皇上,微臣怀疑最近陈留的少女被杀案就是郡马做的,请立刻搜索郡马府,必有收获。”
皇上此时,还在看着自己侄女的尸体。
不明白刚才还好好的在一起喝酒,怎地此刻倒都赴了黄泉。
当下只是木然又可惜地点点头,“好。”
因为事关重大,倾城暂时被送往屋内休息养伤,皇上与陈留王、上官敬等人前往郡府,还有事后听到消息的刘成风亦是匆匆赶来跟上,众人至郡府后,很快就发现了一处大房子,房子里布满刑具,有四五个少女被刑具所拘,扣在刑架上,她们的手腕上多数都有很深的伤痕,有些伤了还不止一次两次,明显是多次割伤的伤痕,好在,她们都还活着。
陈留王迅速地将他们解救下来,并且当时便问了许多
tang有关的事宜,通过这些未死的少女的证词,可得知的确是郡马将她们抓到这里来的,并且他得了怪病,似乎是吸血才能够舒服点,否则就会不能见白天的太阳,郡马总是夜间出行。
这就是,为何上官敬总不见郡马出郡府的原因。
而这件事,也终于能够证明,最近的少女被杀案是怎么回事,用脚后跟也能推测出来,无外乎就是被郡马杀了取血而已。可惜的是,郡马和郡主都一齐死了,更详细的也无人能清楚了。
这也算是皇室丑闻,皇帝曹项让人把此事隐瞒,然后郡主郡马的尸体在府内停尸三天,后以郡马急病而死,郡主殉情为名,宣告了二人的死亡,反而引来百姓一阵赞扬,都说郡主和郡马的感情笃实,实在是一个传奇。而另一方面,三天后,也没有像如常那样,发生少女被杀案。
间接证实此案确为驸马所为,少女被杀案终于结束。
但是这其中当然是有疑点的,比如,被关在郡马府的少女虽然身上有伤,并且曾经被吸血,但是这些少女至少是活的。而先前被砍头杀害的少女,头颅与尸体分开,手腕上却并没有其他伤痕,虽然似乎这些少女共同的特点都是被取血,但是手法差异较大,尉迟靖怀疑,取血的目的可能也有所不同。而郡府中被关着的少女,只是被取血,郡马显然不想杀她们。
另一个疑点,就是当时郡马独自在湖边散步,若不是倾城引诱,恐怕不会发生当夜郡马和郡主双双自尽死亡的事情,可是倾城是如何看出,郡马身体有疾,需要喝人血而维持呢?
这两个疑点,让尉迟靖感觉到了阴谋的味道。
而实际上,除了尉迟靖,陈留王也是怀疑此事的。
当一切都尘埃落定,刘成风与皇帝终于告别陈留府后,当夜,陈留王就召集了好些个大夫到了书房,详细问起有关吸血疾病的事情。很多大夫都说对此病闻所未闻,但也有一个老大夫道:“此病征是存在的,是因为体内缺了某种营养,导致了某种血液上的疾病,而至患者不敢见到太阳,因不觉得太阳很可怕也很刺眼,而且他们需要食生血以补身体所需。”
这倒是与郡马的情况类似,陈留王问过了这件事,便向上官敬道:“郡马此病虽然可怕,但却也是一个疾病而已,并非变态杀人。他将那些少女抓起来,也只是为了取血,并不是为了杀死她们,所以本王怀疑,无头少女案者,凶手另有其人,这件案子还需要继续查探。”
上官敬应了声是,但是在一两个月后,也没有查出什么来,关键是类似的少女被杀事件,也没有再发生过。
这件事从原来有疑点,慢慢地变成了一种定论。
陈留王似乎也不再关注此事。
只有尉迟靖还是觉得不对头儿,她总觉得这位倾城是有问题的,可是盯了她很久也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只是觉得她很粘陈留王,而且为了占有陈留王的心,也会花费些心思,只是每每对镜时,却有些忧心忡忡,总是问身旁的侍女,自己的皮肤这段时间是否已经不光滑了?或者是失去光泽了等等,没事时喜欢调理一些花粉脂膏什么的,抹遍全身。
对肚子里的孩儿,亦是很盼望出生,只是有一件事,却让尉迟靖的心里极度不舒服,就是有一次,陈留王去探望倾城,倾城的肚子此时已经微微隆起,可是因为她身材极好,因此看起来还是很妖娆美丽,而且更多了几分难言的母性风情,陈留王贴在她的肚子上,听肚子里头孩子的动静。
倾城满脸幸福,抚着陈留王的发道:“风,给我们的儿子,起个名字吧。”
陈留王喃喃道:“你怎知是个儿子?说不定是个女儿呢?”
“我希望是儿子,到时候和你一样英俊,能干,做个大英雄。”倾城做梦似的说。
“可我希望是个女儿,长得和你一样美。”
倾城甜蜜地笑了起来,“你骗人,你一定想要儿子。”
“我真的想要女儿。”陈留王说到这里,道:“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名字都叫靖儿好了。”
“靖儿?很好听,我同意。”倾城和陈留王幸福快乐地笑着。
尉迟靖的心却一冷,靖儿,靖儿——这不是她的名字吗?难道这个在几个月后将要出生的孩子,会是她吗?
