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5章 死没死的傅皇后
石隐两步追上,从后面抱住他,“你莫要生气,这女人却是想试试我是不是个男人了,今夜若让她毫发无损的度过,明日便是你我的麻烦。有些女人就是发贱,她是该被男人狠狠的折腾一顿,就会老实了,我知道你对我最好,自然不会去搞这样的女人,那你得帮我想想办法,怎么才能搞定她呀。”
曹煜转身看着他,“这又有何难?不过她到底是傅老的孙女,说实话,当年若是听了傅老的话,说不定我不会落到这个地步。如今,我却要这样对待他的孙女——”曹煜心里还是有些许不忍。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没有长久的敌人,也没有长久的朋友。”石隐道。
“也只能怪她太聪明吧,唉——”曹煜叹了声,又道:“事情到了这样地步,果然人人都无回头路。”
当下不再多说什么,只出门一会。
再进来时,身后却跟着个精壮的男子渤。
这男人很是无措地看着石隐,又看看榻上已经醉倒的傅皇后,更加茫然,还是石隐微笑着示意,“你今晚要好好享受,一定要把皇后给弄舒服了。”
见那男子似乎有点犹疑,石隐又说:“这是皇命,明白吗?”
男子眼睛微微一亮,接着鸡啄米般的点头。
之后,石隐和曹煜退了出来……
……
傅皇后酒醒后,已经是第二日的中午时分了,感觉全身酸痛,肌肤上也布满了吻痕,头还是有些疼,她伸出纤指揉揉脑袋,想到昨晚的情形,脸上一片绯色。丫头宫人早在门外等着伺候,听好起来,鱼贯而入,却是端着青盐热水什么的,却是多了一盒香脂,宫人解释说,抹在身上能迅速去掉一些深色的痕迹。
吻痕吗?傅皇后心头泛起一抹甜密,她并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女,此刻自然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反而觉得先前的怀疑是自己有些过分。
准备下榻的时候,在榻上摸到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拿到手里一瞧,却是一条石头刻成的天珠,一般都是武士佩戴用来保护自己的。东西有些粗糙,傅皇后的眉宇间出现一缕疑虑,之后将这东西随意地扔在榻头的柜子里,并未深想。
此后,连续好几日,每晚都是如此,石隐会花些心思,将傅皇后惯醉,然后叫人爬上皇后的榻,每日里都是翻云覆雨,享尽鱼水之欢。
然而也有些奇怪的地方,比如每次,当她醒来的时候,总能从榻上摸到不同的东西,比如一把奇怪的小刀啦,或者是一条陌生的带子啦,或者是从未见过的荷包及手环等等,这段日子过去,居然积累了八件奇怪的东西。
她心里实在是疑惑,这晚,无论石隐怎样劝酒,却都不喝了。
石隐见状,倒也不劝了,只自斟自饮,似乎知道她有话要说,于是耐心等待。
然而傅皇后并没有多说,只面色绯红地道:“皇上,臣妾今晚,不想喝酒,臣妾想在清醒的时候能够与皇上——”她已经艰难羞涩地说不下去。
石隐点点头,“好,朕懂皇后的意思了。”
傅皇后略有惊喜,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他将手伸向她,“走,我们回内室。”
傅皇后将自己纤柔的手搭在他的手上,二人相拥,进入内室,到了榻边,却觉得石隐的手微微用力,猛地将她往前扯,她一个踉跄便扑倒在榻上,虽然摔得有些痛和狼狈,却仍然没有想到别的,只尽量不显狼狈地卧好,笑着道:“皇上,你弄疼人家了。”
石隐的笑里带着嘲讽和寒意,却仍然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是吗,摔疼了?那真是对不起。”
傅皇后笑道:“没关系。”说着,伸手来拉他。
石隐却是身子一侧躲了过去,忽然正色道:“皇后,怎地我们在一起饮酒多日,你竟然还是不明白朕吗?一定要朕把自己的伤疤揭出来才行吗?”刚才还很温和的面色,此时看起来很是伤悲,甚至还带着点愤怒。
傅皇后愣怔了下,不明所以地道:“皇上,您怎么了?”
“你知道,这些日子,为何朕夜夜要将你灌醉?”
“不是,不是为了——”
石隐的眸子里忽然闪过一抹恶毒,一张脸几乎贴在傅皇后的脸上,“朕只是为了让你好生安稳的睡觉罢了。皇后,本来这辈子都不打算告诉你的,但是现在,皇后不放过朕,朕只好告诉你了,朕此次去邾国受了伤,正好伤在‘要害’之处,虽然没有性命之忧,然而,却,不能再行男女之事——”
他露出难堪的模样,“皇后,你那样的聪明,知道朕这些日子只会灌醉你却不会与你做那种事难道还猜不出来吗?为何要这样,步步紧逼着朕?让朕在你面前,毫无尊严呢?”
听完他的话,傅皇后如遭雷霹,“皇,皇上,不,不要开这样的玩笑,你一定是骗臣妾的吧?”
石隐抓住她的小手,往自己的裆下探去,“怎么?不信,你摸摸。”语气里满是邪恶。
这时候,
tang外面忽然刮起大风,一阵凉意闯入室内。
傅皇后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猛地抽回手,“不,这不是真的!”
“这就是真的,皇后,以后你要好好的做你的皇后,朕也会尽其所能给你想要的,但是这床笫之事吗,只能算朕对不住你了。”
“不可能!皇上若不能行夫妻之事,那么这些日子,到底是谁——还有那香脂,难道不是皇上送来让臣妾消除吻痕的吗!”
“香脂啊,只是对皮肤比较好罢了,苏贵妃那里也有啊。”
石隐说得不以为意,说完后却忽然明了其中的意思,“皇后,你刚才说的这是什么意思?这些日子,朕并未动你一根汗毛,倒是谁在你身上留下了吻痕?”
傅皇后忽然想到了什么,那八件不同的东西——
她啊地惊叫了声,往床里缩了下,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的石隐,再也说不出话来。
若这些日子,爬上她榻上的人,不是石隐,又会是谁?
“不,不,一定是皇上你骗我的,对,是骗我的!这是个陷井!皇上,你为何要这样做!”
石隐的心思却更加恶毒,只是扑上前,撕扯着傅皇后的衣裳,“倒让朕来瞧瞧,朕的皇后是不是还是那个纯洁的皇后,让朕瞧瞧……”
傅皇后奋力反抗,却依旧被他将衣裳撕开来,露出来的肌肤可以明显看到上面依旧布满吻痕。
石隐本来想装作出愤怒的样子,看着看着,却忍不住噗嗤地笑了出来。
傅皇后的脸上已经满是泪痕,紧缩在墙角,茫然看着笑出声的石隐。
听得石隐道:“你知道,为何你的榻上,次日都会留下不同的东西吗?”
傅皇后蓦然瞪大眼睛,“你,你怎么知道?”
“朕当然知道了,是朕让他们做的,朕跟他们说,每次完事之后,定要留下一个信物给皇后你,以做纪念。你知道吗,一个信物,就代表一个人,朕算算,到现在应该有八个信物了吧?你已经有了八个男人,除了那些妓館女子,大概没有谁比你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经过的男人更多的了吧?怎样,这种感觉是不是很好呢?”
傅皇后彻底的愣住了,脑中一阵一阵的空白。
“为,为什么要这样做?”好半晌,她才能开口问出这句话。
“皇后不是想行鱼水之欢吗?说实话,扰得朕很头疼,于是朕自己既然不能亲力亲为,只好找别人来代替了。你放心,为了保秘,所有与皇后有一夜鱼水之欢的男人,出了这个门就已经被朕‘咔嚓’处理掉了,现在他们所有的人都是死尸,所以皇后不必害怕损伤名誉,而且朕还很支持皇后,毕竟啊,朕自己无能,不能怪皇后多欲。”
傅皇后听着这些话,如同是从地狱传出来的最凌厉残忍的刑罚,咬唇都被咬破,鲜血冲着唇角流出来,“你这个魔鬼!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太可怕了,你这个魔鬼!我要杀了你!”
她猛地扑起来,如同狰狞的女鬼,往石隐扑去。
石隐猛地撤身,她便扑倒在地上,摔的好半晌起不了身。
石隐的声音冷冷淡淡,残忍无情,“可见,多欲并不是件好事,路是你自己选的,朕也是被你逼的,皇后,莫要将此事闹大了,否则,最终受损害的,只不过是你爷爷傅老爷子的名誉而已,至于你,红尘之中一浮萍而已,生与死,反正差别都不大。”
他冷漠地说完,再看一眼傅皇后,便走了出去。
傅皇后的头慢慢地低下去,双手用力地拍打着冰冷的地面。
她自小便有才女之称,熟读四书五经,对于女子必读的《女戒》也是烂熟于心。贞操观念早已经深植于心。
如今得知自己一晚一个男人,这实在是——
她在地上爬了好久,才缓缓地站了起来,然后走到榻头去打开柜子,将那八件东西拿出来,其实早知道不对劲儿了,为何还要这样的陷下去?只因为这一世,那情字离得太遥远?只为争取最后一点点可能,而赌上了一切?明明知道是陷井,便这样跳下去了。
她将那八件东西蓦然洒在这个房间里……
似乎他们的魂魄,还在这里呢!
他们在这里,那她便不要在这里,活着被玩弄戏耍,死时总要干干净净。
风很大,傅皇后本来就被撕破的衣裳更被风吹的飞起,暗夜中,她失魂落魄地在宫中游荡。
不远处的角楼上,站着石隐和曹煜。
“她去的那个方向是明湖?”曹煜道。
“嗯,是那儿。”石隐简短回道。
默了片刻,觉得那个跌跌撞撞的身影越走越远,石隐回身拥住了曹煜,“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她自己要去死,别人都拦不住。煜,你是不是有点心疼她?可是她这样的蠢女人,实在觉得不该活在这个世上,她必须得死对吗?只不过她自己死了,也算是给我减少麻烦了。”
曹煜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
叹了声,“其实还有折衷的办法的,隐妹,其实,你明明可以不杀她的,你也可以让她死得痛苦点,而不是如此折辱于她。”
“不杀了她,怎么能泄我心头之愤?她是与安歌那个贱人在一起的好朋友,我要让她们都去死!而且不能死得太便宜。”
“真是个小——女人。”曹煜见他这样,莫名竟然发出这样一声感叹。
……
再说傅皇后,一个人混混愕愕走到明湖边。说是明湖,不过是个荷塘,并不算是宫内最漂亮的湖,也不算是最大的,但是明湖是最深的,湖水冰冷至骨,以前就有好几个宫人丫头曾在这里头溺死。
她站在湖上横着的石桥上,风很大,湖水被吹得剧烈波动,好像水下藏着什么怪物似的。
在这无月光星的夜里,着实有些可怕。
这一刻,她本该回顾自己这悲哀的一生,奇怪的是,她脑海里所想的,只是曾经自己追逐在烟雨河的情景。
然而所追逐的那人的影子,却早已经模糊。
她嘲讽地笑了笑,笑自己这生,终是空空而来,又空空而去。
至终了,却是什么都没有得到。
她不再犹豫,脚丫子抬起,往桥下跨去,白色的身影在黑暗中一闪,遍体凌伤的身和心都淹没在冰凉的湖水中。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沉下去,不屑于再挣扎,然后模糊中,觉得又有一个人影跳入水中,如离弦之箭般往她冲来,她已经不想管那人是谁了,反正是谁都与她无关。
然而那人冲过来后,便将如一根水草般的她捞起来,迅速地带到湖水之上,她却已经被冷水激的晕过去了。
待上了岸后,她清醒了些,却见救自己的人,竟是那个要逼她死的人。
她摸到头上的钗,用尽最后的力气往他刺去,轻易就被他抓住了手腕,“婉晴!是我!”
是啊,是他,可她,想要杀的就是他!
手腕被死死的捏住,根本没有办法挣脱,再加上秋风那么大那么冷,风从每个毛孔里钻进来,冷入骨髓,她的身体又无力地软下去,这人赶紧将她抱起来,离开了明湖。
永和殿内。
已经聚集了几个人,有韦西和他的皇后赫赫,还有尉迟靖聂玉郎等,再就是随着抱着**的傅皇后进入屋内的夏炚,众人见状都吃了一惊,韦西道:“夏君,傅皇后这是怎么了?”
夏炚摇摇头,“她跳湖寻死,被我救了上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赫赫道:“必然与那石隐脱不了干系。”
韦西却是沉默着,对这一切仿若并没有多大的震撼。
尉迟靖走过来,看了看傅皇后苍白的脸,忽然握住了她的手,眸子里有些许泪雾。曾经的朋友啊,那么多本来不曾注意过的细节,忽然浮现在眼前,她越想越难过,把她冰凉的手捂在自己的手心里,“婉晴,婉晴——”轻轻地呼唤着,她却始终没有醒来。
“看来只能送出宫去修养了。”夏炚道。
赫赫道:“那今晚就这样吗?”
其实这几日,一直关于真假皇帝及是否联手攻打邾国而做讨论,当然曹炟并没有参与其中,他来到坤城另有要事,不过也暂时落脚在金府别苑而已。尉迟靖想了想,凝重走到韦西的面前,道:“韦西大王,大月氏对于我尉迟家的义气恩重,尉迟靖一定是记在心里的,但是攻打邾国与如今天烬国真假皇帝之事,乃是两件事,希望你们能够先帮忙,揭露了那石隐才好。”
韦西依旧有疑虑,“若夏君,没有恢复地位,我们尚有商谈的余地,一旦恢复地位,怕是绝不会同意攻打邾国。陈留公主,我这也是为你着想,如果你想报仇,这可是最好的机会,可以就现在逼夏君,立下同意书的字据,待他恢复地位后,发兵邾国。”
尉迟靖忽尔垂下眼帘,却不说话了。
韦西的目光有些冷,语气里略带嘲讽,“有一句俗语说,女生外向,我父皇是大月氏的国王,尚且能应兰妃遗言,扛下陈留一族的血海深仇,想办法为陈留一族报仇,没想到陈留王的唯一女儿,却完全没有报仇的信念吗?当真是令人意外呢。或者说,只是为了曹炟这个男人?”
“不是!”尉迟靖双拳紧握,紧张又屈辱的眼神,令夏炚的心头微微一痛,其实他倒是很想答应韦西的要求,真的恨不得立刻去铲平了邾国,这一生,似乎一切都毁在邾国及曹炟的手上了,可是他曾经答应曹炟,若是能够平安回国并且夺回身份,便在有生之年不能进犯邾国,韦西这是逼着他违背诺言呢。
听得尉迟靖又道:“我只是觉得,陈留一族的事情尚有疑点,还有,兰妃当时只是自己猜测,曹项会杀了她,因此才逃走了,若她留下来,或许不会出这么多事,她无论如何,也不应该,不应该亲自杀了皇子恪的!”
“陈留公主,您这是什么意思?意思竟是兰妃错了?你居然要把所有的责任,推到一个女子的身上吗?”
“我不是这个意
思!”尉迟靖急急道。
韦西冷笑,“看到陈留公主这般模样,陈留王地下有知,也会很郁闷的。陈留公主,你的所做所为,会让我看不起你。”
韦西的语言刻薄,赫赫不由自主地皱了下眉头。
韦西见状,便也没再多说了,但脸上显然还是为了尉迟靖的选择而愤慨。
就在这时,听得夏炚道:“韦西大王,你不必逼迫于她。想必你也听说过,陈留公主,原本就是杨公的徒弟,杨公素有民间之皇之称,杨公做任何事都是会先考虑黎民百姓,而不会将私怨放在最前面。做为他的弟子,靖儿不被恩怨所左右,能够顾全大局,才是最难得的。
可是陈留王一族的血海深仇,当然也最终会有个结果的。在这里我向你保证,若是靖儿有一日,想通了,要为陈留一族复仇,我夏炚绝不会推却,一定是第一个冲上去,至于我曾经许下的劳什子诺言,也不必在乎,大丈夫能屈能伸,为了靖儿,我愿意被天诅咒!”
