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0章 黑云之恐慌(万字)
尹凤若无其事地走到门口,发现尹铉亦在门口与尹金道别,丧事办完了,该散的人自然也是要散了。尹凤走到他们面前,二人连忙向尹凤施礼,“皇后娘娘。”
尹凤淡声道:“都莫要多礼,爹,叔叔,若没有你们,便也没有凤儿的今日?我定会好好感谢你们的。窒”
尹金道;“好女儿。”
尹铉到底老道些,发现尹凤说话时言不由衷,而且声气太冷,当下并没有多说什么,待与尹金告别,离开尹府时,尹铉这才道;“正好微臣与皇后娘娘一路,有些话想与皇后娘娘一说。”
尹凤点点头,“好,那我们走一段吧。”
二人走在尹府门前的青石路上,这里是官邸,门前来往行人几乎没有,倒也是清静的谈话之所。
“凤儿,最近皇帝对你,还是以前的老样子吗?”尹铉问道。
“皇上对凤儿很好,虽然凤儿与他依然没有夫妻之实,也不过是因为凤儿想要他的心。叔叔你是知道的,以凤儿的手段,要一个人的身体很是容易。”尹凤对此并不讳言,反而是比先前更加的大胆直白。
尹铉眉头微皱,“凤儿,你娘亲死了,你心里是不是怪我们?”
尹凤道:“凤儿不敢。戛”
只是不敢,不是不怪。
尹铉很明白这其中的区别,蓦然顿住了脚步,似乎在思考继续说些什么。
却听得尹凤道:“为了不影响与叔叔及父亲,与凤儿之间的感情,凤儿刚才已经替娘亲报仇了,所以叔叔不必纠结此事。”
“报仇?”尹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正在这时,就看见尹金气急败坏地追了出来,冲到了尹凤的面前,便抬起巴掌准备打尹凤,尹凤唇角浸着冷笑,不避也不让,但是尹金抬起的手被尹铉一下子握住,“你疯了吗?为什么冲出来就准备胡乱打人!”
尹金一幅气到要吐血的样子,“大哥!她竟杀了,杀了彩玉她娘!”
尹铉微怔了下,再看了眼尹凤,丝毫没有否认的意思。
这时,才明白尹凤刚才所说的是什么意思。
但是尹铉却手臂一用力,将尹金差点摔个跟前,踉踉跄跄往旁边退开两步,“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个逆女,居然如此大逆不道!”
尹铉皱皱眉头,道:“那个疯女人,死了就死了吧,你吼叫些什么?再说,你已经失去了彩玉,失去了两位夫人,你还想再失去这个女儿吗?你让大哥说你什么好,你什么时候,脑子才能真正的清醒一点!”
“我——”尹金依旧不能接受这个现实。
尹凤却一幅不想再纠缠的样子,继续往前走去。
尹铉又向尹金道:“家里的事情,你自己处理,不要走露了风声,影响了皇后娘娘的名声,这样对你,对尹家,可是一点好处都没有。”
叮嘱完毕后,便往前追着尹凤而去。
尹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开,不由仰天长叹了一声,“天呐,我尹金,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啊!”
……
再说尹铉,赶上了尹凤,又道:“凤儿,你做得很好。”
尹凤扭过头来,唇角浸着一抹冰冷的笑,“我以为叔叔会责怪我。”
“你叔叔我,不是你爹那个老糊涂。”
尹凤一笑,“叔叔,你今日,莫不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凤儿,你杀人这件事,虽然说是家事,若是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对你的看法必然也会有所改观。况且我们的皇上可是个死脑筋,信奉什么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事若被他听说了,的确也是难办得很。”尹铉反而忧心忡忡又提起刚才的事儿。
其实,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似乎永远只是个说法罢了。否则,这坐在高位上的人,尹铉、夏炚、包括曹炟,哪一个不是趟着无数人的鲜血过来的,他们早就犯了罪,可是也没有人给他们定罪。
尹凤倒完全没把自己杀人这件事放在心上,反正以尹金那懦弱的性子,是绝不会捅出去的。
但她还是一幅受到威胁的样子,“叔叔,刚才您可还说我父亲是老糊涂的,怎地现在您也说起糊涂话来?”
尹铉哈哈一笑,“叔叔的意思是,若凤儿你想这件事完全的保密,不如帮叔叔一个忙。”
尹凤笑嫣如花,“叔叔请说。”
尹铉道:“那个东西,原本就是属于我们尹家的东西,后来因为各种原因,落在了皇上的手中。你要想办法把它拿回来。”
“哦。”尹凤一幅静候下文的样子。
“要是拿到了这个东西,以后皇上反而会受制于你。那个时候,他,不敢不爱你。”
“真有这么好的东西?”尹凤越来越有兴趣了。
“自然是。”尹铉再次肯定。
“那到底是件什么样的东西?”
“那是一张,本该毁掉的地图。”
tang>
尹铉只说到这里,却并没有说完,尹凤当然也聪明的没有去问地图的具体内容,只说:“既然是本该毁掉的地图,那么说不定,他早已经毁掉了呢?”
“一定没有,因为那张地图,不但是张地图,更是藏着真龙龙脉。而此条龙脉中,便有一支强悍的护龙军队,若是能找到这条龙脉,便能得知这支护龙军队到底是什么,而他也可以以天子的身份直接指挥这支护龙队,介时——恐怕,会是我们尹家的大敌。”
“那叔叔若是先找到了这张地图,会去破坏这个龙脉吗?”
“自然不会,只是有些东西,需要修改一下罢了。”尹铉如此道。
“这可难了,又没有什么特别的标志,我如何能断定,我找到的就是那张地图呢?”
“此张地图,水火不侵。”尹铉接着道:“并且一定藏在皇帝随时能够看得到的地方,否则他如何能够放心呢?”
尹凤得了令,笑道:“叔叔,凤儿知道了,凤儿会尽力的。”
就这样,尹凤回到了宫里。
这几日在尹府,做为皇后娘娘的身份,自然是被处处照顾的,但是毕竟也是要为娘亲守灵什么的,也要甚为疲劳。但是回到宫里后依旧香熏沐浴,尽力打扮了一番,虽然是素衣素钗,却依旧美丽明艳,去给皇帝请安,去的时候正赶上谢流云在里头与皇帝商量要事,她只能在外间等待。
之后忽然对二人的对话产生好奇,便悄悄地走到了门口,虽然守门的人不让其进去,但她却透过门缝能够看到内里的情形。
谢流云正在汇报着什么。
尹凤不动声色从袖中拿出一个符决,在掌中揉成一小闭,接着便弹了进去,那一小团东西正巧打在谢流云的衣襟之上,因为轻小,当然是没有被人注意到,然后她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看似闭目养神,实际上却是捏了手决,侧耳倾听谢流云与皇帝的对话。
“皇上,唐大人传回来的消息,大约就是这些,陈留公主虽然被逼应战,但是那位孔雀夫人根本不是她的对手,所以皇上不必担忧。反而是微臣这几天去了碧落行宫,发现那里完全被黑气笼罩,像是一大团黑色的浓雾,将整个碧落行宫罩在其中,外人已经难窥探到内里的情况,看起来情况相当不乐观。”
“继续关注那里,不管大司马是有什么样的目的,只要阵中有什么变化,一定要及时回报,还有,若是况离和火公主由阵中冲出,要第一时间帮助他们到安全的地方。”
“是。”
谢流云应了一声又道;“其实这时候,如果陈留公主愿意回来,或许对此阵的破解有帮助。”
“她若是能破此阵,自然是早就回来了,就算是不为了朕,她也会救况离和火公主。她之所以不回来,不但是因为对此阵,她恐怕是没有办法,而且也不愿面对此阵所带出来的真相。谢流云,当年的事情,你到底知道多少,陈留一族的冤案,到底有无我父皇的参与,甚至就是他策划的?”
“这——皇上,当年,事情发生的很是突然,向来有不败将军称号的尉迟风居然败了,其后又传出什么叛国之说,但是这个叛国似乎是有证据的,之后便满门抄斩,微臣当年虽然目睹此事发生,然而并不明白其中还有些什么别的事。只知道陈留一族自那时候便销声匿迹了。”
“是了,这内幕知道的人定是少。比如陈留一族的骨头,磨成灰,制成压制倒阴阳八卦阵的蛇形物,这件事朕猜,定是我父皇造成的无疑,否则谁能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动碧落行宫呢?而且我父皇生前,很少去碧落行宫避暑,想必也是心有愧疚吧。”
这么一想,心里更加难受了,若自己的父亲害死了尉迟靖一家,尉迟靖恨他是理所当然,这一生就算彼此相爱,却是无缘在一起了。
他原本还有侥幸之心,但是现在种种迹象表明,陈留一族的事情,就算没有父亲的直接策划,也绝对是插手了。甚至更有可能就是背后黑手。
曹炟想到这里,竟有些失神,好半晌没再说话。
谢流云又道:“皇上,微臣认为,陈留公主一定会回来的。以她的为人,不可能就这么扔了这个未了之局。”
“她此时回来,尹铉肯定会发疯,朕却未必护得了她。况且,有些事情可能大家都需要时间好好的整理一下,朕不怪她没回来,但朕会等着她回来。”
这下,谢流云也没话可说了。
尹铉的确是横在二人之间,一大难解的难题呀!
……
二人商量末了,谢流云走了出来,见尹凤端坐外间,便向她施了一礼,告辞而去。
尹凤这才缓缓进入皇帝的书房,只见他似乎还在为刚才的问题发愁,然却目色淡淡。
“皇后,你回来了。”
尹凤嗯了声,只要他不唤她尹姑娘,已经算是一个进步了。
“皇上,这段日子尹府频频出事,倒教皇上跟着烦恼了。”
“无防。”
>
曹炟对她说话很是客气,之后便无话可说了。
尹凤的眼睛辘轳转着,好半晌才像是下定决心般道:“皇上,今次回到尹府,听闻了我叔叔说起过碧落行宫的倒阴阳八卦阵。那些日子我昏迷不醒,对此事并没有机会关注,但是听闻后便很感兴趣。不瞒皇上说,其实凤儿也曾习过些阴阳数术之类的东西,若是皇上愿意,可让凤儿去阵前一观,说不定能够看出什么蛛丝马迹来。”
曹炟其实早听尉迟靖说过,这尹凤也习得一身奇术,只是深藏不露而已。在倒阴阳八卦中,她的表现的确令人惊异,居然能够趁着那短短的时间内,及时逃出来。但是尹凤在清醒后,却把这一切都归结为梦,对自己身怀奇术的事情并不坦白,让曹炟无法对她信任得起来。
如今她却忽然提起这事,让曹炟有些诧异,“是吗?”
尹凤点点头,“如今我娘亲已经去世了,在这个世上,唯有皇上是我的亲人,我愿意付出一切,为皇上排忧解难。”
“既然你这样想,或许,真的可以试试。”
……
尹凤在宫里休息了两日,第二日便与曹炟一起到了碧落行宫处。
果然见尹铉守在那里,在周围支起军帐,吃喝住皆在此地,若是夏天,条件倒也算不上是艰苦,但因为已经是深秋时节,这样宿营其实还是很辛苦的。曹炟实在不明白,尹铉为何会如此重视碧落行宫此阵。
见到尹凤和曹炟来,尹铉同样感到错愕,一番请安客套后,便一起上了一处高坡,居高临下观察着此阵。
曹炟放眼看去,只见入目处犹如恶云翻滚,所有的黑气似乎是化为了黑色的浓雾,又好似是黑气太密集,聚集成了浓雾状。其实看过去,已经什么都看不出来了,视线完全被浓雾遮挡。
尹凤对阵里的情况其实还算比较了解,只是后来蛇形物被毁的时候,她便溜走了,没有看到后来的洞窟墓穴。
这黑雾的来历,她只当是蛇形物化成。
这样一来,便知道自己是说下大话了,这种情况根本没有办法入阵去,只能等阵再次产生变化,或者是阵里的人冲出来。阵外的人,是绝对没有办法进入的了。
当然曹炟本来也没有抱着多大的信心,见她不说话,已然明了。
又道:“大司马,这里太辛苦了,大司马可以搬回城内居住,朕另外派人来这里守着。”
“不必了皇上,保卫皇城乃是微臣的职责,为了避免再发生当初火牛闯入闹市的情景,微臣必须亲自守护在这里,以免这些黑雾会忽然散开,而荼毒生灵!”
尹铉总是把当初火牛闯入闹市的事情拿出来说,以提醒曹炟他当时所犯的错误,曹炟并未再说什么,尹凤却娇嗔地晃着尹铉的胳膊道:“叔叔,你莫要总是提火牛的事情,火牛虽然闯入闹市,但是蛇形物也倒了啊,否则现在咱们对着碧落行宫还不是一筹莫展?”
尹铉知道这是尹凤想在曹炟的面前表现一下,便勉强地笑了下,“凤儿说的对,是叔叔的错,叔叔给皇上道歉。”
说着便真的要抱拳给曹炟道歉,曹炟连忙拦住他,“大司马教训的对,当时的事情的确是朕的疏忽。”
尹铉却是故意叹了声,“没办法,女生外向,有了夫君,自是不允许别人再说夫君的一丁点不是。”这却是以长辈的口吻,尹凤羞涩地低下了头。
天空忽然响起隆隆声,一般来说,秋空响雷,代表不好的预兆。
几人抬头往天上看,却发现天气其实还是很晴朗的。
只不过头顶这处,不知道什么时候聚集了一些黑云,而那隆隆声正是因为这几团黑云的原因。
“皇上,这黑云似乎是这碧落行宫的黑云升腾而成。”尹凤立刻看出了蹊跷。
尹铉和皇帝当然也发现了这一点,曹炟的心微微一沉,若真的是这样,那意味着黑云将冲出倒阴阳八卦阵,而四处扩散。曹炟亲眼看到过黑云缠上人畜后的情景,被缠之人死状可怖,而且很难逃脱,现在这黑云升腾的如此之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大司马,你看这如何是好?”
“微臣已经派人将冲虚子接来,好好的做几场法事。按照冲虚子的说法,这些黑云乃是人死后的阴气形成,大约是灵魂不能升天,才会聚集在此。只要做满七七十四九天的道场,想必会起些作用。”
他回答的甚是轻松,而且冲虚子道长的本事,曹炟心里也是有数的,如果连他都能解决黑云的事情,只怕况离早就从倒阴阳八卦阵中冲出来了。尹铉这种说法,可不像他刚才所说的那样忧国忧民,反而有敷衍之嫌,使曹炟更加确定他死守这里,恐怕是别有其目的。
就算是天子,对于有些事也无能为力,曹炟回到宫里,心情便不大好,尹凤有些愧疚地道:“皇上,臣妾没有想到倒阴阳八卦阵内会发展成现在这般模样,臣妾实在是无能为力。”
“依皇后的看法,这阵再继续这样下去,会有什么样
的后果呢?”
“这——臣妾从未见过这样厉害的阵法,实在不知道后面会发展成如何。但是那黑云邪门得很,总归一定不是好事。”
曹炟点点头,“皇后说的对。”
翌日,安阳城内外张贴出了皇榜,皇榜上说,皇帝正在找人破除倒阴阳八卦阵,凡是此道中人,皆可揭榜面圣。
此榜一出,在坊间引起了不少的恐慌,然而多数人还是将碧落行宫处的倒阴阳八卦阵当成是一个稀奇事儿来看,并没有真正的感到恐惧。而原本地位低下的各类散路道人、神棍,甚至是打小人的神婆,在一夜之间都神气起来,各个将倒阴阳八卦阵说的头头是道,仿若那阵就是他们自创的。
可是若真正见识过此阵,便知道此阵的厉害及诡异之处,实在已经超过了一般人的想象。
而且就在三天后,忽然一个不好的消息传进宫里来。
在碧落行宫附近的山头之下,有一个小村落叫做“清溪村”,名字取处从山上流下来的一条小溪。这个村里大约只有十几户人家,长年住在山脚下,有时候会遇到泥石流等灾祸,若是外乡人住进来,常常会因为不能适应村里的生活而致失足跌死或者遇到泥石流而死,但本村本家人,因为居住多年,早已经熟悉了这个山头的脾气,能够避过灾祸。
多年来,村子里这十几户人家,倒也过得悠游自在,却没想到会祸从天降。
那一夜,天气竟是少有的闷热,要知道如今已经是深秋时节,这种闷热却仿佛夏天三伏天的热,村里人倒也感到稀奇,各个走出家门,男的则踏入穿村而过的小溪边洗澡,女的则在溪边玩水,一时间倒热闹得紧。
有那快嘴快舌的便道,“稀奇真稀奇,你这这明明是即将要下雪的天气,怎地好像是夏天了!”
又有人接道:“那谁知道,说不定是仙女下凡,有好事儿,明儿一开门,嘿,满坡的鲜花都开了!”
有女子接道:“花开了又怎样?你们这些糙汉子,懂得那花美不美?”
“话不能这么说,哥哥会不会赏花不重要,关键是妹儿们都爱花是不是啊——”
说到兴起处,干脆还对唱起花儿来。
只有村里的几个老人,忧心忡忡地看着头顶的阴云,其中一个老人手都已经微微地抖了,“天现异象,必有灾祸。你看这天儿,云头都快压到底了,却无风无浪,闷热至极,怕是要出大事儿。”
“是啊是啊,现下该怎么办呢?”
……几个老人年龄大了,虽然担心,却还存着侥幸之心,不想在这种深秋时刻流离失所,也没有立刻去提醒年轻人们,等到他们发现那些黑云忽然黑压压地往下压来时,已经晚了,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黑云在刹那间,将溪边的男男女女裹在其中,他们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就已经被黑云又抛出,只是裹进去的时候,男人女人都是有血肉的身体,抛出来的,却是如同被吸干了血肉的干尸。
黑云之后,便又升腾而起,依旧浮在半空,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顶多就是有人觉得这片黑云有些奇怪罢了。
这几个老人,虽然没有被黑云裹夹而去,却因为目睹惨案发生,而齐齐地心脏停顿,就那么死去了。
所以这件案子,就成了件奇案。
整个村里的男男女女,都成了干尸,几个老人面容惊愕,惊吓而死。
京兆尹眼见此案奇怪,又丝毫查不出蛛丝马迹,便立刻上报了朝廷。这个清溪村,曹炟却是知道的,因为本来就离碧落行宫不远,那一次他携尉迟靖去碧落行宫,后尉迟靖失踪,他亲率人马在四周寻找,自然也是经过了清溪村的,再听他们报上的那些人的死状,立刻让他想到了在倒阴阳八卦阵中,被黑云缠住而死去的那些人的尸体的模样。
曹炟亲自去案发现场查看,凤尹也要求跟去,曹炟本来还有些犹豫,尹凤又道:“或许我能够帮上什么忙呢?毕竟在这样的时刻,皇上身边只有我懂得一些那方面的事情。”
最终曹炟还是同意了,到了清溪村后,入目一片死寂,不但没有人声,便连鸟雀声都听不见,而那些干尸已经抬离溪边,放在另外一处比较干燥的坡上,的确是死状恐怖,尸体发黑,不知道为何眼睛却发红,实在是令人望而生畏。
尹凤的胆子倒是很大,走上前去细细查看了好一会儿。
曹炟抬头看着上方的那片黑云,黑云似乎正在扩大,而且有往安阳城方向移动的迹象。
曹炟的心狠狠地沉了下去,如此继续这样下去,恐怕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一时间,忽然产生一个念头,莫非真的是天烬国最后一代皇后兼祭司桑日娜娜复活了?
要再与邾国一决高下吗?
……
这边厢,曹炟正在面临迷之大案,那边厢,尉迟靖也正在面临着新的决择。
上官夜天天在书库里翻找有关夏炚的一切,尉迟靖猜不透他有什么样的目的,最后便也懒得管他了。
反而是孔雀夫人巫雅,一直不肯放过她。在她确认了有关倒阴阳八卦阵的事情,并且打听出消息,有可能况离是真的被困在阵中,她反而更加的要缠着尉迟靖。
可惜尉迟靖是真的不想陪她玩了,反而对刘成风之女刘凌儿比如好奇,那日巫雅又来了,她还没有说话,尉迟靖便抢先道:“孔雀夫人,为什么那位刘凌儿出现一次就不出来了,是不是被聂玉郎给吓着了?”
聂玉郎喜欢上了刘凌儿,这事他没想着隐瞒,反而到处打听刘凌儿的消息,巫雅自然也是知道的,不屑地挑挑眉,“尉迟靖你死心吧,就聂玉郎那样的糙汉子,配不上我家凌儿,况且来着,凌儿那就是神龙不见首尾,她不想出来,你们都找不到她。”
尉迟靖笑嘻嘻地道:“我家聂玉郎也不差呀,能文能武,现在还是邾国皇帝身边的大红人,将来更是前途无量,这样的人儿怎地就配不上刘凌儿?”
“尉迟靖,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装糊涂呢?这刘成风是怎么死的?刘凌儿又是如何落到现在这样的地步的?她跟曹炟可是有不共戴天之仇,聂玉郎呢?他是曹炟的忠心侍卫,是护卫他的参领,你要是能让聂玉郎从此不要再忠于曹炟,跟着凌儿混,说不定还有那么点希望。”
尉迟靖微怔了下,“原来她介意的是这件事。”
“呵,你倒是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就算曹家杀了你们全家,你还是要跟他们的子孙卿卿我我?这除了你,一般人也做不出来啊。”
尉迟靖便低下了头,拿出一支看起来很精致的银钗,递向巫雅。
巫雅皱皱眉头,“你想贿赂我啊?你那么多值钱的,就给我这么普通的一个?”
银钗虽然不错,毕竟是银子的而已。
尉迟靖将钗在手中轻轻一拔,原来这钗另有悬机,里头是中空的,里头却放着一张黄符,她道:“这是一张平安符,可以制邪,我卜出你这几日说不定会遇到危险,然后这张符或许可以保你逃过一劫。”
“你乱说什么?你以为你真的比我强吗?我自己逃不过,却需要你救我一命?”
她嘴里这样说着,却一把夺过了银钗,“不过这钗看起来不错,我先收着了。”
尉迟靖只是笑笑,拿出卦钵把玩着,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巫雅想到自己刚才之前说过的话,忽然又笑道:“我知道,你很介意我刚才那样说,虽然这是事实,不过说实话,我并不鄙视你的选择,如果我有一个,这么爱我的男人,为他做什么,我也会做的。”
尉迟靖知道她只是安慰她,巫雅并没有她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无情。
“——我记得,当年,是姬风和你一起走的。”
尉迟靖试着说了这么一句,巫雅立刻道:“别以为我收了你的钗,我们的感情就很好了,你再多问一句,我就把这破东西还你!”
尉迟靖只好不问了,巫雅却又说:“我打算不为难你了。”
尉迟靖抬起头来,“真的?”
“既然从你这里得不到巫灵珠,那我打算去邾国找巫灵珠,萧齐君说了,要陪我一起去。”
“去邾国?”尉迟靖的心脏怦然一动。
“想去吧?”巫雅眨眨眼睛,笑着问。
“我——”尉迟靖欲言又止。
“我今天才听萧齐君说,邾国安阳城附近出事了,碧落行宫的那个大阵,有杀人的黑雾。曹炟目前贴了皇榜,在征那些懂得风水术数的高手。但我觉得,风水数术这方面的东西颇为博杂,有些贩夫走卒似乎也有懂的,还有江湖上算命的那些半仙,还有打小人玩儿厌胜术的那些人,哪个不把自己说的神乎奇神?所以应征者很多,但肯定都是草包,而我知道的高手,如此这般斗来斗去,现今都折的差不多了,不过你若与凌儿合作,说不定能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尉迟靖却只道:“看来巫灵珠对你真的很重要,你竟然想让我帮你?”
“没有一辈子的仇人,也没有一辈子的敌人,时也势也,识时务者为俊杰,尉迟靖,这些话都不必我教你,你明白就行了。”巫雅大刺刺地说。
尉迟靖并不知道清溪村的事情,只想着是不是那倒阳阴八卦阵出了什么变化?要不以曹炟的性格,应该不会发皇榜征集高人的,这应该是无奈之举。
莫不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想到这里她心里的担忧越来越重。
第二日,向来不信菩萨的尉迟靖,居然在夏炚的陪同下,上了伽罗山的宁慈庵,此庵立于伽罗山半山腰,周围环境很是悠美。
傅晚晴率众人出现迎接,目光落在夏炚的脸上,却是淡然无波,反而看向尉迟靖的时候倒露出了笑容,“尉迟施主,您也来了。”
尉迟靖见她穿着粗布青衣,然而面容白净,眸色清正,整个人散发着宽厚温和的气息,与以前有些不同了。
“晚晴——你在之里生活的还好吗?”
傅晚晴笑着点点头,“从没有这般好过。”
一众人并没有进入庵堂,而是由傅晚晴带路,四处逛逛看看风景。最后还是尉迟靖先告辞,去堂内上香许愿。
看到庄严和气的观音像,她的心却找不到一点安稳。
接过点燃的香,许了愿,又由姑子去把香插在坛内。
她低声地许愿,“求菩萨,保佑和帝能够度过难关,保佑他平安,求菩萨保佑,保佑他好好的,无论如何,都要好好的。”
其实她心里还有许多想求菩萨保佑的人,但是到了菩萨面前,她却只想到他的名字,而没有提别人的名字,总觉得若是提得多了,菩萨一烦,便谁要不保佑了,所以她说来去,还是求菩萨保佑和帝。
不知道什么时候,傅晚晴进来了。
她许愿的声音虽然低,但还是被傅晚晴听到了。
“施主即是还如此担忧他,为何不离开小四河,去邾国寻他呢?”
尉迟靖吓了一跳,转头有些尴尬地看着傅晚晴,不知道说什么好。
傅晚晴又道:“你放心,夏君不喜人陪同,自去山上观景台看风景了。”
尉迟靖微微一笑,大概是傅晚晴陪着夏炚走觉得有些难为情,而夏炚骨子里是很骄傲的,看出了她的尴尬,因此才放过了她,自己独自去了山上观景台。这倒也好,正好尉迟靖可以和傅晚晴好好的聊聊。
二人到了静室内,傅晚晴倒了清茶送到尉迟靖的面前,看了她半晌,她忽然道:“歌儿,你回去吧。”
自从二人再度相见,傅晚晴从来没有唤过她歌儿,这个名字,似乎已经是很久远以前的名字。这一刻,很多回忆忽然从脑子里闪过,尉迟靖怔住了,好半晌才讷讷地道:“为何,为何唤我歌儿?歌儿,早已经死了。”
“歌儿不能死,和帝他需要歌儿你。”
尉迟靖摇摇头,“不,我不明白——晚晴,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傅晚晴忽然握住了她的手,“你倒是以为,我在这山中当真过得好?你知道我们这些姑子,到了晚上如何生活的吗?每天夜里,走在走廊上,都能听见各个房间传出来的哭泣声。我之前就说过,我纵然不甘,却也必须断了红尘,因为我不能再给我的爷爷丢脸,但是你,你明明有那么好的爱情,为什么不把握?”
尉迟靖笑了下,虽然尽量装作无事,那笑容还是透着苦涩,“你让我去找和帝?可是很多事你并不知道。”
“也有很多事你不知道,你只是觉得,曹家可能与你陈留一族的冤案有关,可那是上代的事情,与曹炟何关?反而是夏君,你可知道,你的娘亲,是死于他的手里!夏君此人,连你的娘亲都可以害,深不可测,绝情无义,你千万莫要上了他的当!如今安阳黑云造成恐慌,需要帮助的是曹炟,你应该要帮助的也是曹炟啊!”
第491章 老虎山与玉狮子
“晚晴,你说这些,可有证据?”
“当初,石隐祸乱后宫,夏君明明在宫里,却为了最终打倒石隐,而狠心隐瞒事实真相,他若对我有丝毫怜悯之心,我又何至于落到如此的地步?至于你娘亲安氏之仇,你想报也罢,不想报也罢,这都没什么,反正根据我的了解,你对她应该也没有什么感情,只是从这些事情上,可看出夏君此人的本质,歌儿,我是念着咱们以前,当真是做过朋友的,才跟你说这些。
如今,安阳城内,黑云之事,已经天下皆知,如今和帝需要的正是你能帮他,而你却在这里与自己的杀母仇人在一起,你当真是糊涂。”
傅晚晴说到这里,见尉迟靖依旧还是不太相信的模样。虽然她早就怀疑,安氏可能是夏炚派人所杀,可是事情都过去那样久了,傅晚晴是如何得知的?她又有什么证据吗?
“晚晴,我娘亲安氏,只是个小人物,夏君为何要杀她?”尉迟靖问道窒。
“这件事你心里应该是很清楚的,他杀安氏一定有目的,而此目的直接于你起作用。”
尉迟靖忽然想到,当年,安氏死去之后,她为了追寻真相,踏上了去安阳的路戛。
傅晚晴又道:“我与他做了几年夫妻,虽然感情不好,但是毕竟在一个院里住着,很多事便会无意间得知。我曾听到他和他的忠心部下说过,说自己做了件错事,如今很是后悔,便是当年杀了安歌之母的事情,如今无可挽回,因为他让他的部下去安平郡,毁灭所有的证据,甚至杀害当年执行之人。是以,我敢肯定,是他杀了你的娘亲安氏!”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是为了和帝吗?你还爱他?”尉迟靖虽然早已经猜到此真相,不过是一直没有证实而已,但猜疑和证实完全是两码事,她有些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傅晚晴笑得很苦,“是啊,我还爱着和帝,因为他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至情至性的男子。虽然我这生只能仰望于他,但我依然爱他。反而是夏君,我虽然与他做了好几年的夫妻,但是我恨他。”
“晚晴,你若觉得这里苦,便离开吧。”
既然放不下心中的执念,又何苦远离红尘。
虽然貌似在红尘之外,却依旧于人间留一丝绮念。
傅晚晴冷笑,“我想走,但这生都没有机会,因为我不但是夏君的女人,更是他的皇后。我想活着,这已经是我能逃的最远的地方了。你可知,那些没有入此庵堂的妃嫔们,现在如何了?”
“不是说他们可以自由婚嫁吗?应该是都回到家里了。”
“若真是这样,我也不至如此寒心。那些自以为得了自由的妃嫔,在走后没多久,就因为各种原因而死去了。但是他们都被制造成意外死亡,比如上山采药的时候跌下山涯,比如打水的时候掉入井中,甚至还有在去买菜的时候,被杀鱼的刀刺死的,若是一件两件意外,那说不定是真正的意外,但是,到前日为止,是所有得了自由的妃嫔都死去了。”
傅晚晴的话,让尉迟靖也不由一阵的脊背发凉,“你是说,这些,都是夏君做的?”
“除了他,还会有谁呢?在他心中,男权至高无上,既然曾经是他的女人,怎可出宫再寻自由,怎么能够再被别的男子觊觎?当初我心灰意冷,选择来庵堂,却是无意间躲过了死劫,然而这生,也就只能在此终老了。”
尉迟靖终于明白,傅晚晴为何在现在,反而那么厌恶夏炚,并且恐惧,因为夏炚的确不像是表面看起来的那般好相与啊。
他的心眼儿,也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大。
而且,安氏若真的是他所杀……
尉迟靖默了半晌道:“我明白了,晚晴,我会好好考虑你的话。”
二人再走出来时,正巧夏炚已经回来,看起来还是温文尔雅,眉目如画,一身高洁的样子,若不是尉迟靖了解他,甚至不能够相信就是他,带领着军队马踏千里,硬生生的踏出自己的一片江山来。
夏炚的目光落在二人身上,微笑着道:“以前你们总是不合,现在倒好,你们二人在此说话,倒将朕给冷落了。”
傅晚晴道:“施主却是多心了,不过是这位女施主想要求取签文罢了。”
夏炚哦了声,略感好奇,“靖儿,若说这能够预知前尘,卜算未来的事情,该是你自己最拿手的,现在怎么反而求起签文来?”
尉迟靖看着眼前的男子,脑海里闪过很多片刻,他们初识时的片段,还有他被曹煜软禁起来的情景,她救他出来时的模样,当初只想着给曹炟报仇,哪里想到最后却是这样的结果?
心里的情绪复杂,面上却依旧云淡风清,“夏君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医者不自医。”
“也对。”夏君点点头,“那是什么样的签文呢?”
尉迟靖略微惊了下,毕竟傅晚晴只是随口说了个谎话而已,没想到傅晚晴却果真拿出一条签文,握在手中,似笑非笑地道:“施主,女施主所求签文,却是不能给
tang施主看的,而本庵,也要尊重求签者的意愿,为其保秘。”
夏炚哈哈一笑,“朕只是随便问问罢了。”
说着却又道:“靖儿,朕见这里景峰奇秀,不如你四处逛逛,看看这里的风水,若是有需要修整的地方告诉朕,朕总归要这里的风水好,让晚晴下半辈子能过得舒服些。”
尉迟靖点点头,“好。”
这里的风水果然是不错,很是灵秀,有福寿之相。
尉迟靖四处逛了会儿,方才想起来,大约是夏炚故意支开自己。想到这里,她便又悄悄地返回静室。
大概是皇帝下了命令,让无关人等走远些,所以她反而很顺利地到了静室门口。
听到夏炚的声音道:“晚晴,过去的事情不要再纠结了,现在你不是过得很好吗?你一直不喜欢我,现在我还了你自由,在这山青水秀的地方生活,我每月都会拨相当款额的银两过来供养你,这是多少女子求之不得的事情,你又何必不满足?”
傅晚晴笑道:“臣妾满足得很,并没有不满足。”
“你刚才,定是对靖儿说了些什么吧?”
“你何苦这么害怕我跟她说些什么?你又有什么事是她不能知道的呢?”傅晚晴虽然尽力想让自己表现的没有那么恨夏君,然而语气里还是带上了挑衅与嘲讽,夏炚忽然掩住了她的颈子,“你这个贱女人!你不想活了!”
傅晚晴被扼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夏,夏君——你要公然,杀了我,她,才会更加怀疑你!你维护的那些形象,都会破裂!”
夏炚蓦然放开了她,傅晚晴咳咳咳好几声。
好半晌才喘息过来,却是嘲笑地道:“夏君,那些臭男人欺辱我的时候,你定是知道的,甚至你亲眼看到了对不对?否则怎会那么巧,我跳入湖中,便偏偏是你将我救了出来?你明知道我在受着什么样的愚弄和屈辱,却任由事情发展成最后那般模样,你是个卑鄙小人!你比石隐更可怕!”
夏炚呵呵冷笑,“你向来恨我,你想恨便恨吧!你现在就像可怜的小蚂蚁,根本不值得朕向你解释什么。”
“不过——”他又提醒道:“靖儿是我这生唯一爱上的女人,你好自为之,莫要在她的面前嚼什么舌根,否则,我割了你的舌头!”
傅晚晴懒得再搭理他,只是仰天苦苦地笑。
夏炚说完,便从静室里走了出来,门口的尉迟靖却已经退出去了。
她没有立刻再回来,反而也上了山,站在观景台上。
入目,只见远处青山连绵,山下民居炊烟四起,白云悠悠处,枫树叶子还没有落尽,有几处火红很是惹眼。
想着自己一路走来,原以为凭着能窥视天机的本事,必定能少走不少弯路,而实际上,人心难测,人心比天机更加难测。
夏炚四处寻她,后来远远地看到她站在观景台上,这才稍放了些心。
他来缓步来到观景台上,如同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站在尉迟靖的身边,道:“靖儿,你在想什么?”
“昨天,孔雀夫人说不想和我玩了,她玩腻了,要收手,想必这几日,夏君与萧齐君之间的兵器交易也已经谈妥了吧?”
“倒是妥了。”夏炚道。
说着话,他轻轻地握住了尉迟靖的手,“靖儿,这段时间多亏了你,大概是那孔雀夫人明知道不是你的对手,所以才放手的。萧齐君太过于宠着这位夫人,因此才会任由她胡闹,不过萧齐君的心里也明白的,他若不卖给我武器,我必定会打他铁矿的主意,况且我也可以从别国间接购买他的武器,总归,解决的办法太多了,所以他根本没有理由不卖给我武器。”
尉迟靖点点头,觉得他的手湿凉,倒像是蛇的皮,令她感到难受,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手抽出来,“这样就好,总算是没有耽误大事。夏君,我们回去吧。”
夏炚微怔了下,“不是说,要在这里住上二三日?”
尉迟靖摇摇头,“我刚才看了下这里的风水,倒的确是好风水,只是因为远处正好有一处虎头山,因此皇上却不宜在此多逗留,以后最好也别上山来了。”
夏炚皱了皱眉头,“如何说?”
尉迟靖指着观景台前方,远处的青山连续,“就是那里,夏君你仔细看,那是不是一只张开大口的老虎头?”
夏炚没看出来,尉迟靖于是用两只手圈出一个圈儿来。
“往圈里看。”
夏炚于是顺着这圈儿看出去,这次却隐约看出来,那连绵的青山中,似乎的确有个正在张大些血盆大口的老虎头,而且正冲着这宁慈庵的方向。
其实夏炚也是杨筠松的弟子,只是跟师日子很浅,杨公总是在见着他的时候,才会进述一些风水及阵法的知识给他,他虽然懂些,却还是浅显,再加上他天生不喜欢风水术阵,只爱玩弄权势,对这些东西几乎荒废了。
皱了皱眉头,他道;“的确似乎是个老虎头,这对
朕有所影响吗?”