不,不可能!
她怎么可能是倾城的女儿呢?当初,她在查找陈留悬案的资料时,见到过陈留王与她的娘亲的画像,她的娘亲的画像与沈婥的模样非常相似,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汉族人的长像,而绝不是如同倾城这般,有着异族长相的女子,这一刻,她忽然再次对自己的身份产生了怀疑,难道这个世上,真的有另外的尉迟靖,她并不是真正的尉迟靖?
不,不可能的,她摇了摇头,摒弃掉这种荒唐的想法。
*
……正当尉迟靖被倾城肚子里的孩儿所困挠的时候,曹炟也正在做最后的努力,火公主始终无法唤醒况离,而曹炟不知道他到底陷入如何的困境,于是将手掌按在况离那非
金非玉的躯体之上,只觉得掌心一阵灼热,接着眼前出现一幅绝美的画面。
画面中青山绿水,美到异常,然而这风景却是完全陌生的,偶尔看到空中群鸟,居然是一行白鹭。
这情景,大概是好多年没见过了。
正在这时,却见一对男女走了过来。
这男子身穿一袭青衣,腰间却是素净的白玉带子,手中拿着一根玉笛,整个人如同芝兰玉树般英俊洒脱。
而那女子,如一朵轻云般温柔美丽,却是沈婥的样子。
二人好似恋人般,含情脉脉的相对。
曹炟简直吃了一惊,一怔之下,手掌离开了况离的身体。
面色些微苍白,目光转到火公主的身上,道:“原来,他的劫,居然是沈婥吗?”
火公主的眼眸蓦然瞪大,“你看到了?”
曹炟微微地点了下头,却是不解,“这怎么可能呢?婥儿,向来是非常非常讨厌况离的,就算后来不讨厌了,也不至发展成男女之情。或者,这只是况离的想象吗?一切都是假的?”
“可是假的,怎么迷惑他这样久?”火公主的眼泪又流下来。
曹炟心里纷乱。
倒是火公主,马上问道:“你怎么看到的?你竟可以看到他在做什么吗?”
曹炟看了看自己的掌心,那朱红的痣,这痣是一种虫子变的,一种可怕的独眼虫,这个独眼虫到底是什么东西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这东西对这个灵珠阵很有效,他可以打开阵内任何一扇门,畅通无阻,也可以进入况离的情关,看看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同时也想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当初这颗痣在假沈婥的手心里时,她是走不出这个灵珠阵的,她只能在阵内肆意妄行。
那么他呢?恐怕他也走不出此阵,但应该可以帮助阵内的人出去吧?
不管怎么样,还是先救人要紧。
他再次将自己的手掌贴到况离的背上,只觉得自己的神思再次进入了况离的世界,他正把一朵花插在这个与沈婥相貌一样的女子的头上,“宁儿,你真美。”
“宁儿?”曹炟以为自己听错了。
听得况离又继续道:“宁儿,过几天就是术界大赛,我不想参加了,我们不如趁这个机会,离开天烬国,一起到别的地方看看。”
只见这女子的眼睛微微睁大,“私——奔?这,这不行,我不能丢下我的父母,你也知道,皇上和皇后,是什么样的人,他们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我们走了倒是痛快了,我的父母,还有你身边的人,恐怕都要遭殃。”
“宁儿,可是这次的大赛过后,我有可能被点为驸马。介时,我无法违背圣旨,我们就不可能在一起了。”
“不会这么巧的,你以为你很英俊吗?你怎知,你的术数就是比别人高?就算你的术数比别人高,你也可以故意输掉啊。还有,公主的眼光肯定非同一般,你怎知她一定会选择你?”这个叫宁儿的女子取笑他,况离的脸变得微红,道:“宁儿呀,你为何不信我?我有预感,这位公主不是好相与的,我是真怕,万一——”
“不会的,公主不会那么瞎,看上你这个坏蛋的!”宁儿还是没有当真,并且忽然拧了下况离的脸,然后调皮地往前跑去。
况离怔了下,终于还是追了上去,二人的追打笑闹,暂时使他们没有了刚才的忧虑。
……曹炟的手再次离开况离的背。
看向火公主,“我看到他与一个叫宁儿的女子在一起,那女子的面容与沈婥倒是极为相似,但她不叫沈婥,而是叫宁儿。”
火公主的眼睛蓦然睁大,“陈宁儿?!”
曹炟道:“你知道她?”