韦西怔了下,凝眉犹豫了起来。
倒是赫赫说:“韦西,为陈留一族复仇,原本是我大月氏对兰妃的诺言,理应我们独立承担,现在也不过是觉得天烬国现在的情况,是个好机会而已。但是既然真正的车渠公主没有死,诸国联盟攻打邾国,便缺了由头,还有大石那些国家,都已经在退缩,或许这一次的机会并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样好,不如我们退一步,给陈留公主一个思考的余地。”
韦西向来对赫赫的意见看中,这时候终于叹了口气道:“好,这件事我们可以稍后再谈,不过夏君,真假皇帝这件事不可以再拖下去了,否则我会看你的笑话。”
第476章 既然决定了,不要再犹豫
赫赫也道,“最近,诸国使者都往天烬而来,想必是邾国和帝在后头运作,无非就是要求毁盟的,或许这对你也是个好机会,好好利用吧。佐”
夏炚点点头,“是的,时机已经成熟。”
经过再三考虑,傅皇后并没有出宫休养。
出宫容易进宫难,况且她身体不好,目标太明显。所以她干脆被接到皇宫一处秘室休养,这皇宫原本是夏炚的地盘,他自是熟悉得很,让秦神医开了方子后,连药都是在太医房那儿取得。
傅皇后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间幽秘的房间内,但是房间内布置的不错,整洁温暖,她全身酸痛,皮肤还有那种火烧火灼的感觉。而她的旁边,坐着的却正是夏炚,她一见他,便又气得全身发抖,眼冒金星,只是颤抖的手指指着他,“你,你,你——”
夏炚冲着她温柔一笑,“婉晴,是我。”
傅皇后愣了下,像是被冰凉的蛇子碰了下似的,赶紧抽回了自己的手,“夏炚,你到底想要怎么样?你那样设计害我,不就是想让我无颜再活在世上吗?我已经如你所愿去死了!你干么又要救我?你还想要怎样折磨我?”
夏炚有些心痛地看着她,“他,折磨你?”
傅皇后看见他的样子就生气,愤怒,绝望,“你到底想要怎么样?我恨死你了,我再也不要见你!”
夏炚忽然道:“婉晴,你当真,分不出来吗?”
傅皇后有点儿错愕地看着他,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渤。
夏炚道:“婉晴,以前是我对你太不好了,以至于你分不清我与他,这都是我的错。不管出了什么事,以后不会再让你受这样的折磨了,婉晴,我是夏炚,我是真正的夏炚,而这些日子,坐在龙位上的那个人,叫石隐,是中了人面虫而化成了我的模样,他之所以这样折磨你,乃是因为她是曾经的姬静姝,他已经疯了。”
“什,什么?”傅皇后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先喝了药,一会儿,我带你去见真相。”
傅皇后机械地张开了嘴,任由夏炚将药汁喂入她的口中。
大约二更时分,夏炚带着傅皇后出来,由幽秘小路进入一个走廊,再转过几圈,到了一个类似于书房的地方。一路之上,傅婉晴都又是疑惑又是不耐,待到了书房,忍不住出言叽嘲,“这是你自己的地盘,怎么搞得偷偷摸摸。”
“嘘——”夏炚示意她别出声,二人继续往书架处而去,夏炚直接推开书架,傅皇后才发现书架后头另有乾坤。到了这间秘室,忽然听到有声音,夏炚将一幅山水画挪开,才发现这里居然有个小窗子,外面罩着网罩,虽然视线有阻隔,然而却依旧能清晰看到那边的情形。
傅皇后看了一眼,差点尖叫出声,幸好被夏炚及时捂住了她的嘴巴,然而她的眼眸却是瞪的大大的,原来墙壁那边,竟是石隐常在的地方。自从他把曹煜携入宫中,便寻了这个隐秘的房间,常与曹煜在此处相会,却不知道这个隐秘的房间,却是设有机关,夏炚进入书架后的秘室,可轻易看到他们。
这时候,石隐正在与曹煜说话,眉头紧拧,“你说,这打捞了一天,也没捞上来她的尸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曹煜道:“听说明湖幽深,大约是沉在湖底了。”
“不可能啊,就算再沉入湖底,人死之后尸体还是会飘上来的对吧?况且今日一个白天都在那里打捞,怎地一点痕迹也无?这个贱女人,不知道她是不是逃出生天了,若真是这样,反而是个麻烦,说不定哪天回过头来害我。”石隐的语气里满是不满,又道:“早知道赐她一条白绫,只有见着她那了无生趣的尸体,我才能放心。”
“事情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而且昨晚有人亲眼看到她跳下去,估计生还的可能性并不是很大的。”曹煜安慰道。
“贱人,贱人!”石隐连声叫骂,眼睛里像是有毒。
“还有,诸国使者怎会齐齐到了坤城?隐妹,这才是你要关注的事情吧?之前你即已经签了同意书,他们就没有必要再来了吧?”曹煜道。
“那谁知道!这一个个的,让人头疼死了!”石隐不耐烦地说。
“隐妹,你现在是一国之君,可不能耍小性子,现在这么关键的时候,一个不小心便前功尽弃,而且听到有人秘密禀报,夏炚现在就在坤城,根据我的猜测,他甚至有可能已经进了宫,你的言行,或许一举一动都在他的耳目中。”曹煜这么说着的时候,目光不自觉地往四周扫了眼,夏炚和傅婉晴都不由自主地摒住呼息。
石隐的面色也凝重起来,眸子却越发邪恶冰冷,“你说的这个,我觉得太有可能了,当初,我便也是在他们的皇宫里,如入无人之境般出出进进,现在他们故技重施亦是有可能的,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现在这宫里,没有人会欢迎他回来,无论是大臣,还是后宫妃嫔甚至是他的娘亲——他们可都是靠着我给的好处,过好日子,谁叫他以前不好好的对待这些人呢。”
tang
是啊,现在宫里的人的心,大约都已经被石隐捕获,谁叫他可以抽出时间陪他们看戏,谁叫他可以常办晚宴,邀请众位文武大臣同乐,谁叫他可以在朝堂之上对文武大臣们和言悦色?
这些,都曾是曾经的夏炚所缺失的。
石隐又加了句,“自从夏炚围困安阳城,他的部下可有一天过上好日子?这几年都在战斗中,听起来马踏千里江山,可是威风得很,可是一路走过来,都是别人流的血,夏炚却坐享其成,之后又如果漠然的对待他们,你猜,他们会想要这样的一个帝王吗?”
“他是个掠夺者,必被别人掠夺,隐妹,你这番道理乍听起来似乎没有什么道理,但是细想想,又确实如此。”
曹煜赞成他的话。
石隐此时,倒是含羞带俏地靠向他的怀里,“煜,其实我也有点怕,而且尉迟靖没有死,这个女子最是狡猾,又会使邪术,我是真怕——”
“你怕她,不过是因为曾经败在她的手里。可是隐妹,她曾经可是你的七妹呢,你忘了吗?”
“是啊,七妹——”
姬静姝忽然想起来,那一年,曹煜颁下敬和皇妃病故的消息,她与她那位七妹——安歌同站在告示牌前,那时候的安歌,狼狈又丑陋,像一粒不起眼的灰尘,而她在众人的面前光华灼灼,如今,她却变成这不男不女的样子,而尉迟靖,居然赢得了在百姓之间的声誉,甚至几个帝王的喜欢。
若说上天厚待,当年该是厚待她姬静姝才是?安歌何德何能,居然要受此殊誉?
石隐紧紧地攥住了自己的手,“煜,我要杀了她,杀了她!”
……
曹炟来到坤城已经七八天。
这日接到了安阳的来信,说是最近尹铉不知道为何,忽然将兵马调集至碧落行宫附近,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谢流云在信中,是希望曹炟能够早日归来主持大局。
曹炟将信放在灯下烧去,看向对面坐着的车渠大王,道:“我们去吧。”
车渠大王点点头,二人起身出了门。
到了另外一个大厅,只见厅内已经坐了数十人,个个看起来都是尊贵而又充满智慧,但因为各国风俗不同,衣饰打扮上都有不同,曹煜随便扫一眼,便也知道,参与联盟各小国基本都到了。
曹炟走进来的那一刻,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一袭白发已经是众人皆知的事情,但是没想到这一袭白发不但没有减弱他的气势和俊朗,反而使他身上更多了些别人没有的邪魅狂肆,偏从他的神情风度来看,又是极内敛的人,这种复杂而又迷人的气质,在刹那间已经使各使者重新开始评估曹炟这个人,甚至是联盟这个整件事。
他们留给曹炟的是最中间的尊贵位置,倒也算给足了曹炟面子,曹炟倒也没客气,坐了上去。
车渠大王发话道:“看来人都到齐了。”
大石国使者道:“是到齐了。”
车渠大王道:“之前的事,本大王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了,关于我女儿夕夕之死,完全是个误会,夕夕不但没死,而且还是邾国和帝所救,而我在不知道真相的情况下,决定诸国联盟攻打邾国这件事,的确是有些鲁莽了,在这里给诸位造成的不便与麻烦,向先诸位道歉。”
莒国使者道:“可是这事也不能就当成是一场闹剧,毕竟我们都为这件事已经做了准备,付出了心力和人力,回去后对自己的君主也不好交待。”
下鄀国的使者道:“交待不了又如何?假如大家都退出,你要独立开战吗?何况邾国是什么样的国家,你自信是他们的对手吗?”
这明显是拍曹炟的马屁,而损莒国,将莒国使者气得屁股抬了好几下,“你,你怎么说话呢!”
还是车渠国大王接着道:“其实打仗这种事,我们没有谁会愿意,最近这一年多,诸边邻友十数个,都被天烬收归,剩余我们这些个,也是因为各种原因躲过。但是这一年多,也是我们过得最为艰难的时候,天烬国马踏千里,邻友们死了多少人?而我们的货币、经济和货物往来,受了太多的影响,现在又有天烬国邻彼,每年要上供,其实天烬国才是让我们头疼的对不对?”
车渠国大王说了句实话,顿时众人都不吭气儿了,好半晌,有人道:“你当然这么说了,你的女儿即是没死,便还是天烬国的云夫人,你就是他的国丈,他自然不会对你们车渠如何,我们呢?我们可没有那么样的好女儿。”
车渠大王的脸蓦然垮下来,“那北虢使者,你说怎么办呢?”
北虢使者看向曹炟,“如今,诸国联盟已成,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若有人能阻止这箭发出去,那自是好的,大家都不必劳心劳力了。但若不能阻止,只怕我们也只能随波逐波,毕竟彼邻天烬,今次逆了他们,倒是容易,后面免不了被找麻烦。”
他说的,也正是众人所担忧的,曹炟知道是自己说话的时候了,只听他声音缓和温淡,道:“箭在弦上
,自然可以不发。只在于这个控箭之人,曹某是明白你们的顾虑,但是若诸位能退,这控箭之人,自然也能退,这件事曹某可以向大家保证。至于将来,既然曹某今日在此,劝戒诸位放弃联盟攻打邾国,那么诸位若是给了我曹某面子,将来诸位所代表的国家有什么事,自可通知我,若有需要之处,会鼎力相助。”
莒国使者道:“空口白牙,无凭无据,倒叫我们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冒如此的风险,实在不值。”
车渠大王的语气冷漠,“那使者是想让和帝立个字据吗?”
“字据那种东西,在邾国起作用,在我们这儿不起作用。”
车渠大王也有些恼,这些人是榆木脑袋,实在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
下鄀国忙打圆场道:“在下倒是听说,萧齐最近与邾国联合打造各类兵器,若是邾国愿意,咱们可以向他们购些兵器呀。所谓,兵器是强国自卫最好之物,兵器强而兵强,兵强而兵器更强,若我们自己强起来,又害怕什么天烬国的马踏千里?都是人,为何一定觉得输家是我们?”
这下鄀国是在萧齐下首,在铭江上首黑湖南端,是以对铭江的消息灵通些,萧齐近年来开铁矿造兵器,已经是诸国皆知的事情,而萧齐的兵器向来也是最好的,凭借兵器,他们不但经济发展迅速,立于不败之地,更是兵强民富,国泰安稳。
只是曹炟与萧齐一起开矿之事,在坐其他人倒是第一次听说,心里头都打起了滴诂,这萧齐若与邾国真有这方面的关系,邾国果然是惹不得的,关键时候,萧齐定要插手,明显这次的联盟,虽然曹炟亲自出面说项,似乎众人站在有利地位,但仔细算起来,诸人并没有胜算。
“萧齐的兵器,向来只销往邾国和北方的齐、晋等国。很少销往诸邻国,不但是因为有了兵器而喜欢胡乱起事,而且诸邻国太强,容易将它自己置于易败地位,因此下鄀国使者,你便不要做这个梦了。”莒国使者如是说。
看来,他是坚决站在天烬国一方的。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的状况与以前已经不同,比起萧齐,你们有更近的目标,便是曾经掠夺你们邻国的天烬国。如今,天烬可说是萧齐的摒障,同时也是萧齐将要面临的敌人。假如这次,你们愿意退出联盟,曹某可以负责说服萧齐售卖兵器给你们,以让你们可以自保。”
曹炟的声音温和,却有力,众人都不由一怔。
莒国道:“和帝你的提议是好,但是谁知道这事情办得办不成呢?”
车渠大王却道:“我可以作证,此事乃是真的。”
说着忽然拔出自己的腰刀,只见昏黄的灯光下,锋刃泛着寒冰一样的颜色,“这件兵器,便是这次和帝给本大王带过来的礼物,正是出自萧齐的手笔,同来的一批有五千件弯刀和一千件利斧头及三千件流星锁子锤,与这些礼物同来的,还有萧齐王的亲笔书信,已经言明,以后愿意将兵器售于我们在们五国,而这些,原本是萧齐王通过和帝赠予我车渠的,现在我愿意献出其中的三分之一,由大家自行挑选,也可算做是样品,介时想要的,可以直接向萧齐定购。”
众人的目光还是落在那弯刀上,车渠大王摆了只酒杯在桌上,啪地在手里啐了口,使手心湿润,然后紧握着腰刀,看准了,嘿地一声砍下去,正中酒杯的中央,只见酒杯啪地破成两半儿,断口齐整,令人惊讶,再看腰刀,丝毫无损。
这一下,引来不少惊叹。
下鄀国使者立刻道:“果然好刀!”
接着向曹炟道:“和帝,不知车渠大王所说的,萧齐王的亲笔书信,是否可以展示一下。”
“自然。”曹炟探手由怀里取出一封书信,展开。
果然书信的下款,盖着萧齐王的御印。
到了这时候,便连那莒国使者都不多说什么了。
下鄀国若有所思地看完那封信,缓声道:“其实,如今和帝亲临,若我们不给和帝面子,便是与邾国为敌。而退出联盟,便是与天烬国和大月氏为敌。但是邾国向来对我们不曾进犯,之前与这对抗的也只有东且弥国,如今东且弥退去,我们又何苦迎头赶上?而天烬国才是我们真正的威胁。”
众人都不由自主地点头,下鄀国使者又继续道:“今日,我们勉强应和了天烬国,解一时之危,那么以后呢?难道次次都要听命于天烬国?这样的话,我们虽然并未被天烬国占有,然而也不过仍然是天烬国的臣子罢了,我们的国家,将永远是他们可以随时落脚和掠夺的郡城罢了。”
这一番话说出来,气氛蓦然间沉寂下来。
对于天烬,他们真是又恨又爱。
曹炟却又道:“你们只是害怕天烬国不愿退盟,而你们无法解释罢了。但有可能,天烬国也不过是因为你们五国联盟,他也是赶鸭子上架,无法不应呢?