“老虎,向来代表一个‘王’字,乃是山中之王。是以宁慈庵这里的确是块风水宝地,一个王字,代表了正阳,正阳驱邪,与女子庵堂阴阳互抵,定使这里清正明朗,邪气难侵。然而于夏君来说,却未必是好。
夏君是一国之主,乃是人中之龙,向来龙虎相争,必有其伤。是以,夏君以后还是少上这伽罗山为好,以免损了自身的龙气,而使运势下降,引来灾祸。”
听尉迟靖委委道来,似乎的确如此,夏炚扭头看了看宁慈庵的方向,“既然如此,朕以后便不来罢了。”
“那我们现在就下山吧。”尉迟靖道。
“好,下山。”
二人连袂由观景台下来,向傅晚晴道别。
尉迟靖分明看到傅晚晴的脖子上,有很明显的淤青,定是刚才夏炚给扼出来的,不过傅晚晴也是稍稍的用衣领遮掩了下。
夏炚害怕尉迟靖看到那伤,再多问傅晚晴什么,于是道:“靖儿,天色不早,我们上路吧。”
“好。”
尉迟靖坐上了马车,掀开后车帘往外面看,傅晚晴一直在山门口目送他们,尉迟靖在心中暗道:“晚晴,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以后夏君不会再上山了,想必你的日子也会好过些。”
宫中,尉迟靖叫人约了孔雀夫人巫雅过来。
巫雅倒是欣欣然的来了,却将之前她送给她的钗放在了她的面前,“尉迟靖,你果然有点本事,你这个所谓制邪的东西的确是有用,今儿若不是它,恐怕我真的要栽了。里头的符已经被我用了,你倒是再给我画一张,我留着慢慢用。”
尉迟靖笑道:“画符哪有人在旁边来得更保险?巫雅,我想过了,你说的对,既然碧落行宫大阵黑云漫布,做为术界中人,你我想必都想一睹为快,到底此阵是个什么样的真容。况且,况师兄还困在阵中,我也实在不想看到他出事,所以我决定了,要和你们一起去邾国。”
巫雅的眼睛滴溜溜转,脸上带着一股子邪魅,“算你聪明,你自个对付不了那个阵,但是加上你、我和刘凌儿,却还是有相当的胜算。但是你明明知道我是冲着巫灵珠去的,到时候况离若是被救了出来,你可不能阻拦我拿巫灵珠,否则我会连你一起杀掉。”
“至于巫灵珠最终花落谁手,不是我能关心的事情,反正我对那东西不感兴趣,只是我希望能够和平解决,大家可以开诚布公,且莫要随便伤人。”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善良?”巫雅没好气地坐下来,“太善良的人,会惹人讨厌的。”
尉迟靖只笑不语,巫雅却又道:“好,只要你愿意,我们随时都可以出发。”
“只怕是夏君,不愿放我走。”尉迟靖道。
“他敢!他凭什么留你?你本来就是自由的!”
在去伽罗山之前,其实尉迟靖也是这么想的。她之所以留在坤城,其实的确是为了逃避有些事情,不想面对有些事情。可是现在,她明白有些事不面对是不行的,不管结果如何,都必须要面对。而夏炚,也绝不会像她认为的那样,随时都可以放她走。
巫雅说完这句后,忽然明白了什么,又道:“原来你是怕自已走不了,所以想和我们一起走,尉迟靖,你真是狡猾。”
“那你帮不帮忙呢?要知道那个大阵,没有我的话,恐怕情势是难以控制,就凭你和刘凌儿也做不了什么,况离出不来,巫灵珠终究也无法落到你的手中。”尉迟靖如此说。
“算了,不和你计较。但我也有一个要求。”巫雅的脸上忽然出现一抹媚态。
尉迟靖的心里产生一阵恶寒,“莫不是,你还想着和帝?”
巫雅扭了下身子,“你这个死女人,老这么聪明干吗?不过我现在是有了萧齐君,也不能那么的明目张胆了,毕竟没有萧齐君的支持,有些我想做的事情也做不了。不过有些事情还是要解决的吗,毕竟当初为了他,我付出了那样大的代价。”
尉迟靖叹了声,“你想怎样?”
“到了安阳后,我要你想办法,让我避过萧齐君,能够与和帝单独共处一日一夜。”
说实话,这事可不是尉迟靖能够决定的,就算尉迟靖同意,那边儿不还有一个尹凤吗?尹凤会同意吗?
不过到了这样的时刻,尉迟靖决定为了能够顺利离开坤城,还是暂时答应了她吧,而且和帝应该不会因为她这样卖了他,而感到生气的吧?
反正他欠她那么多,这次就当是小惩小戒吧。
所以她犹豫了下,还是点点头,“好,没问题。”
巫雅很是雀跃,“那好,明天准备一下,我们后天就出发!”
巫雅说完,就准备离开,却听得尉迟靖又问一声,“你说你遇到了邪物,那是什么样的邪物?”
巫雅顿住脚,倚着门风情万种地转过身来,笑笑地盯着尉迟靖道:“这个吗,很有趣,可惜我不想告诉你。”
<
p>唉——
尉迟靖终于明白,什么叫快要吐血的感觉。
这个巫雅,难道是上天派来惩罚她的吗?可是老天爷也太不公平了吧?本来她就已经,有这么多爱也不能爱,恨也不能恨的人了,还要多出来一个巫雅吗?
尉迟靖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大概自己天生就是招这种小人的体质。
……
巫雅回到自己的寝宫,看到萧齐君萧衍已经先在里头了,他手里把玩着一个玉狮子,光泽油润,质地细腻,一看就是好东西,特别是狮子的两只眼睛,竟发出幽幽的红光,巫雅乍然见到,以为是镶嵌了两粒红宝石,可是这光泽又不似宝石的光芒,便悄悄地走过去,猛地伸手欲夺过来。
萧衍却早已经发觉她的到来,手一缩,已经将它挪到一边去,笑嘻嘻地道:“美人,你越来越过分了,居然想从本君的手里直接夺东西。”
“夫君,你得了什么好东西?难道不能让我欣赏一下?”
“那你老老实实坐在这里,莫要动手抢夺。”
巫雅连忙点点头,“一定不乱抢了。”
倒是少见的乖巧,萧齐君笑笑,这才又将玉狮子拿近了些观察,“这玉狮子乃是上好青白玉制成,我本以为,这世上不会出现第二个,没想到竟让我得到了第二只,美人,你瞧它的眼睛——”
巫雅刚才就对玉狮子这双眼睛感到好奇了,这时候道:“好奇怪,竟是一体?我本以为会是宝石。”
“这正是它的奇妙之处,这两只眼睛,却是天然生成在青白玉中的鸡血石,这两种都是非常名贵的玉,关键是生得如此恰到好处,而雕者也是利用巧思,将它们雕成了一对眼睛,你瞧,边缘清晰,乍然一看,倒真的会以为是镶嵌进去的。”
巫雅也见过不少宝贝,但像这样的玉器极品,手边几乎是没有。
“夫君,你说这玉狮子,是你见到的第二只,那就是说,你手中原本还有一只?”
“正是,这下正好凑成一对儿。只是没想到,两件东西会一模一样,这也太奇巧了。”
“当真是一模一样?”巫雅问。
“一定是一模一样,我常常将那件拿在手中把玩,不会弄错。”说到这里,却忽然道:“莫不是那夏君去萧齐,偷了我的玉狮子,转头再送给我?”
巫雅仔细地观察着这玉狮子,忽然道:“这东西,看着眼熟。”
萧齐君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你也见过?”
原来萧齐君本来就极爱把玩玉狮子,但是身边这位凡是见到什么好东西,就要抢走,萧齐君为了护住自己最心爱的玩物,现在只能偷偷的把玩了,按道理说巫雅是没有见过这玉狮子才对的啊!
巫雅丢给他一个大白眼,“你背着我藏私,这么好的东西不分享,你既然有一个了,这个给我好不好?”
说着还扭了下身子,就是在撒娇。
萧齐君牙咬了又咬,最后还是苦着脸道:“那你让我多把玩两天好不?我这才得了手,还没有捂热呢!”
巫雅倒是痛快地点点头,“再给你三天的时间,三天后,你要把它好好的给我。”
萧齐君叹了声,只好道了声,“遵美人,令!”
说着又将目光落在那玉狮子上,“这真是太神奇了。”
却听得巫雅道:“也没什么神奇的,我以前听大巫师说过,在很久以前的天烬国,就有‘养玉’之技,这一只已然这么神奇了,若是两只一样,绝不可能是天然形成,必是高人通过养玉之技养成,不过这养玉之技可是不简单得很,特别是要养成这种成色的,还要青白玉和鸡血石一起,这得穷好几代的心血,才能养成,而且必须代代都是养玉高手,方能不出岔子。”
萧齐君是第一次听说“养玉”这么神奇的事情,向来玉石被说成是天赐之,好玉更是可遇不可求,只能偶得之。
这可不是种瓜种菜,放了籽下去,就能种出东西来的。
因而很是不以为然,“美人,你又吹牛,我长这么大,可没听说过什么养玉之技。”
巫雅最恨别人不信他了,当下道:“你见识少,就知道你不会信的。你不信也没关系,反正这东西你已经答应给我了,不许反悔。”
萧齐君点点头,目光使终被这只玉狮子吸引。
这青白玉玉质纯净而细腻,隐隐透着莹莹正气,但这鸡血石却因为过纯而透着妖异的红色,比最鲜艳的鲜血还要令人心头一震,如此正邪相容在一个物件上,的确是很迷人。
又笑笑地道:“这夏君倒是相当的聪明,不知道从哪里得知我爱把玩玉狮子,竟翻老本送了我这个,说实话,若不是这只玉狮子,我还当真不能答应与他做什么兵器交易,这夏君啊,我算看出来了,他就是一只大老虎,贪心不足,怪不得当初安阳会落在他的手中,曹炟能扳回举劣势,并且夺回自己的领地,的确是不容易。”
“那当然,曹炟那个家伙
向来喜欢扮猪吃老虎,看起来刚正得很,其实啊,黑着呢!”
巫雅这句话,终于将萧齐君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看来,你对他还是颇为了解的啊?”
“我还差点嫁给他呢,那又怎样?现在我还不是你的美人?”巫雅说着话,忽然抬起一条腿,侧身坐在了萧齐君的腿上,双手搂着他的脖子,“怎么,吃醋了?那我还想去邾国,你会陪我去吗?”
萧齐君明显地感觉到一丝危机,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行!我打算明后天就回国去。邾国的安阳现在可是危地,本君何等尊贵,可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涉险。”
巫雅的眼眸里像有一根针,“真不去?”
萧齐君觉得这个时候,一定不能当软蛋。
“好,你不去,我自己去。”巫雅说着,就要从他的腿上下来,却被萧齐君一把紧紧搂住她的腰肢,“妖精,你又想玩什么把戏?旧情难忘?你想去救他?”
“曹炟乃是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他要死没人敢拦,他要活没人敢杀,哪里需要我去救!”巫雅也似是动了真气,一张蛇样妖媚的脸上,却有种难以描述的媚惑之感,令萧齐君心动,他忍不住猛地咬住了她的耳朵,上下牙齿轻轻地磨着,让巫雅的身子一下子就发麻发软。
“你这个坏人,你想干什么?”巫雅的声音都擅了。
“你当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吗?我说不许去就是不许去,你敢违君令,我现在就杀了你。”
说是杀她,却是极尽耳鬓厮磨之能,使巫雅根本就没有办法说什么了,甚至没有力气去反抗,二人便顺势滚倒在地榻上。轻薄的帐幔散落下来,幔内一片香艷旖旎,春光无限。
却没发现,帐外,一个黑影幽幽地站在那里,看着这情景,手中的刀已经握得很紧很紧,握得指节都在发白……
第二日清晨,巫雅醒来。
却听得萧齐君在她的耳边问,“当真想去邾国?”
第492章 呼风唤雨
巫雅还有些迷糊,嗯了声,道:“我不止是想会会曹炟,让他知道我没嫁给他也过得很好,更是要找到那颗巫灵珠——萧齐君,你老问我最想要什么,我说我想当巫皇,你可以成全我吗?”
萧齐君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好一会儿,方才觉得他起身淡声道:“明日出发,我们去邾国。”
……
得到了萧齐君的同意,巫雅的心情大好,便想去通知尉迟靖,刚刚转过假山,忽然被一股大力扯入到假山后的阴影处,惊吓之下立刻捏起手决要反抗,却觉得一个热吻已然落在她的颈子上,“雅儿——”那声音微颤,带着咬牙切齿又爱又恨的味道。
巫雅忽然就知道这人是谁了,没有再反抗,反而由着他亲吻,直到二人都喘吸起来,那人才罢休。
巫雅这才得已转过身来,狠狠地扇了他一个耳光。
却见果然是姬风,穿着侍卫的衣裳。此时半边脸被巫雅打出一个手印,却依然只是痴痴地盯着她。
“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我和你之间,早就完了,麻烦你以后不要再纠缠着我!”巫雅很不客气地道。
“雅儿,你闹够了吧!你居然和他,和他——”
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巫雅忽然明白了什么,轻佻笑道:“昨晚,你是看到了?”
姬风不说话,只是气愤地扭过了头堕。
巫雅伸手捏住他的下巴,硬生生将他的脑袋扳正看着她,“怎么,心里不舒服?那当初,我铁衣加身的时候,你又是如何对待我的?你不是每天都混迹于烟花柳巷中吗?那时候的你,有没有想过我的心情呢?怎么?只许你上了千千万万的烂女人,却不容许我将身子许给他人?要知道,萧齐君,现在可是我真正的夫君,你算个什么东西?你连吃醋的资格都没有!”
“你——雅儿,你怎可如此说我?当初,若不是我混迹于烟花之地,又如何能找到那千年媚骨来给你打开铁衣!”
巫雅微怔了下,一时转过身,眸子里都是泪花,似乎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其实这个解释,姬风已经说了不止一次了,按道理说,她应该接受这个理由才对,铁衣加身,一辈子不能享男女之事的幸福,于他固然不公。可是当初她跟着他走的时候,以为就算自己是铁衣加身,他必定也不会嫌弃,一定会与她相爱到老,就那样把日子过下去。
可是男人,真的很在意那件事,他想方设法地帮她打开了铁衣,却是伤了她的心。
况且当时并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在铁衣打开的刹那,她甚至差点杀了他,之后她就消失在他的生命中,再次出现的时候,却已经是萧齐君的孔雀夫人。现在就算知道了原因又如何?他们终究还是回不到过去了。
巫雅使劲儿将自己的泪花逼回眼眸深处,“你对不起我,我也对不起你,我们扯平了。姬风,你莫要再来找我了,如今我是萧齐君的孔雀夫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你还是个流离失所之人,与那没有前途的敬恒皇帝混在一起,注定不会有好的结果,你也不想我跟着你一起受苦吧?”
“雅儿,我知道你心里不是这样想的!你跟着萧齐君一起,不过是为了让他帮你拿到巫灵珠对不对?你还是想回巫国,去做巫皇对不对?这件事我也能办到,我能把巫灵珠夺回来!不管他在谁的手中。”
巫雅心中微动,“是吗?那便请你不要光说不做,巫灵珠就在况离的手中,你有本事就把它夺回来,然后再来找我!”
“好!雅儿,你记住你今日之言,我不会令你失望的!”
姬风说完,又忽然抱住她,狠狠地在她的唇上咬了下。
巫雅猛地推开他,“你这个疯子!”
姬风呵呵一笑,“我是爱你爱疯了。巫雅,不管你现在和以后有多少个男人,我始终是你的第一个男人,这是不能改变的事实。而你,永远都是我的女人!”
他说完,又默然转身,离去。
巫雅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
夏炚得知尉迟靖要走的时候,正在用膳,听闻消息后,手里的碗差点儿落在桌上,然后他急急忙忙地从房间里冲出来,便赶到了尉迟靖的住处。发现她果然正在收拾包裹,一幅要出远门的样子。
他一把夺下她的包裹,“你要去哪里?”
尉迟靖并不恼,笑笑地道:“夏君,刚才说要去给你说一声,你就是来了。是这样的,明儿萧齐君和巫雅要去邾国,我打算和他们一路同行,也免了夏君你再另外派人送我。”
“你要回邾国!”夏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么久了,我以为你已经明白什么是正确的选择了,且不说安阳现在被黑云笼罩,只说你与曹炟之间的深仇大恨,你都能够放下吗?”
“夏君——我知道,你们都看不起我,觉得我应该为了陈留一族,而放弃与曹炟之间的爱情。可是,陈留一族的事情还根本就没有完
tang全搞清楚,换句话说,我现在根本就没有找到真正的仇人,我应该继续把这件事继续下去,不能因为恐惧就有面对。”
“你别自欺欺人了,你就是放不开曹炟,所以才要去邾国的!尉迟靖,你父亲在天有灵,看到你这样的选择,一定会不开心的!”
尉迟靖的眸子里闪过一抹黯然。
“夏君,你对我的心思,我明白,但是,你心里应该早就明白,我们是不可能有结果的。所以你莫要再说这种话了,我去邾国,并非单纯为了曹炟,便是火公主和况离,他们当初是因为我才进入阵中,如今我不能任由他们在阵中自生自灭。而且我的师父是民间之皇杨筠松,虽然我现在觉得他——并非我想象中的模样,但是他的教诲我却牢记在心。百姓有事,我不能躲。”
“你不用说的这么冠冕堂皇,靖儿,我不会再让你做错误的选择,我不会让你离开坤城的,我不会让你去安阳的。”
尉迟靖早已经料到会如此,因此只是淡然地道:“夏君,当时你可是答应我的,我想走,你随时都可放我走。”
“是呀,说过的话可不能不算话。”随着说话声,走进来两个人,正是萧齐君和巫雅。
巫雅继续道:“再说,人家陈留公主本来就是邾国人,夏君您虽然是皇帝,却并不是她的皇帝,您是没有资格限制她的行动自由的。而且您要相信我和萧齐君,我们带着她去邾国,绝不会在路上使她出事。”
夏炚没想到巫雅忽然向着尉迟靖说话,看了眼萧齐君,他还是那样放任不管的态度,显然对于巫雅的一切他都是支持的。
“原来二位要转道去邾国,这事倒是新鲜。”夏炚之前并不知道,巫雅和萧齐君要去邾国的事情。又接着道:“不知道萧齐君去邾国是有何事?难道也是因为兵器的事情吗?是了,如今萧齐的兵器被诸国所推崇,像邾国这样的地方,萧齐君自然不会放过。”
巫雅笑道:“夏君不会以为,萧齐君答应了与您交易,就会断绝与别国的交易吧?”
他如果这样想的话,无疑是过于天真了。
所以他马上道:“自然不必如此。”
巫雅语气嘲讽地道:“那是当然不必如此。”
萧齐君这时也道:“不瞒夏君,我们与邾国早在一年多以前就已经达成兵器交易。”
夏炚干笑了声,“萧齐君的买卖果然做得大。”
萧齐君又道:“所以这次去邾国,顺道带着想回邾国的陈留公主一路,不止是保护她的安全,亦是给邾国的和帝送去一个人情。夏君不会挡着本君去送这个人情吧?”
夏炚的脸色很是难看,但还是尽量控制自己的脾气,“萧齐君不了解我与陈留公主之间的关系而已。”
说到这里,他忽然将目光转到尉迟靖的脸上,“靖儿,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不知道夏君所说的是何事?”
夏炚看了眼萧齐君和巫雅,“二位,我有事要单独与靖儿说。”
萧齐君点点头,看向尉迟靖,道:“陈留公主,你若想回去,看在和帝的面子上,我萧齐君绝对会护着你往前邾国,不必有什么顾虑。”意思就是,万一夏炚威胁她的话,她可以忽略他的威胁。
尉迟靖感激地向他微微一幅,“谢谢萧齐君。”
现在,房间里就只有夏炚和尉迟靖了。
“靖儿,你真的要走?要回到他的身边去?”夏炚再次问道。
尉迟靖转过身,掩饰着自己的忐忑,不管是走是留,其实都不是最好的选择,她现在如同一只孤鸿,不知道归宿在何方,更不知道要去何处,做为一个身负血仇的女子,该当何去何从,她当真也是迷茫得很。不过她心里明白,自己是绝不可能再留在坤城了,傅晚晴说的对,夏炚的身边,过于危险。
“是的,我要回到安阳去。”她肯定地道。
“靖儿,你明明知道我对你的心思。我恳求你,留下来,我会带给你最好的生活,会与你承担所有的一切。陈留一族的仇,从今天开始,也将是我夏炚的仇——”
他还没有说完,尉迟靖已经打断了他,“你已经有夕夕了,你为了她倾尽后宫,难道现在又要伤她的心吗?”
“靖儿,你怎地还不明白,我倾尽后宫,是因为你来到了我的身边。至于夕夕,她为我付出太多,照顾她只是出于我的责任而已。”
“那我的罪孽不是更大了,你为我倾尽后宫,然后杀了那些得了自由的妃子,我身上无故背负了多条人命。怪不得上天会对我这样的残忍,看来都是我该得的,夏君!你做这些事的时候,并没有问过我的意愿,那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我不愿你这样,你这样的爱情,请恕我承受不起!”
“你怎么知道那些妃子的事?”说到这里,忽然意识到说错了什么,连忙道:“那只是误会。”
“是不是误会并不重要,夏君,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我虽然留在宫里,但并非全然
不通消息。”
“你就是为了这件事,才要离开?”
“我只是不想破坏你和夕夕,夏君,奉劝一句,珍惜眼前人。”
尉迟靖说完,便继续收拾包裹,“没事的话,夏君可以出去了。”
夏炚眼见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了,咬咬牙,他道:“靖儿,你知道当初你从倒阴阳八卦阵里出来,为何和帝会放你与我一起走吗?就算他要你躲避尹铉的追杀,却可以派高手暗中将你送走,却为何,将你交到我的手里吗?”
尉迟靖想了想道:“我觉得他想得很周到,当初石隐冒充你到了坤城,必然为了私仇而挑起各国战争,他助你逃出邾国,不过是为了‘解战’,而你当时若想顺利扳倒石隐,是需要我的帮助,反之,你也可以保护我的安全。在当时那种情况下,让我随你来到坤城,该是最好的办法。”
夏炚哈哈哈连笑几声,“靖儿你真是天真!他之所以将你交到我的手中,乃是与我达成了协议,若解战成功,我夏炚在有生之年将不能再犯邾国一分一毫!而我当时唯一的要求,只是带走你。所以,他是将你卖给了我夏君,以换得邾国未来几十年安稳!”
尉迟靖只觉得一颗心忽然抽紧,从未有过的慌张,她蓦然转过身,仇视地看着夏炚,“我不许你污辱他!你说的不是真的!”
夏炚见她在刹那间面无血色,一时间心里也是微痛,但这个时候,却只是摆出残忍的样子。
“我没有说谎!他为了邾国,也是不会与你在一起了,或者你愿意做她的暗室,甚至不如你的娘亲,至少她可以光明正大的说,姬成是她的夫君,而你呢,为了邾国与天烬的和平,你将永远只能在暗中跟着他,你愿意这样吗?而且你真觉得,我不会介意吗!”
一时间,尉迟靖的脑海里乱轰轰的,又听得夏炚道:“靖儿,为了你的自尊,为了你的家族仇恨,莫要再回去自取其辱了,他若真的放你在心上,自然会留下皇后之位给你,但是他现在早已经有了皇后尹凤!我知道你们女人,感情至上,忽略了很多的事实,但是靖儿你不能再糊涂下去了,这时候我必须这样提醒你,让你认清现实。”
尉迟靖呵呵冷笑,“可是你,不也有皇后了?”
夏炚的眼睛微微一亮,“只要你愿意留下来,我随时可以废了夕夕的后位,我相信夕夕不会计较做大做小。”
尉迟靖哈哈哈地笑了下,脸上却无一丝笑意。
正在这时,听得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似有人逃也似的奔开。
夏炚连忙打开门,只见是明云夕正往院外跑着,显然她刚才是躲在门口偷听来着,也不知道她听到了多少。此时大受刺激,边哭边跑着,大概是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跑了一段便狠狠地跌在地上。
夏炚不由一惊,唤了声,“夕夕!”
便追了过去。
尉迟靖趁机将门关上,后背死死地顶住门,脑子里都是夏炚残忍的声音,她捂住耳朵不想听,但是那些声音就好像一个个针尖,狠狠地刺入她的耳朵,她的身体渐渐地滑下来,喃喃地道:“和帝,他说的,都不是真的是不是?你绝对不会这样做的,对不对?”
她只觉得全身的力气被抽走,胸口却翻滚着难以言喻的痛苦,蓦然口中一甜,一口鲜血已然吐了出来。
……这时候,夏炚已经扶起了明云夕,让人把明云夕送回去,他又折返到尉迟靖门口,却觉得门被死死地顶住。
“靖儿,你还好吗?”
尉迟靖抹去唇角的血迹,“我没事,我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
夏炚在门口呆等了片刻,“那你好好考虑一下,我晚上再来找你。”
“不要来了,夏君。”
尉迟靖的语气里带着恳求。
……
这一刻,曹炟正在处理有关黑云的事情。
只见冲虚子仔细地观察着那些干尸,又抬头看向天空的黑白,抹了抹额上的冷汗,“这实在是,不明白发生了何事?难道是天降灾祸?”
冲虚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原来是在曹炟的预料之中。
他也懒得看尹铉做出关心的模样,让冲虚子去摆阵弄法术什么的,按照尹铉的说法,冲虚子可以招风唤雨,既然黑云是“云”,招来大风将它们刮散也就是了。
于是冲虚子就开始做法“唤风”。
这黑云若是真的能被风吹散,也不至于笼罩于碧落行宫残址上方这么久不散了。
这清溪村也不至于,全村的人都死光。
曹炟顺着河边走,忽然觉得心口隐隐作痛,他停下了脚步,轻唤了声,“靖儿。”
而这时候,河岸的另一边,尹凤也在发呆。
她感觉到手上的引魂铃散播出来的那种痛苦和伤心难过和无助。
然而她并不为尉迟靖担心,唇角反而溢出一抹冷笑,“尉迟靖,我不知道你现在正在经历着什么,但是我好想看到你现
在的样子,想必那是非常狼狈的吧?”
转目看到对岸的皇帝,似乎捂着胸口,有些难受的样子。
她怔了下,便立刻匆匆地跑过河上的木桥,到了曹炟的身边,“皇上,你怎么了?”
曹炟这才抬起有些苍白的脸,“没什么,只是忽然觉得心绪极度不宁。”
尹凤抬头看看天上的黑云,“云头是越来越低了,皇上,臣妾觉得这里很是危险,要不我们先退出清溪村。”
曹炟也觉得此刻应该退出清溪村了,于是点点头道:“是的。”
曹炟的命令下去后,众人都退到黑云以外的地方,临时搭起营帐,但是离黑云所在的地方并不远,他倒想看看,这黑云到底会不会再忽然飞下来吞噬人命。
大约下午时分,天空中忽然起了一阵阴云。
接着狂风大作,将本来就已经是深秋时节的树木刮得瑟瑟发抖,那些勉强挂在树上的叶子全部都支撑不住随风飞舞,从营帐里走出来,就感觉那大风像是要把人刮起来般,做法的冲虚子见状,更是卖力地施起法来,一把桃木剑舞得风生水起。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独自在山头做法的冲虚子身上,只见他道法似很高超,道袍随风飘扬,白胡子也在风中飘扬,整个看起来,果然有仙风道骨的感觉。
尹铉笑着道:“冲虚子还是有些实力的,若他真的能将这片黑云吹散,倒是办成了一件大好事。”
曹炟观察着那团黑云,风那么大,可是黑云却仿佛归驻立在半空的一座石头山,魏然不动。
尹凤的目光也紧紧地盯在黑云之上,忽然道:“这黑云团似乎越来越大了。”
曹炟当然也已经发现这一点。
这时候谢流云骑着马赶了过来,人还没下马,已经大声喊道:“让冲虚子道长停止作法!皇上,让冲虚子道长停止做法吧!”
第493章 回程(八千字)
说着跌跌撞撞地跑到曹炟的面前,“皇上,这风一起,碧落行宫上的黑雾雷声轰轰,涌动的厉害,接着像是找到了什么通道,都往天空飘着的黑云聚集,您看,那黑云是不是越来越大了,再这样下去,只怕要出祸事。”
尹铉道:“这证明大风对这些黑雾还是有作用的,继续吹下去,总能吹散它们。”
谢流云道:“大司马,若是吹不散呢?反而这这片黑云更厚重更大,介时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尹铉冷笑,“你又怎知吹不散?我看现在情势好得很。”
谢流云也不与他争辩,直接看向曹炟,“皇上,请听微臣一言,此现象绝非是好事,请冲虚子道长立刻停止做法。堕”
曹炟向来信任谢流云,而且他与谢流云的想法不谋而合,这时道:“大司马,朕觉得谢大人说的有道理,还是让冲虚子停止做法吧。”
尹铉的语气加重,“皇上,冲虚子能够呼风唤雨,还不能够证明自己的实力吗?在此处,又有谁比他更能对付这些黑色云雾?他可以就此打住,可是这些黑色云雾要怎么办?难道真的让它们飘到安阳城去吗?介时,受苦的可能是整个安阳城的百姓,便是皇城,也难逃此劫。是”
“朕不是已经让人四处征集高手了,一定会有办法的。而这黑云,风定是吹它不散。”
说着也不管尹铉再说什么,直接向身旁之人道:“传朕口喻,冲虚子立刻停止做法。”
“是!”
接着有人顶着风往山上冲去,一边跑一边道:“冲虚子道长接皇上口喻,立刻停止做法!”
然而冲虚子此时正做法到兴起处。
一直以来,冲虚子都是尹铉最为看中的人,就因为他懂得风水数术,还能够招风唤雨,然而自从出来了后生一辈,比如况离、安歌等,似乎冲虚子的地位就一落行丈,仗着尹铉的信任,他依旧高高在上,但是之前的数次斗阵,他却只能做解说人,连参加数阵的资格都没有,这一度让他觉得有些丢脸。
这次,没有况离,没有安歌,没有巫国人,也没有萧齐人,只有他一个人在这里大展伸手,而且阵坛起处,大风飘摇,风雷声来,云涌如海。
这可是他能够好好表现的时候,一定要叫平日里那些低看他的人,对他刮目相看。
他只一味关注,自己确实请来了“大风”,却不知道那团黑云,因为他的作法,正在渐渐壮大。
听到皇帝口喻,他微怔了下,向山下的尹铉看去。
然而发现尹铉似乎站在与皇帝相反的方向,并且目光瞪视着他,并没有让他停止的意思,二人相处经年,自然他是能懂得这位大司马的心思,于是马上便装成是因为风大而没有听到传官的声音,继续做法。
直到传官气喘吁吁的跑到他的面前,一把扯住他的衣裳,“冲虚子道长,你没有听见吗?皇上让你停止做法!”
冲虚子一把将他推开,“大胆奴才,谁让你上法坛的!”
传官被推得差点跌倒,再加上大风,简直都快要站不稳了,“冲虚子,你敢抗皇命!皇上让你停止你就得停止!”
冲虚子见传官动了真怒,眼睛微转了下,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才做法太认真,根本没听见您说的是什么,不过我这法坛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上来的,会影响到做法的效果。你刚才说,是皇上要我停止做法?”
传官见他态度好了些,当下只得收了怒意道:“是的,快快停止!”
冲虚了点点头,“我这就做法收坛,你得帮我向皇上解释一下,这法坛可不和人比武,就打就能打,说收就能收,现在我必须再次施法将法术收住,否则这风可是会一直刮下去的。”
传官有点疑惑,“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我骗你做甚。”冲虚子一幅很笃定的样子。
“那你赶紧做法收坛。”传官说着,又急急忙记地往山下跑来。
传官到了曹炟的面前,“皇上,冲虚子道长说需要做法收道,否则这风不会停的。”
“放肆!他这是抗旨吗?”谢流云大声道。
尹铉这时才转身,笑呵呵地道:“谢大人,何必这么大的气?冲虚子道长做法,尹某还是比较熟悉的,他可不是像那陈留公主一样,随便一摇那龟壳,就说自己洞悉天机了。冲虚子道长这可是招风唤雨,与陈留公主那套糊弄人的完全不同,有放自然就有收,收入放一样,需要做法,而不是说收就收了。”
在场几人,根本就没有懂得这开坛做法之事,尹铉这样说还真是无懈可击。
尹凤眼见着那团黑云越来越大,担忧地向尹铉道:“叔叔,能不能让冲虚子道场收得快点儿,这黑云如此壮大下去,恐怕要出事。”
尹铉冷冷递她一眼,不客气地道:“皇后娘娘,你一个女子哪懂得这些事?”
尹凤知道尹铉嫌她管太多事了,当下也不便多说什么。
却就在这时
tang,听得轰隆隆仿若雷声的响动从天际传来,其中带着一种很难形容的金鸣之声,又好像是百万鸣蝉在叫,端得令人心惊胆战。
下一刻,便见一直魏然不动的黑云,忽然开始移动。
尹铉见状,道:“看来这风,果然对这黑云有作用,这次定能吹散它们。”
这个结果令曹炟和在场众人都很诧异,不过如果风真的能把黑云吹散,这也是好事吧?
众人的目光都紧盯着那团黑云,只见黑云果然是在快带移动,似乎是被风吹着跑了。
曹炟却道了声,“不好!”
尹铉道:“皇上,何处不好?冲虚子道长的做法起作用了呀!”
曹炟从地上抓起一把山土,再松开,只见土随风而去,却与黑云行进的方向是完全相反的,曹炟道:“这黑云,并不是被风吹的往前行动,它反而在逆风而行!”
这下子,众人都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尹凤忽然道:“快让冲虚子道长下山来!那黑云似乎是向着他去了!”
然而她说的还是晚了,只见那团云忽然移动加速,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往山头逼近,冲虚子这时自然也发现这团黑云是冲着自己来的了,他的第一个念头是逃跑,第二个念头是,就这么逃了太丢人了;第三个念头,是根本逃不了。
因为在他犹豫的这刹那间,黑云已经裹夹着风雨雷电声,瞬间占领了山头,他整个人都被裹夹在黑云中,在被裹进去那刻他还执着桃木剑想要反抗,接着他的桃木剑忽然就变成了粉沫,而他自己也只觉得全身如同针刺,一双眼睛如同火烧般疼痛,这种感觉很短暂,接着他就变成了一具干尸,滚落在山头之上。
而那团黑云,似乎就要向山下逼来,谢流云见状喊了声,“不好!皇上快走!”
尹铉也是大吃一惊,哪还能管顾得了其它,众人只扭头就往更远处跑去,然而那团黑云却像是在逗着他们玩儿,居然并没有继续追击,而是又渐渐地长腾到半空,像是从恒古久远的的时候,就停留在那里一样,继续蹲守原地了。
尹铉抹了抹额上的冷汗,道:“皇上,看来这黑云随时都可能袭击众人,这里乃是凶地,不宜久留。”
谢流云也道:“是啊!大司马说的对。”
曹炟想了想道:“这黑云来自于倒阴阳八卦阵,要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恐怕还得继续破阵。我们去碧落行宫。”
尹铉还想说什么,但鉴于曹炟说的很是斩钉截铁,他也只能顺从了。
碧落行宫残址上的黑色浓雾,并没有因为风动云涌,有一部分升腾起来到了半空,融入了不远处的那团黑云而稍有减少,反而黑雾有越浓之势。起初,曹炟等人以为是此阵有所结界,将黑色浓雾罩在其中,但是现在看来,黑色浓雾其实是能够从阵中出来,自由行动的,就是说这里并没有结界,只不过因为某种原因,使它们停留在这里而已。
尹凤也是好奇极了,她仗着自己懂些奇术,画了一道护身符印入掌心里,然后趁着诸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地接近了碧落行宫。
然而离黑云还有段距离的时候,就闻到空气里有股腐臭的味道,非常浓郁,还有一些让人难以忍受的灼热气息。
就算捂着口鼻,也难以接近。
既然不能接近,便更不能看明白那些黑雾是什么东西了。
她可不想输给尉迟靖,暗暗地想,若是尉迟靖在这里的话,她会怎样做呢?她一定不会放弃的,她会继续往前走。
尹凤不想在这种时候,曹炟只想到尉迟靖能够帮他。
想到这里,她几乎是摒着呼吸,继续往前走,好在有护身符,这黑雾里若是有什么邪物,一时也伤不了她。
但是走着走着,却觉得全身都有些痒,然后发现自己离黑雾其实很近了,入目间发觉此处似乎有些暗,视线却并没有被阻隔,也感觉不到有东西来去,然而身上就是很痒,并且头也开始晕眩,她心道不好,不能再坚持,连忙退回原处,虽然如此,然而一到腐臭气消息的地方,还是筋皮力尽地倒了下去。
她是被巡视的士兵抬回营帐的。
醒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却见灯下,曹炟正在翻阅什么书籍,帐内没有其他人。
她想坐起来,却觉得全身都酸软无力,只好又跌回锦被里,呻吟了一声。
曹炟听到声音,连忙到了榻前,“皇后,你好些了吗?”
尹凤虚弱地摇摇头,“皇上,臣妾觉得很不舒服,全身都不舒服。”
曹炟看着她苍白的面色,道:“刚才太医来给你看过了,说你是缺血严重,才会导致晕倒。可是你似乎并未受外伤,所以太医推测,这几日是否你的小日子。”
这说起来是女儿家的私事,曹炟这样说着时,略微有些尴尬。
尹凤也有些尴尬,脸上火辣辣的,却道:“并非是此原因。臣妾的身体向来很好,不可能忽然缺血。”
曹炟
哦了声,“那你觉得,是何原因?士兵说是在黑云附近发现你的,莫非,你冒险进入了黑云?”
尹凤看着他的眼睛,人虽然虚弱,目光却是灼灼。
“正是。皇上,臣妾就是想看看,这黑云到底是怎么回事,又是个什么样的东西。虽然,臣妾还是没有最终接近它们,但是臣妾似乎明白黑云杀人的原理了,它们是一种可以让人体缺血的物质,这就是为什么,被裹夹进黑云的人,都变成了干尸,因为他们的血液都被黑云吸干了。”
“吸血黑云?”曹炟说完这个字,简直就是云里雾里,他自问也算是博学多才了,但是这黑云吸血,到底是怎么个回事呢?