火公主怔怔地想了片刻,忽然道:“原来,原来如此——”
曹炟也不催她,只等她悲伤的情绪略有缓和,自主向曹炟道:“陈宁儿,我是知道她的,但是我从来没有见过她的样子。因为在我的心目中,她只是个平民女子,虽然自持悟性高,有点小本事,倒是有些名气,她是玉师陈的后人,她不但在术数方面有些造诣,还继承玉师陈的技艺,乃是养玉一族的佼佼者之一。若你看到的真是陈宁儿,那么,他是被困在三百多年前的情关内。”
曹炟听过养玉之事,记得尉迟靖提起夏炚将一只青玉狮子赠予萧齐君,而据尉迟靖道,那青玉狮子就是极难得的经过几代养成的玉。
“曹炟,你快点跟我讲讲,你都看到了些什么?”火公主急切地道。
曹炟便把自己所见所听的,给火公主描述了一遍。
火公主怔怔地听完,忽然苦涩地笑了下,“这么说,他是猜测到,我会点他为驸马了,他是有感觉的,当初,他练术时,我已经认识他,我喜欢他,所有人都知道,只有他对我冷冷淡淡,我对他情根深种,自然不会在乎他的态度,总觉得有朝一日,我一定能赢得他的心。
我也曾听说,他恋上玉师之女陈宁儿,然
而我始终觉得,一个玉师之女,怎么能与我这样的公主之尊相比呢?况且,我对自己的容貌和能力,都有足够的信心,我相信他会爱上我。”
“只是没想到,他在此之前,就已经起了与陈宁儿私奔的念头——这次,却是陈宁儿天真了,因为,玄明虽然想输在术界大赛上,奈何对手太强,若他不反抗必死无疑,所以那一年,他得了大赛的第一名呢!是青年术师中,最厉害的一个呢!”
说到这里,火公主的眼眸里流露出一抹光彩,“他那时的样子,真是很迷人。”
曹炟能够想象得到,当年的火公主情窦初开,爱上一个男子,这男子却心有所属的局面。
火公主继续道:“我也太天真,我居然认为,只要我们在一起了,就必然会修练出好的结果。所以,既然他赢得了大赛,我便也顺理成章点他成为我的驸马,其实他是当场拒绝的,但是我父皇和母后,怎么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呢?皇族的面子要往哪隔呢?所以在我们成亲前夕,虽然出了很多事,但依旧没有阻止我嫁给他的决心,没想到后来——”
后来的事情,曹炟基本能猜到些,火公主千辛万苦,不择手段得到了自己想爱的男子,没想到在成亲的路上出了事。
再后来,这个她深爱的男子,利用自己所学的神鬼八卦阵,将她杀死后,又将她的魂魄锁在天烬大墓三百年。
她爱他没错,他恨她也没错。
可是结果这样的不尽如人意,到底是谁的错?
曹炟心头黯然,火公主更是悲伤不已。
第519章 杀人犯(万字更)
曹炟既然已经知道结果,就没有必要再进入当年的事情一观,而火公主也只是哀哀垂泪,她是绝对没有想到,就算经过了岁月的洗礼,就算是经过了时间的洗礼,长长的三百年过去,他依旧被困顿在三百多年前的那场爱情中。
很久之后,她才问了句,“你说,陈宁儿与沈婥的相貌一样?”
曹炟点点头,“非常相像。”
“那么是了,听说沈婥在燕苍山学艺十年,而那时候,他也在燕苍山,想来那淳于光怎么有资格做他的师父?他在那里,不过是为了守住沈婥而已,因为沈婥与陈宁儿相貌一样,他只是在守着他心目中的宁儿,可是他却忘了关在天烬大墓中的我,饱受折腾——他从未想去那墓中将我救出,那一年,若不是敬恒皇帝与安歌闯了大墓,说不定,我依然还在墓中苦苦挣扎。”
“他对我,好狠——我不能原谅他,但我爱他,我爱他——”
这世上,最苦之一,便是爱而不得。
火公主没有办法接受这个现实,然而在这一刻,眼见着眼前这个曾经让她饱受折磨的男子,即将化肉身为石,即将变成为巫灵珠的一部分,从此他的一切都只是故事,没有了未来,她还是心痛。
她扑到他的旁边,想要狠狠地抱住他,然而他周围的那层光韵,却始终将她弹开。
她跌倒在地上,泪水涟涟。
曹炟将她扶起来,道:“牵住我的手,试试。”
于是他用那只有着朱砂痣的手,牵住了火公主的手,火公主再次试着去抱住况离,这一次,却果然成功了,自从到了这间石室,她第一次成功的抱住了他,虽然他的身体变得像石头般坚硬,可这却是她离他最近的一次。她将自己的下巴放在他的肩上,用自己的鼻子碰触他的鼻子,眼泪一串串地落下来,落到他的胸膛上,像被灼了般,又蒸发掉了。
她用自己的恨与爱,深情与绝望,与他耳鬓厮磨,就好像那些已经坚守了几百年的恋人渤。
她的依依不舍,她的爱恋,她的一切,都在这些动作中表露无疑。
就连向来表现得冷漠的曹炟,亦不忍心看着这一切,将目光转到了别处,眸子深处却有深深的悲哀,从火公主与况离的一切,似乎也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这样过了很久,火公主终于放开了况离。
转向曹炟时,脸上虽然挂着泪,却是笑着的。
“曹炟,我要进去了。”
“进去哪里?”