其实天烬与你们五国,相互牵制,不管怎么样,或许天烬国的皇帝夏君,也根本无意征伐邾国,毕竟他也曾是邾国的手下败将,
也需要很大的勇气,而正是你们的联盟,才给了他这样的勇气。
然而,目前的情况是,就算联盟成立不退,你们却依旧没有任何的胜算?不是吗?介时,天烬反正输过一次,输得惨了,穷途末路之下如何扭转情势?不过再次掠夺你们的城池和人民,货物而已,但是你们呢?输得起吗?”
这其实正是现实,残忍的现实,莒国的使者终是狠狠地叹了一声,最终道;“也罢,也罢,和帝,我莒国愿意在此先行放话,我愿意退出联盟,但是,若夏君问责,还请各位邻友能够分担一二。”
下鄀国使者忙道:“那是,那是,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蚱蜢,现在这种情况,更是应该共同共度难关。”
车渠国大王道:“只要我们五国从此盟好,夏君不敢为难我们,只是这件事,还是要好生解决,最好不要翻脸,是以,仍然要进宫一趟才好。”
“正是,正是。”
……
这场谈判看似简单,却其实是由清晨谈到夜里,又由夜里谈到现在,至此已经连续数十个时辰,其间的激烈不言而喻,不过好在最后勉强达成协议,此时天色微亮,曹炟与众人散去,各自回屋休息,再一日过去,便是一起进宫的日子。
曹炟回到金府别苑,看到尉迟靖就坐在亭中发呆。
他连忙前去唤了声,“靖儿!”
尉迟靖回头看到是他,面色微沉,居然低着头像没有看到他似的,从另一个方向迅速地走掉了。
自从上次她崩溃哭过后,就是这种态度。
在曹炟的印象里,自认识尉迟靖的第一天,当她还是沈婥的时候,便知道她与普通的女子不同,她遇事从来不会像别的女子那样逃避,她会迎上来,就算她刚刚恢复尉迟靖的身份,那时候记忆尚未复苏的时候,与他做对那也是光明正大,直接爽气的,这种像小女儿般躲躲闪闪的模样,当真还是第一次。
曹炟的脑子也乱成一团麻,郁闷地回到房间里,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明日联盟彻底解散,他就该立马起程回邾国了,他当然不能带尉迟靖回去,尹铉还在那儿虎视耽耽呢,对比起所有的这些小国家,尹铉才是大老虎,能一口就把尉迟靖给吞了。
这一走,又不知道相见何期,曹炟只觉得心里一点点地泛上潮湿,又想,难道她是想要放弃了吗?不想再坚持下去了。
也是,没有哪个女子,能够在这种状况下,依旧把爱情摆在第一位。
况且,这个男子,是没有办法护她周全的。
刹然间涌出来的挫败感,让曹炟面色苍白,回到屋子里连续喝了三四杯茶,才将胸口那种让人崩溃的情绪压下去。
不过,就算要结束,也还是要好好的说出来的。
想到这里,他又走了出来,往夏炚的居处而去。
在他回来之前,夏炚刚与夕夕公主说过话,傅婉晴的事情,夕夕公主已经全数听说了,之后便感叹,“傅姐姐真是很可怜。夫君,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呢?她虽然已经失了贞操之身,但毕竟还是你的妻子。”
夏炚想了想道:“夕夕说呢?”
夕夕公主忽然笑道:“那石隐是与你极象,当初在牢里,若不是将他错认成你,倒也不至少被他所伤。所以傅姐姐上当受骗,也是情理之中。虽然按照我们车渠国的习惯,一个男子终身只可爱一个女子,可是对于傅姐姐来说,我却是后来者,她现在落到这样的地步,我希望夫君能够照顾她。”
夏炚看着眼前女子慧黠的目光闪闪烁烁,一时间心内五味陈杂,当初为了在安阳立足,娶了傅婉晴。虽然她样貌才学样样不差,然而她对他不上心,他对她也不上心,只是一场交易罢了,但他内心里,还是觉得不应亏待这个女子,演变到现在的模样,便是他也始料不及。
“夕夕,这件事且先看她自己的选择吧,毕竟她受了这样大的污辱,只怕我想再照顾她,她却不愿呢。”
夕夕公主只是点了点头。
从明云夕的房间里出来,便见到匆匆经过的尉迟靖,她低着头,仿若狼狈的逃兵。
他不动声色,只追在她的后面。
只见她跑到了一棵黄桷树下,蓦然停住脚步,像是被谁点住了穴道般动也不动,夏炚没有去打扰她,只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看着她,这样过了好半晌,却见她的肩膀忽然抖了下,接着双手捧住脸,很明显她是在哭。
这一刻,夏炚再也忍耐不住,走过去,将她的手从脸上扳下来,只见她红着眼睛,泪流满面。
“以前,却觉得你不会哭,不像个女孩子,这几日,却发现你是打算把这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光吗?”夏炚心痛地道。
“我骗不了自己,我不能再骗自己——曹家,与我尉迟家,是有血海深仇!以前,我是一个人,总存着侥幸之心,为了自己,我可以放下一切,总是以冤冤相报何时了来安慰自己,再说,曹炟何错之有?曹家的仇不该他负责任,但是现在,连一个毫无关系的
大月氏国,都能够因为信义而背负这责任,我却——”
她内心挣扎,痛苦,在于大月氏兰妃真相的出现,阻断了她所有的借口,阻断了她所有的侥幸,阻断了她的退路。
夏炚抬手拭去她的眼泪,竟不知说些什么才能安慰她。
尉迟靖像个孩子似的流泪,感到羞惭,刚准备转身离开,听得夏炚道:“你是女子,虽然是陈留王的唯一遗女,但依旧是女子,女子天生就是柔弱的,不该负起这般重责大任,既然大月氏愿意背负这责任,为陈留一族复仇,你又为何自苦?你想爱谁便爱谁,你想做什么样的人就做什么样的人,不会有人影响到你,不管怎么样,你在我的心中,永远都是靖儿,永远都没变,还是那个人!”
尉迟靖蓦然顿住脚步,“不,陈留一族若要复仇,也不该假手于人。”
她转过身,看向夏炚。
似乎心里已经有了决定,然而夏炚却只从她的眼睛里看到绝望,他的眼睛也忽然红了,这个女子,活得太苦。
自他认识她,她似乎就没有过几天快乐的日子。
他蓦然奔过来,狠狠地将她拥在怀里。
紧紧地拥着她,那么紧,似乎要将她揉入自己的怀里,颤声道:“既然是决定了,就不要再犹豫,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你不必再回邾国,也不必再去见曹炟,你要嫁给他,我便做你的送嫁人,你要找他复仇,我便是你的前锋!靖儿,不要这么痛苦,世上,除了曹炟,还有另外的男人,还有真正爱着你的人!”
尉迟靖没有推开他,如今的她,只觉得空前的脆弱,需要一个坚实的肩膀来依靠。
而这个依靠,却从此以后,不能是曹炟。
站在不远处的曹炟,听清了他们说的每个字,也看清了他们的模样,他不敢有稍动,只是像棵植物般站在那里,只觉得身与心皆是冰凉入骨的,仿佛被冰冻了多少年,仿佛从此以后都不会再复苏——题外话————亲们,今天更了八千字哦~鼓掌一下。
第477章 把这个怪物抓起来
尉迟靖这几日没有休息好,又哭得太多,这样一闹,眼前便又发黑,无力地靠在夏炚的怀中。
夏炚将她抱起来,往她的房间而去。
眼见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眼中,曹炟才忽然觉得力气一失,竟是忍不住蹬蹬蹬后退了好几步,好在金大人恰好走过来,见他如此,连忙扶住了他佐。
“和帝,你怎么样?”
其实曹炟不过是一时有些晕,并没有什么大碍。
这时只是苍白着脸色摇了摇头,“没事,金大人,我没事。”
金大人倒是疑惑地往前看了几眼,却并没有看见什么,见曹炟已经转身离去,忙又问了一句,“和帝,这次金某代皇上谢谢您,若不是皇上手下留情,放了皇上回来,只怕这次的事情要闹很大,无法收场了。”
曹炟哦了声,声音淡的如风吹过,“不用客气。”
这一夜,曹炟却没有再从自己的房间里走出来,想到明日联盟八成会解散,也没他什么事了,便要回邾国去了,想收拾下行礼,可是却并没有什么要收拾的,他在房间里转来转去好一会儿,便默默地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的冷月,已经是秋天,他为了看这冷月,将窗户大开着渤。
门被推开,聂玉郎和翟白天走进来,二人见状,都面面相觑。
还是翟白举步,走到窗前将窗户关上,“皇上,秋夜太凉,莫要这样坐在窗前吹风,会吹坏身体。”
曹炟哦了声,倒也不勉强,竟还能微笑着道:“你们来了。”
聂玉郎因为做他的侍卫久了,居然也慢慢地有了侍卫该有的特性,恭敬地站在那里并不说话,翟白嗯了声,“皇上,明日的事情至关重要,只是不管是怎样,明天也该有个结局了,若是联盟解除,皇上自是没事,若是联盟依然如故,只怕他们立刻就要对皇上发难,所以我与聂兄商量过后,觉得皇上还是今夜连夜秘密离开比较好,由聂兄与我亲自相送。”
“朕若走了,车渠大王及其他人,都会觉得朕怯了天烬,或者是想要悔约,是以,在结果出来之前,朕是万万不能离开的。”
“皇上,是否还在想着,能够与尉迟姑娘一起回邾国?”
曹炟的心里突然一窒,或许之前确实是有这样的想法,回到了邾国,只要避开尹铉的耳目,二人终究还是能够经常见面的,而他也不会让这种情形持续太久的时间,但是现在——
“不是,她有她自己要走的路。”他说到这里,似乎不知道怎样说下去了,又道:“总之,朕要等结果出来才走。而且,你们不必相送于朕,朕自有梅花卫队和铁面卫队来护卫,你们只消保护好靖儿便好。”
铁面卫队是最近曹炟新命名的一个卫队,正是聂玉郎训练出来的卫队,一直没有命名。
前些天忽然想起自己曾扮铁面时,与尉迟靖在一起的种种,于是干脆就给这支卫队给了一个“铁面”的称号。
聂玉郎终于道:“陈留公主有夏君保护,自是会没事的。”
曹炟却摇摇头,“有你们两个在她的身边,朕放心。”
至此,二人终于不再劝戒了,然而聂玉郎和翟白都认为,还是应该先做些准备,免得事情突变,不好应对。
曹炟无法,只好打起精神,与他们商量了一个秘密的退出坤城的路线,二人方才罢休。
天渐渐地亮了,无论是天烬国皇宫内,还是皇宫外,都似乎有一种难言的肃穆,灰蒙蒙的天空,秋雨连绵,打在树枝叶上,啪啪啪哗哗哗的声音,像一根棍子,一直在搅动着一湖水,曹炟站在廊下,感受这凉凉潮潮,不一会儿,有一个侍卫打着把素伞过来,“皇上,我们现在转移去别的地方。”
这个“别的”地方,便是昨晚与聂玉郎和翟白商量好的地方,在金大人和曹煜、尉迟靖离开后,他们也同时离开金府,在秘密的地方落脚,怕的便是万一事情有变,不会被围困在金府,毕竟金府可是夏炚的地盘。
只是尉迟靖早上离府往皇宫去的时候,并没有来与曹炟打招呼,曹炟从小路走出来目送于她,只见她穿着一袭素净的衣裳,头发却是挽成髻子,垂在脑后,却披了件非常华贵的宝蓝色斗篷,显得整个人英气勃勃,而腰间挂着她独有的千年龟壳,袖子里也必藏着那六枚铜钱。
妆容淡淡,青色烟雨中,整个人被镀上了梦幻般的美丽,曹炟很想冲上去唤住她,想替她整理一下似乎有点系歪了的斗篷带子,最终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在夏炚的掺扶下上了马车。
马车辘轳而去,车帘晃动,然而始终没有再出现尉迟靖的脸。
“皇上,现在就走吧,再迟了恐有变。”执伞的侍卫道。
曹炟终于点点头,接过了侍卫手中的伞,步入雨幕中。
一人一伞,渐渐地出府而去。
再说尉迟靖,一路之上也是极端沉默,夏炚也不多说什么,今日,夏炚穿着一身金紫龙袍,腰间明黄色的带子,一块宝玉镶嵌其中,整个人看起
tang来比平日更添了尊贵之色,眉宇间有兴奋,有紧张,也有忧郁,而此时他的眸子里,却似乎只有尉迟靖一人。
刚想说点什么,听得尉迟靖道:“你什么都不用说,我都懂。今日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关键的一日,所以夏君,有什么事等今日过了再说。”
夏炚只好点点头,“好。”
一旁的傅皇后和明云夕心中各自心里滋味不同。特别是傅皇后,发现夏炚如此着紧于尉迟靖,露出一抹苦笑,她与尉迟靖之间,到底是她彻彻底底的输了。
不过这一次,她却愿赌服输。
朝堂之上,各国使节已经到了。
石隐见他们穿着奇形怪状的衣裳,内心里其实并不怎样将他们看在眼里,因此除了给车渠大王和大月氏的韦西夫妇赐座,其他众人居然都只能站着,在他心目中谁高谁低,一目了然,这更引起了诸如大石和莒国等使者的不满,不过今日本来就是来拆台的,是以众人都暂时地忍气通声,不予计较。
“诸位,今日齐例堂下,到底是何缘故?”石隐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了起来,这也是应曹煜的要求而为,因为曹煜要在第一时间知道他们到底为何而来,同时做好布置。
车渠大王与众人目光对视,虽然之前已经说好,要一起退盟,但此时一个个都挺能沉得住气,看来都是不打算做那个“出头鸟”。
车渠大王摇摇头,忽然叹了一声,“罢罢罢,此事由我而起,也因由我而终,还是我来说吧!”
石隐笑嘻嘻地道:“岳父大人,你到底想说什么?”
车渠大王面色一变,“你莫要叫我岳父大人,当不起。”
石隐笑容不变,“岳父大人是否对我有什么误会?若是这样,我们可以私下里解决,莫要在朝堂之上闹出笑话来。”
车渠大王往四周瞅了眼,似乎觉得时机还不对,直接大声道:“我要退盟!”
石隐的笑容不变,“岳父大人,到了现在这种地步,你要退盟?到底所谓何来哉?况且当初又是谁东奔西走要联盟攻打邾国的?大家可是为了给您的女儿夕夕报仇,才聚在一起的,现在你要退盟?岳父大人,你一定是在开玩笑。”
他左一声岳父大人,右一声岳父大人,车渠大王不知道真像便也算了,如今知道他是个不男不女的东西,便觉得内心一阵恶寒,蓦然抬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事到如今,有些事我觉得必须得挑明了。”
又像石隐指了指自己身后一直坐在轮椅上的女子,“你看看她是谁。”
这女子自进来便一直坐在轮椅上,其实石隐倒是略微好奇了下,又以为是哪国的使者,当时也没有多想,此时将目光落在这女子身上,只见她撑着双拐,勉强地站了起来,然后伸手竭开了自己的面纱,明丽的容颜,倒是异常美丽可人,然而石隐见了却面色大变,指着她道:“鬼,鬼!”
他竟吓得差点从龙椅上给溜下来,这时候藏在龙椅幕帘后的曹煜提醒他道:“世界上根本没有鬼!她是人,明云夕没死!”