从来,听都没听过。
尹凤接着又道:“臣妾猜想,当年用蛇形物压住倒阴阳八卦阵,所震的就是这邪物。可是皇上为了救陈留公主,扯倒了蛇形物,现在没有蛇形物的鎮壓,才使它们泛滥成灾,跑了出来,目前若想再镇住它们,不知道是不是要弄成另外一个蛇形成才行。”
曹炟的目光微冷,“那你可知,蛇形物是由什么东西制成?”
尹凤其实在倒阴阳八卦阵中,已经知道这蛇形物的本质是什么,这时候却装作茫然不知的样子,“臣妾并不知那是什么,不过看样子也不过是个雕塑罢了,只要照原本制好,兴许能起些作用。”
“难道你会如此说,原来还不知道蛇形物是什么——”但是曹炟似乎并不想深入解释蛇形物的来历,只道:“不过,朕要救陈留公主,是朕的意思,与她无关,所以你要怪就怪朕吧。而且蛇形物太过残忍,邾国,绝不能再出现第二个。”
尹凤有些难过地道:“皇上,臣妾并非要责怪皇上。只是臣妾也懂得些命格之类的,我曾经看过陈留公主的命格,与皇上确实相冲,现在想来,若是没有她出现,所有的事情不会变成现在这般模样——”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曹炟已经打断了她,“皇后,你现在身体不佳,还需好好调养,旁的事皇后便不要操心了,明日朕就派人送你回宫。”
说完,一掀帐帘走了出去。
尹凤勉强地起身,唤了声,“皇上!”
却哪里还有他的人影呢。
尹凤颓然倒在榻上,心中一阵沮丧。
……
尹铉倒是没有想到,跟随了自己多年的冲虚子道长,居然就这么离开了,他叫人把冲虚子的干尸运回来,让仵作进行验尸。仵作忙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道:“大司马,还是与前面的结论一样,全身并无外伤,是失血而死。”
尹铉得了结论,却并不觉得意外,道:“将冲虚子道长抬出去好好安葬了吧。”
“是!”
尹铉从帐里走出来,正好看到曹炟就在不远处。
还有盯着碧落行宫的方向在看。
尹铉道:“皇上,以微臣之见,这黑云怕是不好对付,不如早做打算,让附近的百姓早早迁出,转移到别的地方去。”
“这黑云聚集的越来越多,难道当真没有什么东西能制住它们?莫不是它们最后会大到盖住整个天空?”
尹铉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若真是那样,莫说是安阳,就是整个邾国,甚至是所有的人类都保不住了。
*
这一晚,尉迟靖也是整晚未睡。
她一直抵在门口,仿佛是害怕谁人进来打扰。
直到天微明时,才要站起来,结果身体早已经僵硬,直接爬在了地上。
外面之人听到了动静,连忙唤了声,“靖儿,你怎么了吗?摔倒了吗?”
是夏炚的声音。
夏炚是入夜之时来的,来了后便也靠在门上,其实是与尉迟靖背靠背,只是隔着一道门。
两人没有再多交流一句,各怀心思。
听不到尉迟靖的回应,他开始推门,但是门是从里头插上的,他只恨不得能撞开门冲进来。
尉迟靖好不容易才将僵硬的腿脚活过过来,艰难地道:“夏君,我没事。”
夏炚这才停止撞门,又道:“那你把门开开,我看到你才能放心。”
尉迟靖只好站起来,将门打开,门一开,夏炚便冲了过来,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靖儿,你不要走好不好?”
尉迟靖被他搂的几乎喘不过气儿来,但她想到他就是杀死安氏的人,实在也没有办法心安理得地伏在他的怀里,于是将他狠狠地推开,夏炚像个牛皮糖,被推开后再次冲上来又要抱住她,却见尉迟靖手掌心里寒芒一闪,接着肩颈处微微一痛,他便不能动了。
尉迟靖用自己的绣花针,点了他的穴。
“夏君,你是堂堂天子,不该为了一个女人而如此纠结。你应该拿出当年的气魄,在安平郡的时候,你隐忍,锋芒不露。但是那时候,曹炟甚至不害怕皇帝曹煜,却对你有几分顾忌,他的直觉是对的,从那时候起,一切便在你的掌握之中了。”
p>
夏炚身体不能动,也不说话,只看着尉迟靖,看她还能说出什么来。
果然尉迟靖又道:“昨晚,我想了一夜。我觉得,从安平郡开始,或者从我还是沈婥的时候,下山的那一刻,我便是一个棋子。我不知道下棋者是谁,有可能是我师父杨公,有可能是你,或者说,是你们一起在下这盘棋,你们是对手?还是合作者,这都不重要,总之,事情按照你们的安排在发展,我走到现在这一步,都是你们能够预想到的。”
说着,她走到夏炚的面前,眼眸里有淡淡的泪雾,“当年,你说你是为了救我,才娶我做八夫人。我是相信的,夏炚,我相信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你都没有爱过我一丝一毫,若你爱我,不会看着我,在这样的漩涡中,越滑越深,无法自救!”
夏炚从她的眸底,看到了她的痛苦,以前,他总以为她是坚强的,因为她比别人多活了两世,因为她遭遇过背叛也为爱情疯狂过,他以为,这发生的所有终于磨掉了她的棱角,让她可以变得现实些,然而现在看起来,根本就没有。
她之所以痛,是因为她还是曾经的那个她,就好像当初仍然在燕苍山上,每发跑很多路去探望师兄的那个怀有赤子之心的傻姑娘。
她之所以痛,是因为她历经了三世,依旧有放不开的执念。
“不是的,靖儿,不是这样的!”夏炚着急地喊叫着,然而却如此的苍白,他该如何解释这一切呢?
果然,尉迟靖又道:“夏炚,一切都回不去了。当年,在你杀了安氏,将我迫上回安阳之路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无法回头了。我注定是一颗孤独的旗子,是的,我失去了我的爱情,我可能永远也不能与曹炟在一起,但是,我与你之间在一起的机会,却是在那时就断绝的。”
夏炚的眼眸蓦然睁大,结结巴巴地道:“你,你知道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你必须放我走,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的仇人,不止是曹家,还有你夏炚,你留我下来,我为了给安氏报仇,迟早也会控制不住杀了你。”
她说完,直接回到榻上,拿起昨天收拾好的包袱。
“我走了,再过一个时辰,你便能动了,不必相送。”
“靖儿,你听我解释!”夏炚急急地道:“是,当初我的确认为你只不过是一只棋子,但是我后来,真的爱上你了。至于杀害安氏,是我这生做的最错的事情,我一直都在忏悔,靖儿,你就不能给我一次机会吗?说起来,安氏并不是你真正的娘亲!陈留王却是你真正的父亲,你身上流着陈留一族的血,你怎可回到你的仇人身边!”
“既然他是我的仇人,我自然是要回到他的身边,否则如何报仇呢?夏君,我顺便也会问问他,当初,他到底有没有给你那个承诺。”
“这是真的,我没有说谎!你只需问他,当初他与夏君,是否在牢里做过承诺!拍了手掌!是他他同意,夏君将你带走的!”
夏炚知道自己是绝然拦不住尉迟靖了,焦急地喊出这几句。
他不能动不能转身,而尉迟靖此时已经出了门。
听得尉迟靖道:“我会问他的,夏君,如果证实你说的是假话,我不会原谅你的!”
就这样,尉迟靖径直出了皇宫。
在路上遇到了明云夕,自从上次二人分开后,这还是第一次见面,明云夕上下打量着她,已经明白她这是要走了。
“靖儿,之前的事,对不起。”明云夕有些尴尬地道。
“都过去了。”尉迟靖笑着走过来,“今次一别,恐怕后会无期,夕夕你要保重。”
想到二人共同经历的事情,明云夕的眼眶还是禁不住红了下。
若是没有夏炚,她们必定能成为最好的朋友。
明云夕忽然抱住她,“靖儿,你也要保重。”
尉迟靖点点头,二人就此告别。
出现皇城,只见萧齐君和巫雅早已经坐在马车里等着,尉迟靖向二人点点头,便往后面的马车而去,却见巫雅向她招招手,“先上我们的马车吧,我还有些事情要向陈留公主请教。”
尉迟靖看向萧齐君,他也点点头,尉迟靖只好先上了他们的马车。
巫雅很八卦地道:“我以为夏君是决计不会让你走了,你是如何出来的?”
却听得萧齐君道:“这还用问?当然是慑于我萧齐君的威势,夏君是个聪明人,不可能因为一个女子,便与我堂堂萧齐君闹不和。”
“是不是当了皇帝的男子都这么妄自尊大?”巫雅说。
巫雅其实说出了尉迟靖想说的话,刚才还很抑郁的心情因为这二人之间的对话,不由地噗嗤笑了出来。
萧齐君有些恼怒地看着巫雅,“美人,你能不能在旁人的面前给本君留点面子?”
巫雅笑得捂住肚子,之后过去在萧齐君的脸上巴嗒亲了一口,萧齐君这才没那么生气了。
当然
这么一搅合,尉迟靖却不必回答巫雅那个问题了。
马车辘轳往城外行去。
这时候,明云夕已经找到了夏炚,好在她也是有些武功的,利落地为夏炚解开了穴道,就见夏炚的身子一个踉跄,差点儿站不稳。明云夕赶紧将他扶稳,夏炚问:“她呢?”
明云夕当然知道他口中的“她”是指谁。
当下道:“她已经走了。”
夏炚推开她,就往门外跑去。
明云夕也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等到明云夕气喘吁吁爬上城楼的时候,只见夏炚站在城楼上,目光投向远方。明云夕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果然是萧齐君的队伍,已经到了城门口将要出城。
夏炚的手掌紧紧握在一起,“这是为什么?为什么?”
明云夕轻轻地抱住他的胳膊,“夫君,你千万莫要拦她,她去了邾国,解决了该解决的事情,说不定还会回来。但是你现在去拦她,她或许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队伍到了城门口,萧齐君拿出通关令碟,队伍顺利出城。
终于彻底消失在夏炚的视线里。
听得明云夕又道:“夫君,我们能不能好好爱一场?就好像和帝与陈留公主那般,认真的爱一场。”
夏炚没有回答,他是听到了这话,可是这话没进入到他的脑海里去。
他脑子里都还是有关尉迟靖的一切影象。
……
萧齐君的队伍出城后走了半日,巫雅就受不了了,到了一个看起来很热闹的驿站,便定要休息,说明天再走。
巫雅玩心重,萧齐君都习惯了。
而尉迟靖既然是借着他们的队伍去邾国,所以也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众人便在驿馆住了下来。
尉迟靖的房间靠着最里头,将行礼放下,便也打算出来活动活动筋骨,一开门却见聂玉郎和翟白站在门外,尉迟靖不由笑了下,“就知道你们会赶上来的。”
聂玉郎和翟白道:“我们早就想走了,公主这次的决定是对的。”
尉迟靖可不想论对错,这次回邾国,她实在不明白自己是以什么样的目的回去的,她只是觉得有些事应该让它结束,而不是这样一直拖着。但到底怎样结束法,连她自个都不知道,或许,要问过那个问题,得到那个问题的答案之后才能做决定吧?
第494章 知道人怎么成魔的吗?(八千)
三人一起下楼,找了张雅座坐着,翟白道:“公主,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何事?”
“是这样的,既然有邾国萧齐君护持,我和聂兄便觉得这一路上,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所以我想让聂兄先行回邾国,毕竟皇上那里此时可能更需要人。想必黑云的事情,公主已经听说了。是”
尉迟靖点点头,“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至于——”尉迟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得聂玉郎道:“白老爷子,你说错了吧,是你要先回邾国,而我是奉皇命必须要保护公主的,所以我必须要留下来,亲自保护着公主才放心。”
翟白道:“谁不知道你醉翁之意不在酒,留下来只是为了寻找刘凌儿!你的眼睛每天都盯在别处,哪里会好好保护公主?总之,是你先回邾国,明白吗?”
“白老爷子,您这样说就不厚道了,当年您也曾像我这么年青过,那时候你若是能好好把握机会,找着一个红颜知已,也不至于现在就孤零零的天天和我这个大男人混在一起!你想让我和你落到同一个地步吗?现在我是有这样的机会,我与那刘凌儿虽然只见过一面,但是我的心已经被她勾走了,这无关乎我在邾国还是在去邾国的路上,所以,你的理由不成立,还是你先回邾国。”
翟白被他的话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你——”
还是尉迟靖赶紧道:“白老爷子,您向来足智多谋,此时和帝身边可能是需要您这样的稳重人,聂玉郎不过是一介武夫,回去后怕也帮不了多大的忙。不如这次您先回邾国,至于聂玉郎,他想留与我一道走也行,或者和你先行走也行,反正我与萧齐君他们一路同行,不会有事的。”
翟白一听,当即道;“既然公主这么说了,那还是我先行一步吧。至于聂兄,自然是留下来保护公主,萧齐君和这位孔雀夫人性子都是多变,万一路上出个什么事儿,公主身边有个人,也好及时应变。堕”
聂玉郎连连点头,“再说,皇上说了,让我一定要保护好你的安危。”
尉迟靖只好点点头,“既然如此,就这么决定了吧。”
之后,翟白在驿站里买足了干粮和酒水,骑着匹好马,先行告辞一步而去。而聂玉郎则撇下尉迟靖,去与孔雀夫人套近乎。
巫雅性好玩,此时便觉得聂玉郎憨得可爱,笑道:“想找凌儿?”
聂玉郎摆出一个自我感觉良好的姿势,胳膊肘捣在树杆上,一条腿松松地斜过另一条腿,道:“没错,那日我与凌儿在阵中相遇,一见衷情,相信凌儿对我亦是有感觉的,只是从那后不知为何再没有见到凌儿,夫人若是知道凌儿的消息,不防指点一二。”
巫雅笑得捂住了唇,妖媚地道:“凌儿那女子,冷冰冰的,不知道你看中她什么?话又说回来,别看她冷冰冰的,等闲男子还不能入她的法眼。”
说着上上下下打量着聂玉郎,似乎在衡量他够不够资格。
聂玉郎神色凝重地道:“孔雀夫人,我乃邾国皇帝座下三品参领,您应该知道的,便是尚书,达到三品的也极少。”
他的话惹得巫雅又笑了起来,“不如这样吧,你帮我办一件事,那么我便把你的意思转达给凌儿,看她要不要见你一面。”
“孔雀夫人请说,但凡我聂某能做到的事,一定万死不辞!”
巫雅道:“本夫人瞧着,尉迟靖手腕上那串铃当好玩得紧,你若能把那铃当给本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拿出来,只让本夫人稍稍的观赏那么一会——”
“不行不行!说到底,我是邾国皇帝的人,而皇帝让我保护公主,就是说我现在是公主的人,我不能做这种事情,孔雀夫人您重新说一个。”聂玉郎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本夫人就这一个要求,你做不到就算了。况且,我只是拿过来欣赏一会,然后你就给她重新送回去,她又不会损失什么,如果你做得好,你也不会损失什么,一切都是神不知鬼不觉的,那你不是武林高手吗?这件事对你来说肯定简单得很,还能见凌儿一面,你何乐而不为?”
“这——”聂玉郎有点犹豫了。
巫雅道:“我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还是不答应,那我们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你对凌儿就不是真的上心,你这辈子都休想再见到凌儿。”
巫雅说着便生气地要走,聂玉郎急了,忙道:“我试试好吧!”
夜深人静,尉迟靖睡不着,便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冷月。
就听见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女子哭泣声,接着有嘈杂的脚步声。
尉迟靖感到奇怪,然而出门在外,还得多点小心,因此并没有立刻出门,就在这时,忽然看到窗前飘过一个人影,那人戴着半边面具,面具上画的是令人恐惧的恶鬼纹,那人却并没有看到尉迟靖,就直接滑了过去。
接着又一人滑过,这人却正巧与尉迟靖打了个照面,二人都吃一了惊,尉迟靖认出他是曹煜,而他的手中,还抱着一个婴儿。
tang二人虽打了个照面,但是时间毕竟短,很快他们就滑远了。
尉迟靖仔细地观察上空,才发现这家驿管与对面的建筑之间,有一根黑色的绳子,因为是暗夜里,绳子的颜色与夜色融为一体,不注意还真看不出来,这两个人就是借着这绳子,从驿馆“飞”走的。
尉迟靖连忙关上窗户,想了想又打开门,只见楼下一女子正发疯般地哭泣尖叫,“抢孩子了!有人抢我的孩子!抓强盗!抓强盗啊!”
紧接着萧齐君和巫雅也出来了,他们显然是被吵醒的,显得有些睡眼惺松。
萧齐君问身边下人,“出了何事了?”
那下人是一直在门口守着,所以对楼下的事,是全部目睹了的。
这时回道:“回主子,是楼上嘶喊哭泣的这女子,被人抢走了孩子。那孩子还不满一岁。”
“光天化日之下抢孩子?呵呵,有趣。”萧齐君道。
反而是巫雅想到了什么,啧啧了声,道:“果然心狠手辣。”
尉迟靖只觉得疑惑,她是看到了曹煜抱着孩子的,那就是曹煜抢走了这孩子?可是曹煜为什么要抢孩子?这也太奇怪了吧!
楼下那女子,哭着哭着便晕了过去。
……
这时候有人上楼来了,道:“说也奇怪了,这叫什么事儿呀,最近这十里八方的,凡是不满一岁的婴儿,好多都被抢走或者偷走了。你说这么小的婴儿能做什么?便是要去将婴儿卖了吧,你说这年头,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孩子也卖不出几个钱来,穷人家卖孩子的多了去了,抢孩子的倒是少见。”
听了他们的议论,萧齐君也面露疑惑之色。
“美人,你说这是什么原因?”萧齐君问道。
“或许没有他们想的那么复杂,夫君你有没有听说过,这天下间,什么样的肉最美味?”
“有句俗语说,天上的龙肉,地下的驴肉。”
“龙肉?龙肉好吃还是不好吃,有人吃过吗?还有驴肉,不过是粗鄙之物罢了,这是那些吃不到肉的穷人杜撰出来的,做不得数。我倒是听说,最美味的莫过于婴儿肉,那肥嫩多汁,又纯净无比,才是世间最美味的肉。这些人抢孩子,八成是要回去炖了吃的。”
看她说的这么理所当然,连萧齐君这种见惯生死的人,内心也是一阵恶寒。
再说曹煜,抱着孩子进入了一间小院,就见姬静姝已然揭掉面具,坐在椅子上等着了,她脸上的伤口在昏灯下看起来非常可怖,里头还是蠕动着令人恐怖的肥白蛆虫,不过她似乎倒已经很适合了,那种麻痒疼痛的感觉,她能够忍住。
见曹煜看着怀里的孩子发呆,她冷冷地道:“煜,还不将孩子快点抱过来,我瞧着她俊得很,说不定就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呢!快点将她杀了,引这些虫子去吃她的尸体!”
曹煜将孩子放在桌上,孩子才刚刚八个多月,会爬了,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非常可爱。
而在曹煜和姝静姝的眼睛里看来,她现在不过是蛆虫的食物,她最好是变成蛆虫的食物。
“煜,怎么还不动手?”
“这孩子,恐怕不能杀。”曹煜道。
“为何?”姬静姝大声问道。
“刚才我们从驿馆出来的时候,被尉迟靖看到了,我与他打了个照面,她定是认出我来了。以她与夏炚之间的关系,恐怕很快夏炚就会派人追到这里来。不过我听说,她与夏炚之间应该是产生了一些误会,如今她要回邾国,按照她的性格,若是我们将这孩子送回去,说不定她会放我们一码。”
姬静姝哧地一笑,“她才是世界上最恶毒的人,否则怎会对我施予人面虫!让我受如此的折磨!你不必管她,煜,快杀了这孩子!”
“静姝,你冷静点。杀这孩子还不简单吗?只是你觉得,这孩子的性命真的能救得了你吗?我是觉得,那巫雅说的话未必是真的。”
“可这已经是唯一的办法了不是吗?”姬静姝声音沉沉,“若是连这个办法都不能用,那我可不就是得等死了?或者我这辈子就是这等模样。煜,你不是说,你爱我吗?难道你忍心看我这样?”
姬静姝的眼泪落下来,本应该是梨花带雨的模样,然而她因为半边脸溃烂,伤口里又有那般的虫子在动,实在是半点让人怜惜不起来。
“不行,这孩子不能杀,我要去还给那个女人!”
说着他抱起那孩子,就打算离开。
姬静姝见状,忽然唤了声,“慢着。”
姬静姝缓步走过来,“那,可以先不杀她,可是毕竟忙了这一整晚,才将这孩子抢来,能不能看看这人面虫,对她到底有无反应?若无反应,那么再送她离开也不迟。”
曹煜没有拒绝,让姬静姝走到孩子面前,只见她盯盯地看着孩子的脸,轻轻地抚上她的脸蛋儿,“多可爱的孩子啊!”
孩子却可能因为看到她脸上的伤,非常
害怕,因尔大声哭泣了起来。
姬静姝有点无措地道:“不哭不哭,好宝宝不哭。”
曹煜也道:“我这就送她回去,她大概是想她娘亲了。”
姬静姝看着那小孩圆溜溜的眼睛,虽然哭着,却还是盯着她脸上的血疤,心里腾地升起一股火,忽然低下头,狠狠地在小孩的脸上咬了一口,生生从孩子脸上咬下一口肉来,孩子的哭泣声一下子转为撕心裂肺。
曹煜一把推开她,“你疯了!”
姬静姝将那小孩子的肉在口中嚼了两下,咽下去,忽然觉得脸上的伤,竟没有那般麻痒了,眸子微微地一亮,“煜,这孩子的肉有用,我的脸没那么难受了,你让我吃了她吧!让我吃了她吧!”
曹煜眼见孩子被咬去一块肉,是不能再送回去了,送回去她的父母也必不甘休,当下便想抬手杀了这孩子,给姬静姝算了。
谁知道手刚刚抬起,就听得外面一阵娇笑。
接着就见脸颊上画着蛇纹的巫雅走了进来,“没错,只有生食活生生的孩子的肉,才会有作用呢!”
姬静姝狂喜,“原来是要吃活的,怪不得,怪不得我前面杀了那么多小孩,却一点作用都不起呢!巫雅公主,你怎地不早点说明白!”
巫雅笑道:“我说的很明白,是你们没有听明白罢了。”
不管怎么样,姬静姝算是得到了正确的答案,立刻从曹煜的手中抢过孩子,像个野兽般就蹲在屋角啃食起来,孩子起先还大哭着,嗓子几下就吼得哑哑的,再到后来就只剩余本能的痛苦哼哼,再过了片刻,便彻底没声儿了。
巫雅笑嘻嘻地看着这一幕,居然觉得很有趣。
而曹煜看到姬静姝满脸是血地啃食活小孩,忽然觉得一股凉意从脊背升起。
……
巫雅回到驿馆的时候,天都快亮了。
不过萧齐君似乎已经习惯了她这样神出鬼没,倒是她自己神秘兮兮地对萧齐君道:“夫君,你知道人是怎么变成魔的吗?”
萧齐君想了想,“这天下间,能让人成魔的东西太多了,权利,欲望、金钱——如果想让一个人成魔,便要给他这三样的其中一样,然后再收走,然后再给他——如果三番五次,必定成魔。”
巫雅笑道:“这些都是小儿科,有比这更厉害的,那就是对生命的渴望,会让人成魔。”
尉迟靖犹豫了很久,还是给夏炚写了一封信,清晨时分让人给夏炚送去,信中将昨晚的事情说了一下,主要还是为着那些无辜的婴儿罢了。在她看来,不管曹煜出于什么目的,都不该在小孩子身上下手,而且那小孩一晚上未归,恐怕是不会再回来了。
尉迟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巫雅和萧齐君,还有尉迟靖继续上路。
这一日,聂玉郎却是紧跟着尉迟靖身边,照顾殷勤得很,比如一会儿问她要不要喝水,一会儿又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水果塞到尉迟靖的马车里,或者没话找话和尉迟靖搭话。尉迟靖实在是奇怪,挨到下午时分,才道:“聂玉郎,今天表现得很够了,说吧,有什么事?”
聂玉郎很尴尬地摸着后脑勺,“没事,能有什么事,皇上让我照顾你,这些都是应该的呗。”
尉迟靖嗯了声,“是你说没事的,等会别又有事。”
聂玉郎见尉迟靖好似真的打算不再过问了,连忙道;“有事有事,是有点子小事。”
尉迟靖见他手中比划的,似乎的确是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
“是有关刘凌儿的?”
“正是呢!我就说公主你,真是少见的聪明。”
尉迟靖嗯了声,“倒是难得,这刘凌儿可是孔雀夫人的秘密武器,没有她的允许,你们怕是见不了面的。怎么着,是你答应了孔雀夫人什么事吧?”
聂玉郎这下当真是对尉迟靖刮目相看了,以前光知道她摆弄数术,没想到想办法也这么细密周到,忙道:“既然都瞒不住你,我就直说了吧。是这样的,孔雀夫人呢,想借你手腕上的这串铃当一观,如果我借到了,就允刘凌儿见我一面,如果借不到呢,就,自然见不到了!”
“只是借去一观?”
“正是正是,她说借去观一小会儿就归还。”
“那敢情好,正巧我也有一物要观,若她同意,我便愿意把这串铃当借给她。”
“你也有一物想要一观?公主,看在我们这么深厚的感情上面,您不会故意为难我吧?”
“一点儿都不为难。”尉迟靖说着,便招他过来,在他耳朵说了几句话。
聂玉郎听了,只好道:“好,我去试试看。”
聂玉郎到了前面的马车前,听到巫雅正在撒娇,又要队伍停下来休息。萧齐君有些为难地道:“每天这般休息,什么时候才能到邾国呢?你不是特别想见你昔日的心上人和帝吗?怎地现在要奔着他而去了,你却这般磨磨唧唧的,美人,你心里到底
在想什么,朕是越来越不懂了呢!”
“唉呀人家好不容易出来玩一下,就想好好看看风景,体会一下风土人情,走的这般快,那不是白走了吗?”
“什么时候都是你有理。”
这时候聂玉郎道:“孔雀夫人,聂某有事要跟您说。”
“说吧,我的事没有萧齐君不能知道的。”巫雅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来。
“刚才,聂某去借那串铃当了,但是被公主给发现了,不过她很好说话,她说,她愿意借出铃当给孔雀夫人一观,可是听闻孔雀夫人近日得到宝贝,她也想借去一观,所以二人可以互换一观。”
巫雅哧地一笑,“这个尉迟靖,倒是一点亏也不肯吃呢。她想借什么?”
“说是想借夫人新近得到的那只玉狮子。”
马车的车帘被一把掀开,巫雅的眼睛里像是藏着针,盯在聂玉郎的脸上,“那串破铃当倒是价钱几何?我这玉狮子可是无价之宝。她倒是挺精的,聂玉郎,你去告诉她,我不借!但是她那串铃当可要戴好些,莫要哪天掉了,倒教我给捡到了,白白便宜了我。”
聂玉郎一听,苦着脸道:“那我和凌儿——”
“你这么无能,连串铃当都借不来,那自然是不能见凌儿了。”
“这,这不好吧!”聂玉郎不依。
萧齐君听出来点意思,也探头出来,“原来聂兄看中了刘凌儿?”
聂玉郎忙换了幅笑脸,“还请萧齐君成全。”
萧齐君笑道:“这事朕可做不了主,你还是继续求朕的美人吧。”
然后他一幅事不关已的样子,又缩回了马车里。
把个聂玉郎恨的牙痒痒。
半晌,聂玉郎又道:“要不,我再去问问公主。”
巫雅道:“快去快去!”
聂玉郎叹了口气,又到了后面的马车处,将事情给尉迟靖说了一遍。尉迟靖笑笑地道:“未料到她如此小气,既然如此,那我便也小气一把。这串铃当的尊贵之处她是不懂的,而她看起来并非是识货之人,既然如此,又保必一观?至于那玉狮子,想必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以出奇,不看便也罢了。”
聂玉郎于是又到了巫雅的马车前,这次却不是低三下四的请求了,而是直接道:“公主说了,你既然是把那串铃当看成是不值钱的东西,想必并非识货之人,既然如此也没有必要一观了。”
“什么,我并非识货之人?”巫雅再次掀开了车帘,“她那破铃当,除了我也没谁能看在眼里了!我不是识货之人?!气死我了!”
聂玉郎只是挑挑眉,也不说话。
倒是萧齐君道:“既然她对玉狮子感兴趣,使给她看看又如何?又不会少掉一块肉。为了防止出现闪失弄丢了,让她到我们的马车里来。”
巫雅顺水推舟,“快去快去!把那小贱人给我叫过来!”
聂玉郎却不动,巫雅皱着眉道:“快去呀!”
聂玉郎道:“对不起,我不知道小贱人是谁。”
“敢情护主呢!”巫雅噗嗤一笑,“好,去把你的公主大人请过来可好?”
聂玉郎这才打马转身,一会儿功夫,尉迟靖来了。
上了马车,巫雅有点不服气地道:“你说我不是识货之人?”
尉迟靖笑着道:“你自是识货之人,否则又怎肯拿玉狮子进行交换相观。”
一句话把巫雅一肚子兴师问罪的话堵了回去,她气得咬咬牙。
从马车柜子的隔档里取出一个盒子,递到她的面前。
尉迟靖打开盒子,里头果然是那只青白玉狮子。
尉迟靖便把手上的铃当也摘下来,递到巫雅的手中。
巫雅将铃当拿到手里后,便像观赏宝物似的,真是里里外外前前后后看了个仔细,而尉迟靖自然也是如此看玉狮子的。说起来,这巫雅和尉迟靖,都算是当今很厉害的两个女性,见她们行事作风也不相上下,丝毫没有相让之意,这萧齐君心中倒是对二人都赞赏有加。
“陈留公主,这玉狮子朕还有一只一模一样的,陈留公主见识广博,可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有一模一样的玉雕出来?”萧齐君问道。
尉迟靖也有点诧异,“萧齐君居然还有一只一模一样的?”
萧齐君点点头,“正是。”
尉迟靖再仔细地看看,“这玉狮子质地油润细腻,乃是极品软玉,关键是不但狮子的身体雕塑用的是上好软玉,便是这鸡血石也是此类玉石中的精品,而且这并不是后天由别处挖来镶嵌的,而是原本就与青玉一体,这种情况下,得一已经是难得,居然有一模一样的,只怕只有一种原因可能做到。”
萧齐君哦了声,“是何原因?”
“便是养玉人穷几代心血,而养成的玉。在养玉之前,便已经设定好了雕物的形状和用料以及位置,才能弄出两个一模一样的。”
<
p>萧齐君是第二次听到这种解释了,第一次是巫雅说的。
“这世上,竟真的有养玉人?”
“听说天烬时期,养玉人盛行,只是能养成功者无几。后来天烬灭国,养玉人这种依靠皇族而生存的群体,刹那间解体,现在已经难寻养玉人了,而且也没有人相信会有人养玉成功。但是今天见了这玉狮子,当真是眼界大开,只怕并不是没有人成功,而是成功者都不喜公之于众罢了。”
尉迟靖又仔细看了好一会儿,方才放下。
果然雕工也是精湛,实在是精品,这样的精品若说是天然形成,未免有点太不可思议了。
她还在玉狮子的后脚上,发现了一枚小小的,类似于印章的东西。
可是实在太小,肉眼根本分辩不出来里头写的是什么,盯了半晌道:“可以打一碗水来吗?”
萧齐君立刻让人去打了一碗水过来,尉迟靖将玉狮子倒着放在水碗里,发现玉狮子的脚上的印字果然大了些,眯着眼睛看了好半晌才看清楚大约是“天烬玉制坊,陈”几个字。
萧齐君其实之前一直没有注意到玉狮子的脚上有字,或者说是注意到了那个“瑕疵”,却没想到那是制玉人所留下的印章。他甚至只是惊诧于两个玉狮子,便连瑕疵都是在同一处的。
这时诧异道:“这竟是一个章刻吗?陈留公主果然好本事,这样一来,倒可以查出此玉狮子的来历了。”
尉迟靖笑道:“有些东西本就是有故事的,有些故事值得深究,有些故事却不一定值得深究。不过这位陈姓人家,能够养此玉成功,理该记录在册。现在一双玉狮子都已经到了萧齐君的手中,理该记录在萧齐官册。毕竟这么样的一对宝物,也实属难得。”
萧齐君忙道:“那是那是,不过夏君若知道这玉狮子竟如此珍贵,不知道会不会后悔自己当初那么大方,居然赠予了本君。”
想到夏君听到消息时,那种神情,他不由高兴地笑了起来。
尉迟靖也只能笑笑,萧齐君和巫雅这二人,当真是适合做夫妻的,二人性子很是相似。
第496章 两君会面
这时,却听得一直没插话的巫雅喊道:“尉迟靖,你耍赖!”
尉迟靖诧异道:“玉狮子就在桌上,并没有被我偷走,如何叫做耍赖?”
“这串铃是不是少了一个铃当?被你藏起来了?”巫雅看起来很是气愤。
尉迟靖恍然大悟,“此串铃的确少了一个铃当,却并非被我藏起来了,而是拿去救人,此刻应该在那人的身上。怎么了?”
巫雅听闻极度失望,将这串铃啪地拥到了尉迟靖的面前,“此铃的确是宝物,但是当时是利用金木水火土的格局制成,铃当的数量有严格的规定,如今既然少了一个,此铃便也不如当初那般宝贵了,甚至也真的就值不了几个钱。我倒后悔今日这桩交易了。是”
说着立刻把玉狮子抱在怀里,重新装在盒子里,小心翼翼地保存起来,“这个姓陈的居然能养玉成功,就该青史留名,记录官册。不过这只玉狮子可是已经送给我了,夫君你可不能收回。”
看着她紧张的样子,萧齐君哈哈笑了起来,“美人,你便是要朕的半壁江山,朕都不会眨下眼睛,这东西再宝贵,朕却还是舍得的。堕”
“那就好,那就好。”
尉迟靖引魂铃重新戴到自己的手腕上。
这时候,也差不多到了应该休息的时候,队伍渐渐地停了下来。
下车后,入目却是一个青山绿水的小山村,村子里炊烟处处,鸡犬相闻,好一派乡村绣景。虽然已经是深秋,却好似并不见萧瑟之意,反而处处都勃勃生机。尉迟靖深深地吸了口这里的空气,漫步于旁边的小树林里,聂玉郎则又去缠住了巫雅,巫雅今日得知引魂铃少了一个铃当,心情很不好,但是被聂玉郎缠也得很不耐烦,终于答应今夜让聂玉郎和刘凌儿见一面。
尉迟靖则抚着自己腕上的引魂铃,虽然离邾国还有十几天的路程,但是往前走一天,就少了一天的路程,就意味着快要与曹炟见面了。
可是,以夏炚的为人,真的会说谎吗?
曹炟那时候在牢里,是否真的同意了夏炚的提议?曹炟是否真的把她送给夏炚了?
她想着想着,心就又狠狠地痛起来。
家族仇恨固然让她为难,肝肠寸断,然而这爱情的背叛,却像是最后一根稻草,快要将她压垮了。
……
且不说尉迟靖归邾国这一路的风风雨雨,只说曹炟,四天后见到了翟白,知知尉迟靖要回到邾国来了,他真是高兴的一宿都没睡觉,第二日便让侍从给自己找出新衣裳,在妆镜前照来照去,又问侍从,“你们看朕,这段时间是瘦了,还是胖了?有没有变老?”
其实因为那黑云的事情,曹炟已经好些天没好好休息,虽然容颜依旧英俊无人能匹敌,但是的确是比前些日子又瘦肖了一点。不过侍从们哪敢这样说,都说皇上精神奕奕,和以前一样呢!
曹炟嗯了声,把穿在身上的新衣裳又换下,打算等尉迟靖到安阳那天再穿。之后又安排人赶紧去把建章殿附近的宁祥宫打扫出来,虽然宫苑不大,但因为离建章殿比较近,所以内里的布置却是比之皇后宫寝还要豪华,因为皇帝有时候会在其内独自休息,又往宁祥宫里添置了些新东西。
这些事情都被尹凤看在眼里,心里头那个气呀……
之后她便找机会去宁祥宫逛逛,结果正巧遇到曹炟在里头,正在摆开一盆牧丹花,看到她进来,他微皱眉头,“皇后,你怎么来了?”
“听说陈留公主要回来了,臣妾来看看是不是还需要添置些什么?”
“不必了,都添置齐了。”
想到尉迟靖一直对尹凤有戒心,不太喜欢她,而且尹凤也承认自己会些奇术,想了想,曹炟觉得还是先防患于未然比较好,于是道:“在靖儿回到宁祥宫之前,皇后都不用来了。”
尹凤的脸色微变,却还是只能道了声是。
接着便走了出去。
这样连续等了四五天,听探子回报,按路程算,尉迟靖再有三天就会到达安阳。这个时候,曹炟才从那种狂喜中恢复过来,尉迟靖是回来了,可是当初在金府时,她面对仇恨所做的决择,还清晰地印在曹炟的脑海里,他没有权力要求尉迟靖放弃仇恨,他甚至没有继续爱尉迟靖的资格吧?
想到二人见面后即将要面对的问题,他终于恢复了理智,喜悦的背后,参杂着各种忧心忡忡和惆怅的复杂情绪。
靖儿,这次你回来,是来报仇的吗?
……
萧齐君和巫雅还有尉迟靖,到了安阳附近的郡城的时候,就发现路上似乎有很多的“流民”,他们大包小包,托家带口,在这萧瑟的秋日举家迁移。有些小孩子因为走不动常常在路边哭泣,因为人多而混乱,有些人家甚至丢了自家的孩子,路上被强盗打劫的事情也时有发生。
萧齐君的队伍在路边休息的时候,就见一小拨流民试探着来到队伍前,向他们要吃的。
萧齐君倒还善意,
tang让人把吃食给这群人分了些,他们高兴地席地而坐,几口就把食物吃光。
萧齐君见状,却又不再给了。
尉迟靖走上前去道:“你们从哪里来的?现在已经快要冬天了,你们这是要到哪里去?”