“我要进去那三百年前的情问,去改变这一切。我不要再选他当驸马,不要他痛苦到如今,我要他幸福。我要,改变这一切,曹炟,你可以帮助我的,我知道。”
“可是——可是,你进去后,要如何出来?你要明白,这是情关,万一你出不来——”
“我出来不出来,又有什么关系?你要明白,况离是能够救尉迟靖的,而我只是一抹灵识,我什么都办不到。说白了,我只是一个三百年的游魂,是只鬼,不是人,我早就该死了,只是一抹不甘与执着,才坚持到现在。可是坚持到现在又有何用呢?只是平添大家的痛苦罢了。”
“你不可以进去。”曹炟已经意识到什么,“我们可以再想想其他的办法。”
“已经没有办法了,他就快要变成石头了,只有我去改变当年的一切,他才不会继续沉浸在这循环往复的悲伤和愤怒中,才有可能从情关中走出来,他才能活着。曹炟,我的确是不可能再出来了,也没有出来的必要,他不爱我,我来到这里,始终是无用的。”
说着,她紧紧地抓住曹炟的手,“让我借一点你的力量吧!”
“不,不可以!”曹炟想抽出自己的手,然而火公主握得很紧,她虽然不知道曹炟为何会拥有进入况离灵识的能力,但却知道一定是他的这只手很特别,既然他能进入,她当然也能进入,只见她口中念念有词,手决捏起,下一刻,她的虚影,已经渐渐地化入到况离的身体内。
在她消失的那一刻,她冲曹炟笑道:“一定要好好爱歌儿,一定不要像我和他这样,曹炟,谢谢你。”
……
之后,他的手一松,石室里只剩余他与况离了。
火公主消失了。
曹炟连忙将自己的掌,拍在况离的背上,很快,他再次进入了况离的灵识。
……当时还被称为况玄明的况离,已经站在了大赛第一名的位置上,一身青衣玉带,风度翩然,果然是年轻一代的佼佼者。他看到火公主坐于霓兮下首,另一边却是坐着个相貌美丽特别,却拥有着不同颜色眼睛的异族女子,看她戴着皇后的宝冠,那应该就是霓兮的皇后,布这个灵珠阵的桑日娜娜,假沈婥口中的司母了。
可能是因为觉得,他的阵过于恶毒,曹炟忍不住狠狠盯了皇后几眼,皇后居然有所觉察似的,向曹炟的眼眸深处看来。
曹炟心里一惊,强自镇定,却见她的目光又转向了别处。
而火
tang公主原本应该是高兴的,雀跃的,在这一刻,她却是沉静的,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况离,并不说话。
后来,还是霓兮让近侍到了火公主的面前。
“公主,大帝问您,看中了谁?是否就是况玄明?”
火公主怔了下,继而向霓兮一笑,向近侍道:“就说本公主谁都没看上,想留在大帝身边继续尽孝。”
“这——”近侍没想到火公主是这样的说法,犹豫了下,等着火公主改变说法,火公主却催促道:“快去说呀,还在这里做什么?”
近侍这才回到霓兮身边,转述了火公主之语。
霓兮也颇感诧异,与皇后对视了眼,终究点了点头道:“随她吧。”
之后,便是授予术界大赛青年一代第一名获得者的权杖的时候,原本应该是司母亲自授予,火公主却道:“父皇,可不可以让我去完成这件事?”
霓兮倒是很好说话的样子,对皇后道:“也好,这样你却省了件事。”
之后,火公主拿着权杖,一步步向况离行去。
此权杖是个蛇头杖,杖身刻满神秘的符文,蛇眼中则镶嵌着硕大的夜明珠,白天晚上都光华璀璨。火公主一步步地走到况离的面前,她今日打扮的高贵端庄,却又露出细长白嫩的脖颈,散发着浓郁的少女气息和淡淡的诱人魅力,三百年前的那时候,她觉得自己这身打扮很完美,而三百年后的这个时候,她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美,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里含着笑。
“玄明,恭喜你。”她将权杖递到他的手中,“从此以后,你就是咱们天烬国年青一代里,数术最高明的人了。他们大约是再也不敢欺负你了。”
因为况离的身份也是略微有些特殊,并不是真正的皇族,然而亦是与他们这些皇子公主们一起学习术法,他与火公主可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小时候况离总是被别人欺负,都是火公主出头护着他,因尔此刻才有这样的说法。
一直提着的心落下,况离反而也忽然想起火公主曾经对自己的好,笑道:“谢谢。”
火公主深深地看着他的眼睛,眸子里的笑容渐渐地变成了深不见底的悲哀,况离内心疑惑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公主,您怎么了?”
火公主强行将自己眸子里的泪雾和悲哀压下去,只觉得心里浓浓的痛楚依旧翻涌不止,“玄明,假如,这一切都是一场梦,要如何,你才愿意醒来?”
况玄明的面色微变,定了定神道:“公主,我已经打算今日回到家中,便去宁儿家求亲。”
火公主哦了声,却只是怔怔地看着他。
听得他又道:“这一切不是梦,是真实的,能与宁儿在一起,是我的梦想,只要能够与她在一起,就算是梦,我也宁愿沉醉不愿醒。”
火公主的面色亦是有些变了,“什么?”