听到曹煜的声音,石隐才不那么慌张了,但是一时还转换不过来,想到她亲自到冰室中,在明云夕的尸体上刺了几刀,还划破了她的容颜,如今,这人活生生的站在他的面前,确实让他心惊肉跳。
就听得明云夕冷嘲道;“石隐,我不是鬼,你可能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我居然会活着回来吧?当初,你在我的身体上刺了几刀,又划破了我的脸,泄完恨,污辱完我的尸体,又将我的尸体带回来给我的父王,污赖是邾国和帝杀了我,以引起我父王的愤慨,但是事实上,根本不是如此,那个真正下了毒手的人,是你!反而是邾国和帝救了我!你如此处心积虑,不过是想利用我父亲和各位叔叔而已!”
明云夕向来喜欢游历,彼邻之国多数都去过,是以一直将他国使者称为叔叔。
因为众人早已经在前日便知道真相了,所以大家只是静静地听着,观察着石隐的反应。
石隐好不容易才将自己稳了下来,“你胡说!我亲眼看见夕夕已经死了,你到底是谁?”
又向车渠大王道:“你想退盟,便找来一个与你女儿相似的女子冒充她,岳父大人,你如此做,夕夕就算是九泉之下,也不会瞑目的。”
车渠大王冷冷一笑,“我的女儿,我自是不会认错,若她真死了,我也会为她报仇,但是事实上,整件事都是阴谋,连你这个夏君,都是假的!石隐,在座诸位都已经知道真相,你就不要再狡辩了,而且我们今日来,便是要退盟的,话已至此,别的话不必多说,我们不过是过来交待一声而已。”
石隐气急而笑,“你说,大家都知道真相!好笑!本君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胡话!退盟之事,既然你们如今白纸黑字两只脚都插进来了,现在想退出却不那么容易了,我天烬的士兵不是吃素的,天烬国的君主也不是可以随便被耍弄的,所以岳父大人,你可真的想好,要如何为你现在所有的言行负责?”
他语气里威胁的味
道,已经很浓烈了,而且满脸布上了一层淡淡的戾气,这时候,原本就缺了些天家贵胄的尊贵的他,显出浓浓的邪恶,倒像是从哪个山林里跑出来的妖精,见者无不内心更加动摇,与这样的君主合作,绝不会有好下场的。
下鄀国使者道:“我们下鄀国也要退盟,车渠大王,若是要负什么责任,我下鄀国愿意与你一起负。”
莒国使者往前一步,“算我一个。车渠大王,我们听你的。”
北虢国和大石国也都往前而来,“我们也要退盟!”
“你们——都活得,不耐烦了!”石隐的眼眸里仿若要滴出毒来,双手紧握成拳,狠狠地敲着龙案,“你们这些昏才,居然以为我夏君是好欺负的!”
这时候,听得后面曹煜道:“冷静,莫要上他们的当,他们定是有备而来。”
然而这段时间,坐在龙位上,已经被这高位之上,高一不二的美好感觉所左右的石隐,根本听不进曹煜的劝说,好不容易压下胸口一口浊气,哈哈大笑两声,“你们这些昏才,既然如此不识时务,留着你们有何用?本君现在就杀了你们,然后再告诉你们国家的人民,你们过来联盟,结果被邾国国君所杀,看看他们会不会愤慨,会不会继续支持这次的联盟!”
他说到坐到,立刻喊道:“来人呀!把他们全部都围起来,一个都不许出去!”
只听得门外兵甲动,门砰地被踢开,外面已经重重叠叠三四层手执长枪的士兵,虎视耽耽盯着殿内的诸人。
一直没有怎么说话的诸位文武大臣也忽然之间议论起来,金大人上前一步,“皇上,素有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之说。他们皆是各国的使臣,杀不得呀!”
石隐冷笑,“我天烬国,马踏千里江山,又把谁放在眼里来哉?今日他们胆敢如此仵逆,实在已经挑战到了本君的底线,不杀不快尔!”
金大人便不再说话,回首看着诸位文武大臣,见他们也皆都议论纷纷。
显然对石隐此举都感到诧异。
而诸位使者反而是面色平淡,并没有特别害怕的神色,反而摆出一幅看好戏的样子。
金大人见此刻时机已经成熟,向车渠大王道:“车渠大王,刚才听大王屡次提起石隐这个名字,请恕金某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不知道车渠大王可否详述一遍?”
车渠大王尚未说话,听得石隐道:“详述什么?这个老匹夫的话,你们也听?金大人,你当真是糊涂了!”
石隐害怕再这样下去,连朝内大臣也开始反叛,立刻便下令,“来人呀,将他们就地斩于堂下!”
于是手执长枪的士兵,便踏着重重的脚步,步入朝堂。
诸位使臣虽然知道,夏炚必须会出现的,然而面临着石隐这个疯子,他们还是不由自主地有些紧张,都背靠背站成一圈,莒国的使臣道:“夏君,你疯了吗?身为上位者,怎能如此弑杀,一言不合便要杀人!你当真是不将我们这些人放在眼里吗?”
石隐冷笑,“你总算有些自知之明,你说对了!”
眼见着士兵举枪,便要刺穿众人的身体,忽然见一人,手举大印到了门外,有个女声道:“皇上在此,谁敢造次!”
众人回首看去,只见身穿龙袍的夏炚正手举御印,走上堂来。
士兵们乍然见到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皇帝,也蒙了。
顿时都让出一条道来。
而夏炚的左右两侧,则分别是傅皇后与尉迟靖。
躲在幕帘后的曹煜眼见这几个人进来,心中便是一沉。
他悄悄地后退了几步,终于咬了咬牙,往外面逃去。
而此时,石隐并不晓得曹煜已经离开,只震惊地看着夏炚进来,目光落在傅皇后的身上,他恨得咬牙切齿,骂道:“你这个贱人,果然没死!”
傅皇后冷冷地道:“你都没死,我怎么敢死!”
“你竟然敢于本君如此说话,简直放肆!”
夏炚冷笑道:“婉晴是朕的皇后,用这种语气对你这种宵小说话,已经算是给你面子了,石隐,事到如今,你还要挣扎下去吗?”
“你是哪里来的怪物?居然敢冒充本君!”石隐犹自大喊,“快点把这个怪物给我抓起来!”
士兵便又往前围了一步,夏炚将御印在他们面前晃了一圈,目光更是冷冷地盯他们一眼,“你们敢!”
他为帝已经有两三年,虽然于安阳惨败,然而出了邾国后,这一路行来,亦是造就了铁血部队,身上自有种君临天下的气势与尊贵,士兵们眼见如此,反而都又往后退了一步,他们看看龙位上的石隐,又看看夏炚,眼光茫然,最后齐齐盯上了本朝的文武大臣们。
金大人见状,道:“你们先莫要动手,听本大人指挥。今日,既然是两位都在此,看来是分辩个真假的时候了,大家都看过真假美猴王吧!纵然二位相貌一样,却总有不同的地方,我堂堂天烬国文武大臣,绝不能拜错帝王。”
金大人的话引起诸多文武大臣的共鸣,然而也有沉默着静观其变的。
石隐从邾国回来后,为了拉拢人心,新近提拔上了不少的文武大臣,完美利用心术,捕获了不少文武大臣家人的心,比如他曾经为臣子重病的母亲派去太医院最好的太医,又给有些臣子重修大宅,甚至当起了媒人,给好几个文武大臣的儿子和女儿当众指亲,所指之人当然非富即贵。
他这些小伎俩还是很起作用,如今有些臣子,依然是站在他的这方的。
夏炚道:“金大人,身为重臣,你一定知道本君的御印是什么样的,而此印所用之玉乃是上千年前的黄龙色暖玉制成,此印此仅一枚,别无其他。石隐若是能拿出与本君此御印同样的大印,本君可自动退下。”
说着夏炚将大印递到金大人的手中,立刻有其他几位大人也同时围上去查看,之后都是点点头,此玉名贵却大而厚重,是不可能被冒充的。
金大人有些紧惕地盯着龙位上的石隐,“你说你是帝君,请拿出御印。”
石隐此时多少是有些慌张的,此次他唯一的失误就是一直找不到夏炚,而没有得到夏炚手中的御印,后来虽然重新找块玉照原样刻了一块,但现在正品出世,那赝品拿出来,也是徒增笑料罢了——题外话————亲们,今日还有一更!
第478章 钟氏与贵妃辩真假(二更)
想了想他道:“没错,本君的大印是丢失了。”
此言一出,堂下诸人的议论声立刻声了起来,有人道:“皇上啊,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丢呢?”
而在坐的使者及尉迟靖,却只是冷笑。
石隐定了定神,道:“大家不要吵。东西可以仿造,可以丢失,可以易主,但是人,却永远都是那个人,每个人都是世上独一无二的,不可能一样。我发誓,我便是夏君,夏君便是我。对方即使要冒充本君,但总会有疏漏,刚才车渠大王说,自己的女儿,你自己自然是识的,那么现在,本君要请本君的娘亲出来作证,本君的娘亲,一定知道,谁是自己的儿子!”
此言一出,众人又安静了些。
傅晚晴往前一步,便想要说什么,却被尉迟靖扯住了衣袖,二人目光对视,尉迟靖对着她缓缓摇头渤。
傅晚晴又看向夏炚,夏炚却并无明示,犹豫了下,还是站回了原处。
金大人道:“既然如此,就请老夫人辛苦一趟吧。”
钟氏却是过了大约半个多时辰才对,朝内情况紧张,气氛尴尬。
众人正觉郁闷难解时,就见钟氏在两个小宫人的掺扶下,进入了朝堂,她大约四十多岁年级,因为保养得当,看起来风韵犹存,只是最近这些日子日日被这些年轻面首伺候着,精神却仿佛有些萎顿,眸子里还留着些许茫然,好似刚刚从榻上爬起来一般。
进来后才发现堂内气氛诡异,先前似乎也并无人敢多嘴皇帝忽然请她来朝上的事,眼见文武大臣和诸位使臣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她不由自主地咳了声,挺了挺胸,在华贵衣物的衬托下,倒的确是有一股难以描述的气势。
看到钟氏的夏炚和石隐,在此时都各自唤了声,“娘!”
钟氏眼见面前出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儿子,心里咯噔了下,面色大变,“你们,你们这是——”
就见石隐连忙人龙位上下来,亲昵地掺扶住钟氏,扶着她到了龙位之上,二人并排坐在其上,这时石隐才道:“娘,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个野种,因为模样与儿臣有几分相似,居然公然冒充儿臣,还拿着儿臣不小心丢失的御印,逼儿臣退位,他好当皇帝,娘,这次你一定要还大家一个真相。”
“好,好,好——”钟氏还没有从惊诧中回过神来,目光却落在堂下的夏炚身上。
夏炚却是谨守礼节,又给自己的娘亲施了一礼,语气些许微颤,“娘,这段时间儿子将您独留深宫内,让娘受苦了。”
钟氏看看自己身边的儿子,再看看堂下的这个儿子,想到自从邾国回来后,自己身边的这个儿子对自己可谓真好,不但让她公然养了面首,还每日里嘘寒问暖,比起以前是孝顺多了。
想到这里,她忙道:“你先莫要忙着叫娘,我问你,你为何要冒充炚儿?就因为你与炚儿有一样的脸?可是,天下相似之人多了去了,若人人都如你这般大胆妄为,好岂不是要乱套了。”
“娘——”夏炚略感委屈唤了声,母子二人面对面,可是自己的娘亲竟不认得自己,这也是一种悲哀啊。
倒是金大人道:“老夫人,此人手中持有皇帝御印,并且他与皇上的确是十分十的相似,微臣等一时难辩真假,还请老夫人帮忙辩认真假。”
钟氏眉头微拧,道:“要如何辩?”
“老夫人,我皇是由老夫人一手带大,想必对他的身体发肤状况都很了解,比如,身上有没有痣或者是胎记什么的?”
钟氏哦了声,皱了眉道:“金大人,你这么一说,老身倒是有些印象的,我记得我儿的左肩窝处,有一颗红痣。”
金大人道:“来人呀,给二位验明正身。”
石隐道:“大胆,朕乃真龙天子,岂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躯体示于人前?”
夏炚道:“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石隐,你是不敢了吗?”
石隐气得咬牙切齿,道:“好,朕让你们验!”
其实石隐虽然面容为男子面容,然而躯体却依旧是女子的躯体,当然是很介意在众人面前露出肌肤。
不过这下赶鸭子上架,不验也得验。
只见一个验官走来,夏炚已经主动将衣领扯开些,只见肩窝处确有一个红痣。众臣马上又议论起来,“真的有,真的有啊!”
“嘶——难道这段时间坐在堂上的都是假皇上!”
“老天,这可真是谎唐!”
听着堂下刺耳的议论,石隐紧拧眉头,“住口!你们这些人云亦云的糊涂虫!他的肩窝有红痣,你倒是本君的肩窝反而没有吗?他既然是确定要冒充本君,自然会做些手脚,莫说是一颗痣,便是十颗痣也做得出来!”说着,伸手一扯自己的衣领,果然肩窝处亦有一个红痣,艳艳的刺着人的眼睛。
金大人似乎略感诧异,但是尉迟靖却一点不感到奇怪,她分明还记得当年,曹煜当着她的面,洗去手心里红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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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ngp>石隐又扯扯自己的衣领,似乎是气急了,对钟氏道:“娘,现在他们竟如此为难儿臣,还要扯上娘你,儿臣真是无颜再面对你了,真是对不起!”他说的动情,让钟氏大为感动和心痛,又道:“不用验了,坐在我身边的,就是我的儿子夏君,堂下之人乃是冒充!”
她这句说出来,却让堂下真正的夏君,亦是忍不住悲声唤了声娘,然而钟氏如同没有听到般,目光跃过他,并不理会。
这次,却是一眼看到了夏炚身边的尉迟靖。
“哦,还找了这个贱丫头来帮忙,怪不得了。”钟氏似乎恍然大悟。
有老臣子便问,“老夫人,何出此言?”
钟氏道:“在座例位,认识这个丫头的可能并不多,但是本夫人可是记得清得很,这丫头可不就是当年安平郡的安歌贱丫头,凭着自己有些邪术,便在那里兴风作浪,引出了多少说道?既然这人身边跟着她,那便是发生什么事都不出奇了,她会邪术,能变出一个跟我儿子一模一样的人来,大概也是可以的。”
钟氏的话果然又引起一阵议论,却听得夏炚道:“娘,当年你便不喜欢歌儿,要知道歌儿可是我的八夫人,若不是你背着我将她休了,她如今还是我的八夫人,我与她有这层关系,在一起才是正常。毕竟,没有哪个人,会认错自己的夫君。”
如今,老夫人如此偏坦,夏炚只能转移话题了。
但是尉迟靖并不想以夏炚的八夫人身份自居,因此并没有站出说话,傅婉晴倒是一步站了出来,道:“不错!没有人会认错自己的夫君!我身为天烬国的皇后,夏君的正妻,我可以向大家保证,站在我身边的这位,才是真正的夏君,即我的夫君夏炚,而龙位上那位,是个冒充者!”
石隐却哈哈哈大笑起来,笑到最后却是充满自嘲和苦色,“皇后,朕一向待你不薄,你为何竟要如何害朕?”
傅婉晴冷笑,“你不必装模作样,我已经看透了你的真实身份!”
石隐又道:“来人呀,把那八件东西拿出来!”