为首一人答道:“我们是安阳城附近的居民,安阳要出大事了,我们不敢再住在那里,所以就打算回老家避一避。谁知道半路就被抢劫,现在离老家还远,真不知道后面的日子该怎么过。”这人说着叹了一声。
另一人道:“是啊是啊!现在不但是安阳城附近的百姓,还有安阳城内的人们也都外迁,只是那黑云看起来还在不断的壮大,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才会安全呢!”
“黑云?”尉迟靖疑惑不解地问,“什么黑云?”
“那团黑云可邪门了,就停在半空,现在已经离安阳城可近了,过几天说不定就能覆盖住安阳城,到时候那后果真是不敢想象。这团黑云已经把清溪村所有人都弄死了,唉呀可真是吓死人了。”
“是啊是啊,现在虽然艰难,可是运气好的话,遇到你们这样的贵人,能有口吃食,好歹还能到达安全的地方,这安阳城却是决计不能再居住了。”为首这人说完,看着萧齐君的队伍道:“看贵人们行去的方向,该是往安阳而去的吧?劝贵人们三思而后行,现在大家都往外跑,你们反而往里走,万一出事可怎么办呀!”
巫雅听得有趣,有些兴奋地道:“我已经迫不急待地看看是什么样的黑云,居然这般的厉害。”
其实尉迟靖当初从阵里出来的时候,有看到过那黑色的烟雾,当时只以为是地下冒出来的冤气形成,等见了天日,晒几日太阳,自然就没事了,难道是那烟雾没有散去,反而凝聚起来了?
队伍再次上路,巫雅在车里搂着萧齐君的脖子,“夫君,你真的要去吗?万一去了,真的出不来怎么办?”
“我乃真龙下凡,龙气护体,怎么可能出不来?反而是你,胆大包天,朕倒是有些担忧你。”萧齐君说着叹了口气,将巫雅抱在怀里,“美人,朕不知道你在胡闹什么,只是这次闹完后,就跟朕好好回宫过日子行吗?没事抓抓蛇玩,或者逗逗小宫女小太监不是挺好的?何必要到处冒险。”
巫雅笑得很灿烂,这笑却不达眼底,她内心里的冰冷,似乎已经没有谁能够捂热了。
萧齐君当然看得出来,只微叹了声,轻轻地吻了下她的额头。
这一路来,尉迟靖眼见巫雅被萧齐君宠爱,爱着,哄着,捧在手心里的,心里其实有些羡慕巫雅,毕竟不是每个女人都有资格这样胡闹的,不是每个女人都能遇到萧齐君。
又想到自己与曹炟,心里头却越发茫然。
……流民的劝戒,并没有阻止到一众人往安阳城进发的脚步,这一日却已经到了安阳城外,他们也终于见到了那团黑云,黑云的确已经往安阳城的方向飘去,现在已经很近了,而且黑云比之前些天,要更大更令人恐惧,就好像是上天发怒,弄了一座黑山出来压在安阳的头顶。
路上有很多老人设香坛拜各种大仙,空气里流溢着各种烟雾的味道,更令这里的氛围奇怪。
远远地,曹炟率人过来,迎接萧齐君的队伍。
两位帝王一起下马,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二人却像兄弟般,互敲了下彼此的胸膛,拍了拍彼此的肩膀。
这番客套完了,曹炟的目光一下子落在了尉迟靖的身上。
二人目光对视,尉迟靖蓦然垂下眼帘,缓步到了曹炟的面前,道:“臣女尉迟靖,参见皇上。”
曹炟连忙将她扶起,“不必多礼。”
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有些心痛地道:“你瘦了好多,脸色也不好,是不是病了?”
尉迟靖在离开坤城的前一天晚上,整晚未睡,又吐了血,第二天好像没事人似的跟着队伍行进,一路之上萧齐君虽然也派太医给她开了些药调养了下,但是她心中重压过大,终究是没有养过来,此刻面色苍白,人的确也瘦了一大圈儿。
曹炟温柔慰问,令她的心蓦然一酸。
却只是看着曹炟,并没有说话,反而好似怕别人看到她与他过于亲近,脚步也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这微小的动作,已然让曹炟的心中泛着苦涩。
他也没有再继续为难她,只道:“萧齐君,这次来的不是时候,我安阳城正面临着危机,恐怕这几日便要出事,怕祸及萧齐君,所以朕不打算迎萧齐君入城,就在这城外设了宴,替各位接风洗尘,之后,便请萧齐君离开安阳,率人回萧齐吧!”
萧齐君并没有拒绝这个提议,毕竟他也亲眼看到了这团黑云,并且也感觉到这黑云散发出来的灼热气息。自从认识了巫雅,他其实见过不少的邪门东西,但此时此刻也觉得这黑云恐怕比他以前见过的任何东西都可怕,倒真的没有必要把命赔在这里。
于是只道:“谢谢和帝安排,和帝安排得甚得我心,极为周到。”
却听得巫雅道:“夫君,你是被和帝小看了呢,居然还谢谢人家!”
萧齐君只不过是想装个糊涂,应了和帝,可以随时退走,没料到巫雅却要来堵死这条路,因尔尴尬地道:“美人,你喜欢这里,下次朕再带你来好了。我们在这里,和帝又要安排人去对付那黑云,又要招待我们,如此分心,会令和帝很辛苦的。”
巫雅呵呵冷笑,走到曹炟的面前,“和帝,你还认不认得我?”
其实在她说话的时候,曹炟已经认出了她,心里倒也知道这巫雅公主的性子,不达目的不罢休,却不知道这次有何目的。
当下道:“原来是巫雅公主,好久不见了。”
“能够见到我,你一定很奇怪,也很错愕,不过没有关系,本夫人要的就是这种反应。和帝,我这次来,就是想要见识见识这个什么倒阴阳八卦阵,还有这黑云,只是有一点,若是我们帮忙破去这黑云之危机,你不能阻止我抓住况离,他可是我的!”
曹炟心想,这况离也不是你想抓就抓的啊,如果他侥幸能够从倒阴阳八卦阵中逃出,还有什么是他不能接受的呢?
当下道:“夫人若是能破去此黑云,那么夫人与况离之间的恩怨,朕不会插手。”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和帝你可不许反悔。”
“自然。”
而一直在旁边的尉迟靖,却没有插话。
对于接风洗尘的大宴,也没有参加,倒是早早地去停放尸体的地方去仔细观察尸体,曹炟在尸体堆里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将一个死去的男子的衣裳解开,仔细地看那人的每寸肌肤呢!
曹炟连忙走过来将她扯了起来,“莫要离这些尸体太近,免得邪气侵体。”
尉迟靖的目光落在曹炟的眸底深处,怔了半晌才道:“你抓疼我的手了。”
曹炟的手不由自主地一松,“靖儿,这些尸体是昨天黑云再次降下而害死的人,这个黑云,大约每三四天降落一次,侵害的人,有时候多,有时候少。”
尉迟靖道:“没有办法抓到一些黑云吗?”
曹炟微怔了下,在大家的意识里,黑云虽然与别的云不同,但到底还是像空气一样的东西,从来没有人想去抓住黑云观察一下的。
他摇摇头,“没有,而且现在,它们变得不可接近。前些日子尹凤接近一次,结果全身的皮肤都很痒,似是得了失血症,在宫中养了好些日子,才恢复了。”
“失血症?”尉迟靖扭头看着这些尸体,“是啦,他们的死状,倒像是什么东西,吸干了他们的血肉。可是为什么,全身都没有伤口呢?”
尉迟靖不甘心,又蹲下去。
这次,曹炟没有阻止她,反正就算现在阻止她,一会儿她还是会再来看看的,所以他干脆也蹲下去,和尉迟靖一起将干尸上的衣裳扯了,露出整个尸体的皮肤,尉迟靖连发间头发都没有放过,还是没有找到任何的伤口。
她干脆拿出一把小刀来,将这具尸体上的皮肤割下来一块,“我要拿回去看看。”她这样说。
然后真个就拿出手帕,将那块皮肤包在帕子里。
已然没有血和肉及水份的皮肤,其实有点像是风干的皮革。
而巫雅则对倒阴阳八卦阵更感兴趣,可惜因为黑雾笼罩,她便是连接近倒阴阳八卦阵也做不到。
有些郁闷地道:“这次莫非真的是白来了?照这样的情况,况离定是死在阵里了,可惜了我巫国的巫灵珠!”
在接风宴的时候,尹铉也来了。
对于萧齐君的到来,尹铉其实是有些意外的,此刻尹铉来到萧齐君的身边,“萧齐君,尹某觉得皇上说的对,这里却是凶地,不宜久留,萧齐君不如早点回国去。”
萧齐君笑笑,“你似乎很盼着本君走。”
尹铉干笑道:“这个时段实在是有些特殊,尹某也完全是为了萧齐君着想啊。”
萧齐君道:“本君倒是奇怪了,尹大司马,据本君所知,您可是邾国了不起的一等一的大人物,而且和帝让您驻守渝洲,唉,这渝洲离这安阳,何止千山万水,这时候尹大司马如果离开安阳,去渝州避难,想必皇上也不会多说什么,而且尹大司马回渝州守城,也是重中之重的大事。可是尹大司马却宁愿留在这危地,莫不是,这危地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尹大司马?”
尹铉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犀利,“安阳乃是我邾国皇城,安阳的安危则是邾国的安危,我尹某自是出现在需要尹某的地方。护安阳,护住整个邾国,是我尹某的责任,尹某岂能在这个时候做了贪生怕死之辈,让皇上独自在这里应对这些事情。”
萧齐君还能说什么呢,只伸了个大拇指,呵呵笑道;“果然忠臣!本君座下若是有大司马这样的忠臣,也可省心多了呢!”
尹铉干笑一声,“萧齐君为了登上帝位,却是将兄弟姐妹都杀完了,如今是孤家寡人,虽然寂寞了些,可是到底再没人敢与萧齐
君作对。”
这可是直指萧齐君的痛处,萧齐君晒笑两声,“为君者,便是遇狼杀狼,遇虎杀虎,哪个手上没沾上鲜血?若为君者过于良善,怕是把爪子藏了起来而已,尹大司马,戒骄戒躁啊!”
这句话却让尹铉的心怦地狠跳一下,最终道:“感谢萧齐君的指点。”
萧齐君冷冷一笑,转身离去。
*
夜已经很深了,尉迟靖还没有睡。
火油灯被她拨到最亮,她将那块人皮拿到灯下观察,只觉得那像是一片风干的猪皮,并看不出什么异样来。
于是将它隔在桌上,又卜了一卦。
卦象却显示——凶。
解大壮卦初九,意为力量是有限的,还没有达到征服敌人的地步。如果自以为强胜而冒进,则有可能还来重大灾难和凶险。
可是,再耽误下去,那片黑云就要进入安阳城了呢!
她想看看夜里黑云的动向,蓦然站起来掀帐而出,却把帐外一人吓了一跳,那人正是曹炟,不知道他在门口踌躇多久了,原本刚刚鼓起勇气想要进入,没成想尉迟靖给出来了。
尉迟靖见他无措的样子,心忽尔一酸。
却是没有多说什么,低头往前面的高坡上走去,曹炟缓缓地跟在后面。今夜的风很大,他们一前一后,风袂被风吹的作响,两人之间其实有一点点距离,但是曹炟却忽然觉得,便是这样走着,也是幸福的。
尉迟靖停步在山头,仰头看头头顶的黑云,曹炟到了她的身边,也看着头顶的黑云,这才黑云越来越壮大浓黑了,即使是在暗夜里,也能感觉到那沉重的浓黑——题外话————预祝各位美女们节日快乐!祝美女们青春常驻,健康如意!
这个月的月票有点儿低,求月票啦啦!么么哒爱你们。
第497章 看他会不会为你杀了我
看到尉迟靖似乎有点冷,抱着双臂,曹炟赶紧把自己的大氅脱下来,用它裹住尉迟靖,尉迟靖想要推却,却觉得曹炟的动作颇为固执,一时间只好接受了,却仍然不知道说什么。
二人的目光对视,又都匆匆躲开,结果就这样默然地站了很久,最后又一起默然地下了山头,又各自默然地回到了自己的帐中。
第二日清晨,尉迟靖刚把那块人皮用盐水泡着,就听到外面有人说话,又传来参拜皇后娘娘的声音。
尉迟靖怔了下,却没有出去。
过了片刻,帐帘被掀开,进来的正是当今邾国的皇后娘娘尹凤。
尉迟靖转过身,二人目光对视,尉迟靖尚未有何反应,尹凤已经目含热泪地快步走过来,似乎要给尉迟靖跪倒的模样,一边还喊着,“姐姐!”
尉迟靖连忙将她扶起来,“你这是做什么?”
“姐姐,当日的救命之恩,尹凤尚未谢过,未料到那日一别,直到现在才可以再见面。”
“你定是想着,若我们这生,都不要再见面才好。”
当日尹凤的所做所为,早已经让尉迟靖认清她是何样的人,就算她此番如此表现,她依旧知道她骨子里是什么样的人,是以语气间并不客气。
“姐姐在生凤儿的气?”尹凤道。
“尹凤,我不习惯被人叫姐姐,你现在是皇后,只需直唤我的名字即可。”尉迟靖淡声道堕。
“姐姐果然还在生凤儿的气。可是当初那般的情况下,凤儿若不逃出,只怕现在已经命丧黄泉,人魂离开身体是有时限的,超过那个时限便无法再恢复如初,所以才会那么冒险不顾一切的逃出。”
尉迟靖不理会她说的话,她明明知道她为什么生气,却是顾左右而言它。
尹凤见她面色依旧沉郁,又道:“我知道了,姐姐是怪我没有实现诺言,当日我答应了姐姐,若是姐姐救了我的命,我便主动离开皇上。是的,当日凤儿即答应了姐姐,就没有想着食言,只是从阵里出来后,很多事又岂是凤儿一人能左右的,说到底,凤儿也只是个棋子,任人摆布罢了,姐姐若怪我,便杀了我好了!”
尹凤说着,便拿出一把尖刀,塞在尉迟靖的手中,然后将刀尖冲着自己的胸膛,“姐姐你杀了我好了!”
尉迟靖见她一幅楚楚可怜的样子,那里有当时在倒阴阳八卦阵中的阴毒之色。
诧异一个人,居然可能将不同的面容应运的如此自如。
心头却对她的伎俩不屑,松开了刀柄,她道:“你想死,就找个没人的地方去死吧,别死在我的帐内。”
“姐姐——”尹凤震惊地看着尉迟靖。
“尹凤,你我相斗过,也患难过,我们对彼此都了解得很,你又何必使出这样的法子来?你现在是皇后,莫说我不能杀你,便是不小心割断了你一根头发,也有人会找我算帐的。好了,我很忙,你出去吧。”
尹凤的小心思被揭穿,却并不生气,反而在沉默了半晌后,将尖刀收在袖中,唇角上弯,露出一抹明媚的笑容,“看起来,姐姐定是听说了什么。没错,现在皇上呢,是对我专宠了些,惹得很多人羡慕,可那还不是因为后宫空虚,除了我这个皇后,完全是个空壳,介时,若姐姐也成了皇上的妃子,皇上却未必就如此专宠凤儿了。”
这些话果然刺激到了尉迟靖,她不由自宠地念叨了句,“专宠?”
尹凤又笑道:“难道不是因为皇上专宠于我,姐姐才不敢动我一根汗毛吗!?莫非,姐姐竟真的如此良善?有心不与凤儿计较过去的事情?”
这话简直就是对尉迟靖的污辱,至少在尉迟靖看来是如此。
她走到她的面前,上上下下打量着尹凤,一身尊贵的打扮,到这等地方来,居然还戴着凤冠,眉目倒是比以前更加好看了,因为妆容细致的缘故,但是面色却泛着潮红。
尹凤见状,不但不躲她的目光,反而笑嘻嘻地与她对视,尉迟靖忽然出手,一根银针刺入尹凤的耳后,尹凤大吃一惊,“你,你想干什么?”
尉迟靖笑道:“你紧张什么?你不是说皇上专宠于你,我连你一根头发丝都不敢动吗?我现在就杀了你,看皇上会不会杀了我给你偿命!”
尹凤的心脏怦怦怦跳得厉害,“你居然,居然光天化日之下,下此毒手!”
自这根银针***到她的耳后,她就觉得侧边身子似有一阵尖锐的疼痛,断定尉迟靖是下了狠手,果然要置她于死地。
心中后悔自己刚才不该激她,正想拿出尖刀,与尉迟靖同归于尽时,忽然曹炟掀帘进来。
尹凤动作顿了下,便扑到曹炟的怀里,“皇上,姐姐要杀我!”
可能觉得自己快死了,便是连呼吸也紧张起来,身子发软。
曹炟却向来是了解尉迟靖的,她是不可能随便杀人的,便将她扶起道:“凤儿,你莫要乱说,靖儿怎会杀你。”
尹凤连忙指指
tang自己耳后的银针,“皇上您瞧!”
曹炟瞧了瞧那根银针,向尉迟靖问道:“这针确是你扎的?”
尉迟靖嗯了声,理所当然的表情。
尹凤又往曹炟的怀里靠去,“皇上,我感觉我有点不行了,皇上,我要死了,皇上,我好舍不得你啊——”
尹凤越说声音越低,当真是一幅快要不行的样子,接着便倒在曹炟的怀中,这下连曹炟也不得不信了,连忙道:“皇后,你怎么样?叫太医,快点叫太医!”
尹凤却是双手勾在曹炟的颈子上,虚弱地道:“皇上,是姐姐害得我,虽然我食了言——可也,不至于要了我的命,皇上,是姐姐害了我——”尹凤说着话时,鼻子里便流出血来,那情状当真是有些凄惨。
接着她便晕了过去。
曹炟看了眼镇定如斯的尉迟靖,“你,你真的杀了她?”
尉迟靖只看着他不说话。
曹炟便伸手要去拔尹凤耳后的银针。
“莫要动它!”
尉迟靖蹲下身子阻止了他,“莫要拔。”她看着他,“我杀了她,你会杀我吗?”
曹炟探了探尹凤的鼻息,似乎真的没气了。
当下道:“靖儿,你乱说什么,朕怎么可能杀你。只是这尹凤,却也不能死!她是尹铉的侄女,上次尹彩玉死了,尹铉就差点发了疯,如今这黑云就在头顶,尹铉若再有什么异动,只怕邾国承担不起!”
尉迟靖见他担心的尽在别处,果然是没有想要杀她的意思,不由地笑了下道:“你莫要焦急,她没死。”
曹炟怔了下,“这——”
“你说她前之患有失血症,大约她在宫里吃了不少补血的药物,因此有些补过了,今日见她面色不对,才拿银针给她放放血,否则再过几天她就会因为血太旺而身体出现问题,死是死不了,不过免不了一番折腾,我不想让她折腾你,所以替她排除这个毛病。不过这银针还得再刺那么一会。”
曹炟长舒了口气,“靖儿,你——唉——”
尉迟靖也不理会他,自去看泡着的人皮。
这时候帐外有人道:“皇上,太医来了。”
曹炟道:“让他们走吧,没事了。”
“是。”
尉迟靖又走过来,将那根银针拔了出来,果然针一拔出来,尹凤深深地吸了口气,睁开了眼睛。
“我,我没死?”她诧异地看着眼前的二人。
尉迟靖将银针收好,没说话。
曹炟把尹凤扶了起来,“皇后,你没事,靖儿不过是替你治病而已,却是你自己多心了,以为她要杀你。以后可不许再这样随便怀疑人了。”
尹凤心里气恼极了,但是感觉自己的身体又的确没事,不由瞪着尉迟靖说不出话来。
尉迟靖拿了面铜镜在她的眼前,“皇后还是赶紧去洗漱一下。”
尹凤往镜子里一看,只见鼻血染了半脸,华丽的衣裳上也滴了血,虽然身体没事,人却狼狈极了,当下被气得眼泪花儿都要出来了。可是刚才曹炟说什么?说她是在给她治病呢!如果她这时发脾气,倒显得她不懂事了,当下拿出帕子擦了擦脸,这才向尉迟靖福了一下,“刚才是本宫误会靖公主了,对不起。”
这下子便是装作,也叫不出姐姐二字了。
尉迟靖也觉得还是靖公主顺耳,点了点头,“没事,我不会计较的。”
尹凤咬了咬牙,又看了眼皇帝,便扭身走出帐去。
尉迟靖又走回去,将那片人皮从盐水中取出来,继续仔细观查,仿佛已经忘记了曹炟还在帐中。
隔了片刻,忽闻得曹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尉迟靖诧异回首,“你笑什么?”
曹炟走过来,轻昵地将她拥在怀里,“你是故意的对不对?你定是吃醋了。”
尉迟靖丢给他一个大白眼,将那块人皮往曹炟的脸前一送,害得他不得不松手赶紧往后退了几步,又叹道:“这天下间,也只有你拿着人皮当玩具了,靖儿,不过你吃起醋来的样子真是很迷人。”
尉迟靖不理会他说的意思,只道:“这可不是玩具,若想找到他们死亡的原因,就得从这块皮入水。”
说到这里,她向他招招手,“已经有点眉目了,我们去阳光最烈处瞧瞧。”
二人说着话便往外面行去,此时清晨刚过,尚未到晌午,正是阳光最好的时候,若不是那片黑云,当真是秋高气爽的好天气。尉迟靖找了个有树的地方,走到树下,偏就要将那块人皮对着树隙里的阳光看,只见人皮几乎被照的要透明了,她眯眼瞧了片刻,终于道:“是了,这就很清楚了。”
把人皮递到曹炟的手中,示意他也瞧瞧。
曹炟也学着她的样子,仔细观察,赫然发现这块看似完整的人皮,其实已经千疮百孔,而且这些小孔密密麻麻,大小一样,就好像是人皮上的毛孔。但
若真的是毛孔,就算将人皮刮到薄,就算对着阳光,它依然是个整体,而不是这样的透明窟窿。
“这,这是怎么回事?”曹炟错愕地道。
尉迟靖走到树阴外面去,抬头看着那团黑云,“这黑云,并非是云,而是聚集了数不清的黑色的虫子汇聚而成,这虫子显然会飞,而且它们很小,小到它们的口器和身体比牛毛针还细好几十倍,当它们缠住人的时候,因为太多,那力量也是很强大,然后它们从人的毛孔钻入,迅速吸食人的血肉,之后将人的尸体抛出……这些家伙,是吸血肉的魔怪!”
虽然尉迟靖解释得很清楚,但曹炟显然还是有点怀疑,这世上真有这么小的,会飞的虫子?它们能汇聚成黑色的云雾?
“这是什么虫子?”
“这个我不知道,还得好好查查。不过既然是虫子,当然有办法消灭它们,这世上还没有灭不了的虫子吧?”
尉迟靖的笃定和轻松,让曹炟这些日子紧崩着沉重的情绪,忽然舒缓了下。
他忽然控制不住一把抱住了她,然后原地转了好几圈儿,之后竟然不顾远处士兵及“有些人”的围观,直接吻住了尉迟靖的唇。尉迟靖被转得头晕眼花,被吻了居然不懂得反抗,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曹炟差不多都快要心满意足了,说起来上次得到她的香吻,都是很久很久以前了,他不知道多想她的味道。
不过尉迟靖终于还是清醒过来,狠狠地拧了下曹炟身上的肉,曹炟一痛,才依依不舍地将她放开,“你这个狠心的女人!真下狠手啊!”
尉迟靖用袖子狠狠地擦着自己的唇,“你这个无耻的流氓!”
曹炟反正已经吻过瘾了,被骂也值得了,当下又凑上来,“靖儿,你莫要生气了,我刚才只是没控制住。”
尉迟靖转目四顾,只见远处的人虽然站在各自不同的方向,但好像都往这边看来,她的脸腾地烧疼,当下也顾不得什么了,直接把手中的人皮往曹炟的怀里一扔,曹炟没接,那人皮便掉落在地上,尉迟靖转身便往帐里跑,曹炟想追,最后想到她定是羞坏了,于是呵呵笑着停住了脚步。
一会儿,又拣起人皮,在阳光下看着。
怪不得找不到伤口,感情所有的毛孔都是伤口,只是因为太过细小,肉眼很难看清楚。
怪不得尹凤那天虽然还没有接近到黑雾就已经失血了,恐怕就是被那些周边的小虫子攻击,不过小虫子没有汇聚到一定的量的时候,肉眼甚至看不到它们,它们就像与空气融为一体了般,只有大量大量的聚在一处,才会形成有形的黑云或者说是雾气般的东西。
曹炟不得不佩服尉迟靖的观察力。
而这时,最生气的莫过于尹凤。
曹炟和尉迟靖在树下情景,她可是看了个一清二楚。
她相信,以曹炟的聪明,就算尉迟靖真的是在替她“治病”,也是有作弄的成份在其中的,他就算不惩罚尉迟靖,也没有必要在刚刚出事后,就立刻与她打情骂俏,这简直就是在打她的脸啊!
尹凤手中的帕子都要被她攥破了,唇上几乎咬出血来。
这一幕,尹铉自然也看到了。
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
因为要查资料,尉迟靖和曹炟、尹凤及萧齐君、巫雅等,往安阳皇城行去。巫雅不走,萧齐君当然也不走,二人还就赖在这里了,而且也曾光明正大的说明原因,就是为了况离!是以曹炟没有再劝离他们,他们一走,就只有谢流云和尹铉,继续守在碧落行宫附近。
车子到安阳城内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此时此刻,杨凡正在喝闷酒。
自从尹彩玉死了后,他觉得他过的日子就是生不如死,而且不能为尹彩玉报仇,又增加了他的一重痛苦。
这夜,便又在酒馆里喝酒,几乎要喝到烂醉了,忽然一枚铁镖飞过来发插在桌上,一封短签也被带了过来,杨凡一看,就觉得气血上涌,短签上书“杀尹彩玉的凶手尉迟靖已经回城,此刻马上到东南。”
杨凡将短签揉碎在手中,立刻提起自己的剑,就往东门附近的道路上而去。
……
再说曹炟和萧齐君的马车行到附近,忽然前面来了个挑着馄钝担子的人,可能是脚下打滑,一下子摔倒在地,汤水及锅碗瓢勺落了一地,士兵走过去喝道:“怎么走路的,赶紧收拾收拾,莫要挡着皇上的道儿!”
那挑担人一听“皇上”二字,一边应着是,一边跪下就嗑了好几个头。
士兵又催道:“快点快点!”
萧齐君和巫雅掀帘往前面看了眼。
发现尉迟靖也正掀开帘子往外面瞧着,只有曹炟,浑没发现外面出了什么事似的,目光只落在尉迟靖的身上。尉迟靖也是为了在他的目光下透透气,才露头出来,就在这时,萧齐君发现,在暗夜中,一个人影正从旁边屋顶上跳下来,手中长剑已经出鞘,直往尉迟靖刺去,而尉迟靖尚未有所觉,目光还
被前面那个卖馄钝的老头吸引。
萧齐君道了声,“不好!救人!”
情急之下,手边没有什么武器,顺手脱了巫雅的鞋子,往那刺客打去。
倒是打得很准,那刺客以为来了个什么暗器,身子一偏便去躲避,待落地时,当然已经被尉迟靖和曹炟发现,那人反应也快,在落地的刹那就又挥剑往尉迟靖而来,尉迟靖只觉得一股大力将她往后扯,她的身子被扯到马车深处,本来在她身后的曹炟此时却与她换了位置,手刀出手,与那人的长剑碰在一起。
只觉得青红色的火花四溅,曹炟在武器上吃了亏,一条胳膊几乎被震麻了,可见那人下了多大的力气。
而曹炟只一打眼间,发现此人居然穿着官服,面容也有些熟悉。
“大胆贼子!还不住手!你要造反吗!”曹炟喝了声!
那人一怔间,忽然目露凶光,再次冲上来,不过这时,马车旁的护卫也都反应过来,通通出手将那人围在中间,那人武功倒是很高强,他无意与护卫纠缠,只想冲到马车跟前来,杀了尉迟靖。
冲了几次冲不出圈了,他开始大声吼叫,像野兽般,“尉迟靖!你这个凶手,你出来!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这时候,尉迟靖已经认出了这人。
曹炟当然也认出来了,二人目光对视间,已经知道此人为何事而来,尉迟靖有些无奈地道:“尹彩玉并非我所杀。”
“这杨凡并非糊涂人,他知道尹彩玉不是你所杀,不过他把这笔帐悉数都算在你的头上而已,这后头定有人怂恿。”
……这时候,坐在最后一辆马车里的皇后尹凤,也已经看清了前面的情形。
心中只骂这刺客,太过于鲁莽,杀人是这样杀的吗?
这样能杀了尉迟靖才怪!——题外话————感谢13799966672、Rio1999cao、carry19742008、rita1981、星光点点愁、倩tracy、jinqiurong、情怡、rita1981、lush423、liu_taotao、妫臻、youyou0721、m5907000、wwspyl2、13898126326等亲赠送月票和鲜花,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爱你们么么哒~
第498章 遇刺(八千)
不过她是真的希望,这人能杀了尉迟靖,这一路之上,身为皇后的她居然单独坐一辆马车,居然还被美名其曰,因为身体不好,应该在马车上躺着养身体。曹炟居然与尉迟靖同一辆马车,这简直已经公然不将她放在眼里了,她此时只恨得牙痒痒,然而看这刺客笨得很,根本就不可能冲破侍卫的防护过来,果然下一刻,杨凡已经被踢倒在地,数柄刀压在脖子上,被抓住了。
之后,曹炟甚至都不用问是什么原因,让人直接把杨凡压到天牢里去。
这样耽误了好一阵子,那卖馄钝的老头也终于收拾好了自己担子,战战兢兢从马车边走过,经过尉迟靖的马车时,老头唉呀喊了声,尉迟靖在车内听到,以为老头又摔倒了,掀开帘子一瞅,却见老头的担子里冒出一抹寒光,里头居然嵌着一把长剑,没等尉迟靖反应过来,那老头的长剑已经直刺尉迟靖而来颏。
尉迟靖手里的银针也迅速出手,恰好扎在那老头的手腕之下,同时曹炟伸臂将尉迟靖护在臂下,手臂上就此挨了一刀,好在老头的手被银针扎中,力气受了点影响,没把他的手臂给砍断了,饶是如此,曹炟也痛得闷哼了声,再次把尉迟靖扯到车里去,自己一脚踢破了马车车壁,冲了出来。
那疼痛几乎让他站不住,但他却挡在车前分毫不让,与老头迅速过了几招之后,退后几步,侍卫们才又冲上来。
这老头武功很是高强,侍卫们转眼就被他杀了好几个。
尉迟靖也从马车上下来,跑到曹炟的面前,“和帝,退后!”
曹炟忍着痛被尉迟靖扯着往后退,然而就在此时,不知道又从哪里冲出来一些黑衣人,直奔着尉迟靖和曹炟而来。
萧齐君和巫雅看着这一幕,都有些惊诧夥。
之后,巫雅却笑道:“这邾国果然不太平,皇帝回个宫都会有人刺杀。夫君,你当时所做的果然是对的,将那些该杀之人早早的杀了,也免了后面这样的事情发生,如今在我们齐国,有谁敢这样明张目胆的来刺杀夫君呢?”
萧齐君嗯了声,又道:“可是本君夺位之时,这位和帝可没给本君少出主意,还是他派人辅助的本君,本君才能于弱势之中胜出。美人,这事你应该是知道的吧,当时还是你劝本君多听从他的主意,可是为什么他自个的事没有搞定?”
巫雅道:“他不是没有搞定,只是他的事比夫君你的复杂。这老头分明是冲着尉迟靖来的,还有这些黑衣人,大抵也只是为了杀她而已。”
萧齐君更不理解了,为什么一个女子,这么遭人恨?要惹这么多杀手来。
不过萧齐君和巫雅都没打算帮忙,只是坐在车内独善其身。
黑衣人一出来,侍卫们明显落了下风。
尉迟靖的银针频频出手,也只能阻拦一时,再说银针很难一针置人于死地。而挑馄钝担的老头尤其凶悍,他的目标就是尉迟靖,这时候竟然又冲破侍卫圈,往尉迟靖而来,曹炟不顾胳膊受伤,马上挡在前面,然而老头儿的武功高强,几招下来,带伤而战的曹炟便有些不支,就在老头一剑砍下来,吓得尉迟靖心都要从胸腔子里跳出来的时候,忽然闻得金鸣之声,竟然是一直没出声的尹凤出来,她手里拿着把刀,也不知道从哪个侍卫手中抢的。
她本来武功就很高强,这时将一把大刀耍得滴水不漏,把曹炟护在身后,道:“皇上,带靖公主走!这里臣妾顶着!”
曹炟此时有些许顶不住,再加上担心尉迟靖的性命,便也带着尉迟靖后退了几步。
接着便扶着曹炟往战圈外而去,尹凤已经与那老头激烈地战于一处,这时,她可一点儿没有白天的狼狈了,一幅英姿飒爽的样子,利落凌厉的样子。尉迟靖只恨自己没有那么高强的武艺,好在这时候,翟白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而且还带着一些铁面侍卫。
曹炟的心头一松,立刻道:“听着,聂参领没回来之前,你们全部由翟白领导,现在去把这些刺客抓住。”
铁面侍卫们立刻也都加入了战圈。
尹凤眼见如此,心里头却有了新的计较,在老头再击来一招的时候,她忽然虚晃一招,实际上却是放弃了抵抗,老头一剑刺到她的肩头,她痛叫了声,果然引得曹炟和尉迟靖都看向她,然后她的剑从下方上来,将那老头的剑挑开,然后捂着伤口后退,看似是险险逃了一命,但是重伤难免。
翟白已经冲到近前,道:“皇后娘娘退后!”
尹凤道了声,“麻烦白老爷子了!”
踉跄退出战圈,尉迟靖已经赶紧过来扶她,二人到了曹炟的面前,曹炟见她半边身子都是血,面色也异常苍白,心里忽然有些愧疚。
尹凤却丝毫未察觉般,“皇上,靖公主,我们走!”
这时,却见萧齐君的马车已经悠哉游哉绕过战圈,来到了他们身边,打开车帘道:“上车吧。”
三人一起上了萧齐君的马车,巫雅盯着这位皇后娘娘尹凤看,唇角含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
tangp>回到皇宫后,尹凤已经半晕了。
虚弱地靠在车壁上,甚至根本下不了马车,曹炟只能唤人抬来肩辇,才将她抬回寝宫,因为要安排萧齐君的住宿等事宜,曹炟忙完才终于有些支撑不住,萧齐君和巫雅见状什么都没说,回寝宫休息了。而尉迟靖则亲眼看着太医为他包扎好伤口,曹炟流了不少血,精神倦怠,可却睡不着。
尉迟靖很明白他的心思,道:“要不然先去看一下皇后吧,不知道她怎样了。”
曹炟却又道:“朕感身体沉重,不想走动,要不靖儿代朕去瞧瞧。”
“好。”尉迟靖欣然答应。
尉迟靖到了皇后的寝殿,只见太医也是刚刚从寝殿中退出来,见着尉迟靖皆施礼道:“靖公主。”
尉迟靖道:“皇后伤势如何?”
太医答道:“伤了筋骨,好在没有完全断裂,得静养数日方才能好。”
尉迟靖点了点头,与太医们别过。
到了寝宫外,执牌给那些守卫看,说是代替皇上来探望皇后的,守卫便也没有阻拦,尉迟靖害怕打扰到尹凤休息,也没有让人通报,直接就入内了,刚到内间的门口,便听到里头有巫雅的声音,她不由自主地顿住了脚步,却听得巫雅道:“皇后娘娘,您这次受伤却是值当得很,看来你也是很了解和帝,知道他这人表面冰冷,实际上最容易感动对不对?”
尹凤的声音微微清冷,也有些虚弱,“本宫听不懂夫人在说什么。”
巫雅笑道:“别人看不出来,本夫人却看得清楚得很,那一剑你明明可以躲过的,可是你生生受了一剑,这不是苦肉计是什么呢?白天的时候,陈留公主和皇帝在树下卿卿我我,刺激到你了吧?你虽然是皇后,终究是没有享受过那样的爱情吧?所以今儿这场苦肉计,是值得的。”
尹凤冷笑一声,道:“看来,孔雀夫人不太了解邾国习俗。在邾国,男子可娶二妻,女子却不可二嫁。本宫即是皇后,就理该大方贤淑,皇上若真喜欢靖公主,本宫不但不能阻拦嫉妒,反而要促成此事才好。也不会因为,皇上对她稍宠一点儿,本宫就吃醋,毕竟,无论如何,后宫可以有数个妃嫔,却只能有一个皇后,本宫已然是赢家,不需要什么苦肉计。”
巫雅有点错愕地看着她,夸张地道:“本夫人第一次看到,有人将谎话说得这么脸不红,心不跳,还一幅正气禀然的样子,就冲这点,本夫人也佩服你。”
尹凤冷笑,却不愿与她多说什么了。
巫雅又道:“不过,你手上这个铃当,是怎么回事?”
尹凤微闭眼睛,“朋友相赠的而已。”
巫雅道:“能不能转赠予本夫人呢?”
“对不起,此物对我来说甚为珍贵,不会赠予任何人。”
巫雅真的生起气来了,这个尹凤,真是给脸不要脸,一幅天下就她老大的样子呢!巫雅自从当了孔雀夫人,尚没有遇到如此冷待她的人。
想了想,她决定刺激一下尹凤,“皇后娘娘,你知道为什么,和帝会喜欢尉迟靖而不喜欢你吗?因为尉迟靖,从来不会小看他人,就算是再低微的人,她也会认真对待,而你,居然仗着皇后娘娘的身份,冷待于我这个萧齐君的夫人,是啊,夫人的位份的确是没有皇后娘娘你的位份高,不过我依旧不是你能看不起的那类人,为什么?因为萧齐君爱我啊,所有的妃嫔中,他只愿意陪着我胡闹啊!”