“公主,我是说,只要能与宁儿在一起,我况玄明,宁愿沉醉不愿醒。”
“不可以!”火公主眸子里的目光蓦然锐利起来,一把握住了权杖不肯松手,“你必须醒来!这一切只是梦,你明白吗?这只是一场梦!”
况离却眸光迷茫,并不懂她在说什么。
而如今是在大庭广众之下,霓兮眼见火公主似有失礼之处,便用眼神示意身边的近侍,那近侍快步来到火公主的身边道:“公主,授权杖的仪式已经结束,大帝请公主回到自己的位置。”
火公主的目光四顾,一时间心内充满了悲哀。
这些场景,她以前就见过,而且印象深刻。
那时候,她毫不犹豫地将况离点成为自己驸马,众人欢呼,她被簇拥,所有人都用艳羡的目光看着她,而她只将自己的目光落在况离的身上,丝毫不会因为况离当时的冷漠而觉得此事有什么不妥,她总觉得,时间可以拉近一切的疏离,时间也可以让一切无情的东西变成有情,事实证明,她错了,可是,如今,又该如何改正这样的错误呢?
火公主在众人的目光中,思绪纷乱地回到自己的位置,惊惶地目光四处搜索,嘴里喃喃地念叨着,“曹炟,曹炟你在吗——”
曹炟以冷眼旁观的姿态,看清了她刚才所经历一切。
明白她此时必然是恐惧和茫然的,忙道:“我在。”
然而火公主并不能听到他的答复,等了一会未听到回应,又喃喃地道:“他说,他与陈宁儿在一起,只愿沉醉不愿醒。我是不是做错了?若是刚才,还是维持了从前的过程,他又会不会醒呢?”
曹炟的回答是,“不会,若维持原状,那便只是一个更深长的噩梦,若他愿醒,为何三百年后又会陷入情关迷阵?所以,他不会因为你维持原状就醒。”
其实火公主虽然听不到曹炟说话,但却也能想明白其中的道理的。
当下又道:“是啦,失去陈宁儿,他沉浸在恨中,不愿醒。得到陈宁儿,他沉浸在爱中,不愿醒。那么,他是不是要死了?我如何才能救他?”
火
公主说到这里,只觉得心像是撕裂般的痛苦。
“我如何才能救他?”
火公主终于忍耐不住,捂着脸痛哭起来。
况离拿着权杖从高台上走下来,离场之时,回头看到火公主旁若无人哭泣的场面,却只觉得她任性,眉头微蹙,唇角滑过一抹冷硬,面无表情地离开了。倒是霓兮似乎是看穿了什么,让近侍赏了一纸空圣旨给火公主,“公主,大帝说了,这圣旨是给你的,你想杀人也好,想做什么事也好,只管提笔写在这上面,便能达成愿望。”
火公主红着眼睛,接过了圣旨,若是三百年前的她,对此自然是感激得很,但是想到后来天烬大墓中,自己的父亲与夫君所做的事情,她就不能不心底发寒,若说对况离有恨有爱,那么对霓兮更多的却是恐惧和不解,她其实只想离他远些。
此刻却只能对着霓兮施礼,“谢谢皇父。”
仪式结束,火公主并没有回到自己的闺房,天烬已经不存在了,现下的一切,都是梦而已,她没有必要去追忆过去,只想为某个人把握未来的命运。
换了一身侍卫的衣裳,火公主从皇宫里追出来,紧随在况离的身后。
就见况离果然没有回到自己的家,而是拿着权杖,直往一条火公主陌生的巷子而去。
到了巷子的尽头,却看到他在一座高门大院里停下。
门额上赫然书着“陈府。”
这无疑便是陈宁儿的家了。
天烬玉师,在皇宫内的地位是不低的,特别是陈家这一门,很得霓兮看中,但是养玉师并不同于一般级别的官员,他们说到底只是商人、手艺人或者是一个技能的传承者,他们很独立个体,不需要去讨好任何官府之人,也不需要在生意上大费周张,他们要做的只是养出好玉,因为期待那些好玉的出现,甚至有人早几十年就预定此玉,长年供养他们。
而陈家更是获得了朝廷的供养,他们不巴结朝廷,反而要朝廷去巴结他们。火公主对这个一直有些不以为然,不过几块破玉而已,用得着如此高高在上,态度超然吗?
但是陈家就是这么超然,他们甚至不愿和朝廷的人打交道,再加上火公主向来不怎么理会他们,因此她其实从来不知道,陈家原来是住在这样的高门大院中,也不知道陈宁儿其实可能也如她一样,是高贵的贵门淑女,她一直以为,陈宁儿就是一个普通民女罢了。
之后,况离扣响了陈家的大门。
没想到开门的正是陈宁儿,她一见况离,便像小鸟似的奔出来,扑入到他的怀中,“我听到消息了,你果然是第一。恭喜你。”
说着狠狠地吻了下况离的脸。
况离的眼睛也是发亮,将手中的权杖往她的面前一递,“这上头,镶嵌的是夜明珠,你父亲不是一直对夜明珠很感兴趣吗?今日我便用这夜明珠来提亲,你说他会不会答应?”