一会儿功夫,就见有人逞上八件东西,却正是傅婉晴得知真相的那晚,洒落在寝宫里的,那些被杀男子的遗物。
石隐看了看盘中的东西,一把打翻了它们,那八件东西便落在地上。
众人心头都略微奇怪,而傅婉晴则紧咬嘴唇,已经有腥甜入口,那如恶梦般的一幕幕——
尉迟靖已经想到石隐要说什么了,连忙将傅婉晴扯到自己的身后来,“婉晴别怕,我来跟他说清楚!”
尉迟靖道:“石隐,我知道你是谁。”
尉迟靖如此道。
石隐的面色微变,别人说这话,他不信,别人再知道深一点儿,也不过确定他是石隐。但石隐是谁,可能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但是眼前的女子说她知道,他却不得不信,这世上,若有人能让他现出原形了,恐怕就是眼前这个女子了。
石隐蓦然住了声,冷冷地瞪视着尉迟靖。
只觉得自己这一生的挫败,都与尉迟靖有关。
手越握越紧,若不是此时此刻此景,他真想立刻冲下来,将眼前这女子,剁成千百万块,然后将她的尸体拌上天下最污秽的东西去喂狗!
强烈的恨意,居然让他无法掩饰自己的神情。
尉迟靖却是淡然笑道:“你瞧你现在的模样,世人都知道,真正的夏君,是绝不会这样恨我的。”
其实夏炚与安歌甚至是尉迟靖之间的事,亲近之臣多少知道些的。
坊间的传说也有些,毕竟当年围困安阳,这位叫安歌的女子,可是主策划,出了不少力呢!可以这样说,没有安歌,就没有现在的夏君。
石隐却突然噗嗤笑了出来,那笑意却依旧是冰寒的。
“尉迟靖——呵,是啊,当初我救你性命,要求你卧底在邾国和帝身边,以便在适时的时候,给我准确的消息,使我一击而中。但是你最后做了什么?你什么都没有做。都怪我太信你,才失去了安阳。尉迟靖,这天下若有一人,有资格恨你,那人便是我夏君;尉迟靖,若有一人,恨毒了你,那人便也是我——夏君!”
他这样一说,理由倒也充份。
尉迟靖居然被堵的一窒。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来了一群女子。
却是已经听到风声的各路妃嫔,为首者正是苏贵妃。
“让我们进去,我们要见皇上!”苏贵妃道。
石隐微微一笑,道:“放苏贵妃进来!”
其他众妃仍然被拦在堂外,而苏贵妃却走了进来。
她现在大约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所以在经过尉迟靖和夏炚身边时,她甚至没有稍转头看一眼他们,而是径直向石隐请了安,然后转过身,面对众人道:“本宫可以做证,龙位上的皇帝,才是真正的皇帝,他的腰间,还挂着本宫亲自为他绣得荷包!”
众人打眼看去,果然,龙位上的石隐,腰
间的确有一个挺漂亮的荷包,上面绣着戏水鸳鸯及百合花。
石隐微微一笑,“苏贵妃,一直以来,你果然比傅婉晴那贱人对朕忠心,想当初明明你是正妻,却屈居于傅婉晴之下,是朕对不起你。”
苏贵妃饱含深情地道:“只要皇上戴了荷包,臣妾便知皇上对臣妾心意未变,地位高低却并非放在臣妾的身上。”
夏炚冷眼看这二人一唱一喝,倒不多说什么。
这苏静清在安平郡的时候,便惯会讨好钟氏,这个习惯可是维持到了现在呢,只可惜一直未得夏炚之心。
倒是金大人问了句,“苏贵妃何以以一个荷包,就来定真假呢?”
“因为这个荷包有特殊的意义。”苏贵妃答道。
“哦,是吗?微臣等原闻其详。”金大人道。
“这样吧,若是堂下这位也能说出其意义,才算是功夫做到了家,那么这荷包辩人之法,便可不通。”苏静清如此道。
说着,她缓缓地步到夏炚的面前,目光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眸深处。
夏炚对这位正妻,虽然谈不上爱,但到底一起生活了多年,如今她站错队列,接下来的后果可想而知,夏炚终究是不忍心,只好道:“静清,别闹了,你我夫妻二人多年,我不相信你分辩不出真假,堂上那人,居心叵测,未安好心,你还是执意要陷下去吗?”
第478章 入我思想门,如我相思苦
苏静清忽然念了句诗,“入我相思门,如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夏炚忽然想到了什么,道:“这首诗是杜牧所作。”
苏静清的眼眸里出现一抹微光,却听得龙位上那人哈哈大笑起来,“果然是个无才学的小人,这首诗,明明是李白所作!好个白丁,被我的贵妃,一试便试出无知来!佐”
众人也都觉得奇怪,这首诗乃是李白名句,夏炚怎会连这个都搞错。
然而苏静清却似乎并不理会这些,又道:“当年,夫君被召去安阳,却被扣在安阳经年,臣妾苦苦思想,夫君却不得归。好不容易再次见到夫君,便念此句来表达相思之意,没成想——”
说到这里,她不由露出一抹笑意来。
原来当初苏静清因为很久不见夏炚,见他回来自然是爱极,立刻扑入他的怀中,念此句。然而夏炚当时心里挂念着安阳之事,秘密回到安平郡不过是为起事做准备罢了,心里只想着战事的事情,对于即将要乱的邾国,也是颇为感叹的,心里便有一诗句,“商女不如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对于即将要到来的民不聊生的惨状,也颇为怜悯。因此说出了杜牧的名字,结果苏静清倒以为她所念之句,让夏炚错记为了杜牧的作品,当即便笑着纠正他的错误。
今日她再次念此诗句,分明就是要试探眼前的夏炚的,而且她此刻,一定已经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渤。
除了真正的夏炚,谁又知道这一小段趣事?谁又会认为此相思句是杜牧所作呢?
可是,苏静清并未当场点明,反而是说到了这里之后,便顿住,又望着夏炚道:“那你倒是说说,那荷包是何来历?”
“这——”夏炚的眸子里满是茫然,其实他在安平郡时,府里的妻妾众多,甚至有时候每天都能收到数个荷包,哪会去一一记得什么特殊的含义。
苏静清在这一刻,眸子里忽然蓄满了泪水。
然而她却硬生生地将这泪水又逼了回去,只颤声道:“真的,不记得了吗?”
这时候,夏炚已经意识到,恐怕这个荷包有特殊的意义,然而此时此刻,居然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不由懊恼道:“对不起静清,我真的想不起来了,对不起。”他万分愧疚。
苏静清的眸子也在刹那间冷了下去,再看了他一会儿,转过身时,却已经是面对笑容,对诸位大臣道:“皇上说的不错,我的夫君才富五车,绝不会连这么简单的题目都答错。
所以,堂下这人必然是假的,众位大臣也要看清楚,一个不学无术之人,只不过因为有了与皇上同样的相貌,居然能够在这里凭着这般样貌与皇上争峰,也实在令人恐惧,令人发寒!亦是,荒唐至极!”
夏炚没想到苏静清明明认出他来,却依旧将错就错,一时间愣怔住,盯视着苏静清。
苏静清却已经向石隐道:“皇上,我相信皇上一定知道这荷包的意义。”
石隐笑道:“那是当然,这个荷包意义重大,朕自是不能忘记的。因为凡是在安平郡长大的男女,绝不会不明白的。安平郡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或者说是习俗。
在成婚当日,夜里喝合欢酒之前,女子要将一个绣有鸳鸯和百合花的荷包赠予自己的夫君,以示自己贞洁干净,并且从此愿意将身与心交付于男子,这一生一世,对这份爱将纯洁永久。
这是,妻子对丈夫的承诺和信任,丈夫若收了这荷包,自然是应了这份承诺,而且这荷包只能是正妻赠予相公,而之后的小妾与姨娘,则无此规矩。”
所以,这个荷包是重要的,是夏炚众多荷包中,有不同意义的,然而夏炚并不知道安平郡居然有这样的规矩,连尉迟靖也不知道。这倒也可以解释得通,夏炚当时的心思从未放在“情”之一字上,自然注意不到这些细支末节,而尉迟靖在安平郡的时日尚短,竟也没听说过这种所谓的规矩。
反而是石隐——姬静姝,他自小在安平郡长大,自是早听说过这个规矩的,当他发现这个荷包后,便将之挂于腰间,已经这样做了有段日子了,在苏静清的心里,上头虽然还有傅皇后,但皇上只要挂着她苏静清的荷包,便是承认她还是她的正妻,如此之下,哪有不能捕获她的心的?
关键是,夏炚完全忆不起这荷包来历,而这石隐,即使不是真正的皇帝,他却为她用了心思的。出于堵气也好,出于难过也好,总之她的天秤,此时倾斜到了石隐。
多年来,苏静清一直在等待。
当夏炚在安平郡的时候,她便从早上等到晚上,希望能够见到他一面。当夏炚被软禁安阳,无归期的时候,她依旧在等待,等过了多少个日夜,然而见到面的时候,也不过得到一段小趣事而已。
当夏炚为了起事四处游走的时候,她只盼他安全,当他终于当上了皇帝,她却只能屈居于一个陌生女子的下面,不再是正妻。
今日,终于再次见到了他,而他的身边却跟随着尉迟
tang靖,他不记得她曾经在大婚之日赠予他的荷包,他根本不知道那荷包的意义。
种种的一切,似乎都要在今日暴发了。
她不想再等下去,忍下去们——
如果这份爱注定不是她的,那么她,不想再继续努力了。
石隐对苏贵妃的表现很是满意,招招手道:“贵妃,你上来,坐到朕的身边来。”
苏静清温柔笑笑,便走到他的身边去,在坐下去的刹那间,却笑着用只有石隐才能听到的声音道:“不管你是谁,我都要当皇后。”
石隐面色微变,明白苏静清怕是已经分辩出谁真谁假。
当下笑着拍拍她的手,“放心,贵妃与朕共患难,此事过后,贵妃便是皇后。”
苏静清坐了下来,目光落在众人的身上,神情却是略微木然与冰冷,眼眸中的光芒忽然就那么黯淡下去。
尉迟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看苏静清的表现和夏炚的神情,二人只怕明明已经相认,为何却们——
就在这时,傅婉晴却站了出来。
“苏静清,你的选择错了。”
“哦。”苏静清只是淡淡地应了声。
傅婉晴道:“你可知,这地下洒落的八个物件是什么?”
苏静清摇摇头,“不知。”
石隐冷笑,“傅晚晴,这么肮脏污秽的事情,你也要拿出来说吗?要知道,你说出来,伤害的是你自己的面子而已。”
傅婉晴冷笑,“我自小长到这么大,该失去的都已经失去,我沦落到现在的地步,还会在乎什么名誉,面子?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不会把这些放在心上的。”说到这里,继续向苏静清道:“苏贵妃,这八件物品,一件,便代表一个男人,在过去的这些天里,龙位上这个卑鄙小人,每晚将我灌醉,然后让不同的男人与我上床,最后,亦是他亲自揭露了真相,告诉了我这一切。”
苏静清的脸色变了,在这个“四书”“女戒”为女子必读必遵的年代里,对于一个女子来说,这一切足以置人死地。
其他众人也都惊诧莫名地看着这位傅皇后。
这种事,便是应该死,也不能说出来的,否则死后,都是一身的污名。
傅婉晴继续道:“大家的心里,肯定在说,既然如此,傅婉晴,你怎么还不去死!你站在这里说什么?让大家笑话你吗?你就是天下女子的耻辱,你应该去死!”
尉迟靖却接了句,“此事受害者乃是你,男子为恶,为何让女子背负此污名?婉晴,你在我的心里,仍然还是以前的傅婉晴,该死的是他!”
尉迟靖说完,直指龙位上的石隐。
傅婉晴看了眼尉迟靖,淡淡的而又是复杂的。
半晌接道:“不错,这件事,本并非是我错,然而我却也跳了明湖,差点赔上自己的性命。如今站在这里的,倒是如尉迟姑娘一样,乃是新生后的我,不再是从前的傅晚晴,所以,更应该把这真相给揭露出来。但是有一点,尉迟姑娘却是说错了。”
尉迟靖哦了声,疑惑道:“是何事说错了?”
“若是男子欺我,我虽觉得恶劣,却依旧觉得这不过是上天不公,谁叫是男尊女卑?他不能站在女子的角度看事情,所以犯了这样的错误,虽然卑鄙,却不过是残害着他不能理解的生物罢了。但是,但我却是被女子所欺,便越发不平,女子已经被不公的对代,然而却还要同类相残,更加的令人悲伤和愤怒,也越发感到屈辱不平!”
尉迟靖马上明白她所说的意思了,马上道:“蜿晴的意思,龙位上那人,竟是个女子?”
傅晚晴冷笑一声,纤纤手指指着石隐道:“不错!此人虽然与夏君有着同样的样貌,可惜她是男貌女身!她是个女子!”
这一下,堂内彻底炸锅了!
便连钟氏,也扭头看着自己身边的儿子,眼睛木呆呆的,这也太荒唐了吧,不可能!
石隐气急站起,“傅晚晴,你胡说什么!”
傅晚晴却冷笑,“此间如此多的女官,任谁都可以做为验官。甚至是苏贵妃,也可。我不相信苏贵妃会选择一个女子当夫君。苏贵妃,你不如替大家验验,这龙位上的人,是否是女子?”
苏静清木然地看向石隐。
石隐眼见堂下众人都已经将怀疑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之前所维护的那些大臣,如今听说对方是女子,也似乎立刻就转了向。因为这种时代,绝不允许一个女子坐在高位之上指手画脚,天烬国的皇帝乃是一个堂堂男儿,这是世人皆知的事情,若变成女子,天烬国子民、大臣的脸皆往哪放呢?
石隐这时已经知道,大势已去!额上刹那间惊出一头冷汗。
明明刚才已经胜券在握,可是这个傅晚晴,如何知道她是女子的?!
她的目光忽然狠狠瞪向尉迟靖。
定是她!是她将那人面虫施用在她的身上!是她,把她变成如今
这男不男,女不女的模样!
苏贵妃忽然想到,这假皇帝,可真是从未真正意义上的“占过她的便宜”,若不是女子,为何会如此呢?
石隐知道,苏贵妃这一起疑心,前面为她作证的事儿,全当没有了,因为无论如何,一个女子都不可能把自己的后半生托付给另外一个女子。
她依旧强自镇定,“我,堂堂天子,不可将如此私人之事,公之于众。”
夏炚道:“怕是你不敢而已。”
说到这里,他转身向诸位使者道:“今日,夏某以天烬皇帝的身份向大家承诺,夏某同意诸位的要求,同意诸位退盟而且绝对不会再找诸位的麻烦。大家还是朋友,夏某绝不会找任何借口,去攻打诸位。”
一直没有说话的韦西却道:“如今真假难辩,你的承诺固然诱人,然而你未登龙位,这承诺却是做不得数。”
尉迟靖知道韦西是想要联盟攻打邾国的,此时真相已经呼之欲出,他却仍然如此说,显然是没有死心。可是做为尉迟靖的身份与立场,实在也不好说他什么,只是看向苏贵妃道:“苏静清,你认不出自己的夫君便也罢了,难道你真的要给一个女子‘当贵妃’,你可知这是天大的笑话。”
苏静清早已经被这个事情击得头脑嗡嗡响,这时道:“不用你说!住口!”
却又向石隐道:“皇上,让臣妾验证一下好吗?让他们都知道,你是堂堂七尺男儿,并非是他们口中所说的女子!”
“贵妃,你得信我。”
“可是,他们不信,难道真的不需要,向他们解释一下吗?”
“不需要!我天烬国做事,何须向任何人解释!”
苏静清有些无奈,正感到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却听见钟氏道:“你真的不是我的儿子?若是我的儿子,便让贵妃验证一下又如何?”