巫雅看到尹凤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忍不住一笑,“好了,本夫人走了,你啊,心计太深,真情太少,一定会吃亏的。我乐得站在旁边看好戏。”
巫雅出来后,就看到尉迟靖站在那里。
她微怔了下,却在她的耳边道:“你听见也没有关系,可以让你更好的认清真相,我是在帮你呢!”
说完她邪魅一笑,便离开了。
尉迟靖走了进去,道:“参见皇后娘娘。”
尹凤睁开了眼睛,往她的身后看了眼,然后一阵失望。
“你来做什么?本宫现在累得很,想休息。”
“是皇上让我来探你的,他受伤很重,过不来。”
尹凤的神色稍好了些,闷闷问道:“皇上的伤,没大碍吧。”
尉迟靖道:“需要好好休养些日子。”
尹凤嗯了声,道:“坐吧。”
尉迟靖便坐在榻前的软凳上。
尹凤苍白着脸,默默地观察着尉迟靖的脸,半晌才哑声道:“他为了护你,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你果然是他的克星。”
这一句话说出来,便如铁锤一样,狠狠敲打在尉迟靖的心上。
是啊,但凡她与他在一起,他似乎总在受伤。
尹凤似乎知道这句话的力量,又道:“我不知道你刚才在外面听了多久,不过没有关系,就算我是苦肉计又如何?在危难的时候,是我救了皇上,还有你。所以,你之前于我的救命之恩,我也算还清了,从此以后,
我不再欠你的。”
说完,倒是主动将腕上的铃当摘了下来,“这个,还给你。我不想和皇上在一起的时候,他看到这铃当便想起你。”
尉迟靖收了铃当,握在手中。
半晌眯着眼睛笑道:“尹凤,你若能好好对待皇上,说不定我会放手。”
尹凤怔了下,却又道:“爱情这东西是自己争取的,你放不放手我都会争取,而且我不屑于别人相让。”
这算是正式宣战了吗?
尉迟靖觉得没啥好说的了,站起身道:“你好好休息,我去复命。”
却听得尹凤道:“你会住在他那里吗?”
尉迟靖道:“他已经安排我住在宁祥宫。”
尹凤冷清清地道:“虽然我不反对皇上纳妃,但是最好还是名正言顺了之后再和皇上在一起吧,否则会影响靖公主的声誉。”
尉迟靖的脸色终于变了,这是在公然污辱她吗?
不过她只道:“谢谢皇后娘娘的提醒!”
到了建章殿皇帝的寝宫,发现曹炟果然还没有睡着,灯依旧亮着。
“怎么,担心她担心到睡不着?你放心,我去探过了,她的伤是很重,但不危及性命,休养一些日子能好。”尉迟靖如此道。
“这个太医已经回报过了,我是在等你。”
“等我?等我干什么?我也很累了,要回去休息呢。”
说着便站起身来要走。
却被曹炟扯住了她的衣袖,“我伤口疼得厉害,睡不着,你陪我说会儿话。”
“伤口疼就应该赶紧入睡,要不要我帮你扎一针,美美的睡一觉。”尉迟靖道。
“你真的要这么残忍啊,我这伤可是为你受的。”
呵,一段日子没见,知道争嘴维护自己的利益了,以前可是生也好,死也好都不会说这种话的。
看他气呼呼的样子,尉迟靖只好坐了下来。
“好,陪你说话,说什么呢?”
是啊,说什么呢?感觉说什么都不合适,曹炟想了半晌道:“不如,你给我讲个故事吧。”
尉迟靖一脑黑线,但是并没有反驳,一会儿道:“好,给你讲个故事。”
“有一个故事,是我师父跟我讲的,那时候,他说人这一生是有因果轮回的,所以做为一定不能太过份。”
接着她讲了如下一个故事:
话说梁武帝时,有一位志公和尚,是位得道高僧,他有五眼六通,能对世间所有事的前因后果一一明了。有一次呢,一个有钱人家有婚事,便请志公和尚去念经为新人祈福,他一踏进这家门口,便叹息道:
古古怪,古古怪,子孙娶祖母。猪羊炕上坐,六亲锅里煮。女吃母之肉,子打父皮鼓,众人来贺喜,我看真是苦!
就有人问和尚,你说古古怪,古古怪,到底怪在哪里?
和尚道,孙儿娶祖母,你说怪不怪?原来,这位祖母在临终时,她拖着孙儿的手,心里很是舍不得,她说,你们都成家立业了,独我这小孙儿,没有人照顾,唉!怎么办呢?
她说完这个便去世,到了地府,阎罗王便判她,“你既然这样宠爱孙儿,还是回去做她的妻子,好好照顾他吧!”
于是这位祖母托来,来做孙儿的媳妇。
至于“猪羊炕上座,六亲锅里煮”,是志公和尚往做菜的锅里一看,锅里煮的是这家人上世的六亲,而炕上坐在享受菜肴的则是上世被这家人吃掉的猪马牛羊。
“女吃母之肉”就更好解释了。
志公和尚看到在屋外的桌旁,一个女孩子正在吃猪蹄儿,吃得津津有味,只是这只猪却是她前世的母亲。而“子打父皮鼓”,意思是说儿子正在打的这面鼓乃是用驴皮制造,而这驴子却是上世他的父亲托生。
这个故事听到此处,颇有些可怖,“肉”字里面两个人,里边连着外边人,众生还吃众生肉,本来是说,人生在世,应该吃素多点少吃肉,这样下辈子就会少还点债,而故事的本质上,却是说了因果轮回的残酷之处。
曹炟听完后,久久凝视着尉迟靖,脑海里想的却是有关陈留一族的事情,这个故事是在说什么呢?是在提醒他,因果轮回,曹家害了陈留一族,现在是到了要还债的时候吗?
而尉迟靖想的却是,祖母只是心疼孙儿罢了,阎王却端得无情,干么让人家托生回来***呢?还有女吃母之肉,完全没道理,这个故事是最浅险的语言说了轮回这残酷,然而说的完全没道理,只是一个粗陋的,直白的烂故事而已。
曹炟道:“靖儿,这个故事很有趣。”
尉迟靖道:“那你怎么还不睡。”
曹炟微微用力,将她扯到怀里来,“我原意还债,怎么还都行。但是你先亲我一下,亲了,我便睡。”
“无赖!”
尉迟靖挣扎着要起来,触了曹炟的伤口,他嘶地
一声,脸色刹那间血色又褪了些,尉迟靖终究不忍他这般痛苦难过,愧疚之下,终于轻轻地吻了一下他的脸颊,“你好好睡,身体得到休息了,伤口才能长得快。”
“好。”得了一个吻,曹炟似乎满足了,果然不再纠缠于她,只是眼睛却依然大张着,不肯有一刻离开她。
她知道,曹炟肯定是睡不好的,又俯下身去,曹炟以为又能得一个吻,乖乖地闭上眼睛,结果尉迟靖却不动声色地拿出银针在他颈边轻轻地刺了下,他便忽然陷入深睡。
尉迟靖看着他沉睡的脸,反而不急着走了,轻轻地握起他的手,脑子里乱乱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好久,才问道:“和帝,我问你,你和夏炚之间,到底有没有承诺,你把我送给了他?这是真的吗?”
曹炟陷入深睡,自然不会回答,尉迟靖耐心地等了一会儿道:“你这个人的性格啊,就是有什么事不愿多说。不过你不回答,嗯,我就明白了,定是假的。那我走了,你好好睡。”
说完,尉迟靖终于放开了他的手,走了出来。
那边厢,黑云的事情还没有解决,这边厢,倒是两个受伤。
尉迟靖回到宁祥宫,吩咐太监搬了些古籍过来,她在灯下看了大半夜,又查阅了古往今来治虫祸的案例,最后便直接爬在案桌上睡着了。
早上醒来的时候,听到曹炟的声音就在门外。
正喁喁向宫人丰富,“莫要吵着公主,让她多睡会,还有,准备好早膳,公主一醒马上就端过来,要热的不要凉的。还有,一会儿她若醒了,莫让她再扎到书卷堆里去,带着她逛逛宁祥宫,放松一下……”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又道:“之前吩咐给公主做的衣裳都好了吗?全部都拿过来,还有——”
尉迟靖听了一会,发现曹炟所吩咐的事情事无巨细,从小到大,她倒是少有受到这样的照顾,一时心里又是幸福又是恐惧,极其复杂的感觉让她几乎揉着衣角,不知道该不该走出去。
好一会儿,她悄悄来到门口,正要打开门,忽然听得外面一阵参见皇后娘娘的声音。
她便没开门,只站在门口。
尹凤坐着凤辇过来的,这时便下辇要给皇帝施礼。
曹炟道:“皇后莫要多礼。”
他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走到她的面前去,“你怎么来了?”
尹凤的眸中闪过一抹极其复杂的光芒,“皇上自个受伤了,不好好养着,不也一大早到靖公主这里了?”
曹炟皱皱眉头,听得尹凤却又是一笑,道:“臣妾跟皇上开玩笑的了,只是臣妾今日特地让人整治了很不一样的早膳,想与靖公司一起用膳。靖公主自回来就没好好吃过饭呢,昨儿又为我们夫妻忙了整夜,不犒劳犒劳怎么行呢?既然皇上也在此,不如留下来一起用早膳吧。”
“可是,她还没醒。”
尹凤笑笑,“站这么大一院子人,定是吵醒了。不信臣妾问问。”
这一下,尉迟靖知道自己躲不了了,只好打开了门。
走出来,给曹炟和尹凤施礼,曹炟见她眼下青影,知道她尚没有睡好,心中倒有些责怪院里人多嘴杂,终究将她吵醒了。
尹凤肩部受伤颇重,这时候半边身子麻木疼痛,行动不是很便。
曹炟也一条手臂受伤,尹凤瞅瞅自己,再瞅瞅曹炟,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众人也不知道她在笑什么。
一会儿功夫,早膳便已经被送到宁祥宫来,果然清淡适宜,却又丰富,令人望之胃口大开。
曹炟受伤的是左手,这时右手执筹,给尉迟靖夹了一只水晶包在碗中。
尉迟靖看了眼尹凤,尹凤只是默默地拿筷子自己吃,可她受伤的是右肩,只能用左手吃饭,见她努力地用筷子想把面前的一只虾夹起来,却连续夹了好几下都没夹起来,正当尉迟靖想要帮她的时候,却见她已然巍颤颤夹了一只红通通的虾,却是放在了曹炟的盘子里。
曹炟和尉迟靖都愣了下,没想到她好不容易辛苦夹起一只虾,却是送到他的碗里的。
曹炟连忙把虾又夹回尹凤的碗里,“皇后你也吃。”
尹凤眼见好不容易夹走的虾,又回复原位,一时间倒有些委屈的神色,却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抚了抚头上出来的细汗,道;“臣妾真没用,用个膳也让皇上操心。”说着干脆放下筷子,“皇上和靖公主吃吧,臣妾陪坐好了,反正臣妾刚起来的时候已经喝了一碗甜粥,这会儿饱饱的。”
跟着尹凤身边的丫头道:“皇后娘娘您骗皇上,您早上起来亲自盯着厨房弄这顿早膳,根本就没有吃任何东西。”
尹凤颇为尴尬地道:“住口,多嘴的丫头,一边掌嘴去!”
那丫头委屈地走去一边掌嘴,啪啪啪的倒打得很真实,这么一闹,倒是尉迟靖毫无胃口了,道:“大清早的莫要打那丫头了吧,她说的是实话。”
又对曹炟道:“皇上,您的皇
后现在右手不便,您不会光顾自个吃吧?”
意思是让曹炟喂尹凤。
曹炟却对正在掌嘴的那个丫头道;“你过来,喂你们主子吃东西。”
那丫头停了掌嘴,走过来。
尹凤已经很难过了,这时道:“臣妾真的不饿,为了不打扰你们用膳,我还是先行回宫吧。”
说着她便站了起来,作势要走。
见她面色苍白,摇摇欲晃的模样,曹炟终究有些不忍,说到底她可是为了救他才受的伤呢!
道:“闹什么闹?坐下!”
尹凤只好坐下,却是红着眼睛。
尉迟靖心里头虽然不喜欢尹凤,但她到底未未经历过深宫争宠的事情,一直爱得很单纯,况且她现在的身份,根本都没有资格和尹凤争宠,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再加上尹凤的模样实在可怜,当下只低头吃东西,却是食之无味。
而曹炟已经拿起勺子,喂尹凤喝了一口粥。
结果一顿饭,就在这样沉默的氛围中吃过了。
膳后,有人来报,说是牢里昨晚被抓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全部都死了,现在除了杨凡已经没有活口。
“可恶!”
曹炟站起身来便要走,却又看了二女一眼,“皇后,你身上有伤,莫要再随便走动,回宫竭着吧。靖儿,随朕去看看。”
尹凤道:“臣妾也去。”
曹炟道:“都是些死人,有什么好看?再说,那些人是冲着靖儿来的,与皇后无关。”
说完也不再理会尹凤,还着尉迟靖就走了。
尹凤今日却并不生气,相反心情还很好,至少曹炟当着尉迟靖的面儿,喂她这个皇后吃东西,她心想尉迟靖一定要气死了,她这一举,算是报了在营帐内发生的事情的一箭之仇。
回到宫里,却是尹铉派人来告诉尹凤,说是黑云头再次下降,这次死了很多士兵,而且黑云即将要移动到安阳城了。
尹凤真的担忧起来,若这黑云不能散去,安阳城难道真的要完蛋?
第498章 聂玉郎采鬼兰(一万字)
多尹凤犹豫了下,回到自己的寝宫,将人全部都打发出去,然后拿出一面镜子,化了张符,捏起手决,不一会儿,镜子里出现另外一个人的脸,却是个背影,看样子是个男子,衣袂飘飘,风华绝代,相信如果他愿意转过身来的话,必定能看到他是个多么逸俊的男子。
尹凤道:“师父,弟子有事,不得不求教于师父。”
那人所在的地方,居然是一个非常美丽的深谷的模样,他背对着尹凤不知道在捣鼓什么,反正手也没停。
“你找我何事?说了,不要叫我师父,我才教你那么几招皮毛而已。颏”
“就算只向师父学得一招,那您也是我的师父。”
“好了,别嘴甜了,说吧,何事?”
“最近安阳城附近出现一团黑云,是由碧落行宫内的倒阴阳八卦阵中散发出来的,这黑云端的厉害,不知道什么原因居然能够将人变成是僵尸,现在徒儿已经没有办法了,不知道师父有没有听说过这黑云?”
只见镜中那人脊背一僵,却是道:“别问我这个,不知道!夥”
接着镜中一暗,画面消失。
尹凤咬牙切齿地道:“老不死的!到这时候倒退缩了!没堪大用!”
尹凤沮丧地坐在椅子上,之后头疼似的揉搓揉太阳穴。
再说曹炟和尉迟靖,到了大牢里,只见昨晚被活捉的凶手,包括那个挑馄钝担的老头,和数个黑衣人倒在牢里,口角还留着血沫,面色黑青,很容易看出来是中毒而死。
这时候,刑部尚书已经过来向曹炟禀告,“据说是吃了送来的早饭后,就忽然这样了。”
一会儿,仵作也过来了,道:“从剩余的饭菜里验过,里头放了很浓的砒霜。”
很明显,这些人是被宫里人害死的。
这样一来,反而不必再查下去了,真凶是谁,呼之欲出,能在宫里天牢动手脚的,除了尹铉还有谁呢?
看来尹铉杀尉迟靖之心不死。
从牢里出来后,曹炟道:“从今天开始,你不许离开朕身边三米以外。”
尉迟靖有点郁闷,并没有说话,凶手若想杀人,总有机会的。
她不可能晚上的时候,也离他这么近吧?
既然知道凶手是谁,无非就是防范,目前不能动他也动不了他。之后曹炟又咐咐了十个暗卫对尉迟靖时刻保护,而翟白则时刻跟在尉迟靖的身边,担当临时护卫。
尉迟靖没有拒绝,在生命的面前,有些事情她可不会选择去矫情,命最重要。
只是曹炟,倒真的不许她离开他三米之远,就算她要查阅资料,也是在曹炟的隔壁又另设了一案几。
又是刺杀,又是黑云,萧齐君夫妇反而被冷落,他们倒也不介意,在随侍宦官的带领下,这个宫苑逛逛,那个宫苑逛逛,倒也自得其乐。反正巫雅要等的只是况离出来后,向他索要那颗巫灵珠,他没出来前,她也没什么可做的事情,这也给曹炟无形中减轻了压力。
反而萧齐君对黑云更上心,愁眉苦脸地道:“这邪物儿,到底是什么东西?不会真的吞了整个安阳甚至是邾国吧?接着会不会波及到萧齐?”
巫雅就说他岂人忧天,又说,尉迟靖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萧齐君倒没想到巫雅对尉迟靖的评价如此之高,好奇地道:“你不是一直很讨厌她?”
“可她到底是杨筠松的弟子,这种邪门事,若她都不能解决,恐怕真的就没人能解决了。”她道。
萧齐君点点头。
……
曹炟发现尉迟靖腕上那串引魂铃恢复个数时候,是在尉迟靖看书看得又睡着的时候,他给她披上薄毯,然后想要将她手里的书拿出来,却发现她手腕上的引魂铃,数量似乎正常了,再数一下,果然正常了,料想是尹凤将那只铃当还给她了,当下心中一松。
他的动作虽然微小,尉迟靖还是忽然醒了,模糊的双眼看着书上的字,一眼看去是“蝓蛞”俩字。
她的眼睛蓦然瞪大,“有了有了!定是蝓蛞啊!”
曹炟连忙给她端了杯水,递到她的唇边,“莫要着急,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尉迟靖的心还是怦怦怦地狂跳着,道:“我想,我明白怎么制住这黑云了。”
曹炟也是惊喜,“真的?!”
尉迟靖凝重点点头,“以前,我师父跟我说过一些曾经发生在古代的秘辛,其中就包括治虫一项。话说以前有个小国家,特别崇尚鸟类,他们把鸟做为本国的图腾,每个人遇鸟都不会去捕杀,所以那真是一个鸟的天堂,说也奇怪,那些鸟儿似乎知道这个国家的人尊重它们,因此它们也并不去啄食粮食,而归以虫为食,结果那个国家,不但是粮食丰收,而且避免了很多次的虫祸。”
曹炟有些不解,“莫不是,你说的这个蝓蛞,也需要很多的鸟儿过来吗?现在已经是深秋,这里的鸟已经很少了,再
tang说,好像这团黑云,便是鸟儿冲进去,也无生还道理,前些日子阵中就落了很多干枯的鸟尸。”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众生在这个世上,总是有能克制它的东西,若是没有克制它的东西,这世界早就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毁了。这个蝓蛞,最怕的是盐!只要把盐洒过去,它们就会消失。”
“这,这是真的吗!”曹炟觉得有些难以治信。
“很有可能是这样,我只说试试。因为这个蝓蛞,已经不是普通的蝓蛞,一般的蝓蛞个头大而行动并不迅速,但是有一种蝓蛞,按照古籍上所说,是被养在地下的,并且它们有翅膀,繁殖能力也很强,在老早以前,曾经被祭师做为一种灵物来养着的。”
尉迟靖说到这里,忽然道:“我之前跟皇上说过,倒阴阳八卦阵下,压得很可能是当年天烬的皇后桑日娜娜,而她本身就是个祭师。倒阴阳八卦阵上的蛇形物被破去,使此阵有了缺口,桑日娜娜养的灵物涌出阵外,形成现在的黑云。”
尉迟靖说到这里,又继续道:“这种被祭师饲养的蝓蛞,已经与普通的不同,它们不但有翅膀,为了营造出神秘的气息,它们还长得很细小,比空气里的灰尘也大不了多少,是以它们能够伤人于无形。
而且这种蝓蛞,在饲养初期,就是以人之血肉来喂养的。所以它们吸食人之血肉,就是很正常的事情。”
“朕现在立刻吩咐下去,让大家准备盐,对付这些怪物!”
尉迟靖却又道:“皇上莫急,如今安阳城内已经人心惶惶,百姓走了大半,留下来的都是走不了的,再加上今日多名士兵死于黑云,如今连守城将士都要崩不住想逃了,如果我的判断出现失望,使大家得到的希望再破灭,只怕后果难以预料,是以,我觉得应该先小范围试验一下。”
“靖儿,你想得很周到。”曹炟赞叹道。
“事不宜迟,我们今晚就出发吧。”
“不行,晚上容易出事。”
曹炟看看外面,天色已暗,“再说那些东西本来就是黑色的,如今掩入夜色,太难分辩,明天清晨,可早早动身。”
“也好,就这样决定了。”
尉迟靖说到这里,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我要回去休息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曹炟也站了起来,轻轻地拥住她,“今晚,你就留在建章殿。”
“那可不行,我凭什么留在你这里啊?而且你又凭什么留我在这里啊?”说完,便推开他,“我走了。”
曹炟叹了声,“那我和你一起走,我今晚要宿在宁祥宫。”
“你——”
“整个皇宫都是朕的地盘,朕想宿在哪里,就宿在哪里。”
“你——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的伤好了,所以可以如此嚣张,想去哪就去哪了!”
“我只是要和你在一起而已。”曹炟微拧着眉头,一幅达不到目地而郁闷的神情。
尉迟靖道:“不许去,你在这里好好休息。”
说着她就走出门外去,曹炟顿了下,还是跟了出去。二人刚至门外,就见尹凤的丫头来了,急急地道:“皇上,皇后忽然患了急病,这会儿昏迷不醒了!”
曹炟和尉迟靖赶到的时候,看见尹凤躺在榻上,面色苍白,昏迷不醒。
曹炟问太医,“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禀皇上,皇后娘娘因为肩上的伤口忽然恶化,导致突发高热,病势殊为凶险,只怕——”
“没有什么只怕——把她救活!否则太医院的人全部赔命!”
“是,皇上!”
太医们战战兢兢地起来,继续把脉的把脉,写方的写方。
一屋子太医,曹炟又忧心于尹凤的病,尉迟靖看了片刻,默默地退了出来,回到宁祥宫,却忽然发现聂玉郎在院子里,一幅红光满面的模样,见到他便施了个礼,“公主,属下回来了!”
尉迟靖嗯了声,又道:“奇怪了,你跑到哪儿去了,怎地到今日才回来?”
聂玉郎笑得挺开心,然而欲言又止,仿若有什么难以启口的故事。
尉迟靖的好奇心被勾了上来,“是为了刘凌儿?”
聂玉郎摸摸后脑勺,尴尬地笑着点头,“正是。”
“你见到她了?”
“何止见到——”
尉迟靖干脆将他扯到厅里去,一幅很想听八卦的模样,“快说说,怎么回事?”
聂玉郎喝了口宫人上的茶,这才道:“事情是这样的——”
这事情还得从巫雅与尉迟靖交换玉狮子和引魂铃观看的事情说起,聂玉郎做为中间人,让巫雅近距离接触了引魂铃,而尉迟靖也观看了玉狮子后,聂玉郎便缠着巫雅要见刘凌儿,巫雅再三推托而不得,最后没办法,就悄悄地告诉了他刘凌儿的所在地。
原来刘凌儿果然也是与他们一起往邾国而来,只不过萧齐君带着队伍走的是官道,
而刘凌儿则与七八个信徒,走的是小道,整日林里穿,草里走,好在这些信徒也颇有些手段,他们可以用一顶轻巧素轿抬着刘凌儿高来高去,简直跟神仙一样,而且速度也不慢,因此其实离萧齐君的队伍并不远,只不过刘凌儿喜欢玩神秘,是在附近的林中罢了。
尉迟靖点点头,怪不得她神龙不见首尾,神出鬼没的,原来是这样。
聂玉郎得了巫雅的指点,自然立刻前往附近的树林寻找刘凌儿,皇天不负有心人,最后他在一片树林里,见到了刘凌儿。
当时刘凌儿带着信徒在休息,众信徒围着火堆取食食物,而刘凌儿则坐在不远处的空地上打座,一身白衣,仿若是冷面观音下凡。
聂玉郎藏于暗处,不知道怎么和刘凌儿才能搭上话。
又害怕一说话,吓跑了她。
他就干脆跳到一棵树上,由高处往低处观察。
没想到刘凌儿居然早发现到他的到来,正当他悠哉游哉拿出干粮享受的时候,忽然觉得头顶上有什么东西在晃,抬头一看,居然是一条满身花纹肥大而粗壮的巨蛇,正张着血盆大口向他袭来,这一下来得太突然,他大叫了声从树下落了下来,结结实实地摔在那里,惹得信徒们都朝他看来,甚至还笑了起来。
而他往树上一看,那里却哪有什么巨蟒,只不过是一截子白色的丝巾,此时在风的作用下飘然往刘凌儿而去,刘凌儿伸手接了,冷冷地看向聂玉郎。
聂玉郎这才知道自己是被刘凌儿耍了,他尽量优雅地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走到她面前去。
信徒们见状,紧惕地围上来,却见刘凌儿挥挥手。
信徒们便又退到一旁。
聂玉郎笑道:“刘姑娘,聂某来这里,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那次在恶鬼阵中相遇,虽然短短一面,却让我对刘姑娘惊为天人,难以忘怀,所以今日特地来此,向刘姑娘表达一点真心。”
刘凌儿似乎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只道:“凭你也配。”
聂玉郎的笑容微僵了下,然后正式介绍自己,“本人,聂玉郎,江湖人称鬼侠,现任邾国皇帝坐下三品参领,乃是在圣驾面前可带刀的侍卫头领,这个地位全邾国也没几个人能达到的,我个人认为,勉强能够配得上刘姑娘,还请刘姑娘对本人也稍加青眼,必会发现本人身上诸多其他优点,比如,深情、专一,而且会烤野味,会保护弱女子等等——”
刘凌儿只当没有听到他说话,闭目养神,聂玉郎试图再往前行一步,就觉得仿佛遇到了一面无形的墙,怎么走,离刘凌儿还是那么远。
在恶鬼阵中,他已经见识了刘凌儿的本事,自然知道武艺再高强,遇到高明的术界中人也是枉然,当下只能笑笑,干脆席地而坐。
聂玉郎自然又介绍些有关自己的优点之事,还会讲些江湖上的趣事给刘凌儿听,可这仿若对牛弹琴,刘凌儿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之后,她大约休息的够了,便起身。
信徒们也都是轻功高强者,抬着素轿往半空飞去,刘凌儿的丝袖伸长,挽住素轿,之后也如同仙人升腾般上了素轿,眨眼功夫,素轿已经去得远了,聂玉郎反应过来,紧紧地追在后面。
这样追逐了四五天,已经到了邾国境内。
那日,素轿落在一座山顶之上。
从那里看下去,山涯下云雾飘渺,看起来美,实际相当的凶险,他们的去路被一道大山谷挡住,山谷到底有多深,就是扔一个石子下去,悄无声息,怎么也听不到落地声音。
刘凌儿却在那里站了半晌,聂玉郎实在看不下去了,道:“刘姑娘,你不会是想从这里直接过去吧?其实从这里过去固然可以节省时间,不过走官道也一样啊,你看啊,从这边往北走,大约一天,就能看到一条已经陈旧的天涧桥,如果刘姑娘肯再绕远一点,就能直接上了官道,与巫雅他们走一样的路,这样才是最安全的呀。”
刘凌儿的目光终于落在聂玉郎的身上,甚至向他笑了下,这可是破天荒一次。
聂玉郎以为自己的意见被她采纳,相当开心,又道;“这条路,我来来回回也走几趟了,是以比较熟悉,没什么的呵呵,刘姑娘不必佩服。”
刘凌儿的笑容却忽然收了,道;“聂玉郎,我到这里来,并非是要从这里通过,而是听说这涯壁上,有一种百年才开一次的‘鬼兰’,是一种白色的兰花,你见着了它,自然知道它的模样,而我算好,这些日子正是鬼兰开放的日子,你之前不是说,你喜欢我?”
聂玉郎尚未听出什么门道来,点点头,“你不会才知道我喜欢你吧?经过这几天我们的相处,我已经把这种喜欢发展成——深爱了。”
刘凌儿的唇角出来一抹冷冷的嘲讽,“那现在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如果你表现得好,那么我可以试着接受你对我的——深爱。”
聂玉郎一听兴奋啊,“什么机会?刘姑娘尽管说,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
“
那也没那么严重,我只是想要一些鬼兰而已。”
聂玉郎这才明白她前面所说的意思,“鬼兰?就是长在这崖壁上的鬼兰?”
刘凌儿点点头,“对啊,你如果能帮我采上个数十朵鬼兰上来,我一定会感谢你的。”
聂玉郎走到涯边往下看了眼,只见云雾轻浮,深不见底,望之令人头晕。
赶紧收回目光,一会儿再往下看一眼,还是上次的感觉,并且从这里看下去,发现涯壁上除了滑溜溜的青苔,因为是深秋,已经有点儿发黄了,而且上头还落着层白霜,在这样的日子里,爬这么危险的涯壁去采什么鬼兰,果然就是一个很大的考验呢。
“这涯壁上,真的有鬼兰?为何我却看不到呢?”
“因为它在百丈之下。”
刘凌儿缓声道。
聂玉郎的心蓦然缩了下,他倒不是害怕,只是这涯壁看起来如此凶险,万一要是出个什么事儿,简直就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以后只能做鬼跟着刘凌儿了。
刘凌儿却在此刻轻蔑地加了句,“怎么,不敢了吧?”
聂玉郎哪受得了喜欢的女子如此的激将法,当下便把身上多余的家当拿下来扔在地上,只留着大刀,卷起了袖子,然后对刘凌儿道:“不就是几朵鬼兰吗?若是我连这个要求都不能满足我的女人,那我就不算个真正的男人。不过凌儿,你说话可得算数,不能食言啊!”
刘凌儿道:“等你成功采到鬼兰再说。”
聂玉郎露出一个自以为很风流潇洒的笑容,立刻道:“我去了!”
话音一落,人已经跳入涯下。
刘凌儿没想到他这么干脆,愣了下,连忙跑到涯边查看,只见聂玉郎手中各持一把短刀,就靠着短刀***石缝中支撑着身体,正迅速地往涯下而去。刘凌儿一惯冷清的脸上,不由出现一抹复杂的情绪,“这个傻瓜!我这里备有绳子!”
刘凌儿向信徒们道:“来人,把绳子放下去。”
说实话,聂玉郎用双刀下涯壁,本就极危险,对体力和技巧都是挺大的考验,之后便见有一根绳子从他身侧的地方垂下,他才反应过来,敢情人家是早备好了绳子,他就这么样跳下来,却有些鲁莽了,不知道刘凌儿有没有因此笑他?
他抓住绳子扯了扯,发现上面果然是有人拽着。
聂玉郎本来想抓住绳子下滑,却又多了个心眼儿。
这刘凌儿人长得漂亮,心性却冷得很,万一她有“谋杀亲夫”之心,他把全部的重量都压在绳子上,绳子那头的力量却撤了,他不是死定了?
想到这里,他也不管那绳子,还是用自己的双刀下行。
那绳子倒也没有收回去,一直往下垂着,位置始终不离聂玉郎左右。
这时候,聂玉郎抬头,已经看不到刘凌儿。
刘凌儿低头,也看不见聂玉郎,他已经深入到“云雾”之中了,这些云雾在上面看着是美,真的深入其中只三个字,“冷、湿、滑”,聂玉郎只觉得自己的行动越来越不便,力气不济不说,脚下也在打滑,手上更不用说,用力都用僵了,只是本能地在继续下行。
好在大约行到百丈以下的时候,还真就看到了涯壁上迎风擅动的一片白花,此花长得有些怪异,它的花朵大而洁白,但却只有花没有叶,根系密密地盘在石缝中,花形也是奇特,乍然一看,倒像是一个个戴着鬼头帽的小鬼在那儿张牙舞爪,但若再看两眼,却又觉得并不是那样,而是极漂亮极美丽极特殊的兰花的一种,并且它散发着幽幽淡淡的香味儿。
聂玉郎盯着看了几秒,便腾出一只手,向那些鬼兰抓去,然后他发现,这些花儿居然在他的手快要碰到它们的时候,集体往后缩了些。
怪哉——这东西莫非有灵性?
因为和尉迟靖在一起的时间长了,聂玉郎对这些有灵性的东西,略微有些忌讳,然而上头心爱的女人还在等着,他咬了咬牙,终究一把抓住几朵鬼兰连根扯了起来,然后他听到一阵诡异的惨叫声,仿若是女子在受到伤害后凄苦而惨烈的悲声,这声音吓得他手一抖,鬼兰差点儿跌到空中去。
妈呀!该不是这东西在叫吧!
聂玉郎不可思议地看着手中的鬼兰,他心里清楚,除了他这个为了爱情而不顾一切的傻冒,这种鬼不拉屎的地方定不会有别人来,更别说是柔弱的女子,所以他马上猜测,这悲声可能是这鬼兰发生的。
他心里忐忑起来,有灵性的东西就是有生命,他感觉他在这里杀人呢!
不过既然杀了一个两个,不如杀够了再回去?
想到这里,便把已经扯下来的鬼兰塞到怀里,然后又迅速地朝着涯壁上扯了数十朵,塞入怀中,心想够不够呢?
万一不够,还得再来一趟,这鬼兰采之不易,多采些给她。
于是又采了数十朵,而他的耳边自然也是悲声不断,先前还觉得只是一个女子在那里哭嚎,到此刻,已经觉得整
个谷中皆是女子的哭嚎声,像是有几百人在那里悲鸣哭泣,那惨状让人闻之心酸,那诡异恐惧的气息,却令人想干脆松了手,与这些哭泣的臭女人们死一块算了。
就在他认为采得不少,够了的时候,将花朵都塞入怀里,准备离开的时候,抬头间,才发现自己的上边儿,不知道什么时候爬满了女人,或许说是女鬼,它们皆是一身白衣,两个眼眶里流着血,全身苍白,瘦弱,十指成爪,像壁虎般倒爬涯下,目光皆不怀好意地盯着聂玉郎,而且它们的脑袋以不可思议的方式左右转动着观察着他。
它们的口中还发出悲声,他似乎能够听到它们颈骨转动的声音。
原来这里真的有女鬼!怪不得刘凌儿那个臭女人自己不下来!
聂玉郎直觉得自己上当受骗了,这下被这数十女鬼缠住,生还的可能性就低多了。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那些女鬼忽然就朝他扑过来,聂玉郎一只手握住插在石缝里的刀柄,腾出另一只手准备与这些女鬼搏斗,谁知道就在这一刻,插在石缝里的刀竟然有些松动,接着从石缝里忽然冒出一条彩色的花斑蛇来。
聂玉郎心想,这是天要亡我!
蓦然看到旁边垂着的绳子,这时候倒是什么都顾不得了,用尽力气跳过去抓住了绳子,而那些女鬼也都向绳子扑过来……
绳子那头的人,感觉到了聂玉郎的重量,忽然加快了速度,绳子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上升。而女鬼们也都爬在绳子上,向聂玉郎扑来,聂玉郎开始时还在搏斗,后来干脆紧闭双目,死死地抱住绳子,任由女鬼们欺凌,就感觉到身上被女鬼划开了数条口子,流血不止。
……聂玉郎被拽到涯上的时候,刘凌儿见他已然昏死过去,身上的确也有不少伤,却是因为在聂玉郎自己不清醒的情况下,被涯壁上的利石所割破,他此时依然紧抓绳子,只是一种求生的本能而已。
刘凌儿赶紧解开他的衣裳,将那些鬼兰从他的怀里取出来,放在特制的袋子里,然后给聂玉郎的伤口之上上了些药。
又替她把了把脉,觉得他生命无碍,便让人将他抬到涯边一处平地休息,然后刘凌儿带着信徒们走了。
……
尉迟靖听到这里的时候,“她定是算定你没有生命危险才将你扔在那的,不过这鬼兰却的确有分几邪门,按照你说的情况来看,这花儿可能会令人产生幻觉,有一定的致幻作用。这正是刘成风的习惯,喜欢将药物辅到术数中来,所以刘凌儿的确是一个劲敌,因为药物难防。”
她进一步地猜测道:“既然她也跟来了邾国,莫非她的药物是来对付我的?”
听得聂玉郎道:“公主,这不可能!或许她本来是有这样的想法,可是现在,我已经将她摆平,从此以后她就是我聂玉郎的女人,我让她往东,她不敢往西,所以她现在已经不是你的敌人了。”
尉迟靖笑了起来,“呵,当真是男大不中留,这才几天呀,居然就护上了?你放心,我与这刘凌儿细算起来并无冤仇,只不过是立场不同而已,只要她不惹上我,我不会将她怎样的。”
聂玉郎尴尬一笑,“不,不是,公主的本事我自是知道,不过刘凌儿也不差,你俩要真打起来,那不是星星撞地球吗?不打的好。”
“这当然,我倒是好奇,你在那山顶昏迷,后来却是如何摆平刘凌儿的?”