“你说呢?”陈宁儿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二人幸福满满的样子,刺痛了火公主的心。
想想当年自己的无知,造就了她霸道的行径,在况离和陈宁儿的心目中,她一定是个凶恶的不讲道理的刁蛮公主。
怪不得况离后来,对她要那样的残忍。
可他即使对她残忍,在最后的关头,她却依旧只想着,如何救他。
后来的几天里,火公主一直在暗中跟随着况离和陈宁儿,况离提亲成功,陈宁儿已经在准备着出嫁事宜,去最高级的服饰店里定制了嫁衣,原来陈宁儿并没有娘亲,也没有人为她绣嫁衣,因此只能定制,对于这一点,她还是有些愧疚的,向况离道:“定制的会不会没有诚意?”
况离笑道:“知道你是个玉痴,又怎么会逼迫你去做绣活?”
对于况离的理解和大度,陈宁儿的幸福感似乎更加粘稠,如醉酒般的面色砣红。
火公主却躲在暗处黯然神伤,这过程,与真实的情况果然出入太大。
当年,她点了况玄明为驸马,但是因为他不想娶,也是拖拖拉拉一年左右,才定下亲事,最终却在成亲的日子里出了事。
而现在,况离在被授予权杖之后,却在一个月内就要与陈宁儿成亲了。
他一定是幸福极了。
火公主想,若是在这场梦中,她能够幸福地与他在一起,定然也不想再回到现实中,定然也会宁愿沉醉不愿醒。
他能理解况离的选择,然而这样下去,他定会死的。
火公主忧心忡忡,看着陈宁儿的目光却越来越冷……
曹炟知道,她的想法改变了,可是她到底要如何处理呢?曹炟不知道,谁都不知道,或者,火公主自己也不知道,她只是皆尽所能的想救他罢了。
……
曹炟在石室,通过手中怪虫形成的朱砂痣旁观着况离的梦境,及义无反顾进入况离梦境中的火公主的所做所为。心中情绪复杂异常。
另一方面,尉迟靖亦
是通过染了陈留王之血的一截腊烛在师父杨筠松的帮助下,去探寻从前的真相。
此时,本来独自游走在阵中的刘凌儿,却也有一番不同的际遇。
这时她手中的符旗已经铺开,向石室中一人围去,那人却是轻描淡写,手指轻轻一弹,便破了她的符旗阵,所有的符旗忽然起火,转眼间已经烧成灰烬,刘凌儿知道自己不是这人的对手,便忽然停手了,冷声道:“你是谁?你在这里做什么?你我无怨无仇,你何必挡住我的去路?”
那人身材修长,眉目如画,如谪仙临世,然而却看不出他的具体年龄,刘凌儿觉得说他只三十岁左右可能挺合适,但是说他有二百岁也无不可。这样的地方出现这样的人,不得不令她如临大敌。
“你这小丫头好个暴燥的性格,我喜欢——不过你也太贵人多忘事了,你当真就不记得我了?”
洞中光线有些昏暗,那人往灯下走了那么几步,刘凌儿彻底看清他的面容,不由诧异微张了唇。
“是你——”
原来这人正是当初在天涧桥遇到的两个怪人之一,后来她在过桥,结果他与另一个怪人打架,害得她和聂玉郎掉到深谷里去。
她眼珠转了转,想到当时他与另一个怪人打架时,那简直是腾云驾雾,高来高去的神仙般,她刘凌儿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武功练到他们那个地步的人,而且一见就是俩,心中对他们早就佩服不已,也好奇不已,这时终于难得露出一抹笑容来,“原来是大侠在此,凌儿正陷在阵中,不知所措,不知道大侠在这里做什么,可否带凌儿找条生路?”
“你叫我大侠?”那人似乎觉得这个称谓实在是太令人意外了,错愕了半晌才道:“也好,生平不做大侠,既然被称了大侠,便当一回大侠。”
刘凌儿不知他在说道什么,只是期待地看着他。
听得他又道:“当初,你借我干粮,你这小丫头心地不错,按道理说呢,我是该帮你出了这灵珠阵,但是你知道的,这阵是有多厉害,是那个臭婆娘布下的呢!到处都是情关,我们是没有办法一下子能够出去的。”
刘凌儿点点头,“看来大侠对此阵多有了解,凌儿愿意喜耳恭听。”所谓知已知彼,百战百胜,如今能够多了解一下此阵,对出阵必有好处。
这位大侠见状,倒是好脾气地道;“小丫头想听故事。”
刘凌儿点点头,“大侠不愿讲吗?”