显然钟氏也起了疑心,不管这个儿子是真是假,但他需得是“儿子”,而不能是“女儿”呀!天烬国的皇帝,绝对不能是不男不女的怪物。
却听得石隐压低声音道:“老不死的!若你今日再敢多说一句,我就把你天天需要数十面首伺候的事儿抖落出去,看你还有脸活在世上!”
石隐威胁钟氏,原本声音极低,可惜苏静清离得近,居然听得一清二楚。
心里马上明白了什么,这时看看堂下的夏炚,咬咬牙,忽然流下一串泪来。
接着却是不顾一切,忽然双手成爪,抓住了石隐的衣襟,只听得撕拉一声,石隐的衣襟被扯开一大块,露出半截身子,里头明显是用布条束起来的胸部,虽然已经裹得很紧,依旧现出绝对不属于男子的女儿身态来,石隐大吃一惊,忽然拔出手中的短刀,也不去将衣裳掩上,就对着苏静清的胸口来了一刀。
苏静清眼睛蓦然瞪大,双手抱着石隐执刀的手,艰难地道:“你,你果然是女子!我,我对不起我的夫君!”
石隐气急,一脚将她踹开,她从台阶上滚落下去,夏炚的身影已经急速赶来,将她半抱在怀中。
“静清!静清!”夏炚悲声呼唤。
苏静清尚未死去,只是口角流血,她嘴唇颤抖着,欲言又止。
终究,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吧。
她颤颤地抬起手,似乎想要抚一下夏炚的脸。
然而尚未触到他的肌肤,她便脑袋微微一歪,身子一沉,整个人已经完全陷入永远的黑沉。
夏炚轻轻地替她合上没有闭上的双眼,红着眼睛看向龙位上的石隐。
却见他已经将匕首逼到了钟氏的脖颈之上。
钟氏的身份大家自然是要顾忌的,此时显然真相已经大白,然而众人却不知道怎么办了。
同样不知道怎么办的,还有石隐。
“煜,我现在应该怎么办?你说话呀!”石隐不回头,却明显是在问幕帘后面的人。
然而幕帘后的人,早已经在半个时辰前就离开了。
石隐连问几声,没有人回答,便知道曹煜已经弃她而逃了,当下只目色赤红地想,曹煜,你又一个人逃了!你这个混蛋!混蛋!
她的手一紧,紧紧地揪住钟氏的衣领,也不说话,就那么对着众人。
大月氏皇帝韦西与皇帝赫赫,今日一直在旁沉默,眼见事态发展成如此这般的模样,终于站出一步,道:“既然如此,我大月氏也退盟。”
其他诸国使臣,也纷纷如此道。
事情到了这样的地步,夏炚依旧不怒而威。
而龙位上的石隐,早已经失态,在座的诸位,又有哪个是省油的灯?谁又没见过些风雨?此时自然已经明白,谁是真正的皇帝,谁是假冒的,谁大势已去,谁扳回正道。
金大人见状,立刻也向夏炚跪拜下去,“皇上,微臣等有眼无珠,居然让一个冒牌货在龙位上胡闹,实在有所失职,请皇上责罚!”
诸位文武大臣也都跪了下去,“请皇上
登位!”
在这样关键的时刻,夏炚终于恢复了自己的身份。
他让众人都起身,道:“此事便这样了,诸位使者可以先行离开,剩余的这些家事,便由本君自行处理。”
所谓家丑不便外扬,今日,天烬的家丑可是扬了个够呀。
在车渠大王的带领下,诸位使臣哗啦一下,都离开了大殿,夕夕公主因为行动不便,留在自己夫君的身边害怕反而耽误了事情,因此也是先与父亲离开了,而留下来的,便只有尉迟靖,傅蜿晴和夏炚及以金大人为首的天烬国的文武大臣们。
夏炚冷冷地看着石隐,道:“姬静姝,放了我娘。”
石隐气急反笑,“你让我放我就放?我从来不是这样的人。夏炚,想让我放了你娘可以,你现在动手,把尉迟靖那个贱人杀了,我自然就放了你娘。”
“你休想!”夏炚淡声道:“若你现在放了我娘,你尚有一线生机,你明白吗?”
“哦,老夫人,你瞧,你的儿子为了一个女人,要将你的性命置之度外呢。”
钟氏原本就不喜欢安歌,现在当然也不喜欢尉迟靖,马上道:“炚儿,杀了她!”
夏炚不理会自己的娘亲,只向石隐道:“你不用如此挑拨离间,我当然不会杀了靖儿,但是我不会放过你。”
“那又怎么样?你以为到了此时此刻,我会怕死吗?”石隐一点都没有将夏炚的话放在心上,反而是手上微微用力,在老夫人的脖子上,划出了一道血痕。钟氏立刻吓得大叫起来,“我流血了,炚儿,救我,这个疯子真的会杀了我!”
第479章 钟氏之死
夏炚皱皱眉头,自从得知自己四十几岁的老娘圈养面首,钟氏这个娘亲的形象就已经在他的心中崩塌,如今为了活命,竟然让他杀了别的人,他更加对自己的母亲失望。
不过虽然不满,但她到底还是自己的娘亲佐。
夏炚又道:“石隐,你提出的这个条件,我不能答应。但是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只要你放了我娘亲。”
“生路?”石隐居然觉得好笑。
她不信夏炚真的会给她一条生路,而且也觉得,这样活下去没什么意思。没有哪个女人被同一个男人,两次抛弃还能够好好的活下去的。
尉迟靖这时候道:“是不是曹煜已经走了?你不想找到他,为自己讨个公道吗?还有,你记不记得你有个女儿,你难道不想见她一面吗?——我相信,夏君能说到做到,他说放你一条生路便必会放你一条生路,因为或许有人还需要你活着。但是姬静姝,我希望你能够从此番然悔悟,下一次,不会有人对你手下留情。”
尉迟靖的话果然带给石隐很多的震撼,心怦怦怦跳个不停,那个女儿,出生没多久,她就没再见过了。
她真的差点忘了自己还有个女儿呢,差点以为,这世上没有再值得牵挂的人了呢!
想到这里,她忽然道:“好,我不会伤害老夫人,但是需要她送我出宫!”
说着便向老夫人低喝一声,“走!渤”
钟氏还想反抗,她的刀便又在她的皮肤上割了一下,“老夫人,我可不是会控制力道的人,如果你再这样,真的被刺死了,也不过赔上我一条命而已。”
钟氏忙道:“你别冲动,我送你就是了。”
石隐就这样,逼着钟氏,由众人的面前走过去,往大殿外而去。
“你们都离我远一点,否则我立刻杀了她!”石隐大声道。
好不容易才走到大殿的石阶下,石隐忽然顿住脚步,见众人似乎要步入台阶往前而来,她立刻道:“你们都别动!否则别怪我不客气!”手上微微用力,便听得钟氏又是一声嚎叫。
夏炚只好止住脚步,众人也不得不停下来。
石隐的目光落在尉迟靖的身上,好半晌,不知为何,她忽然唤了声,“七妹。”
尉迟靖应了声,往前走了两步。
石隐见状立刻携钟氏往后退了两步,“你莫要过来,我只是,忽然有些问题要问你罢了。”
尉迟靖停住脚步,“好,你问吧。”
“你刚才提到了我的女儿,她,还好吗?”
“她很好。”
“她现在在哪里?”
“这个,恕不能相告。”尉迟靖不想给西蛮一族惹上麻烦,更不想石隐逃出后,因为自己的女儿而更加的疯狂。
“是了,她必是不想要我这样的娘亲。”石隐的眸子里,忽然闪过一抹泪雾,虽然他有着夏炚的容颜,但此时看来,她依旧是不个不折不扣的女子,虽然她改了名字,虽然她不再叫姬静姝,但她骨子里,到底还是姬静姝,她似乎变了很多,但似乎又一点都没有变。
尉迟靖永远都记得,她曾经为了进入皇宫,而害得姬宝禄差点丢了性命的事情,这时候即使她看起来相当的可怜,却也不敢丝毫透露出娇娇的下落。
石隐好不容易忍住想要流泪的感觉,甚至还能露出一抹笑容,“七妹,我又输了。”
“这世上的事,并不是每件事都有输赢的。姬静姝,善恶到头终有报,希望你自此能够悬崖勒马,莫要再一条道走到黑。”尉迟靖道。
“那你能为我恢复从前的容颜吗?”石隐的笑容中,略有些失控的疯狂。
尉迟靖愣了下,这人面虫相当的霸道,当时若不是恨极了姬静姝在后面玩弄手段,以至齐王曹炟陷入天烬大墓中,使她恨毒了她,也不会用这种手段来对付她,想要将人面虫取出来,除非劈开她的头颅。也就是说,要么一辈子带着这张假脸过活,要么选择死。
石隐道:“既然你不能恢复我的容颜,便不要要求我走回头路。这世上,本来就没有什么回头路可走。”
石隐说着话,携着钟氏继续往后退,“夏炚,给我准备马匹。”
夏炚应了声,一会儿功夫便牵了一匹大马过来。
石隐勒令钟氏上了马,钟氏无奈只得爬上马,石隐也上了马。
之后向夏炚道:“别让人追我,我会将老夫人放在城外的驿站口。”
说完,她拍了下马股,马儿飞驰而去。
……
一路之上,石隐的眼泪被风吹的飞起,落在后头钟氏的脸上,钟氏抹了把,冷嘲道:“原来你是姬家的四丫头,没想到你变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老贱人,住嘴!信不信我立刻踢你下马!”石隐怒道。
“你不敢,我现在是你活命的资本,你若将我踢下马去,你也活不了。”钟氏对这一点倒是笃定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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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ngp>石隐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用袖子抹了把眼泪。
为什么,为什么输的人,一直是自己!
曹煜!我恨你!为什么你要丢下我,独自跑掉!
听得钟氏又道;“你倒是将我害惨了,你送的那些什么面首,当真是害我而已,如今我儿子虽然尚未说什么,但只怕后面还是会对我有意见。我堂堂的天烬帝之母,居然传出这种丑闻,这本是你早就计划好的吧?连我这样的老人家你都要害,你简直没有人性!”
一路上,钟氏便是这样相骂。
石隐气极,又没空理会她,一路上,倒真的也是无人阻拦,很快便到了坤城外的驿站,石隐勒住了马,从马上下来了,钟氏也下来了。
石隐转身就要走,钟氏却唤住了她,“四丫头!”
石隐转过身,冷冷地道:“怎么?你还没有骂够!再骂,我杀了你!”
钟氏却道:“不,我有礼物送给你,无论如何,你在宫里的这些日子,倒是我最快活的日子,我倒真以为我的儿子如此孝顺呢!你让我享受到了我儿子都不曾给过我的孝顺,所以,今日你虽然落难,我却忍有礼物要送给你。”
石隐想了想,自己出来得急,甚至连盘缠都没带呢,当下便又半信半疑地走回半步,“你当真如此想?”
“你过来,就知道我没有骗你,我当真是有好东西送给你。”
说着她往怀里掏去,仿佛是真的有好东西。
石隐便又走近了些,却见钟氏果然从怀里拿出一个银袋。
石隐接在手里掂了掂,至少有十两碎银,倒也不错呢。
“谢了!”
“这里头,可不是银子,而是金叶子,不信你打开看看。”钟氏微笑道。
若是金叶子,那价值自然又翻了好多倍,大概是觉得这老夫人对自己真的没有什么恶意,石隐果然打开袋子低首往里头看,却见老夫人的眸子里忽然闪过一抹恶毒的光芒,趁他在看金叶子的时候,忽然拔下头上的金凤钗,猛地往石隐的脸上刺去,这一下倒是用了十成的力,石隐只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痛,手中的钱袋落在了地上,她猛地推开钟氏,捂着脸尖声嚎叫起来!
钟氏手中还紧握着滴血的金钗,恶狠狠地道:“你这个贱人,居然敢冒充我的儿子!现下好了,我在你的脸上给你做个计号,坏了你这张脸的容颜,以后看谁还相信你是我的儿子,看还有谁会分不清谁是真正的帝君!”
石隐疼痛的倒在地上翻滚了两下,又挣扎着爬了起来,从怀里拿出那柄短刀,“老贱人,我杀了你!”
说着便颤抖着往钟氏冲来,钟氏见她半张脸都烂了,一只眼珠子几乎要掉出来了,那模样也当真是恐怖,她此时才觉出几分害怕,不由地后退。
身体僵硬,居然逃不开,被石隐扑了个正着。
二人便一起滚倒在地上扭打起来,石隐一心要杀了钟氏,手中的匕首用力地往下按去,钟氏一手紧紧地撑着石隐的短刀,一手的金钗却又在他的身上刺了几下,石隐却仿佛不知道疼痛似的,只一门心思地刺死钟氏。
但她毕竟受了伤,居然被钟氏又翻滚了过来。
反而金钗狠狠向他刺来,他见状,不由迅速往后退去,钟氏的眼中都是恶毒,觉得原来这石隐也不过如此,反而往前追来。脚下忽然一滑,踩到了一块圆滚滚的石块,啊了一声就扑倒过来,恰巧扑在石隐手的尖刀之上,噗——短刀刺入她的胸膛,她口中吐着血沫子,挣扎了两下便不动了。
正在这时,远远跟在后面的夏炚等人已经到了,见状,夏炚悲声唤了声,“娘!——”
石隐眼见众人冲过来,立刻撤了手,顾不得把尖刀从老夫人的身体里拔出来,真是直接将她的身体翻过去,以使自己的胳膊自由,接着爬起来,踉踉跄跄往驿站内逃去。
夏炚冷声道:“杀了他!”
身边立刻有张了弓,搭了箭,瞄准了石隐。
石隐跑了一段儿,忽然眼前一黑,滚倒在地,却正好堪堪躲过了第一箭。他忍着痛再次爬起来,却发现这次来的可不是一箭,而是数十箭齐齐射来,要将她射成刺猥,他知道这次是决计躲不过了,干脆闭起眼睛等死。
却就在这时,一个黑影从天而降,手中长剑舞出好看的剑花,居然将数十箭齐齐挡下,然后一把抓起了姬静姝,二话不说,施展轻功往驿站内而去。前后不过眨眼功夫,众人全部都追入驿站,却不知道这原本挺热闹的驿站何时已经空了,到处都挂满蛛网,地上的积尘甚厚,走在楼梯上,可听见楼梯叽叽响着,透着苍老。
然而众人找来找去,却并未找到石隐和后面出来救他的那人。
尉迟靖和夏炚一起蹲在钟氏的身边,尉迟靖连忙替她把了下脉,之后摇摇头,道:“老夫人这一刀刺在要害之处,已然仙逝了。”
夏炚听闻此消息,眸子里还是出现了深切的痛苦。
毕竟,这可是他从小相依为
命的唯一亲人,若没有钟氏,便没有现在的夏炚,更不会有现在的天烬国。
一时间,夏炚握着钟氏的手,痛哭起来。
男人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尉迟靖不知如何劝慰。
这时,看到驿站内有人来报,“皇上,搜遍了驿站,找不到石隐!”