聂玉郎接着说了下面的事情,却出现了让尉迟靖错愕吃惊的人物。
原来聂玉郎在山顶是被冻醒的,你想啊,又是深秋季节,又是这个山顶,山风那么大,温度可想而知。聂玉郎被冻醒后,天上寒星满目,他僵硬地爬起来,好一会儿才觉得血液循环开来,然后他在山顶跑了几圈,让自己的身体尽快热起来,之后想到刘凌儿绝对不会从这山谷上直接通过,肯定是去前边儿的天涧桥或者是官道了。
没有什么犹豫,他直接往前追去。
要问他到底生不生气?这刘凌儿用完人,直接给抛山上。
聂玉郎起初是有些生气的,但气着气着就不气了,刘凌儿算是厚道的,他被那些“女鬼”欺负,差点儿没命了,若不是刘凌儿拉他上来,说不定已经成为了谷中幽魂。
反正下谷是他自己的选择,她救他上来,却是救了他一命呢!而且她扔下他之前,还给他的伤口上了药,这么一想,他心中舒畅极了。
不过,人若倒霉,喝凉水都会塞牙。
这刘凌儿拿到鬼兰之后,便往天涧桥而去,她性喜安静,走官道不符合她的行事风格,所以还是往天涧桥而去。
就如聂玉郎所说的,行了一天,至天黑时,刚好就到天涧桥了。
这桥从这头看过去,足有千米长,桥上用结实的绳子下木头板子结合而成,连铁锁都不是。
还还没上去呢,就是风,也把这桥刮的吱吱呀呀,老旧的呻吟。
加上天色已晚,就有信徒建议,还是等天亮之后再行过桥,今晚便在这崖边休息一
晚。
刘凌儿并非那种非常固执的人,当下并不反对,诸人于在涯边埋灶做饭,熊熊的火光夹杂着一些饭食的香味儿,在空气中飘荡起来。
刘凌儿依旧盘腿坐在一边练功。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听得一个声音道:“哇,好香的味道,杨某今日好口福。”
刘凌儿睁开眼睛,看向前方,就见一个高士打扮的老头儿走了过来,白胡子,灰布衣裳,再加上风大,倒是一身的仙风道骨。他来了后,理也不理刘凌儿,径直到了信徒们做饭的火堆旁,往冒着热气的锅子里瞧着,“嗯——这才是人世的味儿,好久没有闻到过了,香!”
这老头说话奇奇怪怪,兼又胆大包天,信徒们便想将他赶走,然而刘凌儿虽然不会相面术,却凭自己的经验判断出此人非同一般,大晚上的出现在这里,又是孤身一人,没点本事怎么敢呢?
当下向信徒示意,可以将吃食分给老头一些。
锅子里煮的本来也是极普通的食物,是些野蘑菇和干肉而已,信徒们得了令,自然也就拿了只碗,给老头妥了一碗汤食。
老头仿佛是冷坏了,坐在火边烤火,边尝了一口汤,就好像品尝到了山珍海味般,赞叹不已。
又向刘凌儿道:“你这女娃儿,心眼倒好。”
刘凌儿也不会理会他,继续打座练功。
本来以为事情到此就为止了,谁知道老头才坐定没一会,居然又很突兀地冒出一个人来。
这人比起老头倒是年轻多了,大约三十岁左右年级,然而那样貌——
怎么说呢,刘凌儿长这么大,又因为父亲刘成风的关系,见过不少大人物,父亲死后她独自带着信徒逃跑,也算是见多识广,眼界很宽阔的了,然而这样美丽的人物,却是第一次见到。
脑子里忽然蹦出来一个词儿,“美而近妖”。
这人却比老头矜持的多,走过来时,很礼貌地跟刘凌儿打了个招呼,“这位姑娘,本人行夜路又饿又冷,能不能借贵地竭息片刻?”
像这人这般美,简直如同从天上走下来的天神。
他提出的要求,很难让人拒绝。
刘凌儿点点头,“公子请自便。”
这人便也坐到火堆前去,立刻使这火堆周围的环境也灼灼生辉起来。
他坐下后,虽然目光也偶尔掠到锅里,却似乎并不好意思开口要东西吃,反而是之前那老头,不但已经热呼呼的喝着汤,而且连干粮也拿到手了,吃喝得津津有味——题外话————感谢莫一冰、蔚语、i、13922993181、倩tracy、御寒屋、chenzixin0705、13799966672、Rio1999cao等亲赠送月票与荷包,谢谢大家的支持么么哒。
第499章 奇遇
刘凌儿也擅察颜观色,于是又向信徒道:“给这位公子盛碗汤,拿些干粮。”
信徒们于是依言行事,这人远远地向刘凌儿点点头,以示感谢。
结果这人刚刚接过热汤和干粮,尚未吃进嘴里,却被对面老头一把抢过了手中的干粮,而且连碗也抢走了,“老怪物,你吃多了荤的,这素汤素干粮,怎合你的口味,不如都让给我算了。”
这人很快便又夺过干粮和汤,“时间久了,也要吃点素的,况且我闻到这汤里有肉干,我在谷中被困得久了,身子冷,这热汤正是我需要的。”
“这里有你的墓冷?你被困了几百年也没见你喊冷。弛”
“那情况能一样吗?”这人颇有些可怜兮兮地道:“你这下臣,当年反我,现在居然连一汤一饭也与我抢夺,当真是大逆不道。”
“我大逆不道?我替天行道而已。嗄”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吵得不可开交。
信徒们听得他们言语,已经知道这二人非同一般。
皆悄悄地退到刘凌儿身边去,刘凌儿知道今晚恐怕是很难平安度过了,当下对众信徒道:“你们各自找地方休息吧,莫要打扰他们二位。”
就这样,信徒们各自啃了点冷干粮,便背靠背在刘凌儿附近的地方休息。
那老头见状,笑道:“怎么,这锅子汤都没人吃了吗?”
刘凌儿道:“既然二位喜欢,这锅子汤及那些干粮,便算是孝敬二位的,二位不必客气。”
“好好好,果然懂事的女娃儿。”
老头至此,方不再抢那公子的饭碗。
那公子自由锅中妥了一碗汤,拿了一块干粮,却是仔细地插在棍子上,连干粮也放在火上烤热乎,这才斯斯文文的吃了起来。他那样子倒是尊贵的好似帝王,那老头被他一比,反像个不懂事的粗莽汉子。
二人看着彼此很是看不顺眼,却又聊得甚欢。
老头说,“这汤好喝,像我那个弟子的手艺。”
公子则淡淡一笑,“你徒弟,我见过。”
老头道:“咋样,不差吧?”
“还行。”
二人就这么吃吃聊聊,倒与刘凌儿这边相安无事。
刘凌儿本来是凝神细听,想从他们的对话中猜测他们的身份,但是她对天烬大墓的事儿知道的太少,更对杨筠松等人也不太了解,听了半晌,只觉得这二人身份神秘,来历不凡,却猜不到他们到底是谁。若是曹炟在场,肯定一下子认出这俩怪物正是杨筠松和霓兮。
天渐渐地亮了,刘凌儿眯了会眼睛,再睁开眼时,就见那老头和那公子正在打架。
这才发觉,就算昨夜已经判断这二人是高手,却依旧低估了。
他们高来高去,打斗时居然隐隐有雷鸣之声,实在是很令人震撼和恐惧,而且显然也是数术方面的高手,时常有手决出现。
眼见如此,刘凌儿第一念头是,赶紧离开此是非之地。
今日天气倒是晴朗,风也不大,但是白天里看这桥,就更令人担忧,绳子似乎有很多的磨损之处,木板也有很多地方都是塌陷下去,若是一个没有武功的常人,是绝不可能从这上面走上去的,不过刘凌儿也非是常人,为她抬素轿的信徒们也都是高来高去习惯了,千米而已,只要有落脚点,数个起落便也到了。
刘凌儿示意过桥。
信徒们自然抬起素轿,果然如常,几个起落已经接近中间,而在这时,连夜赶来并没有停留的聂玉郎到了,他眼里只有刘凌儿,居然没有注意到打斗中的两个怪人,径直追着也往桥上而去,他的轻松也尚可,这桥拦不住他。
本来就这么过去,挺好的,谁知道那俩怪人打着打着,忽然就落到了桥的中间,不偏不倚,正好拦住了刘凌儿的去路。
看他们的样子倒也不是故意拦住,只是碰巧了。
刘凌儿害怕素轿飞过他们的时候,被他们打下来,所以干脆停了下来,一顶素轿数个信徒,在轿的中间摇摇欲坠,而聂玉郎此时也正向桥中间奔来,却见两个怪人,忽然双掌相对,强大的气劲忽然扑面而来,素轿整个往后推了好长一段,被聂玉郎拦住,将头伸进轿内,“凌儿,你没事吧!”
刘凌儿厌恶地看他一眼,对信徒说:“不能耽误,立刻走!”
然而还是晚了,随着第二波的气劲到来,耳中只听得此轿咯咯乱叫,蓦然主绳崩断,此时再想腾身而起已经晚了,况且两个怪人的力道将他们压得根本起不来,刘凌儿道了声不好,丝袖伸出,挽住了一块桥板,而那些信徒们也纷纷地抓住轿板,有几个没抓住的,就直接惨叫着往不见底的深谷中跌去。
聂玉郎也抓住了桥板,只觉得眼前景物乱晃,整个桥往涯壁上摔去,这若真摔上去,就算人还挂在桥上,也肯定因为惯力而被碰死在涯壁上。
在这一刻,聂玉郎忽然往下滑了点,将刘凌儿整个地抱在怀中,“凌
tang儿,别怕,我保护你!”
说时慢,其实那一切不过是刹那间的事,桥板已然拍到涯壁上,聂玉郎只觉得自己的脊背已经撞在了涯壁上,他甚至听到了内脏破裂的声音,噗地吐出一口鲜血,然而刘凌儿在他这样的护持之下,有了个人肉垫子,到底是没有受伤。
但那些信徒们就没有这样信用了,全部在这样的碰撞下,松了手,掉到了深谷中。
而聂玉郎经这一撞,也明显力气不济,抓不住桥板,身子往下滑去,刘凌儿另一条丝袖出手,缠在他的腰上。
二人就这靠着这两条丝袖,吊在涯壁之上。
一时间是不会落向深谷了,然而丝袖的结实度有限,况且,这样一来,刘凌儿也分不出力气上涯,就只能这样掉着。
聂玉郎此时已经受到重伤,人虽然没力气,但仍然是清醒的。
马上明白了刘凌儿的困境,便向她笑道:“凌儿,不要管我,丢我下去,你自然就可以顺着这板壁往上而去。”
刘凌儿欲言又止,却并没有要丢下他的意思。
聂玉郎从她的眸子里,看到了一抹复杂的情绪,他知道她向来少言,感情什么的皆不外露,能得到她这样一抹复杂的情绪,对他来说都已经是难得,而且再这样耽误下去,只怕丝袖万一断了,两个人都将掉入深谷。
聂玉郎于是拿出大刀,努力地往上举,要割断刘凌儿缠在他腰上的袖子。
刘凌儿见状,终是冷冷地喝了声,“你敢!”
聂玉郎手一顿,却又笑道:“都到这时候了,还有什么不敢,断了袖子,能活一个,不断此袖,两个皆活不了。”
说着,刀便真的将袖子割了一条口子。
这种时候,袖子上但凡有个缺口,就会一下子撕裂。
刘凌儿又道:“你便是死,也要让我欠着你的吗?我刘凌儿一生不欠任何人,你若敢死,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
聂玉郎只觉得胸口疼痛,刚才那一撞,已经伤内腹很严重。
但凡他有力气可以爬上去,也不会选择这样的一条路。
他听了她的话,不觉伤心,反而高兴,“能让你一辈子不原谅也好,至少你总会记着我。”
说着,再用尽全力在力气,举起了刀。
“等等!”
刘凌儿又喊了一声。
他的动作顿了顿,就这样仰头看着她。
“刚才,为何那样傻?你若是不挡在我的前面,被撞伤的人可能就是我。”刘凌儿问道。
“这,有什么难以理解的吗?凌儿,因为,我不想让你伤,不想让你死。”聂玉郎觉得刘凌儿这个问题,实在是非常无聊无趣,并且像是白痴一样的问题,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喜欢她这个样儿,冷冷清清,如同不食烟火的样子。
“我是拜月教的神女,这一生,都会孤独一个人,直到有一天,成为祭品。你救我,不值得。”
这是聂玉郎自从认得刘凌儿后,她说的最长的一段话。
聂玉郎的心很痛,其实他真的很想活下去,将这个女子孤寂的心捂热,让它欢腾。
然而就在这时,刘凌儿的另一条丝袖,也发出了微微的撕裂声。
聂玉郎知道,两人坚持不了多久了。
他深深地凝视着刘凌儿,“值得不值得,不是由你说了算。凌儿,我爱你,为了你,我做什么都值得,好好活下去,让自己幸福。”
聂玉郎说完这句话,手中微微用力,袖子终于完全断裂,他只觉得身体蓦然悬空,如在云端,他以为自己在飞,实际上却是在迅速下落,他很满意自己的选择,唇角甚至露出了满足的笑容,但是下一刻,他却笑不出来了,他看到刘凌儿放开了桥板,像一只白色的蝴蝶,张开双壁,义无反顾的向他飞过来。
这一刹那间,聂玉郎忽然明白,自己的努力并不是没有结果的,或许在哪一刻,已经轻轻地打动了这个女子的心。
他反而有些后悔,这傻女子,不该做这样的选择。
刘凌儿的丝袖再次缠住了他的腰,猛地用力,二人就抱在了一起。
然后她的身体放松了,像一只小猫般伏在他的身上,“聂玉郎,我和你一起死。”
聂玉郎没有问为什么。
他明白,这只是她本能的选择,你问她,她反而不知道怎么回答的。
他只是紧紧地抱住了她。
……
尉迟靖听到这里的时候,眼睛里浮上了泪花。
为了掩饰自己的感动的尴尬,她在聂玉郎的胸膛前锤了下,“聂玉郎,这次你真的让我刮目相看,不错!是个真正的男子汉!”
聂玉郎切了声,得意地道:“怎么样,连你都感动了吧?”
尉迟靖吸吸鼻子道:“可是我现在有些怀疑你说这些话的真实性呢,既然深谷那么深,你们又一起掉下去,那么你们是怎么
活下来的?”
聂玉郎的脸上出现一抹奇异的神色,“公主,以前人家都说这世上有神仙,我愣是从来没有信过,就算你们这些在山中修炼的人,在我眼中也不过是神神叨叨的而已,虽然公主的高明手段固然让我改变了有些想法,但是我依然不信世上有神仙,不过这次,我在深谷中,却多亏得神仙的搭救。”
“你见到了神仙?”尉迟靖一下子愣住了,她当然相信这世上有高明的人士,比如曹炟口中的杨筠松和霓兮。
但这世上,真的有神仙吗?
聂玉郎接着说了下去。
他与刘凌儿,真的可谓是在空中定情,虽然那深谷再深,掉下去也用不了多长时间,可就是那短短的时间,二人似乎已经生死相许,此生所有的感情,都在那一刻暴发,二人彼此紧拥,从云雾间坠下去,这时候已经不想着自救或者是采取什么手段了,这样高的地方,掉下去的话,无论如何都是死路一条。
二人在空中随着气流翻滚,很快就晕晕乎乎,不知所以,陷入了昏迷之中,而那时,他们还没有掉到谷底。
是聂玉郎先醒过来的,他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异常美丽的地方,虽然已经是深秋时节,周围却开满了炫烂的鲜花,而刘凌儿此时便是卧在几丛花朵中沉睡,看起来并未受到外伤,就好像舒服的睡着了而已。
聂玉郎起初以为二人定是到了死了,这地方是天堂还是地狱?如果是地狱的话,这地狱也太美了些吧?
他试着深吸了口气,发现自己内腹可能有些受伤,然而却又并非想象中的那般严重。
他觉得刘凌儿睡着的时候着实好看,便也不去打扰她,只摘了朵花儿,插在她的发间。
刘凌儿却在这时,睁开了眼睛。
眸光清澈冰冷,但在对上聂玉郎的一刻,却忽然有些许的柔软。
她坐了起来,往周围看了一眼,之后脸上也出现诧异错愕的情绪,之后二人一起抬头往上空看去,虽然上面有云雾遮挡,依旧可看出一道窄窄的天空,强烈的阳光透过云雾照进来,直到这时,二人才恍然大悟,他们的确是掉在深谷中了,现在不在天堂也不在地狱,而是在谷底。
聂玉郎站了起来,发觉自己除了当时在涯壁上撞伤了内腹,胳膊腿儿都好好的,没事,刘凌儿的状况与他相似。
二人往周围逛了一圈,聂玉郎确定地道:“凌儿,我们没死。”
说着兴奋地将刘凌儿拥在怀中。
刘凌儿倒没有反抗,只是过了片刻还是不动声色地将他推开,淡声道:“原来谷下这般美,不知道我的那些弟子们,是否与我们一样幸运?”
聂玉郎知道他担心那些信徒,于是道:“我们去找找吧。”
这里没有路,但是花丛间似有小径,二人顺着小径往前走,入目皆是奇花异草,花儿鲜妍繁茂,草儿争相蓬勃,还有一股小溪流在谷间缓流,香气四逸处理,蝴蝶在丛中翩翩起舞。
聂玉郎笑道:“凌儿,我猜这里必定没有鬼兰,否则不会有这么好的气象。”
“不错,鬼兰只会长在半涯壁上,而且只在最高的山壁上才有,这里却是世外桃园,应该不会有鬼兰。”
世上桃园?不错,刘凌儿形容的不错,这一刻,聂玉郎忽然动了个念,若是这生都不用从谷中走出去,与刘凌儿生活在此处,倒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刘凌儿忽然摘了一朵大花,递给聂玉郎,“吃吧。”
聂玉郎将花儿拿在手中,哭笑不得,“让我吃花?跟牛嚼牧丹一样,而且这个也填不饱肚子。”
他刚才就注意到溪中有鱼,便问道:“凌儿,是否饿了?”
刘凌儿已经摘了另一朵花,将花瓣放在口中嚼着,“有这些花儿,不会饿死。”
她以为聂玉郎不吃花儿,是认为花儿有毒,又解释道:“这花儿没毒,我在书中瞧见过。”
聂玉郎将那朵花儿顺势插在她另一边的发上,“没毒也吃不饱,咱们是人,又不是动物。”
说着拉着刘凌儿在一旁的青石上坐下,“你等会,马上就有好吃的。”
谷中气温适宜,虽然是深秋时节,却俨然如同浓夏般令人舒畅,这大约是此谷太深,而形成不同于外面的小气候,而这些花朵得以开放,生机勃勃,却与光照有关系,此谷这般深,但是因为海拔高,阳光居然可以顺利照到谷中,而且每日的光照时间还不算短。
聂玉郎脱了上衣,光着膀子站在了溪水中,手执大刀,目光紧紧地盯着溪底,才一会功夫,果然就见远处水中有数条白鱼过来,聂玉郎瞅准时机,用大刀在溪中搅扰,凭着内地激起水波,数条白鱼随着水波跌到了岸边,他赶紧上岸,将白鱼就地宰杀,去了内脏,又在水中洗干净,穿在棍子上。
刘凌儿果然放弃了手中的花儿,默默地等着聂玉郎的烤鱼。
聂玉郎越干越起劲儿,好在火折子并没有丢掉,生火容易,他烤了
几条,剩余的两三条,他却突发奇想,用刘凌儿之前采的花儿包起来,埋在火堆里。
刘凌儿没想到聂玉郎还有这雅兴,顿时对他的好感又多了些。
二人第一餐,便吃的鱼宴,虽然没有调味料,却依旧吃得很是开怀,这白鱼很是奇怪,自带盐味儿,再加上鲜,当真是二人吃过的最好吃的鱼。而且吃过此鱼后,当天晚上聂玉郎便觉得被撞伤的内腹被一股温暖的力量包围,居然缓解了大部分的伤痛。
后面二人又这样过了两三天,聂玉郎的伤恢复迅速,已经跟没事人似的了,只是他们走遍了周围,都没有找到那些信徒们,也不知道他们是死是活,因为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刘凌儿心中就存着侥幸,以为信徒们也与她一样,说不定莫明其妙的活下来了呢?
问题是,不但找不到信徒,便是连出谷的路也找不到。
聂玉郎倒无所谓,开始砍些木头什么的,准备搭房子,在谷中生活了。
刘凌儿的眉头却越拧越紧,忧心忡忡的模样。
在聂玉郎的再三追问下,刘凌儿才看着聂玉郎的眸底深处道;“聂玉郎,我必须出谷去,拜月教的一切,我不能丢下,那是我父亲一生的心血。”
聂玉郎看她目光坚定,又暗含着一抹企求,心中一软,点点头道:“我们一定会出去的。”
可是,出路在哪里呢?
这谷中虽然鸟语花香,却似乎并没有人类踏足过的痕迹,可见大约是,四周路都不通。
如果四面都环着涯壁,出去的希望并不大呢。
就在这时候,却见有两个人并肩而来。
正是那天打架的老头和公子。
聂玉郎算是第一次见这二人,被那公子的俊逸模样惊了下,想到自己的粗豪,略微有些尴尬。对那白胡子老头却有好感,一身仙风道骨的模样。
第500章 不会是着了谁的道吧
刘凌儿对这二人此刻可没一点好感。
冷冷地道:“原来二位也在此处,当晚我刘凌儿赠饭与二位,却不想二位恩将仇报,将我等打下桥来。”
聂玉郎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二人就是使桥断裂的罪魁祸首。
他全身的肌肉立刻崩紧,扬起了手中的大刀,“原来是你们要害凌儿!我与你们拼了!”
却见那白胡子老头笑道:“姑娘莫要误会,那日只是无意间罢了,并不是真的要害姑娘。而且二位从那么高的地方跌下来,若不是我们,你们又怎么可能活得好好的?不过之前两天一直和这老怪物打斗,没空理你们,今日我们打累了,随便走走就遇见了你们,你们不过是想出去吗?简单得很。嗄”
聂玉郎冷哧道:“说的倒好听!”
白胡子老头却道:“你这娃儿我喜欢,若不是见你护她护得紧,我老儿百忙之中才不救你们呢!弛”
原来那日,杨筠松与霓兮打斗,使桥断裂,诸人落谷,而他们二人自是没有受其影响,继续打斗。杨筠松却看到了聂玉郎为使刘凌儿获得生机,而自愿做肉垫被撞得半死,之后刘凌儿又随着聂玉郎一起往谷中跌去的情景,心中微动侧隐之心,便也及时冲到谷下去,利用内功气劲托住二人的身体,才没有使二人受伤。
杨筠松道:“我不但说得,还做得。”
说着便向身旁的霓兮道:“一起送他们一程?”
霓兮一幅无所谓的模样,“可以,不过我要送这位姑娘。”
杨筠松骂了句,“老色鬼!”
聂玉郎见状忙道:“不必!凌儿——”
他话还没有说完,人已经凌空而起,原来是白胡子老头儿提了他的腰带,往涯上而去,杨筠松是不是神仙,聂玉郎并不知道,但是他的轻功当真非常好,脚尖轻轻在涯壁上点一下,就能往上窜起好高,另一边的那位公子霓兮也不示弱,他轻搂着刘凌儿的腰肢,也如杨筠松这般往上而去。
聂玉郎行走江湖多年,绝不相信世上有这样的轻功,因此当时便觉得这二人一定是神仙。
而杨筠松和霓兮似乎也在较劲儿,速度越来越快,搞得聂玉郎和刘凌儿差点满脑晕眩,刚落到实地,二人皆忍不住干呕起来。
但是杨筠松与霓兮似乎是同时到达目的地的,二人皆不服气,喊了一声,“再比过!”
就“嗖——”地不见了。
说到这里,聂玉郎几乎就说完了,又道:“山外有人,人外有人,直到那天,我才真正了解了这话的意思。特别是那位公子,年龄看起来与我差不多,然而却——”
“那,刘凌儿的那些信徒呢?”尉迟靖问。
“按照杨筠松的说法,当时只来得及救我们二人,恐怕那些信徒,已然早就死去了。”
尉迟靖这时候,大约猜到这二人是谁了。
道:“他们不是神仙,是两个怪物而已。”
聂玉郎眼睛一亮,“你知道他们是谁?”
“我猜的,也不确定。”尉迟靖摇摇头,显然不想细说。
又问,“后来呢?”
“我和刘凌儿在谷中耽误了几天,之后当然是风雨兼尘,赶往邾国,在邾国附近的时候评——”
他说到这里,面色微微一暗,“那日在客栈打尖,等我吃饱喝足,发现凌儿留了张纸条,上面写着四个字,‘有缘再会’,之后她就不见了。不过你要相信我,我们一路行来,我确定她对我是有感情的,而且很深,只要再见了面,我们还是能够爱的像蜜一样甜。”
尉迟靖道:“她既然来了邾国,你们总有机会再见面的。”
尉迟靖也将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向聂玉郎说了一番,特别是有关刺客的,聂玉郎一听,乍起,“居然有人还敢杀你!”
尉迟靖嘘了声,笑道:“我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又是个祸水,有人想杀我很正常。不过你既然回来了,得先去和帝那里报一声。昨儿我还听到他派人四处寻你。”
聂玉郎道:“我这就去。”
说着与尉迟靖告辞,走出了院子。
尉迟靖回到屋子里,忽然感到很疲惫,想到明早还要去试验那个以盐治蝓蛞的事儿,干脆便和衣倒在榻上想了起来。刚睡着,就遭到噩梦侵扰,似乎梦到了老早以前的事情,又似乎觉得自己身处水生火热之中,没有具体的形象,只觉得很是辛苦,一直在挣扎,却是醒不来。
整整一晚,就这样在挣扎中度过,到了清晨好不容易一惊而醒时,才发觉疲累异常。
照了照镜子,面色非常难看,这一晚的休息,仿佛比不休息还要令人难受,尉迟靖抚了下自己的脸,想着莫非是因为路途上过于辛苦,到现在才发作?虽然有些说不通,但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她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曹炟已经在院内等着,见尉迟靖面色如此难看,不由地愣了下,“靖儿,你没休息好?”
tang尉迟靖老实地点点头,“嗯。”
曹炟的心抽痛了下,牵着她的手进入厅中,一起用早膳。
“昨晚,她病得很重——她是为救我才受的伤,所以我陪着她,没有过来探你,靖儿,你是否因此而——”
尉迟靖连忙道:“和帝,你想多了。”
她头疼疲累的有些厉害,当下也不多做解释,只道:“我们赶紧吃东西吧,还有正事要办。”
见她状态真的很不好,曹炟也不再纠缠此事,只默默地为她夹菜,让她尽量多吃些。
二人用过膳,便一起出宫而去。
这次却没有通知萧齐君和巫雅。
出了城,二人一起抬头看天空,只见黑云离安阳城又近了些,照这样发展,不出三天,恐怕整个云头会压在安阳城上方。到时候受害的就会是城内百姓。现在虽然还没有压上来,但一路走过来,城内已经很冷清了,无人上街摆摊,也无人在路上胡乱走动,只偶尔能听到院子里传来的孩童玩闹声和妇人的打骂声。
整个城死气沉沉,没想到当年被人争夺的安阳,会变成如此这般的模样。曹炟内心更是郁闷,安阳没败在曹煜手中,没有败在夏炚手中,最终却要败在这云头之下,他曹炟的手中。
马车继续前行,路上行人更少,只有巡逻兵。
要想知道盐能不能对付这些虫子,只能亲自去试验。
马车并没有去营地,而是随便找了个树林停了下来,之后二人在外面套上了浸过了浓盐水的大袍子,将头脸什么的都包在其中,连眼睛上也蒙着浸过盐水的轻纱,视线虽然有阻隔,但是勉强能看清前面的事物。
二人手中各提着一袋盐,便往碧落行宫而去,离碧落行宫越近,越感觉到灼热,视线里分不清自己到底深入到什么程度,直到感觉到眼前的空气明显黑暗,二人才明白只怕已经走得很深处了,然而除了灼热,还当真没有什么别的太不舒服的感觉。
二人相互点点头,将一大把磨细了的盐洒出去,片刻功夫,果然见到眼前黑色淡了些。
有用!尉迟靖惊喜地道。
若不是这种特殊的环境,曹炟真想抱着尉迟靖。
二人继续把盐洒将出去,一会儿功夫但见眼前清明不少。
若是有人其他人看到的话,可能会更明晰。其实他们现在已经接近到碧落行宫倒阴阳八卦阵的边缘,自从黑云溢出边界,还从来没有人走到过这个位置,而且他们真的像是在黑海中拿着避海神器的样子,他们的周围盐能够涉及到的地方是白的,之外的地方却是黑的,他们二人如同立在黑暗处的白光中。
之后,手中的盐快要洒完了,二人才退出来。
聂玉郎做为参领,早已经等到焦急不已,见他们出来才松了口气,只是他们原本浸过盐水的大袍子,如今彻底变成了黑色,上面如同长了一层厚厚的黑痂。
二人脱下大袍子,松了口气,又检查手上,胳膊上,确定没有红疹子,没有被吹伤的痕迹,这才吁了口气。
尉迟靖拿一把刀,将衣裳上的黑色刮下来,是一层粘粘的东西。
之后,让人打来水,将这东西泡在水中,一会儿这些东西便散开,整碗水变成了黑色的,然后再将这碗水往清水里倒了一滴,就见第二碗水照样被染黑,只是颜色淡了些,尉迟靖连续换了大约十碗水,终于将这东西稀释,众人这才发现水中的东西细小如灰尘,呈黑色。
可惜肉眼看起来,它们真的就是灰尘。
尉迟靖道:“这就是蝓蛞没错了,是一种祭司养的蝓蛞,非常古老而可怕,但是现在知道用盐可以对付它们,事情好办多了。”
曹炟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还是她眼睛尖,发现他的衣袖一片深红,显然是伤口崩裂,急急道:“你的伤口裂开了,就说让聂玉郎陪我去好了,你偏要亲自——”尉迟靖一边嗔怪于他,一边叫人拿了药箱来,将他拉坐在矮榻上,亲自给他包扎伤口。
伤口的确很痛,但曹炟却不由自主地微笑,看着她为自己忙,他笑道:“我怎么放心别人陪你,由我陪着你,万一出了什么事,就算救不出你,我还能陪你一起死。”
尉迟靖忽然想起聂玉郎和刘凌儿的故事——她轻叹了声,“你这个傻瓜。”
换上药之后,便又上了马车,往宫里赶。
曹炟因为受伤的原因,再加上跟着尉迟靖跑了那么一遭,便有些支撑不住,马车还在路上便发起高热来,吓得尉迟靖以为他是不是被那蝓蛞咬了,但是仔细地检查了容易被咬到的胳膊脸颊等部位,并没有发现异常,那便是手臂上的伤导致的,他的额上有细细的汗珠。
尉迟靖心为之痛,拿了帕子替他拭汗,却见他迷迷糊糊地醒来,道:“还没到吗?”
尉迟靖掀开车帘看了眼,“快到了。”
曹炟哦了声,“我在想,这盐的确是可以治得了蝓蛞,但是要
如何把这盐送到半空的黑云里去,还有倒阴阳八卦阵中,似乎不断涌出这个东西。是不是要叫每个人都穿着浸了浓盐水的衣裳,就可以避免受伤?”
尉迟靖见他面色苍白,精神非常不好。
安慰道:“等回去告诉那些臣子,说盐可以治蝓蛞,他们自然能想出好办法的,你好好休息吧。”
自从曹炟将以前的固疾治好后,后来又受了几次伤,就算是胸口受伤的那一次,似乎人也是很坚强的,并没有怎么样。但是这次受伤,尉迟靖觉得他的身体似乎一下子有些垮了,异常虚弱,竟比之前那几次受伤还要严重。
“和帝,这次回宫里,你便好好休息,莫要出来了,剩余的事情交给臣子们解决吧。”
“不行,我得时刻在你的身边,我害怕尹铉那厮——”他说着说着便又睡了过去。
尉迟靖心里难过,她知道,他是害怕尹铉杀她之心不死,可是现在她身边已经有聂玉郎和翟白保护,尹铉想杀她倒也不容易。
回到宫里后,尉迟靖赶紧让人把谢流云叫来,说了试验的结果。
谢流云狂喜,“公主,真是没有想到——居然有这等好办法!”
尉迟靖又看了看内间,“皇上受伤了,你们没事别打扰他,现在既然知道食盐可以解决这件事,就放手去解决好了。”
谢流云说了声事,立刻召集了几个相关的臣子,商议此事。
尉迟靖也很是疲累,皆是因为昨晚没睡好,此刻也是累得头晕眼花,待太医熬好了药,她给曹炟喂了药后,便撑不住了,曹炟昏睡着,她也不小心握着他的手,便爬在他的榻边睡着了。
尹凤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尉迟靖握着曹炟的手睡着。
这一幕让她几乎咬牙切齿,却是不动声色的走过去,将曹炟的手轻轻地从尉迟靖的手中抽出来。
曹炟被打扰了,睡得迷迷糊糊间唤了声,“靖儿——”
就见尉迟靖忽然醒来,似乎是听到了他的呼唤。
然而一睁眼,却与尹凤冷冷的目光对上。
“原来是皇后娘娘来了。”尉迟靖连忙起身,给尹凤施了一礼。
“本宫能不来吗?再不来,只怕你都要爬到皇上的龙床上去了。”尹凤说话相当的不客气。
她满心以为尉迟靖会恼,却没想到她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皇上是真龙天子,有女子愿意爬到他的龙榻上有何奇怪?反而是你身为堂堂皇后,爬不上皇帝的龙榻才是笑话。不过尹凤,如今皇上重伤,黑云逼迫,我不想跟你争这些有的没的,你也不必对我冷嘲热讽,没错,你是皇后,可是你这个皇后如何得来,你心里最为清楚,而我与他,却已经相爱了好几世了呢。”
尹凤的眼眸里似乎滴出毒来,然而目光落在她腕上的引魂铃时,神色忽然缓和了些。
“你说的对,其实在这场感情里,我才是第三者。不过既然你还知道我是皇后娘娘,那你现在可以走了吗?”
“尹凤,照顾好他。他若出了什么事,我饶不了你。”尉迟靖如是说。
一抹怒意从尹凤的眉间闪过,她就不明白了,一个分明连自保都成问题的女子,如何能说出这样的大话来?
不过她难得的没有与她继续争吵,只道:“他是本宫的夫君,本宫自会好好照顾他,却不必你操心了。”
尉迟靖走了出去,又想起刚才尹凤的模样,呵,昨晚还有生命危险,要死不活的,今儿倒是精神奕奕。
她在屋门外默默地站了片刻,还是回到了宁祥宫。
尹凤的唇角浸着冷冷的笑意,等她的脚步声远了,这才坐在她刚才坐过的位置上。
却在这时,又听到曹炟唤尉迟靖的声音。
她冷淡地应了声,将自己的手伸过去,握住了曹炟的手,“皇上,靖儿在呢,你好好睡啊。”
听到了她的声音,曹炟点了点头,又睡了过去。
尹凤见他再次安心睡熟,这才取出一张早就画好的符。
轻轻地在曹炟的面门上绕了几下,口中念念有词。
一会儿,见曹炟眉头微舒,似乎睡得更深。
她才轻轻地在他耳边道:“皇上,靖儿问你,那江山图在何处?”
“江山图——”曹炟如同梦臆,眉宇间闪过一抹幽伤,终是答道:“在,在墓中。”
“墓中?在谁的墓中?”
“先皇——”
尹凤的眸子里闪过兴奋的光芒,这曹炟还真是会藏东西啊,居然把那东西藏到曹项的墓中,一般人可不就是想不到吗?
尹凤笑了笑,又在曹炟的耳边道:“靖儿谢谢皇上告之。”
之后那张符便忽然烧着,只余一点灰烬了。
尹凤从房间里走出来,向左右侍人叮嘱道:“听着,若皇上醒来,便说一直看护他的人乃是陈留公主,本宫没有来过。”
听她如此说
,宫人们虽然觉得奇怪,还是一起应是。
尹凤回到房间,立刻招来几个侍卫打扮之人,在他们耳边说了些什么。
那几人点头,之后便离开。
尹凤回到榻上等消息,唇角浸着冷笑,喃喃地道:“皇上,等这东西到了凤儿的手中,您这辈子还能逃出凤儿的手掌心吗?你便是爱我,也得爱,不爱,也得爱,我尹凤即做了你的妻子,你的皇后,便会一直是你的妻子,你的皇后。”
她越想越开心,忍不住哈哈哈笑了起来。
再说尉迟靖,回到宁祥宫后,便觉得又是异常疲累,似乎白天里积聚的累到这时候全部都发作了,甚至连巫雅来探她,她都没有精神招呼,才刚刚说了几句话,便一幅要晕倒的样子。
巫雅吓了一跳,赶紧将她扶到榻上,叫太医来。
太医来后把了脉,却说公主并无大碍,可能只是累着了。
巫雅叹了声,道:“这么累,何来来哉?”
便替她掖了掖被角,“好好休息吧。”出门而去了。
尉迟靖睡得极不安稳,整个夜里噩梦不断,如同身处烈火地狱,感觉到身体被烧灼得很厉害,皮肤被火烧得滋滋响,那感觉真实的根本不像做梦。
最让她难受的是醒不来。
直到清晨的时候,才挣扎着起来。
这一次,却是撑着起来后,几乎又要倒在榻上。
休息了很久,才推开门,只见外面阳光明媚,竟是个好天气。
聂玉郎和翟白都在院中,他们奉命保护尉迟靖,因此一直在附近,天亮了,便来到院子里溜达溜达。
见到尉迟靖,他们齐声问道:“你怎么了?”
尉迟靖尚没有回答,聂玉郎道:“这脸儿白的,跟个鬼似的。”
尉迟靖怔了下,又返回屋中,坐在铜镜前,观察自己的面色。
正在这时,巫雅也来了。
一进门就道:“算着你也是该起来了,尉迟靖,你昨晚可太失礼了,我还跟你说话呢,你就一幅昏昏欲睡的样子。”
尉迟靖扭过头道;“是吗?那真是不好意思,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到晚上特别累。”
巫雅坐在她身边看着她,“你这睡了跟没睡似的,你看眼下这青影,还有这没有血色的小脸,啧啧啧,你不会昨天去碧落行宫那儿,真的着了道吧?”
第501章 地狱咒(八千字)
“不会吧,自己没什么感觉。”
“那你就是中邪了。”
这句话说出来,两个人都愣了下。
莫非真的是中邪了?
巫雅道:“你站起来,让我好好看一眼。”
尉迟靖听话地站了起来,只见巫雅将她上上下下的打量,好一会儿才道:“并未看出什么不对劲儿,对了,你这几日有没有接受谁的赠物?嗄”
“赠物?”尉迟靖仔细地想了下,摇头道:“并没有。”
“嘶——这太奇怪了啊。”
尉迟靖却又忽然想起什么来,“之前为了救尹凤的性命,将一只铃当送给了她,这次回来,她把铃当还给了我。”
巫雅一怔,“拿来瞧瞧!”