这人道:“又有何不愿讲呢,你虽叫我大侠,却不知道我是谁,如果你知道了我是谁,说不定有些故事就不用我讲给你听了。”
刘凌儿忙道:“还未请教大侠尊姓大名。”
“在下霓兮。”霓兮也学着大侠的样子,向刘凌儿抱拳道。
他满心以为,刘凌儿听了他的名字,必然知道他是谁了,没想到刘凌儿脑中并没有更多关于他的信息,这时却只道:“名字好特别。”
霓兮愣了下,接着哈哈一笑,“是啊是啊。”
说着拍拍刘凌儿的肩,“小丫头,你也别忙活了,你这样子是出不去的,跟我来。”
刘凌儿从霓兮上次与怪人大战,害她跌至谷中,后来却又想办法救他们上来的事情上,知道这个人虽然怪,但并非坏人,当下便也放心地跟在他的后面,道:“大侠刚才说,此阵到处是情关,不知何解?”
“这都是那个婆娘做出来的事,那个婆娘就是我的原来的——夫人,她自以为她是世界上最懂情字的人,可惜她其实是最不懂情的人,就因为她不懂,所以她设置的情关肯定也大违常理,一般人怎么可能破去?所以,按照我的推测,恐怕陷入阵中的人,是出不去了,除非——”
刘凌儿道:“除非什么?”
“除非有这个东西!”他伸出手,在自己的手里画了个圆,然而刘凌儿根本没看懂,而霓兮似乎也没有要详细解说的意思,又道:“不过这个东西很危险,谁知道它的心里是怎么想的?破灵珠阵就要先毁去它,知道它是什么吗?它是一种有灵性的虫子,灵珠虫,一种可以窥探人情懂七情六欲的可怕的虫子,乌灵珠内因为有它,才能被称为乌灵珠。”
噢,原来他说的是一条虫。
刘凌儿点点头,忽然眼睛一亮,“你说握有灵珠虫的人,能够放大家出去?”
“是啊!除此之外,这里的门可都是没有办法打开的。”
刘凌儿道:“那之前,放我们出去的人,必然握有灵珠虫了!?”
霓兮皱皱眉,“你是说,之前已经有人从阵里出去?”
“是啊,只不过我因为某些原因不想出去罢了,否则我现在也是自由了。而且如你这样说的话,我已经知道谁握有灵珠虫了。”
“谁?”
“在这个阵里,一个叫做沈婥的女子。”
霓兮顿住脚步,一手掐决,算了半晌才道:“你说的这个人,本身早已经不是人,现在更是化身为石,已经没有灵识了。现
在灵珠虫落到另外人的手中,这个人固执得很,灵珠虫若跟定主子,轻易是不会换的,唉呀,难啦,难啦。”
刘凌儿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是茫然地看着他。
霓兮说到这里,又道;“这个小子也蛮狠的,居然杀了她,不过更看出设阵的婆娘的心有多狠。”毕竟,只有设阵之人先这样设置了,才会导致这样的结果。
刘凌儿听得糊里糊涂,又不好多问,当下只是跟着他继续往前走。
霓兮倒是准确地打到了曹炟所在的地方,当他和刘凌儿进来的时候,看到曹炟一只手在况离的背后,似乎正被什么东西吸引着。
刘凌儿有些惊喜,“和帝!”她唤了声。
曹炟撤了掌,回首看到她,不由也笑了下,“刘姑娘,你没事便好。”
但是当目光落在霓兮身上的时候,神色便蓦然变了。
“刘姑娘,到朕的身边来。”曹炟道。
刘凌儿不知道发生何事,但见他神色凝重,虽然感到疑惑,但还是毫不犹豫地站在了曹炟的身边,而且符旗也悄悄地滑出袖子,握在了手中。霓兮见曹炟如临大敌的样子,不由笑了起来,“小子,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当初在天烬大墓中,若不是我和那老怪物救了你,你已经死了。”
曹炟知道他所指的老怪物便是杨筠松,这时问道:“杨公也来了?”
霓兮道:“我在这里,他自然也在这里。”
曹炟皱皱眉头,不知道杨筠松与尉迟靖有没有见面,一时间颇为担忧,这师徒二人若是见了面,到底会是个什么情形呢?
霓兮似乎看透他的心思,却只笑不语。
目光落在况离的身上,“这个小子,让我们两个老怪物追得好辛苦,就说了,巫灵珠在他的身上一定会闹出大事,这不,应上了。我们还是来晚了,看样子他就要变成巫灵珠的一部分了。”
曹炟心内知道这两个老怪物行事绝不按常理出牌,又是世人高人,或者说是世外魔头,他实在不知道他接下来会做出什么样的事,但还是强自镇定,道:“他是快要不行了,不知道你有什么办法可以救他吗?毕竟他也曾是你们天烬国的一份子,如今家国虽亡,情份该仍在。”
霓兮的眸子深沉,曹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见他围着况离转了两圈,这才道:“曹炟,你知道的事情不少。我那傻女儿,是否进入了他的情关?她还是想要救他?”