夏炚哭到不能自己,一时间尽无法回复。
尉迟靖站了起来,对那人道:“带我进去看看。”
她随着那人到了驿站内,入目只觉得此处倒似荒芜了经年的模样,可是她明明记得,这驿站前些天还是很热闹的,他们初入坤城时,曾经过这里,不可能短短几天就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她仔细观察了片刻,便拿出卦钵,蓦然将钵洒落下去,之后蹲在地上写写算算。
之后站了起来,看准方向,将一枚铜钱猛地打向虚空,只听得铜钱过处,发出刺耳的声音,铜钱最后跌落在布满灰尘的楼梯之上,然后由楼梯上滚落下来,只见滚过之处,便出现浓稠的黑红色,却明显是血迹,众人被一幕惊呆了。
待铜钱彻底的滚落下来后,就见眼前的景象完全变了,如同一层幕布被揭去,露出幕布后面真实的状况来。
驿站还是那个驿站,不过只是到处都是死人,多数尸体层层叠在楼梯上方的平台处,鲜血顺着楼梯淌下来,所以楼梯上才会有那么厚的血迹。这里出事大约已经有两日了,有些尸体上围着不少的尸体,并且发出淡淡的臭味儿,好在是秋天,若是夏天,则更可怕。
尉迟靖再往后堂走了几步,查探清楚,石隐与救他的那人,是已经逃跑了。
当下吩咐道:“你们快把这些尸体清理一下,集中一处深埋,免得弄出什么疫症来。”
众人应了声,便去清理尸体了。
尉迟靖走到夏炚的面前,“夏君,他们有高人相助,现下已经逃了,对方懂得奇门数术,恐怕士兵们是无法追得上他们。”
这意思,就是连追的必要都没了。
夏炚非常明白,会数术的人,若要躲过追击,那是非常容易的。因为尉迟靖早已经给他做了好的范例。
当下他只是抱起钟氏的尸体,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迟早,让他偿命!”
*
这一日纷纷扰扰,不过总算大事已定。
深夜,坤城外。
曹炟身穿黑氅,迎风烈烈作响,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犹自看着坤城城门口。诸国联盟之事已经解决,而且得到了一个比较好的结果,但是邾国内的情势已经不等人。曹炟今晚必须走,他虽然知道那个人,不可能出现在城门口了,但还是忍不住痴痴地看着那个方向。
聂玉郎和翟白都在城门内,一个是在金府内等待,一个则就在城门口,备着快马,便是想见着尉迟靖以后,能请她迅速出城,与曹炟道别。
聂玉郎焦急地在金府内踱来踱去,好几次去门口问,“公主回来了没?”
门卫都是摇头,好不容易等到金大人回来了,连忙问,“金大人,公主呢?”
金大人道:“今夜皇上在殿内摆酒庆功,公主不害庆宫宴上。这么晚了,大概是要居在宫里了。”
聂玉郎听闻,心里不由一寒,沉声道:“呵,庆功宴,听说夏君的老娘可是死了,居然还摆庆宫宴。”
金大人却不以为意,耐心解释道:“那倒也无防,毕竟大家都这样的辛苦,才能将事情办得这样完满,庆功宴是必须有的。至于老夫人,是另外一回事,今夜布置灵堂,有专人守灵,明日大丧才会开始。”金大人想着,这丧事可是交给自己的,老夫人在夏君的心目中还是很重的,这丧事也不能马虎,恐怕要忙好几天,今夜还是抓紧休息为好。
当下又向聂玉郎道:“聂兄,金某先去休息了,这段时间聂公子等人也一直提着心,现在好了,可以好好睡个好觉。”
聂玉郎嫌他罗嗦,道:“金大人先睡吧,我睡不着。”
金大人摇摇头,往内堂行去,却又蓦然停住,“对了,和帝呢?”
不提还好,一提到,聂玉郎就一肚子的火,差点跳起来,“你还说!堂堂天烬国,居然这样对待我邾国天子!没有他,夏君他能回来吗?现在就要过河拆桥了,他要回国,居然连个送行都没有!简直就是过分!”
金大人一听,拍拍自己的脑袋,“今夜就走了啊!原本想着,事情既然解决了,没有必要这么快的。”
“你懂什么?有没有必要,是你说的算吗!”
聂玉郎越说越气,双手叉腰,把气全部都发在金大人的身上。
金大人一听,也知道此事有所不妥,忙道:“那和帝现在何处?若然来得及,金某愿意代皇上相送,并且给和帝道歉。”
聂玉郎没好气地道:“不用了!”
金大人无奈,又道:“聂兄,你看,今日之事,固然也有安排不妥当之处
,却也是必然罢了。今日进宫之时,谁能想到进宫之后是何等模样,也就是皇上准备充分,才能连续进击,使得石隐退败,这其中若然有一点点差错,和帝不得赶紧离开坤城吗?所以我皇早有安排,让我等不必派人跟随和帝,以免到时候反而坏事,使得和帝不能及时走。
没想到事情很顺利,可是老夫人又死了,我皇为了老夫人之事颇为伤心,一直忽略了和帝,还请聂兄原谅一次吧。”
聂玉郎不耐烦地道:“走走走,谁要听你的解释!要解释,让夏君给和帝解释去!”
聂玉郎是个粗人,金大人也知道。
当下只能摇摇头,将这件事作罢了。
此时,宫宴之上依然热闹,凡是先前站错队的,此时都开始请罪,凡是先前站对了队伍的,也都需要夏炚打赏。而诸国使者也都在座,唯不见曹炟。其实这里头的事儿,尉迟靖这么聪明的人倒是想岔了,他以为曹炟会与诸国使者一样,至少要参与宫宴的,没想到他会这么快离开。
与这些人聊得无趣,她自已执了一杯酒,出了大厅,站在冷月之下,这时候,有人来禀报,“公主,听说邾国和帝已然出了城,要回国了。”
尉迟靖只觉得自己手中酒杯抖了下,差点便要跌在地上。
往前走了两步,便欲追出城去,却在这时,听得夏炚唤道:“靖儿。”
尉迟靖蓦然停住脚步,回首看着夏炚,“夏君,我想出城一趟。”
“是去见和帝吗?”夏炚心中倒是了然。
尉迟靖的脸微微一红,“说到底,他这次走了,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面,我想与他道个别。”
第480章 萧齐再次约斗
“多情还似无情,靖儿你此时所做,不过是徒添自己与他的烦恼罢了。不过你若是真的想去,朕可送良马于你,只怕他已经离开,你是追不上了。”夏炚如实道。
尉迟靖倒没再多做解释,“那么,谢谢夏君了,还请借良马一用。佐”
夏炚叹了声,对下头人道:“去给公主准备一匹好马。”
……
尉迟靖的马飞驰而去,一路之上,诸多的影象从眼前划过,尉迟靖目光如水,沉静而默然,心却有种难以描述的钝痛,即使是被夜风吹着,也依毫不减那疼痛。
好不容易赶到城门口,却见城门已经即将关闭。
尉迟靖喝了声,“且慢!”
关闭了一半儿的城门,就此停了下来。
而这时,曹炟依旧等在城门之外,他也看到了尉迟靖已经飞驰而来,脸上闪过一抹惊喜,连忙打马往城门口奔了一段,见尉迟靖虽然到了城门口,却扯马立在原处,马不停地弹着蹄子,关闭了一半的城门中,她的身影单薄,因为光线的原因,看不清她的神色,只觉得她沉静如水,却又透着浓浓的忧伤,她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并没有其他的动作。
曹炟跨下的马匹亦是不断地弹着蹄子,然而曹炟只是用力地扯着缰绳,没有再前进一步渤。
尉迟靖的视线已经模糊,忽然明白了夏炚所说的意思,多情还似无情苦,相见争如不见。
二人就这样对视良久,终听得她道:“关闭城门。”尉迟靖的声音微颤。
沉重的城门又继续推上,曹炟终是唤了声,“靖儿!”
然而城门最后一线缝隙已经合上,彼此看不到彼此的身影。
尉迟靖听到了他最后的呼唤,然而她却只能装作没有听见,她还没有想好如何处理二人之间的关系。
“曹炟,让时间去解决这些事情吧。”她在内心里说。
打马转头,才发现夏炚就在不远处。
此时道:“靖儿,我们回去吧。”
尉迟靖疑惑道:“回哪里?”
夏炚道:“回宫。夕夕的身体虽然好些了,但到底还是虚弱,需要人近身照顾,我不放心那些人,只信任你,相信夕夕亦是如此。再说最近这几天还要办我娘的丧事,我也不能抽更多时间照顾她,所以得麻烦你在宫中住一段日子,帮我度过这个艰难的时期。”
其实在这坤城,尉迟靖一直寄居于金大人家的别苑,虽然住的也很舒服,但却没有归属感。
再说她一个未婚女子,如今再居于金大人家里已经不合适了。
犹豫了下终是点点头,“好。”
夏炚又道:“至于宝禄和娇娇——”
“夏君,他们两个人的事,由我自己来安排吧。”
“好,你说怎样就怎样。”
……
再说曹炟,打马再次进入暗夜中,却是一步三回头,又在城门口留连很久,夜里的冷风让马儿焦燥不安,打着响鼻,而期待中的身影终于还是被挡在沉寂的城门之后,眼见着天色似乎要变,风已经越来越大,曹炟终于下令,“我们走。”
随着一行人的打马声,队伍在烈烈秋风中,离城而去。
——————————————————第十三章《解战》完结
小四河坤城,深秋。
一大群人围在召告栏前,议论纷纷。
原来是皇帝召告天下,立车渠公主明云夕为后,为了表示对明云夕的宠爱,已经将宫内其他妃嫔都遣散,如今夏炚后宫只剩余了明云夕一人。
众人议论的就是这件事,一个皇帝,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女人?
就算是平民百姓,只要有钱,还想多取俩老婆呢。
百姓的议论归议论,其实并不能影响到皇宫内的任何决定。
其实,夏炚在办完其母的丧事后,的确是遣散了一些妃嫔,这些妃嫔在石隐冒充皇帝期间,没有认出自己的丈夫,称了陌生人一段时间的夫君,其实已算是犯了七出之条,此时被休,也只能认命,反正皇帝也说了,出宫后她们各自可再婚嫁,不会被问罪。
不过还是有一部分,不愿再去民间受苦,而是请愿去庵堂。毕竟是夫妻一场,夏炚并未将事情做绝,同意了她们的请求,将她们送到坤城附近的伽罗山上宁慈庵,这群人却是以傅婉晴为首的,只是这个消息却是保秘的,以免有人利用此消息做出些什么事来。
那日,她们拔下钗环,一身素衣,白巾遮面,便在皇城东门与众人话别,夏炚并没有来亲自送他们,送他们的是金大人还有尉迟靖,金大人当然只说些官话,而尉迟靖并不知道能与他们说什么,到是傅婉晴,终于还是走到她的面前,盯视了她一会,终于道:“其实,我都不知道该叫你什么了,你真的是安歌吗?”
其实,她到底是不是安歌呢?当年也不过是利用引魂铃,
tang借了安歌的尸体还魂而已,多活了这么多年,都靠这具身体。但是她并不是真正的安歌,安歌已经死了,她是沈婥,而沈婥原本就是尉迟靖。
但她知道,傅婉晴所问的,也并非是真正的安歌,所以她只是点点头,“我是安歌。”
很久没有提起这个名字,乍然说起来,二人都感到一种很复杂的感觉。
傅婉晴叹了声,“安歌当年为了齐王,纵身由城楼之上跳下,不惜以倾国之代价为齐王做祭。很多人,觉得这便是结局。但是在我看来,这只是开始,只是让你们二人纠缠得更深,缘份也更深而已。我这辈子,已经不可能再有情缘,然而终究还是希望,有情人能够成眷属。”
这是规劝,也是对二人的心痛,或者说,是对齐王的心痛。傅婉晴,终究还是受着曹炟,就算她其实只是他心目中,一个有点熟悉的陌生人而已。
这一刻,尉迟靖原谅了傅婉晴的所有。
同时有些愧疚,傅婉晴能够许以曹炟的爱,或许并不比她少,只是傅婉晴不幸运,没有机会去与自己想爱的人相爱。
“我明白。我会好好考虑的。”尉迟靖最后如是说。
傅婉晴再看了眼这巍然的皇城,终于轻叹了声,“我走了。”
这次的离别,不是单纯的人与人的离别,而是与红尘的离别。
从前的诧紫嫣红,流光飞舞,都将紧紧地封在回忆里。
傅婉晴转身离去,偶尔回首间,看到尉迟靖静立城门之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傅婉晴欲言又止,终究鼓起勇气又说了句,“安歌,夏君,不适合你,你不要在这里久耽。”
这算是她给她的,最后的善意的忠告与提醒吧。
尉迟靖应了声,只以为傅婉晴关心曹炟心切,是让她回邾国去找曹炟。
尉迟靖回到宫里时,就见夏炚正在喂夕夕吃水果,这段日子,他倒是有空便亲自来照顾夕夕,表现出来的深情倒令人感动。夕夕也是前所未有的幸福,见她进来,连忙推开夏炚的手,“我自己动手就可以了,夫君,你别这样。”
她不习惯自称臣妾,还是我我我这样的说话,夏炚也并不计较,只道:“怕什么,又不是外人。”
说着还是固执地将一个桔瓣塞到她的口中。
尉迟靖道:“我还是不打扰你们恩爱了,夕夕,我回头再来探你。”
夏炚忙道:“靖儿,正好有事跟你说。”
尉迟靖无奈,只好又走过来,坐在夕夕的身边,看了看她的脸色,道:“夕夕,你的气色越来越好,越漂亮了。”
夕夕的脸一红,“是吗?”
尉迟靖点点头,这才将目光落在夏炚的脸上,“夏君,何事?”
“萧齐国,你知道吗?”
尉迟靖对于萧齐国的印象还挺深刻的,那一次斗阵,便是想让尉迟靖这个陈留公主去给他们冲喜。好在后来有况离和巫皇及乌弋山的帮助,曹炟的维护,上官夜暗杀了萧齐老皇帝,才能躲过冲喜之命,而现在的新任皇帝,似乎是萧齐王的小儿子萧衍。
尉迟靖点点头,“知道。”
“最近,我听说他们卖大量的兵器,给诸边彼邻。我便也派了使者,与他们洽谈有关兵器交易的事情。他们没有直接拒绝,但是却提出了一个条件,我觉得可能是与你在汾城时,与萧齐王使者斗阵之事有关,那使者很是小心眼,居然记住了你,这次找了高人,来与你决斗,如果你赢了,便与我天烬开中兵器交易,若是你输了,我天烬便永远不能从萧齐购买兵器。”
尉迟靖愣了下,这么大的国家大事,怎么能如此儿戏呢?她有点承受不起,因此只是茫然看着夏炚。
夏炚见状,以为她吓着了,笑道:“自然,我堂堂天烬国,怎么能把这种重责大任置于一个女子的肩上,我已经拒绝了他们的要求。”
夕夕若有所思地道:“这样一来,我们是不是不能向他们购买兵器了?听说萧齐国的兵器可是一绝,而且他卖于彼领之国,却单单不卖给我们,实在是有所不公平。如果我们愿意比别人多出些价格,也不行吗?”
像夕夕问的这种问题,夏炚和尉迟靖就绝对不会问,因为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能算是问题,现在既然成为了死结,自然不是钱的事儿。不过这正是夕夕的可爱之处。
夏炚倒是很照顾夕夕的心情,柔声道:“夕夕,你说的很对,不过萧衍那小子倔得很,居然毫不松口。想我天烬国,金戈铁马,踏平了万里江山,不也没用他萧齐的兵器吗?兵器自然有助于强兵,然而却不是强兵的最重要,否则,世上哪有什么御人之术?人心齐,则比什么兵器都强。”
夏炚做为如今天烬国第一代皇帝,与士兵有着患难与共的感情,有助于人心凝聚,而他也非常明白自己的优势。
最后他总结似地说:“所以,他不卖,我们便不买好了。”
夕夕看了眼始终没有发声的尉迟靖,想到她最近的心情很
不好,倒也不多说了。
下午时分,夕夕忽然缠着尉迟靖,让她陪她去练习走路。
经过这些日子的调养,夕夕甚至可以扔掉双拐,试着往前走几步了,为了尽快恢复,她没少下功夫。但是每每跌倒,总觉得还是有损颜面,反而是校场那里人少,而且又平坦又大,最适合练习走路了。
尉迟靖自然没有拒绝,然而和夕夕到了校场之后才发现,校场的人并不少,不但不少还有很多,两队人马排成排,正在练兵。
夕夕笑道:“看来,今日来得不巧,不过也没有关系,看看他们练兵也好。”
尉迟靖也没多说什么,二人便站在校场边缘观看。
只见校场内,两队人马各自拿着大刀,从外观看,大刀似乎并没有特别的差异,只是一队人马的大马柄是青灰色,另一队人马的大刀柄是幽蓝色,而夏炚便坐于校场高台上,目光紧紧地盯着这两队人马。
“杀!”上官发出了号令。
“杀!杀!杀!”三声连续震天响的吼声,震得脚下的土地都在抖,夕夕不由自主地拍掌,“好!”