尉迟靖显然有些犹豫,这引魂铃好不容易才凑齐呢!
巫雅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不耐烦地道:“我听说了,这引魂铃可是你和曹炟的定情信物,你放心,我不抢你的东西,你就把她还给你的那颗拿给我,我好好的看看。”
尉迟靖便将那一颗铃当取下来,放在巫雅的手中。
巫雅先是晃了晃,铃铃的单调好听的铃声,并无什么异常,再继续拿到眼前观察了半晌,依旧没有什么结果。
啧了声,又将铃当还给了尉迟靖,“或许你这几日真的太累了。”
巫雅是有些本事的,特别是对巫蛊这种很懂,既然她说铃当没事,应该就没事,尉迟靖继续将它戴回手腕之上。
好在一到白天呢,她的精神就还不错,虽然面色不好看。
一会儿,有人来通报巫雅,说是萧齐君和和帝一起出了皇城,往碧落行宫而去。
尉迟靖刚站起身来,道:“我们也去看看吧。”
皇帝身边的小侍监又来传旨,说是让尉迟靖好好休息。
尉迟靖的确也是累,便没有反驳,接了圣旨道;“巫雅,你也不去吗?”
“不去,这黑雾散不去,想必那况离也出不来,我去了也没用。”
尉迟靖其实是想,萧齐君都去了,巫雅可能会担心萧齐君的安危,没想到她倒是洒脱。
尉迟靖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
晌午的时候就得到消息,说是全城百姓都穿了盐浸的衣裳,从头到脚包得很严实,然后士兵们也在准备盐衣,并且搜集了全城的盐,打算明日派士兵入倒阴阳八卦阵,先把阵中的蝓蛞灭了再说。灭了阵中的蝓蛞,至少半空里的黑云不会再壮大,而且大伙都穿了盐衣,等到黑云再落下的时候,受伤的只能是黑云而不会是百姓。
尉迟靖听了,觉得进展良好,倒是安心了些。
下午,曹炟就回宫了。
一回来便来到尉迟靖的宁祥宫,发现她搬了把躺椅,身上盖着毯子,躺在午后的深秋阳光里,其实现在天气已经很冷了,就算这阳光有些许温度,还是很冷的,曹炟有些心疼,连忙悄声唤人来,又拿了条厚毯子来盖在她的身上。
她没有醒,依旧沉睡,脸上恬淡的神情,令曹炟忍不住想要抚一下她的脸。
一会儿,聂玉郎便过来了,“皇上,微臣瞧着公主不大对劲儿。”
“嗯。”曹炟道:“这些日子,她一定累坏了。”
“今儿早上她起来,脸像鬼一样白。”聂玉郎道。
“找太医看了吗?”
“看了,说是没有大碍。”
“这就好。”
曹炟轻轻地将尉迟靖的手握在自己的手中,聂玉郎发现曹炟的脸色也相当不好,“皇上,您的伤,好些了吧?”
“好多了。”
曹炟说着话,却想起来昨晚那个梦。
不由的俊眉微蹙。
却在这时,尉迟靖醒来了,冲着他一笑。
曹炟也笑了起来,“靖儿,你怎么睡在外面?这样很容易着凉的。”
“没事,我这几天就喜欢明晃晃的太阳,在屋子里总有种**的感觉。”
曹炟呵地一笑,“是嫌弃这宁祥宫不好?要不,你喜欢哪宫哪殿跟我说,我叫人收拾收拾,搬过去。”
“皇上,我想回家。”
“家?哪个家?”
“就是以有和宝禄住过的地方,静园。”
曹炟明白了,道:“那府邸在我们离开安阳的时候被毁得厉害,朕前段时间才叫人去修整,已经命名为陈留公主府了,只是暂时还没有修整好,要想回到那儿住还需要些时日。”
“哦。”尉迟靖明显有点点失望,却也并没有勉强。
曹炟又道:“靖儿,昨晚,你守着我?是不是因此而累坏了?”
尉迟靖精神萎顿,并没有听清曹炟说的是什么,只道:“我没事。”
看她又是昏昏欲睡的模样,曹炟忽然伸出双臂,将她抱了起来。
尉迟靖蓦然清醒,却不敢挣扎,“
tang你疯了!不想要你的胳膊了!”
“没事,我这条破胳膊还能抱得动自己心爱的女人。”
尉迟靖害怕一挣扎,反而要牵拉到他的伤口,只嘴里说:“放我下来,不要你抱!”却不敢真的挣扎,结果就被曹炟这样抱进了屋内的榻上,人一落到榻上,尉迟靖赶紧紧张地查看曹炟的伤口,却见果然有些许崩裂,血都渗了出来。
尉迟靖丢给他一个大白眼,扭过身子不理他。
曹炟轻扶她的身子,想让她躺下,她却道:“被你气得毫无睡意了!曹炟,你知道不知道你这样做我会愧疚的!万一你真的因为我失去这个胳膊,可如何是好?”
“我有分寸的,这不是没事吗?”
尉迟靖还是不理他。
曹炟笑笑地也爬上了榻,“那,的确是有点痛的。”
尉迟靖气坏了,“痛死活该!”
却终于还是担心,不由自主地转过脸来,道:“你赶紧回建章殿去吧,让太医好好的给你看一下。”
“不用太医,他们都是没用的,你亲我一下,我就不痛了。”
“你——不要脸!”尉迟靖又扭过身子不理他。
曹炟哄了好半晌,尉迟靖才算神色和缓了些,不过也是累的,天一黑啊,困意就止不住的袭来,虽然她下午其实睡了好几个时辰。
曹炟见她连连哈欠,便柔声道:“靖儿,休息吧。”
尉迟靖是真的很累,嘴里说:“我不困,你赶紧走。”
人却已经歪倒,曹炟趁势将她扯到自己的怀里来,她便靠着他的胸膛睡着了。曹炟面带笑容,就这样半坐着闭目养神。
不一会儿,感觉到怀里的似乎在挣扎。
曹炟睁开眼睛,往怀中人儿看去,只见她面色苍白,秀眉紧拧,似乎在受着什么深重的折磨般,双拳也是紧紧地握在一起,捧着胸口,嘴里还模糊地喊道:“救,救命啊——不要在这里,不要在这里——”
曹炟轻轻地晃了晃她,“靖儿,做噩梦了?”
尉迟靖却丝毫没有醒过来的迹象,还是继续沉浸在梦中的情景。
只见她紧咬着唇,甚至将唇上咬出一个血印来。
一般人做梦,做到这种程度肯定会醒来,然而尉迟靖却丝毫没有清醒的迹象,这让曹炟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儿,连忙大力地晃她,“靖儿醒醒,醒醒!”
然而尉迟靖还是醒不来,曹炟向外头喊道:“来人,叫太医!”
一会儿,太医便来了。
只见尉迟靖在榻上不安地挣扎,面色已经非常难看,然而还是醒不来,把了脉后,太医却道:“脉象时急时缓,但却强而有力。”
曹炟焦急,问道:“这是何意?”
“皇上,公主没事,只是在做梦而已。”
曹炟却越看越不对,“混帐!做梦能做成这样吗?”
太医惶恐跪下,又道:“皇上,有一种梦叫做梦游,梦者如临真境,因此会有种种异常表现,公主虽然没有起身梦游,但以她的状况来看,很像是在梦游状况中,若强行令公主醒来,会惊吓到她,介时问题会更严重,所以建议有人守在公主身边即可,等她自行醒来。”
“滚!滚!”曹炟将太医骂走。
连太医都没办法,这一夜,曹炟只能亲自守在尉迟靖的身边。
他感觉到她在受什么深重折磨,没有办法替她分走,就只能轻轻地拥住她,不断地道:“靖儿乖,快从梦中醒来,靖儿乖,别怕,有我在你的身边呢……”
尹凤很快就得到了消息,一时间愤怒地将一只茶碗摔到地上。
“什么,他居然住在宁祥宫?!”尹凤的声音有些许尖锐。
“皇后娘娘,听说是那靖公主病了,请了太医也没用,皇上因此陪在那里。”
尹凤忽然默了下,眸子里现出一抹兴奋,“病了?梦游?”
那宫人道:“正是。”
尹凤摆摆手,“你出去吧。”
房间里只剩余她一个人,她的脸上方露出一抹阴冷的笑容。
……
天渐渐地亮了,尉迟靖忽然醒来。
身体沉重异常,却觉得榻上并非自己一人,吓了一跳,待细看时,才明白原来是曹炟和衣躺在她的身边,此时正睡着着。
尉迟靖见他虽然睡着,却依旧满面倦容,料想昨晚自己没少折腾,便轻手轻脚地下了榻,跌跌撞撞地打开门,去院子里,阳光很亮,她眼前有些发黑,适应了好一会儿,才长吁口气缓缓地抬起头,目光直视太阳,“阳光真好啊!”
曹炟也醒了过来,一摸旁边没人了,慌忙起身来出屋,只见尉迟靖双手向着太阳,身形却似有些不稳。
他走过去轻拥住她,“靖儿,你做什么呢?”
“和帝,太阳真好。”尉迟靖答道。
曹炟抬头看了看,太阳
的确很好。
“靖儿,你身体是不是很不舒服?”
“晒晒太阳就好了,一见到太阳,就觉得轻松多了呢。”尉迟靖答道。
曹炟仔细地观察着她的脸,只见眼下青影明显,就好似好几天没睡过一样,而且仅仅一晚,人似乎也肖瘦了一圈儿。
曹炟总觉得事情不大对头,其实尉迟靖也知道事情不对了。
只是不知道哪里不对。
……
曹炟命人把贵妃榻搬出来放在院子里,阳光能够完全照得到的地方,又叫人在旁边生了暖炉,煮了热茶,既然她喜欢晒太阳,便多晒晒吧。而且她头刚一沾到榻上,似乎就已经又疲惫了,睡了过去。
曹炟命人请来巫雅,巫雅再次围着尉迟靖仔细观察了一大圈,最后摇摇头,“本夫人知道,她定是中邪了,可是到底中的什么邪,我却看不出来。和帝,恐怕这次我是帮不了你。”
曹炟一时忧心忡忡。
晌午时分,宫里却迎来了特殊的客人。
曹煜及刘成风之女刘凌儿。
谢流云、唐环等人都不赞成曹炟见此二人,但曹炟还是宣了二人进来。
曹煜总算再次踏入了建章前殿,殿内的文武大臣都将目光投在他的身上,从前的敬和皇帝,现在怎么还敢踏入此殿呢?然而曹煜表现的却很从容,看着皇位上的曹炟,曾经,他自己坐在那里,现在,却只能仰望。
心里复杂的念头涌起,面上却不动声色,他依臣下的规矩给曹炟施了礼,曹炟让其平身。
兄弟二人久未见面,此时见面却都不提兄弟之情,只是以君臣之礼待之,曹炟的目光落在刘凌儿的身上,问道:“这位是——”
曹煜答,“她是刘成风之女刘凌儿。”
曹炟的目光淡然扫过刘凌儿,见刘凌儿虽然跟在曹煜的身后,但是神情冰冷,而且眸子里有淡淡的戾色。曹炟当然清楚明白的知道刘凌儿与自己之间,是什么样的仇恨,曹炟上位后,认为刘成风的拜月教乃是邪教,在汾城的时候就已经进行大力打压,直到如今,拜月教基本已经从民间消失,只有少数顽固份子还在暗中活动。
“不知道你们这次来,是有何事?”曹炟问道。
“皇上,城内外皆贴着告示,以求会数术之人,消灭黑云,救百姓于水火之中。今日我与刘姑娘正是揭榜而来。”
“黑云之事,已经有了解决之法,不需再劳顿二位。”曹炟道。
“皇上,黑云没有散去,依旧向城内进发,听说城内百姓皆穿盐衣,但这只是防范,要完全消灭黑云,才是真正的将这件事解决了。刘凌儿之父刘成风,乃是半仙之体,刘凌儿自小继承衣钵,传承其父之技,如今,她有办法让黑云完全消失。”
“哦,是真的吗?”曹炟的目光落在刘凌儿的身上,询问她。
刘凌儿只能向前一步,“四公子说的不错,民女可解决此事。”
这时,有大臣道:“皇上,如今黑云已然压在安阳城上,虽然百姓穿盐衣,不至于有性命之忧,可是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现在既然有人声称能够解决此事,不如让其试试。”
其他大臣似乎也都很赞成,毕竟黑云压城,人心惶惶,大臣们也都是普通人,到最后依旧是保命最重要。
曹煜见曹炟还是有些犹豫,曹煜忽然跪了下去,“皇上,我知道,你还是忌讳我与刘姑娘的身份。但是皇上有没有想过,这安阳城,这邾国,也曾是本公子的,本公子现下虽然已经不是皇帝,终究还是不忍安阳城被毁。至于刘姑娘,刘姑娘之父刘成风,这一生都为跟随国之大道,为民服务,刘姑娘被从小教导忠君爱国,此念深植骨中,见百姓危难,才冒着杀头大罪请命入宫,还请皇上能放下之前的成见,让刘姑娘尽力一试。”
这番话说的诚恳,如果曹炟再拒绝,但显得小家子气了。谢流云此时上前一步道:“曹煜,你敢说,此次前来,只为了消灭黑云,别无所图?”
“那么谢大人觉得,我还能图些什么呢?”曹煜露出一抹冷嘲苦笑。
众大臣都点头,有人道:“谢大人,现在消灭黑云最重要。”
“是啊是啊,消灭黑云最重要。”
众臣已经被黑云压得人心惶惶,此刻听得刘凌儿有办法,居然多数人都赞成。
曹炟见状,也不再阻拦,只道:“好,既然如此,便让你们试试。”
刘凌儿和曹煜,暂时被安排在东暖阁暂住,曹炟亲自相送,经过宁祥宫门外的时候,刘凌儿的目光往里头瞅了眼,正巧就瞅见尉迟靖躺在贵妃榻上沉睡的样子,忽然顿住脚步道:“尉迟靖她怎么了?”
曹炟心头一动,道:“刘姑娘认为她怎么了?”
刘凌儿冷冷一笑,“回皇上,民女看着她像是中邪了。”
曹炟哦了声,“那不知刘姑娘可有办法治此邪?”
“那得进去瞧瞧。”
曹炟往周遭看了眼,安排的暗卫及侍卫都在各自的岗位上,再说尉迟靖的院中还有翟白和聂玉郎,应该会没事。
于是道:“刘姑娘请。”
这么多人走入院中,都还是没有吵醒尉迟靖,她的皮肤因为虚弱而在阳光下显出些许不健康的透明,脆弱的像个果冻人。曹炟的心猛地抽痛,他才离开一两个时辰,她的情况像是又恶化了些,昨晚她是做了一整晚的噩梦,于他又何偿不是呢?
“靖儿,靖儿醒醒!”曹炟轻声唤他。
另一边站着的曹煜,见状也不由拧眉,刘凌儿刚想往前去,曹煜忽然道:“凌儿。”
刘凌儿站住了脚,向他看着,眸光中有一抹疑惑。
曹煜的唇抿了抿,也好似下了很大的决定,道:“救她。”
只这两个字,刘凌儿却更不明白他的心思了,冷凝的脸上出现一抹疑惑,手中的尖锐寒芒却悄悄地收了回去,之后她勉强地点了点头。
尉迟靖被唤醒后,首先看到的是曹炟,不由嫣然一笑,“和帝,是你。”
转目间却看到了曹煜,忽然捂住眼痛苦地道:“醒来!醒来!尉迟靖醒来!不要再在梦中了!”
这几日,但凡她做噩梦时,都在梦中强烈地希望自己醒来,然而总是醒不来。
看到曹煜的刹那,她以为自己犹在梦中,是以才有这种反应。
以前的曹煜,虽觉得自己伤害沈婥颇深,为了得到安歌又曾杀掉他最心爱的男子,但依然觉得她反正是个坚强的女子,就是因为她的强,而引来诸多事,是以她应该能够随所有的痛苦,直到此时,他发现她居然把她当成是噩梦,心头的震惊渐渐地化为一阵锐痛。
这个女子,不是没有信任过他的。
她曾经那么的,依赖过他。
可是现在,那当真仿若是一场噩梦呢!于她是,于他也是。
曹炟轻轻地吻上她的额头,拥住她,柔声道:“靖儿,不是梦呢!是我邀请他来的,你放心,这里都是我们的人,他不能把你怎么样的。”
哄劝了好一会儿,尉迟靖感觉到曹炟的吻和他的温度,方才渐渐地明白这的确不是梦。
坐起身来后,目光落在曹煜和刘凌儿的身上。
这曹煜果然与以前不同了,脸上多了风霜之色。
她恨极了他,也怕极了他,但是到现在,却只是厌恶他。
她的目光淡淡地从他的脸上滑过,落到刘凌儿的脸上,“刘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刘凌儿没应声,却是蹲下身,直接往她的腕上摸去。
她本能地把手腕往后缩,却见刘凌儿已经握住了她的手,抓住了那串引魂铃,不知道她的手上曾经染过什么样的东西,尉迟靖只觉得她手上灼热,而引魂铃尤其灼热,惊吓之下不由啊地叫了一声,曹炟的手也搭在刘凌儿的手上,猛地将她的手拿开,同时变招忽然捏住了刘凌儿的下巴,声音冷到如同冰块,“你想害她?”
刘凌儿被捏住下巴说不出话来,便看向曹煜,曹煜连忙道:“她断不会害公主的!请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
曹炟的目光极冷,像要把人穿透。
直到这刻,刘凌儿才忽然发觉,这位皇上不愧是曾经传闻中的冷血铁腕王爷,那一股嗜杀的血腥暴力气息,在刚才忽然冲破他一惯的沉稳与尔雅,冲破他的躯壳暴发出来,若不是曹煜,她刚才必定死于曹炟的手中。
她不由地打了个冷颤,不敢再造次。
老实地答道:“回皇上,请您看这串铃。”
众人的目光一起落在尉迟靖手腕上的铃当上,只见其中有一只铃当,像被火灼了一下的有些发红,而且铃当上隐隐出现一些奇怪的符文,再过片刻,就又消失了。
果然问题是出在铃当上,曹炟赶紧把铃当从尉迟靖的腕上脱下来,紧紧地握住,心中已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眸子里的暴戾之气更重。
尉迟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曹炟了,这时轻轻地握住他的手道:“我没事,大不了以后不戴着它便行了。”
却听刘凌儿道:“现在却不是不戴就能解决问题的。此铃从外观看与其他铃没有什么两样,但是有人用了极特殊的方法,将符决画在了铃内。根据刚刚浮出来的字符,我判断应该是地狱咒,中此咒者,先前一两天只是噩梦连连,之后便会越来越虚弱,直到四五天之后,会忽然死去,看起来就好像急病而死。”
“地狱咒?”尉迟靖从未听说过,天下间竟然还有此等咒。
刘凌儿接着道:“不错,当每天夜幕降时之时,便是此咒开启之时,你自以为不过是噩梦侵扰罢了,然而却无法从噩梦的折磨中清醒过来,那是因为你的灵魂在夜里,被抓去地狱,受十八层地狱的重重折磨,每晚,你的灵魂将穿过三至四层地狱,在每层地狱都受尽折磨,至第五天或者第六天,你受尽了十八层地狱的折磨,便会气尽而亡。”
曹炟
的手已经握得很紧了,她受着什么样的苦,他昨夜里是亲眼所见,他陪了她整晚,她整晚都在受着极深重的折磨而醒不过来。
听得刘凌儿道:“此铃想必是与公主有极密切的关系,甚至曾经与公主的灵魂有所交汇,因此曾经,此铃对公主来说,当是护身符一样的贵品。如今此铃被此符所毁,怕是对公主只有害处,没有好处,而且就算此铃离身,也会产生一样的效果,地狱咒依旧不能解去。”
曹炟道:“那要如何才能解去?”
好半晌,刘凌儿才道:“皇上若能答应民女一个条件,民女可解此咒。”
“你敢和朕提条件?”曹炟的声音冷到骨子里,这么久以来,他真的很难动到如此的真气。
刘凌儿道:“是,而且民女的条件很简单。皇上在两年前曾经将拜月教论为邪教,民女之父在那段期间被迫害而亡,死后还要落上邪教之主的帽子。拜月教向来为邾国祈福,曾经是邾国第一圣教,如今伦落至此,只能说是天命如此,但是我父何辜?因此要求皇上为我父摘掉邪教教主的帽子,而以高士之名厚葬之。”
这话听起来很熟悉,尉迟靖想起自己当初为陈留王之平反而做出的努力,顿时有了同病相连之感。
但是此事毕竟事体重大,恢复了刘成风之名,等于为拜月教正名,如此一来,本来已经毁去的拜月教可能重新兴起。
而如今看刘凌儿与曹煜的关系,拜月教若重新兴起,直接受益者恐怕就是曹煜,凡教类,是最宜在短时间内壮大并且能够左右民|意的东西,细思便知,这后头不知道有多少凶险在等着。
她几经犹豫,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却听得曹炟道:“好,朕答应你。但是你要让靖儿恢复健康,若她少了一根头发丝,朕一定不会放过你们所有人!”
尉迟靖没想到他这么轻易地答应这件事,不由地道:“和帝,不可!”
曹炟看着她的眸子,“事关你的性命,没有什么可不可。”
刘凌儿当下行大礼,隆重谢恩。
而曹煜,也不由自主地舒了口气,今次他们其实主要就是为复教一事而来,没有想到这么轻易地达到了目的。
之后,刘凌儿道:“请当此铃当取下,由民女化去其中之符,便可解。”
曹炟于是将那颗有问题的铃当,取下来,放在了刘凌儿的手中。
尉迟靖又问了句,“符化去后,此串铃能恢复当初否?”
第502章 要杀她,其实并不是太难
刘凌儿道:“此铃已毁,不复当初。只能是一件普通的饰物了。”
尉迟靖愣了下,却是道了声,“也好。”
刘凌儿拿了铃道:“那民女先行告辞,晚上再过来探望公主。”
说着便向二人施礼告辞,曹煜也向二人告辞,到了门外,却见聂玉郎大刺刺地挡在二人的面前。
“凌儿,你怎会与他混在一起!”聂玉郎轻蔑地看了一眼曹煜。
曹煜倒似乎知道他们二人之间可能有些什么事,只是不介意地笑笑道:“你们慢聊,不打扰你们。嗄”
说完,就准备离开。
聂玉郎却偏偏要挡在他的面前。
曹煜没办法,只好往侧面行去,由他的身侧绕过去。
惹得聂玉郎哈哈嘲讽笑道:“凌儿,你看到没,曾经的帝王又如何?我不给他面子,他便只能绕道走。”
他满以为如此可以折辱于曹煜。
没想到刘凌儿对他这一套,相当的厌恶。
“幼稚!”她冷冷地说了两个字,然后猛地出手推开他,将他推到一边去,她径直往前而去了。
“唉!唉你这个冷血的女人!这么快胳膊肘就往外拐了!我才是你男人!”
但是刘凌儿连头都没回,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曹炟守在尉迟靖的身边不肯离开,想到刘凌儿的话,若是四五天之内没有发现这劳什子地狱咒,这东西就会要去尉迟靖的命了。
尉迟靖看出他的愤怒,小心翼翼地用手刮了下他的鼻子,故作轻松地笑道:“好了,刘凌儿都说要救我了,你还这么生气做什么?只是你答应了刘凌儿那个条件,免不了使曹煜要借了拜月教来做乱,太不值得了。”
曹炟轻握住她的手,他是怎么都笑不出来,半晌,他默默地抱起她,“外面冷,还是回到子里休息。”
尉迟靖害怕他再生气,乖乖的由他抱了进去。
从宁祥宫出来,正好遇到铁面侍卫,回报道:“皇上,末将等去查看了先皇皇陵,果然里头有人动过,还遇到了那伙人,与他们激战,可惜最后还是被他们逃了。还有皇上所说的那个匣子,也不见了。”
曹炟听完后,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铁面侍卫道:“要不要将它追回来?”
曹炟道:“不必了。”
原来曹炟那晚似梦似醒之间,觉得有人在问有关江山图的事情,他心里觉得不能答,但是又觉得问他的人是尉迟靖,实在不忍心不答,就把真相说了出来,他醒了后,觉得这似乎不是梦,而是真实发生的事情,江山图的位置被泄露了,但是因为问过身边的侍人,都说那晚只有尉迟靖在他的身边,于是他确定,他将这个消息是告诉了尉迟靖。
他立刻派铁面侍卫去皇陵查看,结果得到这样的消息。
铁面侍卫还想说什么,曹炟道:“你下去吧。”
走在路上他便在想,靖儿,你找江山图,是要为陈留一族报仇吗?
好吧,如果你执意要报仇,就来吧,朕愿意成全你。
想到这里,他心里已经打定了什么主意。
一会儿,便到了尹凤的寝宫。
因为已经是傍晚时分,尹凤以为曹炟是来与她共用晚膳的,心情很好,笑盈盈地迎了出来。
“臣妾恭迎皇上!”
未料曹炟根本没有理会她,直接从她身边走过。
尹凤脸上的笑容消失,默默地跟进了房间,挥了挥手,屋子里的丫头宫人都走了出去。
“皇上,您在生气?”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曹炟冷冷地盯着她,“是你做的。”
“皇上在说什么?臣妾不明白。”
“那个铃当里的地狱咒,是你搞得鬼,你要害她,要害死她!”
曹炟忽然抬头,狠狠地扼住了她的脖颈,“你想杀她!你竟想杀她!你难道忘了,若不是她借你铃当,你根本就没有机会活到现在!”
尹凤知道自己所做之事败露了,当下也不解释,只是委屈地盯着曹炟,眸子里满是泪雾。
曹炟见她被掐得面色通红,才忽然将她甩开,尹凤弯着腰咳咳咳起来。
曹炟语气漠然地道:“来人呀!”
门外便进来两个宫人。
曹炟道:“这个女人,企图谋害陈留公主,将她拉到死牢去。”
两个宫人道了声是,便要动手。
却听得尹凤冷声道:“慢着!”
她缓步行到曹炟的面前,道:“皇上,你这样对我,你不怕我叔叔找你麻烦吗?”
“尹凤,你是现出本来面目了吗?要拿你叔叔来要胁朕?”
“臣妾不敢。不过,皇上要押臣妾到死牢中,我叔叔不会坐视不理,介时,不但皇上不能拿臣妾怎么样,反而还要应付我叔叔,岂不是划不来?”
“
tang是划不来,但是朕绝不能容忍你去害靖儿。”
“可是皇上,你可知,臣妾一旦出事,将会有多么严重的后果?而这后果,就算你倾邾国之力,也无法承受。”
“你什么意思?”
“皇上,先皇皇陵,是否已经出事了?”尹凤问得笃定,唇角甚至含着淡淡的微笑。
这次,是曹炟挥了挥手,刚才唤进来的两个宫人,又被打发了出去。
“原来是你!”曹炟冰冷的声音,让尹凤的骨头都感觉到了寒意。
然而她一点儿都不怕,只道:“是不是我都不重要,反正只要我出事,甚至是我哪天不高兴了,它随时都能被送到我叔叔尹铉的手中。那东西有多么的重要,想必皇上一定心里有数,介时,皇上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不过说实话,自臣妾嫁给皇上的时候,就已经完全把自己当成皇上的人了,若不是皇上你一直恋着那尉迟靖,你我二人,朗才女貌,真的好般配。”
曹炟现在已然明白,江山图原来是落到了尹凤的手中。
看着眼前的女子,他真觉得以前是小看她了,她害尉迟靖,又不动声色夺了江山图,手段当真厉害着呢。
曹炟觉得自己似乎要重新认识眼前的女子了。
好半晌,他道:“听着,若你想继续好好活着,就不要再动尉迟靖一根汗毛,否则,不要说赔上半壁江山,就算是赔上整个江山又如何?朕也会为了她,而杀尽所有负她之人!”
尹凤听得心头一阵发寒,“你竟当真如此爱她?”
“是的,朕爱她!”
她猛地抓住她的手腕,“现在,便解了那劳什子地狱咒!”
尹凤眼眸含泪,“既然皇上知道此咒,想必是有高人识破此咒,既然如此,想必用不着臣妾去解此咒。毕竟,臣妾刚刚才下手害她,现在又说去为她解咒,她一定不会信臣妾的,反而于事有害。”
她的手腕几乎要被曹炟捏断了,这一刻,她忽然明白,她对他的所有侈求,都是一场空。
就算她再多做些什么,也还是不会得到他的心。
曹炟终究放开了她,往门外行去,“尹凤,你好自为知,朕不会再给你第二次机会!”
尹凤跌跌撞撞地追到门口,望着他绝然的背影远去,终是流下两行苦涩自嘲的泪水。
好一会儿,她才发现门旁边站着个人。
抬头与那人目光对上,她吃了一惊,“叔叔!您什么时候来的?”
“曹炟那个家伙,欺负你了?”尹铉问。
尹凤慌忙地抹去眼泪,“没,没有。”
但是似乎又觉得哪里不妥,实在不能确定刚才尹铉到底听到了他们多少谈话,是否已经知道江山图落入到她手中的事情。便不再控制情绪,任泪水流下来,哭哭啼啼地道:“叔叔,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虽然贵为皇后,却不能得到他的青眼有加,之前还好些,现在尉迟靖一回来,他的心,便全然的在她身上,再也不会顾忌我的心情了。”
“呵呵,这是曹姓之人,共同的弱点呢。”
尹铉说着,进入房间,尹凤跟了进来,尹铉将门关上。
“这么说来,你离江山图却是越来越远了?”
尹凤这才确定,尹铉真的没有听到她和曹炟那段关键的谈话,于是委屈地点点头,“恐怕是的,凤儿帮不了叔叔,好生愧疚。只是凤儿只有叔叔这一个依靠,还请叔叔不要为了这件事,便对凤儿弃之不理。”
尹铉叹了口气,“你们一个,两个的——怎么都不争气?当初彩玉得不到他的心便也罢了,你说你,不是练有什么惑心术,怎么就得不到他的心?”
尹凤想到上次施展惑心术,其实是有点作用的。
但是到最后一次,曹炟却在梦中差点死去,若不是尉迟靖闯入他的梦境忽然唤醒了他,恐怕他此时已经像个死人般,永远沉浸在那痛苦的梦境中了。
她要的是一个活生生的曹炟,而不是躺在榻上,只会做梦的植物人。
从那以后,她未再向他施展惑心术。
尹凤想了想,却道:“叔叔,并非我不施此术,而是他的身边,始终有个尉迟靖,你知道的,这贱人于数术风水方面有过人之处,凤儿的术法皆被她破去,本来这次,差点就能让她命丧黄泉,却在这关键的时候被识破,她不死,我根本没有办法对皇上施用惑心术。”
尹铉的眼神冷冷的,“是吗?”
尹凤点点头,“正是,凤儿无一点虚言。刚才皇上之所以忽然对凤儿发难,便是因为凤儿对付尉迟靖,被发现了。”
尹铉见她神态诚恳,当下道:“要杀她,其实并不是太难。”
尹凤惊喜道:“叔叔有办法?”
尹铉却又摇摇头,“暂时并没有。”
尹凤微感失望,却又道:“只不知道,今日来了何高人,竟然能识破地狱咒。”
尹铉道:“是敬
恒皇帝,带着刘成风之女刘凌儿。”
听到刘成风三个字,尹凤的目光微冷,“我说是谁坏了我的好事,却原来是那个神棍的女儿。”
尹铉道:“看来,你对刘成风是有所了解。”
“敬恒皇帝之时,拜月教乃邾国圣教,刘成风出尽了风头,又有谁人不知。不过他自知那一套只是糊弄人的,因此未敢真正的来到皇城现眼。只是没有想到,他的女儿居然能够识破这地狱咒,可见其人也是有些真本事的。”
说一这里,她心头微微一动,“若是今日才识破,必是今晚动手化解此咒,在化解此咒之间,刘凌儿最易走火入魔,而亦是尉迟靖最虚弱之时,叔叔若是想对付此二人,何不就趁现在?”
尹铉怔了下,半晌,点点头道:“凤儿说的对,这两个女子,一个死死粘在曹炟的身边,一个跟着敬恒皇帝,的确都不能为你我所用,不如死了的好。”
尹铉说完,又道:“你今日即被皇上责怪,便好好的留在屋子里吧,免得出了什么事,皇帝又在推到你的身上。”
“谢谢叔叔体恤。祝叔叔万事成功。”
尹铉嗯了声,便走了出去。
再说刘凌儿,此时已经摆好法坛,四周都用大幅附纸围将起来,形成一个降魔阵法,而她自己便在此阵中。
法案上那一个画了地狱咒的铃当,此时正露出红光,透出里头的符咒。
一会儿,听闻曹煜在外面问,“我能进来吗?”
“还没有开始,可以进来。”刘凌儿的声音冷清。
曹煜便走进阵来,“凌儿,为何还不开始?”
“四公子,地狱咒极难化解,在我做法期间,不能有任何的打扰,只是如今没有护法之人,我实在是有些犹豫,万一走火入魔,我将陷入万劫不覆之地。”
“这么严重?”曹煜怔了下,“那你为何要答应救她?”
“曹炟喜欢尉迟靖,只有我救她,他才有可能答应恢复我父亲的身份,而使民众不再相信拜月教是邪教,而还是以前的正统圣教。只是——万一我失败,只怕从此疯魔,再也不能去主持拜月教了。”
曹煜也没有想到此咒居然如此厉害,当下道:“你放心,我会亲自在外护法,一定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刘凌儿道:“若是精通术数之人想要害我,即使不在这里,也一样可以趁我解咒之时害我。所以,必须是有懂得术法之人,才能够替我护法。”
就在这时,听得咯咯一声笑。
“凌儿妹子,你是在等我吧。”
随着说话声,一个打扮妖娆,脸上画着蛇纹的女子走了进来,却正是巫雅。
刘凌儿连忙向她俯身,“孔雀夫人。”
巫雅轻轻一扶,道:“不用客气。”
一双眼睛却是落在了曹煜的身上,有些许挑衅,“曹煜,我们又见面了。”
其实今天白天里就见过面,只不过离得远,并未说话。
巫雅当年想嫁给曹炟这件事,曹煜也是知道的,当时他根本看不起巫国,对眼前这位巫雅公主的所做所为,也只是当成笑话看,万万没有想到,三年河西,三年河东,有些事变化太快,使他促不急防。
“原来是孔雀夫人。”他只是不咸不淡地打了声招呼。
巫雅倒也不追究前事,只道:“凌儿这里,你护不了她,今夜还是由我来吧。”
说着,她妖媚往阵外走,“凌儿,天色不早了,早点开始吧。”
刘凌儿道:“是。”
……
曹煜从阵中出来,依然站在阵外没有离开。
却见巫雅拿短笛吹出几声怪异的声调,只听得周围簇簇声响,不过须臾,阵外围一下子多了数百条毒蛇,它们个个都昂首挺胸,扭动着身子如同在跳舞。这突如其来的一切把曹煜吓了一跳,连忙要跳开去,只见好像整个院中都布满了毒蛇呢。
也不知道巫雅是不是故意的,哈哈笑道:“曹煜,我这些小宝贝,可不是不认人的,你快点跳到树上去吧。”
跳到树上?那将是多么的狼狈?
曹煜紧抿着唇,料想巫雅绝不会在这时候伤害他。
于是只将目光落在刘凌儿的身上,不去理会那些毒蛇。
果然,那些毒蛇看起来很可怕,却像得了命令似的,对曹煜视而不见。
巫雅一笑,“算你有胆识!”
又向里头道:“凌儿,你放心,我这些小宝贝儿都机灵着呢,万一有个风水草动它们马上就会有所反应,我也会知道的。”
刘凌儿的声音从阵内传来,“谢谢孔雀夫人。”
话音一落,只听得阵内火光大盛,接着那铃当飞向半空。
周围的符旗如同遭遇大风,全部都簇簇地响起。
刘凌儿紧捏手决,只见飞到半空的铃当如同一团火苗在烧灼,同时铃当越变越大,
并且发出刺耳的铃声,如同千万条恶鬼在同时吼叫,有悲惨的叫,有邪气的叫,有鬼魅般的乱叫,也有愤怒的吼叫,总之,那些叫声块实地传入人的耳膜,让人如坠地狱。
这大概就是每晚,尉迟靖都要听到的声音。
巫雅虽然也算是经验丰富,这时候不免也凝重起来,脸上再无一丝笑容,甚至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耳朵,些微痛苦地看向曹煜。
发现曹煜面色难看,然而终究却并没有什么动作,似乎他能够承受这样的声音。
刘凌儿则对这些声音恍若未联,继续施法。
这边厢,解咒阵法进行中。
那边霜,尉迟靖整个人忽然疯魔似的冲到了院子里,头发披散着,双目翻白,一出来便扑倒在地,然而等曹炟与聂玉郎及翟白追上她,她却已经又爬了起来,像野兽般的对着三人伸出爪子,如同看陌生人般看着他们。
曹炟只觉得一颗心都要撕裂了,柔声道:“靖儿莫怕,乖乖的,一会儿就好了呢!来我这里,我不会伤害你的。”
然而尉迟靖好像根本听不到他说什么,只觉得她全身的骨头都咯咯嚓嚓响着,那声音煞是吓人,而她的动作也因为这响动变得很诡异,然而她自己似乎根本无所觉,只是紧惕地看着三人,像野兽般呲牙凶他们。
三人都不敢在这时,硬上前,尉迟靖见状,往外面跑去。
翟白一个飞跃,到了尉迟靖的面前,伸开双臂挡住她,“公主,你现在不能出此院!”
尉迟靖往前行动的动作未停,直接撞在翟白的怀里,双手忽然掐住了翟白的脖子。
她的力气变得异常大,就算是翟白武功高强,一时居然挣脱不得。
聂玉郎见状,便要去敲她的后颈,被曹炟一把挡开,“不可!”