曹炟知道有什么事也瞒不住他,当下只点点头,“若是况离不醒来,恐怕火公主也出不来了。”
霓兮呵呵冷笑,看着况离的目光漠然。
曹炟的手刀悄然滑出,护在况离的面前,刘凌儿见状,亦是随着他,一起护住况离。毕竟对刘凌儿来说,她对霓兮还是不熟悉的,而曹炟,虽然曾经害得拜月教支离破碎,刘成风也抑郁而亡,但是她毕竟还是了解他的,她知道他其实是个正派的人,也知道他并没有害她之心。
霓兮冷眼看着这两个小孩,唇角浮起一抹微凉。
……
尉迟靖此时心里怦怦怦地狂跳着,总有着不好的预感。
只是此时在陈留王府,似乎除了两只眼睛,其他的能力都失去了般。她也无法占卜,无法应用术数,只是那不好的预感令她烦燥。
然而她并没有往曹炟那方面想,只是觉得,陈留府内还是要出事。
因为上次的少女被杀案,根本就没有真的查出真相,而这时候,倾城的肚子已经隆起得很大了,再过两三个月,便会生孩子。尉迟靖每日听她在那里“靖儿”“靖儿”的唤着,虽然知道唤的并不是自己,但她对这个名字也是很敏感,听着非常不舒服。
但是后来,尉迟靖在倾城身边留的时间长了,便发现一件怪事。每次,陈留王来看倾城的时候,倾城都会抚着自己的肚子,幸福地对肚子里的孩子说话,一会儿说:“靖儿,你瞧,你父王来看我们了,你长大了一定也要像父王一样英伟。”
一会儿又说:“靖儿,你知道吗,你父王可是天下最好最好的人了,娘亲好爱他——”
尉迟靖觉得,这腻兮兮的话,也只有倾城才能说得出口,而陈留王居然甘之如饴,也是令她想不到的。
但是陈留王若是不来探倾城,倾城独自坐在镜子前的时候,就会面露冷漠之色,她抚着自己的肚子,冷静地说:“靖儿,你知道吗,娘亲为你牺牲了很多,你瞧娘亲的脸,都这样的干燥了呢,要等到你出生,娘亲的皮肤必然会炸裂开来,靖儿,你喜欢满脸满身都是血迹的娘亲吗?”
尉迟靖怎么听这话,都觉得非常血腥,不能相信一个女子会对自己的孩子说出这么冷血可怖的话来,虽然这孩子还在肚子里,可能并听不懂自己娘亲的心声。
她还看到一件事,就是倾城本来养了只小兔子,白白的一团,挺可爱的,平时无聊的时候她也会时不时地逗逗这只小兔子,但是有一日,不知道她忽然想起了什么,紧紧地盯着
这只小兔子一会儿,居然就拿出一把精致的小刀,拧起兔子,将它的脖子割破,可怜的小兔子挣扎了几下就不动了。
接着她看到倾城贪焚地接住了小兔子流出来的血,趁热抹在自己的脸上,皮肤上——
那享受的样子,似乎她已经抑制了很久很久之后,忽然暴发出来的一样。
尉迟靖亲眼看到她将自己的脸,自己的手和胳膊上都抹满了兔子的血液,然后满足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就在她痴迷于这样的自己的时候,有个女婢端着糕点和水果走了进来,每日这个时候,她都是按例送东西进来的。
乍然看到桌子上已经死去的兔子,她是吓了一跳,手一松,盘子落在地上,碎裂声也惊得倾城蓦然转过脸来,结果被那婢子看到她的模样,更吓得尖叫起来,但这尖叫很只是很短促的一声,因为下一秒,倾城随手拿起一截绫绸,蓦然缠住了那女婢的脖子,接着用力一收,只听得那女婢的脖子咯咯响了两下,人就栽倒在地上。
倾城扶着腰站了起来,走到死去的女婢面前,冷漠地看着她,一会儿,拿便了毛巾往温泉池走去,居然就把女婢的尸体扔在房内不管了。
倾城泡在温泉池内,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不过能泡泡总之不泡强,将脸上和身上的血迹清醒干净,她摸了摸皮肤,似乎并没有比之前好多少,不由地蹙眉,自言自语道:“真是晦气,反正要死,不如死到这里来,倒是浪费了。”
尉迟靖此时已经深深感觉到事情的不对头了,或者说感觉到这个倾城的问题很大。
然而又能怎么样呢?
她眼见着她扶着腰缓步回到自己的住处,这时门口已经聚集了许多人,陈留王也在,见到她回来,连忙上前两步扶住她,“你去哪儿了?”
她的目光与他相对的刹那间便温柔了,笑道:“只是去泡了个澡而已。”
又向门口看去,“他们聚在那里做什么?”
陈留王见她眸中满是茫然,刚刚泡过温泉的肌肤吹弹可怕,一手扶着腰部,的确是令人怜惜和需要保护的样子。陈留王轻轻地圈住她的腰道:“死了一个女婢,我已经交给上官处理了,这个院子住不得了,今晚搬到别苑去。”
倾城只是啊了声,便不再多说什么,随着陈留王走了出去。
死了一个人而已,反正没什么大不了的,倾城早料到陈留王会代她处理这一切。
尉迟靖看到这些,却忍不住道:“父亲,你怎地如此糊涂?死了一个人唉,就这样处理了,是她杀的人,她是个杀人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