聂玉郎方才想起来,之前曹炟叮嘱过,就算尉迟靖闹得再厉害,也不能把她打昏,否则那地狱咒解不了,反而要更深入她的体内。这也是刘凌儿提前让人来叮嘱的注意事项,聂玉郎情切之下倒是忘了,这时候愣了下,便和曹炟一人一边,硬生生地将尉迟靖的双臂扳开,翟白这才挣脱。
聂玉郎惊惶不定地道:“皇上,怎么办?”——题外话————亲们,前段时间至接下来的十天左右(或者更长时间),小说内容可能看着让人有些憋气,主要原因是作者为了能够在限定的时间内(生孩子前)把小说写完所以其实是加班超前了一些,不能及时听取大家的意见,有些章节在把握上出现些许偏差,而且部分章节是定时的,就是不好再回头更改内容。有些地方可能会出现不严谨或者令人憋气的情况,受不了的亲可以先放一放再看(但请默默的,表在留言区说您先存文或者走了,会难过的)。但请相信作者已经尽力而为去把握了,祝大家阅读愉快!同时谢谢大家支持与关注!
第503章 你阻止不了我
曹炟见尉迟靖的眼角流下血来,面色苍白如鬼,一颗心狠狠地抽痛,尉迟靖这时又往前冲去,曹炟再也顾不得别的,一把扯过她将她狠狠地搂在怀里,不顾她的手用力地打他的身体,不顾她的反抗,狠狠地吻住她的唇,这吻太过于霸道和热烈,尉迟靖虽然神智不清,但却被吻得晕晕呼呼,一会儿功夫,身体居然有些发软,没有刚才那般大力气了。
曹炟放过了她,只见她双眸茫然地看着他,似乎他是个未解的迷一样,这小模样儿却是令人怜惜,虽然披头散发还面色苍白,竟然还是被曹炟觉得可爱,心痛。
再次她把拥在怀里,亲吻着她的脸,额头,鼻子,眼睛…弛…
“靖儿,没事,有我在不会有事的,我们好好的熬过这个艰难的时间就会没事了,靖儿,你会好的——”
聂玉郎和翟白都转过脸去,不好意思再直视了。
但是曹炟刚刚放过她而已,她却忽然扑到他的肩上,狠狠地咬住了他的肩,那一刻曹炟没有躲,反而就势将她抱了起来,结果就这样,她咬着他的肩,而他抱着她,回到了房间里,曹炟将她放在榻上,她尝到了丝丝的血腥味儿,放开了他的肩,肩上的衣裳已经红湿了一片。
她怔怔地看着他,目光复杂。
曹炟忽然明白,她此刻控制不住自己,但是心里还是有些明白的,一时间更加心疼她了,安慰道:“没事的,我不疼。”
尉迟靖的眼角又流下血泪,身体痛苦地颤抖,显然那地狱咒还在折磨着她,她抱着头,撕吼地钻入他的怀里嗄。
男儿有泪不轻弹,这一刻,曹炟真的在祈求上天,能把加诸于她身上的痛苦,转移到自己的身上来,他抬起袖子抹了下脸上,将泪水抹去,便像哄孩子似的将她抱在怀里,“靖儿乖,没事的,很快就会好的,很快就会好的……”
而这时候,在刘凌儿的符阵中,那只铃当忽大忽小,上面的鬼画符像一把把烧红的刀,开始从铃当里出来,崩向刘凌儿。
刘凌儿一边躲避着这些符刀,一边继续做法,符旗一直簇簇地响,风大的吹起了曹煜的衣裳。
就在这时,曹煜听得耳边响起了一个声音……
“曹煜,你不恨尉迟靖吗?”
曹煜听着这声音有点陌生,一时竟没有想起来是谁。
只是没说话,往四周看了看。
听得那个声音道:“你若恨她,现在就是杀她的最好时机,你只需要大胆的走过去,将东南角的符旗拔出,此阵便会无效了。”
曹煜皱了皱眉,尉迟靖的确是他一生最大的敌人。
可是他以前已经杀过她一次了。
杀了她后,他没有开心,有的只是日渐深重的思念和痛悔。
他不想再经历一次。
所以只是站在那里,不言不动。
那声音终是骂道:“怪不得你会失败,你连一个女人都不敢杀!你忘了她曾经做了什么好事吗?若不是她,你根本不会失去帝位,根本不会伦落到现在这模样!”
当年安阳城破的情景,忽然浮现在曹煜的脑海里。
是啊,如果没有这个女人,事情或许根本就不会闹到这样的地步。
曹煜的神情有些微茫,终于挪动了一下自己的脚步,挡在他前面的毒蛇嘶嘶声叫着,却还是往后退去。
巫雅注意到了这边的情景,瞳孔收缩。
忽然向着其中一条蛇道:“宝贝,去!”
那条蛇便如同离弦之箭,忽然飞到了曹煜的身上,曹煜被吓了一跳,啊地跌倒在地,然后有很多蛇都爬到了他的身上,转眼间他已经成为一个蛇人。就算再胆大的人,遇到这种情况也会吓到半死不活,曹煜奋斗挣扎,便见巫雅走到近前来,道:“曹煜,你刚才是不是想去破了此阵?告诉你,不可以!我答应为凌儿护法,就会做到。”
曹煜耳边的声音还在响,“快去啊,快去啊!否则你怎么能对得起你自己!你失去的一切,都是她造成的!”
曹炟还妄想要爬起来,可是身上被几十条蛇缠得死死的,他只能在那里无望挣扎。
巫雅注意到他的眼睛发红,不由地微怔了下。
往四周看了看,又并未发现异常。
不过她还是咬破自己的手指,在曹煜的额心点了下,曹炟一下子不动了,紧凝的神情也缓和,但是发现自己满身都是蛇的时候,还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巫雅,你做什么?快放了我?”
巫雅观察了下他的眼睛,道:“你清醒了。”
曹煜也是极聪明的人,马上道:“我刚才是不是中邪了?”
巫雅嗯了声,却又道:“看来这里有个极会惑心的人,不过,人家要惑你,也得你心里有邪念才成。想必你正是被人沟起了邪念,因而才会如此。为了避免你再惹出什么祸来,所以你便干脆在这里躺一会儿吧,你放心,只要你不挣扎,我这些宝贝们不会伤你的。”
tang>
曹煜虽然觉得这样极不舒服,但见巫雅已经走到一边去,为了避免再出岔子,她决定还是认真点好,于是盘腿坐在地上,还是施术。
曹煜知道自己是必须在蛇堆里躺着了,当下只能叹息了声。
巫雅这一做法,便见那些蛇儿都比刚才更加的昂首挺胸,并且每条蛇儿都吐着芯子,看起来极为可怕,周围因为这些蛇儿喷出的嘶嘶声和蛇儿特有的口气,形成了一个有形的结界。
尹凤在房间里,忽然吐了一口血。
刚才她施术去蛊惑曹煜拔符旗,结果符旗没拔掉,反而被人破了术,她败了一局,吐出一口鲜血,恨恨地砸了下床。
她早知道是巫雅在为刘凌儿护法,却并未料到这个巫雅原来也有几分真本事的。
想到这里,她只能放弃,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尹铉的身上。
此时刘凌儿在阵中,依旧在躲避那些符刀,被躲过的符刀危力不减,直往符旗砍过,所以符刀过后,周围的符旗都或多或少有所破损。就在这样的时候,又有几十只箭矢忽然往阵中射来,目光就是刘凌儿和那只铃当,刘凌儿不但要保证自己的性命,还要铃当不被箭矢射中,一时间只觉得应接不暇,终于右肩和腿上,分别受了一箭。
但她也是强悍的性子,竟然一点儿都不喊痛,依旧动作敏捷地躲过箭矢和护住铃当,好在这一拨箭矢过去后,再没有箭矢射进来。
巫雅观查了片刻,心里明白这些射箭人定是被人阻止了,又继续闭目护法。
而那些射箭矢的人,果然已经被人制服,铁面卫队从后面冲上来,将这些射箭之人全部都就地杀死。
这也是曹炟叮嘱的,不留活口,也不必盘问,因为敢这样做的人除了尹铉就没有别人,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他不盘问便是间接给尹铉面子了。
不过远处的尹铉见此情景,便也知道皇帝这次为了尉迟靖的性命,的确是做了很周祥的安排,怕是不能得手了,当即也悄悄地退出去了。
刘凌儿继续坚持做法,终于,铃当内的厉鬼叫声渐渐地减弱,而换成了一种,铃铃铃,铃铃铃很空灵悦耳的铃声,铃当上的符刀也渐渐地出完,铃当变得干净,渐渐恢复原本的颜色。
一直到最后,铃当忽然落地,刘凌儿手疾眼快,将它接在手中。
然后仔细看了看铃当,发觉它的确变成了原来的模样,心里一松,眼前一黑,刘凌儿便晕倒在符旗阵中。
这边厢,巫雅也松了口气。
还有被蛇缠住的曹煜,亦是心情极为复杂。
而被曹炟紧紧搂在怀里的尉迟靖,也终于安静了下来,曹炟感觉不到她的挣扎时还吓了一跳,将她的小脸从怀里扳起来,才发现她已经睁开了澄明的眼睛,正泪盈盈地看着他,却是不说话,曹炟知道这次她是受了很重的折磨,但见她眼神恢复正常,身体也很柔软不像之前那般,便明白地狱咒或许已经解了,当下将她轻轻地搂在怀里,轻拍她的背,“乖靖儿,你好了,没事了。”
声音微颤,他刚才真的以为,尉迟靖会被折磨而死。
尉迟靖也伸开双臂,轻轻地搂住了他的腰。
这一刻,她什么都没有能力想,只想这么依偎在他的怀里,才有安全感。
……
这样过了一夜,似乎一切都恢复正常。
尉迟靖虽然有些虚弱,但休养两天想必就没事了,而那只铃当也被刘凌儿还了回来。
尹凤没有受到惩罚,曹炟照顾开始关注黑云事件。
巫雅继续等待况离的出现。
萧齐君继续吃吃玩玩。
唯刘凌儿受了伤,而曹煜竟然破天荒没有阻拦聂玉郎来探望刘凌儿。
聂玉郎亲自端了药碗进入屋里,刘凌儿正背对着门在替自己换纱布,闻到了药味,以为是宫人送来的,当下伸出一只手,接过了药碗。
并没有回头看聂玉郎。
聂玉郎也不说话,将药碗递给她,只见她一口气喝了碗中的药,头也不回,又将药碗递给聂玉郎。
聂玉郎连忙把一片蜜饯往她的口中塞去,冷不防的,她还是张了嘴,蜜饯吃到嘴里,这才回头看清是聂玉郎,眉头一拧,将蜜饯给吐了出来,“你往我嘴里塞了什么东西?”
聂玉郎赶紧再拿出一片蜜饯,“药苦,吃了这蜜饯就不苦了。”
刘凌儿的神色稍微缓和了些,聂玉郎赶紧又塞了一片在她的口中。
这次她倒是没有吐,嚼了好半晌,才咽下去。
聂玉郎见她包扎自己的伤口好半天,还是没有完全包扎好,毕竟伤了一条胳膊,又伤了一条腿,实在不便。
他便拿过纱布,要为她包扎。
“你干什么?”刘凌儿似乎不理解。
“凌儿,你我都同生共死过了,你还是不信任我吗?这伤口是要好好包扎的,要不然以后会留下后遗症的,介时你后悔都来不
及。”
“不用,我自己——”刘凌儿的话还没有说完,聂玉郎忽然抱住了她,“凌儿,你知道你受伤我有多担心吗?我恨不得受伤的人是我,但是现在我只能为你裹伤,我只是想为你做这一点点事情而已。”
说着,他居然大胆地吻了下刘凌儿的额头。
刘凌儿气坏了,啪地给了他一个耳光,并且用那条没有受伤的腿,一脚把他踢倒在地上。
“我不用你管!”她冷清清地道。
聂玉郎真是气得牙都痒痒,这世上,还有比刘凌儿更加暴力的女人吗!
为什么就偏偏被他聂玉郎碰着了!?
聂玉郎坐在地上,生好半天气,不起来。
刘凌儿不喜欢房子里一直有个人,便又道:“你起来,出去!”
聂玉郎扭过头,不理她。
她见他一幅孩子般生气的模样,冰冷的心反而是柔软了下。
但她还是不肯低头,又去自己裹伤。
裹着裹着,却发觉怎么都裹不好,反而伤口因为活动又裂开来,有血往外头渗。
聂玉郎终究不忍她受罪,又爬起来,这次却不给她拒绝的机会,三下两下就把药给她抹好并且用纱布把伤口包扎好了,包完了胳膊轮到腿,他脱她的袜子,她便又怒目圆睁张牙舞爪起来,聂玉郎嫌她烦,一指点在她的穴道上,她顿时觉得身半酥麻,动弹不得。
聂玉郎脱了她的袜子,查看腿上的伤,伤是昨天就包扎过的,但是今天已经被渗出来的血占粘在伤口上,聂玉郎用酒轻轻地沾湿那里,才细心地将旧纱布取掉,发现这一箭射得挺深,伤口乍然一看挺触目惊心的,聂玉郎紧抿着唇,也不说话,将伤药洒在上面,用干净的纱布给她抱得服服贴贴,这才又替她穿上袜子。
整个过程中,刘凌儿的脸青一阵,红一阵,这时候更是一幅想要杀人的样子。聂玉郎却又趁机在她的唇上迅速地啄了下,一点温柔的触感,让刘凌儿愣了一下,聂玉郎害怕点着她的穴道使气血不畅,于她不利,于是准备点开她的穴道,却在点开之前道:“你不许打我,我可是刚刚为你包好伤口,我是功臣。”
说完,才点开她的穴道,然后逃也似的溜出门去,甚至连头都没敢回。
看着紧闭的房房,刘凌儿脸上的怒容渐渐消去,过了一会儿,更是忍不住噗嗤地笑出声来。
又检查了一下聂玉郎给包扎的伤口,的确是比她包的好多了。
这一日,尉迟靖和曹炟、萧齐君及巫雅,曹煜和刘凌儿,一起来到了碧落行宫外,只见阵内浓黑已经散去,却是恢复了当初刚破倒阴阳作卦阵时的模样,空气明朗了,只是还是不断有小股的黑雾从地底涌出,却不似从前那般灼热,就算不穿盐衣到此处,只要躲过这小股的黑云,也可无大碍。
这是巫雅和萧齐君、曹煜和刘凌儿第一次见到倒阴阳八卦阵的原貌,虽然蛇形物已经被拉倒,却仍可看出曾经蛇形物处的无底黑洞,并且站于高处,将整个大阵收入眼底时,才发觉这根本就是个很大的工程,这倒阴阳八卦阵,是在建筑碧落行宫的时候,就已经建筑好了倒阴阳八卦阵,而蛇形物据说是后来才添加进去的,目前已被毁,不怎么能想象当时的原样了。
这个倒阴阳八卦阵,就是陈留一族的坟墓,尉迟靖再次来到这里,心情异常复杂,脑海里却出现了当时在阵中时,跟着沈婥时的一幕幕。
她记得,在阵中似乎看到一堵墙,墙壁上刻满了各种符号和文字,还有一个英俊的男子似乎也从墙壁上显过形。
如今回忆,却是不记得那男子的形貌,只觉得长得很是美。
而头顶的那团乌云,依旧没有散去,如今已经完全压在安阳城上方,只是城内上至朝廷命官,下至平头百姓,皆穿着浓盐泡过盐衣,因此黑云后面落下的两次,都只是在城内引起了恐慌,却并没有人因此而死去,而安阳城内的百姓知道盐衣可防黑云,居然渐渐的也并不那么害怕了。
开始有人穿着盐衣在街道上走动,收拾一些凌落的小摊子和垃圾。
众人都为找到对付黑云的办法而高兴,唯有一人崩着脸,始终高兴不起来,这个人就是——尹铉。
他见阵中浓雾散去,便也穿着盐衣,往阵中而去,好几次往那无底的深坑看去,却见里头黑洞洞的,实在看不清有些什么。
他转悠半晌,又遥遥看向在高处观看阵内情况的曹炟一行人,终是神情凝重的走出阵来。
众人自然也看到了他,但似乎达成了默契,皆不谈论不该谈论的话题,好半晌,倒是向来沉默少言的刘凌儿道;“这阵内黑云散去,半空里的黑云无补给,只要呼风唤雨,将盐沫吹去半空,想必就能够使半空里的黑云彻底散去。”
当时她和曹煜见曹炟的时候,便说是要解决这黑云而来。
如今她也知道这办法可能未必有人赞成,但还是得说出来,以示自己的确是为了黑云而来。
却听
得巫雅对着天空懒洋洋地道:“本夫人瞧着,不必那么费事儿,这要把盐沫吹到半空去,得多少盐呐!是不是要把盐堆成山?”
要知道这时候,盐还是比较难得的货物。
全国各地的盐皆由盐商从遥远的盐碱地带来,当时还未形成大规模的制盐术,都是从西北的盐湖采集天然盐,就算有小规模的海边的制盐人,所产量也极小,供不应求,所以很多平民家,其实一年能够得到的盐很有限,甚至有人一年四季都吃不到盐。
如今要用刘凌儿这个法子,自然是有困难。而当时,城内百姓泡盐衣的盐,还是曹炟亲自交待下去,让盐商和富人把盐分一些出去给平民,宫内的盐也有运出很大一部分,才使得城内百姓人人有盐衣穿,但饶是如此,也已经很吃力了,如今要大量吹向天空的盐沫,且不说这法子到底行不行,就说这盐,也得从外地运来,得好些日子才能集够。
刘凌儿自然不会与巫雅较真,她也就是多这么一嘴以示自己没有食言,事实上,她已经救了尉迟靖,就是天大的功劳,如今这黑云之危,却未必需要她去解。
曹炟道:“靖儿,依你之见呢?”
尉迟道:“这半空里的黑云,现在知道它们不是邪门的空气只是一种培养过的蝓蛞,其实就没有那么令人恐惧了。没有阵内的黑雾补给,再加上不能够吸到人的血肉,想必坚持不了几日便会自行散去,反而是阵内,一直有新的黑雾涌出,不知道将会持续到什么时候,难道需要一直有人穿着盐衣与这些蝓蛞正面交峰吗?但若是不管不顾,只怕过不了几日,这些蝓蛞又会汇聚成为黑云为害。”
的确,在场众人皆知道,这才是真正的难点。
尉迟靖忽然道;“皇上,我还想入倒阴阳八卦阵,恐怕要想阻止蝓蛞不断涌出,只能从阵下入手解决这件事。”
“不可以。”曹炟断然拒绝。
见众人都看着他,他似乎略微尴尬,道:“这阵极其凶险,现在既然知道盐衣对对付蝓蛞有效,便一直让人进来用盐袋捕尽它们好了,朕不相信地下有多少这东西,会一直涌出来,就算再涌出个半年一载,也没事。”
巫雅一听,却大摇其头,“和帝,这可不行,治根不治表,迟早出大事,再说,阵中不还有个况离?你打算不救他了?”
其实曹炟并非那样不讲义气之人,只是再也不想让尉迟靖冒险了而已。
于是道:“都这么久了,况兄只怕已经遇难。”
其实若去推算况离是活着,还是死了,多数人都会觉得况离肯定已经死了,在这样的恶阵中,能活着的话那除非是鬼。
没想到尉迟靖却道:“不,他还活着。我昨晚替他卜过,他依旧活着。”
尉迟靖的卜卦,向来准确,她的能力在场人都知晓,当也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大家都把目光落在曹炟身上。
曹炟的双唇紧抿,之后轻轻地握住了尉迟靖的手,“你一定要进去救他?”
尉迟靖没点头也没摇头,却道:“当初若不是他,我也出不来了。我欠着他。”
曹炟看着她的双眸半晌,尉迟靖也不躲闪,二人看着彼此,互不相让。
最后曹炟道:“朕不许你去!”
尉迟靖的眸子里忽然涌出泪雾,却又道:“你阻止不了我。”
说着转身往远处行去,曹炟不顾帝王之尊,紧随其后而去,其他众人见状,都颇为感慨地摇摇头。
这时,有人拽了下刘凌儿的头发,她紧惕转身,却见聂玉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正笑嘻嘻地看她。
刘凌儿丢给他一个大白眼,便也下山而去,她的腿还不太利索,胳膊的伤也没有好,因此有些踉跄,聂玉郎赶紧扶住她,却又被她推开。
见这两对渐行渐远,巫雅叹了声,“唉,这痴情和无赖,莫非也是种传染病?”
曹煜道:“痴情倒有,无赖从何说起?况且,和帝可是皇帝,怎么允许被说成是无赖?”
巫雅道;“你也好不到哪去,你们曹家,都是无赖。”
曹煜自己找骂,这时只能挑挑眉,后悔也来不及了。
萧齐君却是牵了巫雅的手道:“我们也走吧,其实美人,谁都没有你无赖。”
巫雅怒瞪他一眼,还是跟着他走了。
曹煜独自在山上漫步,不一会儿,感觉左侧多了个人。
转过身,却见正是穿着黑衣的姬风。
姬风上前请了安,“四公子。”
曹煜嗯了声,道;“看着自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卿卿我我,是什么感觉?”
姬风看向还没走远的萧齐君和巫雅,他们正在边走边打闹,巫雅看起来已经被萧齐君哄得很高兴,正咯咯地大笑着。
姬风道:“我的心情,想必四公子最是了解。”
所谓同是天涯伦落人,谁又有资格笑话谁?
曹煜呵呵冷笑,却没再说什么。
曹炟追到了尉迟靖,发现她只是面色难过地往前走,他也不拦她,跟在她的后面。
尉迟靖忽然顿住脚,转过身道:“曹炟,难道你要做无情无义的人,放任况离去死?”
第504章 文喋
“难道你让我放任你去上刀山,下火海?况离的事,你不用管,我会想办法救他的。”曹炟有些赌气地道。
尉迟靖冷笑,“你怎么救?这是风水大阵,不是普通的战场,你那些梅花卫队,铁面卫队如果起作用,早就进去救人了能等到现在?”
“反正,朕不许你去!”曹炟还自称朕,想要在尉迟靖面前摆出些威风来。
“你与我到底有什么关系?我生也好,死也好与你何干?曹炟,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我和你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尉迟靖丝毫不惧弛。
在一起?这种事曹炟的确已经不太侈望了,但他嘴里却道:“你迟早是我的皇后。”
尉迟靖微怔了下,半晌才道:“谁稀罕当你的皇后。”
曹炟不再多说,只是走过来,伸臂将她拥住,“即使上天真的不让我们在一起,也不能阻止我爱你。”
尉迟靖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嗄。
那是让她心安的味道。
也有一种药的味道,他的伤其实还没有好,只是这几日事情太多,导致他完全忽略了自己的伤,仔细瞧他,其实已经瘦了很多,她知道,在她被地狱咒折磨的那几天,其实曹炟也不曾好好休息过。
但是,明明知道不可以,还要这样生死纠缠下去,恐怕对谁都没有好处。
尉迟靖忽然默默地靠在他怀里休憩了片刻。
曹炟也松了口气,二人相偎着。
好半晌,听得尉迟靖道:“你知道,我是一定要去的。”
曹炟没有说话,只是将她搂得更紧。
尉迟靖又继续道:“我最近替你卜了一卦。”
“噢?”曹炟倒有些兴趣,忽然又笑道:“别人都说你很厉害,卜卦很准确,人人都信你说的。但是我现在反而不信你了呢,只不知你卜出的这一卦又是什么?”
“你不信我,又问我这一卦是什么?岂不矛盾?既然不信,就没有必要知道。”
在曹炟想来,这卦无非也就是用来说服他同意她的想法的,是以道:“既然如此,不说也罢。”
“你——”尉迟靖无语。
沉默地气了半天,又说:“你为什么不信我了?”
曹炟笑了笑道:“因为你卜的不准。你看,从我认识你到现在,你倒是有几次卜的正确的?那时候,你说我四哥是真龙天子,结果呢?他现在沦落至此,邾国也差点毁在他的手上。后来,你又算出夏炚是真龙之身,你肯定是这样算出的,否则你为何助他破安阳?还有,你即会卜算,怎地就没有算出我还活着,居然跳城楼去殉情?你现在倒算出况离还活着,你让我怎么相信?”
他的一席话,果然把尉迟靖说的又羞又恼,猛地推开他,瞪着一双美目看定他,想反驳,然而又觉得曹炟说的的确是事实。
不过她怎么肯认输呢?憋了半晌还是道:“主要是,我遇到的人都太坏了,你没听说过,人心难测这句话吗?卜卦自然是遵循天地之规则,但是人心善变,特别是你们这群人,根本就都没有走在即定的轨道上,这倒不是我卜错了,而是你们都走错了。”
见她说的如此认真,又外强中干的模样,他终不忍她生气,轻轻地刮了下她的鼻子,“这么认真干什么?的确是人心难测,这点我懂。再说,你也没有卜错,我四哥到底还是当了几年皇帝的,夏炚虽然不是邾国的君,但也是天烬的君王,而我在天烬大墓时,身边有两个老怪物,他们随便做点手脚,也能让你卜不出我的生死,就算是那无能的冲虚子,当年不是还给尹白玉改命,使你以为他死了吗?”
见尉迟靖还是有些难过的样子,他又继续道:“只是你的确生到了不好的世道,这里高手众多,会打乱你的卜卦,改变很多人的命运——”
尉迟靖抬头,轻轻地压住了他的唇,“莫要说了,你不必替我找借口,其实我知道,占卜术是有规律的,比起人心变幻莫测,实在是不值得一提。但是,其实就算况离真的已经死了,我也还是要去倒阴阳八卦阵中去一趟的。”
“为何?”曹炟不解。
“倒阴阳八卦阵中,还有未解之迷。只怕也是与陈留一族有关的,我既然身为陈留一族现存的唯一后人,我想我有这个必要,去搞清楚一切。”
曹炟忽然道:“其实,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是吗?”
尉迟靖微怔了下,“为何如此说?”
“大月氏兰妃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
曹炟只说了这一句,尉迟靖却知道,以他的能力,只怕已经知道了全部的前因后果。大月氏要为兰妃讨回公道,而尉迟靖将这个重责大任又自己承接了过来,说到底她想自己解决这件事,其实也是为了能与曹炟之间寻找一个更好的解决方法而已,因为大月氏的加入,必定使一场私仇,变成国怨,介时受伤的无非又是百姓而已。
曹炟忽然道:“靖儿,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让你放弃,但是——”他忽然将她再次的拥入
tang怀里,“靖儿,不管真相如何,我愿意承认所有的罪责,而且以现在的情况看,陈留一族遇害,与我父皇脱不了干系,我愿意承担这些,靖儿,你想要什么样的一个结果,我都给你,哪怕是你让我死,但请求你,不要再去动那个倒阴阳八卦阵,朕预感那里头没有什么好东西,你莫要去冒险,让朕自私一回好吗?”
他的话让尉迟靖的心锐痛,泪水再也止不住地流下来,却是低着头,不肯被曹炟发现到她的泪。
曹炟一时亦是难以控制情绪,只觉得,若能抱着她,就这样天荒地老,时间停止至此,也是好的。
他真是,一步都不敢再往前探,只觉得前面就是二人的万丈深渊,前面就是二人的海角天涯,前面就是永远的分离,再也触不到彼此的温度。
也不知道如此相拥了多久,却听得尉迟靖道:“傻瓜。”说着要将他推开,他却抱得更紧,也不反驳。
她又道:“你是一个帝王,你可以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为我陈留一族的冤案做个了结,可是你能放弃你的百姓吗?尹铉目的不明,你当真能放得下吗?”
曹炟像是没有听见般,不理会她。
她又道:“再说,你以为你这样很伟大吗?万一,万一真相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呢?万一,我与你之间,并没有仇怨,但你却因为我的家族血仇背负罪责,这又算是什么呢?我们的爱情不但葬送于此,就算在陈留一族的灵前,我没有找到真正的真相和凶手,却找了你这个替死鬼,我又如何能告慰他们的亡灵?”
曹炟听到“万一真相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呢?万一,我与你之间,并没有仇怨——”的时候,心头忽然燃起一阵希望,继尔却又想,不会再有别的真相了。
定是先皇为了压制那个什么祭司桑日娜娜,而牺牲了陈留一族。
这实在也没有什么好查的了。
尉迟靖抬头见他闭着眼睛,一脸死灰的模样,不由噗嗤地笑出了声,狠狠地咬了下他的下巴,“你以为,我在不知道真相的情况下,就会让你替死吗?那样的话,我也活不下去了,既然我们都活不下去,何不再拼一把。你不是说,我卜卦不准,既然如此,我们可以希望奇迹的发生啊,或许我们的命运再次脱轨,然后反而会有一个好的结果呢?”
曹炟听了,心果然怦然一跳。
谁不期待好的结果呢?
他终于放开了她,怔怔地体味下巴上的疼痛。
却听得尉迟靖又道:“你即知大月氏兰妃的前因后果,想必你也知道,我是回来报仇的,你为何还要对我这样好?止住陈留一族的纠葛,又不是只有一条路,若是那日,我死于地狱咒,便也毫无痕迹的结束了这件事。”
曹炟却道:“你刚才咬我。”
尉迟靖听得莫名其妙,却是很承认地点点头。
曹炟道:“我要还给你。”
说着忽然捧起尉迟靖的小脸,如同一团烈火般扑将上去,尉迟靖只觉得刹那间脑海一片空白,如被电击般啪啪闪亮,而他热烈的吻,落在她的眼帘上,唇上,鼻子上,嘴巴上,他似乎想将她含在嘴里,吃了她。
她竟然也不想反抗,觉得这种感觉很奇怪,有种控制不住的情绪在激荡,血液如同着了火。
她惊吓于自己体内变化,不由地颤抖起来,眉睫却是微微垂下,企图躲到哪里去,曹炟不给她躲避的机会,一伸臂,大氅便脱了下来铺在地上,他将她抱上去,伸手去解开了她的衣领,尉迟靖惊吓地抱住了他的手,好半晌才道;“皇上,你,你干什么——”
“我在回答你的问题,你不是不知道为什么吗?”
“我,我现在知道了,你莫要如此,我真的知道了……”她哀求地看着曹炟,曹炟却还是继续吻了上去,尉迟靖紧张地闭上了眼睛。
其实二人曾经也有这样接过吻,但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这次特别不一样,尉迟靖知道,今日一定会发生一些特殊的事情。
然而,曹炟却又忽然停止了动作,也在她的身侧躺了下去,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喃喃耳语,“冷吗?”
尉迟靖睁开了眼睛,只见头顶天空一半绽蓝,一半被黑云覆盖,深秋的风辞得荒草簇簇地响,入目皆是萧瑟之象。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看出了一种波澜壮阔的美,而且也的确觉得不那么冷了。
曹炟的目光却只落在她的脸上。
半晌,才听得尉迟靖道:“不冷,你为什么忽然——”她其实想问的是,他为什么要停下来,她本来觉得今日一定会发生点什么的。但是终究羞于说出这话来,好在曹炟马上明白她问的是什么,他轻轻地吻了下她的耳朵和脸颊,“只是觉得,应该更公平些,将来,等到我们可以在一起的时候,在一个不一定华美,却一定要温暖的房间里,可以全幅身心,没有负担的情况下,你才会感到真正的幸福,而现在——”
尉迟靖却道:“我本,早已经是你的女人。”
曹炟的脸腾地红了起
来,二人当然还记得那一次的意外,他强要了她。虽然他并不是故意的。
“以后,我不会再犯那种错误。”曹炟道。
尉迟靖没有再多说别的,只是侧过身,将身体窝在他的怀里,“可是,我想要。”
曹炟的心怦然而跳,将她的小脸捧在手心里,看了半晌,只见她因为提出这样的要求,而脸色红怦怦的,一双眸子似乎不知道往哪藏,那模样就好像娇羞的小兔子般,令人不得不爱。
曹炟再次吻上她的唇,这次却是温柔得很……
曹炟在这方面极霸道,却又极尽温柔,渐渐地,尉迟靖只觉得身体如火般,再度燃烧起来,没有上次那般突如其来,却是势渐大,令人不能自己,整个身体如在云端,感觉到自己被他捧在手掌里珍视而亲吻的爱恋,意乱情迷之际,果然是一点儿一点儿不冷了,牙齿紧咬着唇,在一阵阵的颤栗之中,几乎昏厥过去,又似乎被揉碎,与他合二为一。
苍穹中,黑的白的云雾滚滚。
深林中,树木簇簇。
似乎听到远处溪水潺潺,似乎听到小鸟啾啾。
良久之后,天地间的落叶之上,黑色的大氅之上,两个纯净的人儿,如婴孩般彼此拥抱,身上只盖着层薄薄的衣裳。
……一切那么安静,又那么嘈杂。
……
后来,尉迟靖想了想,为什么要在那个时候,想要把自己给他?她想来想去,只想到了一个答案,任何的国仇家恨,都阻挡不了她爱他。
即使她应该恨他,但那又怎样,或许有一日,两人终是拼到必须有一死。
但在此之前,没有理由阻止这爱情,也不想去阻止。
爱与恨,或许本来就可能同行。
……
虽然曹炟不同意,但是安歌还是开始策划再次进入倒阴阳八卦阵的事情。
与此同时,在刘凌儿的要求下,曹炟宣布了刘成风为“高士”,并且令其信徒重修大墓,以正视听。但是却明言,拜月教因为教规问题导致教内之人良莠不齐,因此拜月教如今仍然不能重新兴起。
曹炟这一举,令曹煜陷入被动,本来想借刘成风之事,将拜月教理新兴起的主意遭遇到破坏,一时间很是郁闷。
刘凌儿则直接向曹煜提出,重兴拜月教。
曹炟并没有立刻拒绝她,只是说:“当时,你救了陈留公主,朕答应你的不过是为你父亲正名,并未牵扯到拜月教是否能正当兴起,如今你提出这个要求,却又要拿什么来换呢?”
刘凌儿神色不变,问道:“皇上想让民女拿什么换?”
曹炟道:“还记得拜月教初兴之时,是因为教众求雨得愿,教主刘成风更是为民请命,教内所敛所有的银子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为不少的地方修桥铺路,百姓记恩,自然拜月教兴起,然而,这两年拜月教却并没有再行此善举,并且教义不明,又没有再行立功,又如何能够真正的正名?”
刘凌儿暗想,这两年变成如此这般模样,还不是因为你这个狗皇帝赶尽杀绝,毁我教坛!
但是刘凌儿也清楚,皇帝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刘成风记恩,当年敬恒皇帝对拜月教相当的好,是以敬恒皇帝落难后,刘成风自然率阵投靠了落难皇帝,此举看似义气,于政治上而言,却着实是个大错误,只是刘凌儿却无力更改此状,支持曹煜,不但是其父刘成风之遗愿,更是拜月教近年来的大计,不是说改就能改的。
刘凌儿眼睛辘轳地转,好半晌,忽然明了了什么,道:“民女明白了,皇上是想让我相助于尉迟靖,进入倒阴阳八卦阵?”
“不但是如此,朕还要你,无论如何保住她的性命。若她死了,你与你父亲所有的愿望都会落空,你明白吗?”曹炟其实知道,自己的确阻止不了尉迟靖,能做的只是希望她的安全能够有保障。
刘凌儿恨恨地盯着眼前的皇帝,忽然道:“你害我父亲,害我拜月教沦落至此,如今却让我去保护你心爱的女人!皇上,你未免把事情看得太简单了,如今我父之名已正,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拜月教的兴起是迟早的事情,既使我什么都不做,也会达成自己的愿意,所以皇上的要求,民女不能答应。”
刘凌儿说完,居然就拜别了。
回到房间里,就发现曹煜坐在椅子上,冷面对着她。
她微微一怔,向他福了一礼,“四公子。”
“听说刚才,你拒绝了皇帝的要求?”曹煜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是的。”刘凌儿答道。
“为何?”曹煜似乎真的有些不解。
“那倒阴阳八卦阵极为凶险,我进入后很可能根本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又如何能够保住尉迟靖的性命?再说,皇上是我的仇人,是他迫死了我的父亲,我今次来是为他报仇并且完原他的意愿重兴拜月教,我为什么反而要三番五次的去救他的女人?总之,我不会答应的。”
>
刘凌儿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得曹煜道:“你必须答应,如果你想报仇,想恢复圣教,就必须答应他。”
“为何?”刘凌儿不解,“如今我父已经正名,拜月教信众定会恢复到以前,我们根本什么都不必做!”
“凌儿,你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拜月教之所以是曾经的圣教,乃是因为朝廷有颁下文牒,圣教教主实际上是有二品官职在身,只不过称法不一样罢了。有了这层关系,才能在各郡州、县等地,得到官府的认可,设立教坛,新收信徒。若是没有这张文喋,你以为各郡各州府是摆设吗?任何没有文喋的教类都会被视为邪教,而不必经过皇帝同意直接进行打击打压。
拜月教能够在那样兴盛的时候,忽然败落,便是因为那一次拜月节,我们行动失败,导致曹炟收去了此文牒。这可是朝廷的规制,而非民|意可改变,所以你想要堂堂正正光大邪教,必须答应他的所有条件,让他恢复拜月教的文牒。”
刘凌儿听了他的话才恍然大悟,只是这些事,她的父亲刘成风却并没有与他提过,因为拜月教从来教主都是男的,而她只是个神女。
一般情况下,神女一生不能出嫁,只服务于拜月教,却是听从于教主命令,必要时,将牺牲自己的性命,为拜月教服务甚至是一次普通的祭献,也有可能要了神女的命。
她虽然是刘成风的女儿,刘成风在此之前,却从未想过让她过多涉入教主事宜,只是刘成风死后,她做为唯一遗女,这才渐渐地将这重责大任接了过来。
如今听曹煜这么一解释,果然是她什么都不懂,太天真了——题外话————感谢13761896127、13761896127、youyou0721、晓满、亲亲我的宝贝儿、lush423、清心cici、跳跳071203等亲赠送鲜花、月票和荷包,谢谢大家的支持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