尉迟靖倒也很少见到这样的练兵,当下也兴致勃勃的看了起来。
接着便见两队人马皆往前三步,大刀相交,一阵金鸣之声。
“收!后退!”
两队人马拼了一刀后,便各自后退。
之后夏炚让验官下来查看,只见灰色刀柄的那一队人,手中所持之刀皆有崩坏之处,在阳光下那崩坏之处很是刺眼。而另外一队,刀柄为幽蓝色的士兵,手中所执之刀在阳光下发着寒光,刀完好无损,恍若如新。
虽然如此,夏炚却似乎犹不死心,再次一挥手,“再来!”
“杀!杀!杀!”两队人马,再次像刚才那般,并了一刀。
这下可好,尚未退去,灰柄刀已经有数个直接断裂,半截刀落在校场之上,发出刺耳的声音,而那些幽蓝刀却依旧寒光闪闪,完好无损。
夏炚的面色略微有些变了,由高台上下来,亲自检视。
这时候,夕夕忽然唤了声,“夫君!”
夏炚听到唤声,便放下了手中残刀,往二人走来。
夕夕好奇地道:“夫君,你们在干什么?”
“在试刀而已。”他似乎不想提及过多,反问道:“夕夕,不在房中好好休息,到这儿来做什么?这里都是大兵蛋子,万一伤着你可怎么办?”
夕夕笑道:“你太小看我了,要知道,我也是文武双全,若不是这次受伤,你这里的大兵蛋子,我能一个打十个不费力。”
“吹牛!”夏炚在她的脑袋上弹了下。
夕夕摸了下被弹的地方,一点不疼,又扯回原来的话题,“在试什么刀啊?那种幽蓝色的,是不是萧齐的刀?”
夏炚点点头,“正是,这是上次岳父大人让出来的样版兵器,他同时分给其他邻国一些,今日,我便亲自来看看,这些刀到底优胜在哪里,结果呢,我只能说,果然名不虚传。这都得益于铭江畔的那些铁矿,那些铁矿啊,与别处的不同,炼铁制成的兵器,要更加锋利和坚硬。”
夏炚的脑子里忽然有了个想法。
购买这些兵器算什么?若是能拥有铭江河畔的几个铁矿,兵器问题或许就解决了。
不过这两个女子可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夕夕道:“看来,若是他只卖周边邻居兵器,却独独不卖给我们,我们将来必会吃大亏的。”
“这也是情理之中的,如今,天烬国小四河是离萧齐最近亦是最大的国家,我们与他们互为摒障又是最大的敌人。他们拒绝卖兵器给我们,只能说他们胆怯了,怕了我天烬,这没什么。”
“可是,能够化干弋为玉帛是最好的,明明可以与他们比试一下,或许就能拥有购买兵器的权力,为何要放弃呢?就算是,靖儿不想出战,也可以寻找天烬国内的其他高手出战啊,我就不信,诺大的天烬,找不到这方面的人才。”
因为尉迟靖踹着明白装糊涂,一直不说话,不表态,夕夕有点生气,说话便也不客气了些。
夏炚知道夕夕是为他好,但还是不由微变了面色,“夕夕,你在胡说什么!”
见他如此严肃,夕夕倒也不敢再多说什么,立刻闭了嘴。
夏炚转尔向尉迟靖道:“你别听她瞎说,定是这段时间我将她给惯坏了。购买兵器与否,是我天烬的事情,与靖儿你无关,莫要将这责任揽在自己的身上。而且,我也已经有了新的想法,购买不如抢夺,我觉得我的士兵休息了这阵子,手早就痒痒了。”
这是又要打仗的节奏?尉迟靖不由自主地皱皱眉。
……在校场可以算是不欢而散,尉迟靖独自站在黄桷树下,缓缓地转动着手上的引魂铃。
这段时间,她的确做什么都打不起精神,脑子里时常浮现当时在城门口,与曹炟隔门相望的情景。
算时间,
曹炟现在应该已经回到了邾国,不知道他还好吗?
……
此时,曹炟正在案前阅折子,尹凤安静地伺候一旁。
刚给曹炟倒了杯茶,便觉得手上引魂铃似乎在微动。
这段时间,她已经总结出了一个规律,只要引魂铃一动,便知道是尉迟靖在思念着曹炟,她甚至能够感觉到这种思念。每到这时,她心里的危急感就增加一分,现在她走了,她尹凤才能伺候在曹炟的身边,她是万万不想尉迟靖再回来的,她只希望尉迟靖能忘了曹炟。
曹炟将她手中的茶似乎要波出来了,有点疑惑地道:“尹姑娘,怎么了?”
虽然她早已经是他的皇后,可他还是习惯性的唤她尹姑娘,一个,疏离的称呼。
“哦,没什么。”尹凤掩饰地将手腕上的铃当往袖子里拢了拢。
曹炟却已经看到了,他知道这是那串引魂铃上的其中一个铃当,却一直没有问尹凤,这铃当如何到了她的手上?现在这只铃当被尹凤用金钱穿了,戴在自己的手腕之上。
这一刻,曹炟却忽然有些忍不住了。
放下笔,他道:“这只铃当,是否靖儿送给你的?”
尹凤见是无法隐瞒了,只好点点头,“正是,在我昏迷的期间,我曾经梦到过陈留公主,在梦中她说她要救我,因为,因为——她说因为——”她咬着唇,似乎有些说不下去。
曹炟道:“因为什么?”
“她说,因为凤儿是皇上心疼和看中的人,若是死了,皇上您会难过,所以她将这只铃当交给了我,救了我的命。后来我醒了过来,这铃当果然在我的手中,感念陈留公主大恩,我便将她常戴在手上。”
其实尹凤在倒阴阳八卦阵中发生的事情,之前尉迟靖已经向曹炟讲述过,但是关于赠送铃当给尹凤此事,却并未特意的说明细节。
但是曹炟觉得,尉迟靖应该不会说这样的话。
她从来就不会说特别煽情的话呢。
想到这里,他不由自主地一笑,“她善良而已。”
听得尹凤一头雾水。
不过她接受此铃当的时候,曾对尉迟靖许下诺言,要主动离开曹炟,所以她也不想在此事上说的太多,当下只是尴尬地笑笑,应和了一声道:“是啊,陈留公主真的是个很善良的女子。”
第481章 我的意思是,我的事情你少管
提起尉迟靖,曹炟的眼眸里便染上一抹由衷的笑容,虽然这笑容里似乎参杂着别人看不懂的苦涩。
尹凤咬着唇,轻轻地将茶杯放在他的面前,“皇上,喝茶吧。”
……
这样又耽隔了三四天,那日,尉迟靖无事可做,夏炚端着一盘残棋过来,要与她对奕。但是尉迟靖这段时间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儿来,对奕棋亦是不太感兴趣,夏炚见她情绪厌厌,便让人又将残棋拿走,换上二杯清茶,笑道:“最近,我内心有个比较重大的决定,但因为有很多不利的综合因素,是以不知道如何决断,不知道靖儿可否帮我卜一卦?”
他倒是能够摸清尉迟靖的心思,如今这种时候,大概也只卜卦风水什么的,还能够提起些兴趣,尉迟靖当下点点头,“也好。泗”
取下腰间卦钵,便摇了起来,哗啦洒出一个卦,定晴一瞧,居然是屯卦,乃是龙游浅水,万物始生之卦。屯,象征着创业的艰难,如同草木刚刚破土,嫩芽新发,只要坚定信念,长势本已经无可限量。得屯卦者,便如同初生婴儿的稚嫩之躯,最怕受到伤害,也最易受到伤害,所谓惹不得,躲得起,而若刚硬不退,则无法保全。
此卦同时暗含金弋之意,杀伐过重唐。
“如何?”夏炚问。
“此卦不利西南,讲究的是一个‘避’字,对方锋芒过旺,无论皇上心中是什么样的决定,只怕都不宜与对方起冲突,否则恐会失利。”
夏炚的面色微微一沉,眸光有些许黯淡。
一口喝了杯中水,沉默了半晌,目光幽冷,忽然将茶杯狠狠地隔在桌上,“可恶!”
很少见夏炚如此发脾气,尉迟靖问道:“夏君,到底出了何事?”
夏炚抬眸看了看她,道;“没事。”
之后又道:“朕还有事,不陪你了。听说你这几天胃口不好,总不吃东西,朕看着好似也是瘦了一大圈,今日特地给你换了厨子,所以等会儿要好好吃饭,知道吗?”
尉迟靖只好点点头,“是。”
对于夏炚的关心,她其实还是有些不适应。
傍晚,至用晚膳的时候,明云夕坐着过肩辇来了,进入房间后,恰巧看到侍女在上菜,这桌子菜至少也有十余道,看着清淡实则名贵,一看就知道花了不少心思。而尉迟靖却显然对这些饭菜不感兴趣,她甚至根本没有坐在饭桌前,而是在窗前修剪一盆三角梅,神态极是认真。
直到发明云夕主动唤了声,“靖儿,你在忙什么?修剪花枝有吃饭重要吗?我今儿可是听说你这里来了新厨子,特地过来蹭饭,想要尝个鲜的。”
尉迟靖哦了声,连忙放下剪刀,“你过来了。”
走过去将她扶至桌旁坐下,笑道:“正愁没人陪我吃饭,这一桌子菜我一个人吃实在太浪费了。说起来,从小到大都没有这般侈奢过,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明云夕笑道:“我看还好,咱这皇宫里的女子,可不就得吃得好点?说起来,这桌的规格,便是我这个当皇后的,也有些比不上呢。我那里虽然每日里山珍海味,却没有你这个有心思。”
她语气里有淡淡的吃醋的味道,其实这段时间尉迟靖能够感觉到,而且当初她不就是因为得知夏炚心里头还有个尉迟靖,才去邾国找她,最后遭了无妄之灾,招来石隐这个祸害。
尉迟靖笑道:“是啦,我可受不起,我每日城清粥小菜足以,明日便请夏君将这厨子放了回去。”
“且莫要这样,他想对你好,你不接受,他倒以为是我从中作梗。”明云夕笑得很甜,但是话里话外的刺儿已经不能避免了。
尉迟靖拿起筷子,替她夹了两筷子菜。
便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明云夕,“夏君是个说话算数的人,他倾尽后宫,独留皇后,便已经是表明了心迹。他如此爱你,断不会为了这点小事生气。”
“怕他倾尽后宫,只是为了能够留住你而已。”明云夕直说了。
一时间,二人都是一愣,半晌说不出话来。
气氛如此尴尬,明云夕终是强笑了下,轻轻地拍了下自己的唇,“瞧我这张嘴,又乱说话了。”
尉迟靖却道:“我住在这里,的确多有便,也容易引起误会。我明日便请辞,离开这里。”
明云夕却又赶紧握住了她的手,“好靖儿,千万莫要如此,他会怪死我。”
说到这里,她的眸子时忽然溢出一抹泪雾,“我,我只是嫉妒罢了,其实我心里知道不关靖儿的事。真要论起身份来,反而是靖儿你与夏君先认得,我是后来者罢了,只是有时候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但是你若因为我的几句话便负气离开,恐怕夏君更要恨我,离我越远了。”
尉迟靖一时也是知道怎么办好了,只道:“你放心,我与他之间,是不可能的,我们之间只有朋友之谊。”
明云夕抹了抹眼泪,“我明白。”
嘴里虽然说
tang着明白,脸上依然还是受伤的神情。
为了缓和气氛,明云夕也夹了几筷子菜在尉迟靖的盘子里。
“靖儿,其实我今日来,是有事要求助于你。”
尉迟靖哦了声,对她所求之事倒有几分明了。
这时道:“你说的是萧齐之事吧?”
明云夕道:“正是。那萧齐人指名道姓,约战的便是你。即使找了其他的高人来,他们也不会认帐。我这夫君如何能忍得下这口气,最近居然点兵点将,安排人马,似乎要去抢萧齐的铁矿,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但是以我个人的角度来看,觉得此战很悬,一是天烬士兵一路从南往北打来,这两年的确也是劳累了,现在刚刚稳定下来,实在不宜再开战。
二是,那日萧齐的幽蓝刀与我天烬的大刀相拼,结果你也看到了。虽然强兵之道,武器非是最重要因素,但这样硬拼,只怕天烬国要受很大损失,万一失败,恐周边小国将会反噬天烬,后果之严重,简直无法想象。”
“夕夕,你想到的这些,夏君自然能想到,他应该不会鲁莽开战的。”尉迟靖接着道:“而我,与萧齐斗阵本就是误会,现在不该让这个误会继续下去,再说他们寻了高人来,总归我也不可能稳赢,我若输了,天烬将永久失去与萧齐交易兵器的机会,反而不美。”
“原来你是怕输吗?这根本不是问题,只要你出战,无论输赢,萧齐与天烬也会将战争止于此,不必再开战,这不是很好吗?”
“可是——”
“靖儿,求你帮帮我们吧。你刚才说,以我夫君的性子,不会鲁莽开战,可是我敢打保票,此事若不解决,此战必开。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要维护你,他不能让你在萧齐失了面子,特别是他自己,不能在你的面前失了面子。”
尉迟靖倒没想这么多,夏炚为天烬帝王,怎会为了一个女子不顾一切?只是明云夕言之凿凿,却令她不得不认真考虑此事了。
明云夕忽然从椅子上溜下来,跪在了她的面前,“靖儿,听闻你是杨公之弟子,杨公一生为人,急功好义,有百姓之皇之称。你既然是他的弟子,想必亦是慈悲为怀,绝不愿意看到流血的战争发生,请你一定帮帮我们!”
她一跪,惹得尉迟靖便也跟着跪了下去。
“夕夕,你别这样——”
“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了!”夕夕道。
“好,好,我答应你,明日,我便去请战!”
尉迟靖无奈地说。
坤城皇宫,明和殿。
文武大臣下朝之后,从殿中出来,金子贺见到尉迟靖,连忙上前打招呼,“公主,好久不见了。”
“金大人,你好。”
金子贺道:“你的弟弟宝禄带着娇娇于十几天前走了,留了一封信。”
他们走了的事,尉迟靖早就知道,亦是她安排的,她不想让姬宝禄和娇娇受到任何的伤害,叮嘱他们悄悄地回西蛮族去。不过为了达成悄悄溜走的目的,无法相送,因此姬宝禄才给尉迟靖留了信,把信展开,无非就是一些告别的话语而已,尉迟靖将信收入袖中,又道:“那段时间很是麻烦金大人,一直想找机会感谢金大人呢。”
金子贺连忙摇头,“公主千万莫要客气,您是我天烬国的贵客,金某能够招待公主,真是荣兴之至呢。”
二人又说了几句客气话,金子贺便告辞了。
尉迟靖回身,只见大臣们都已经走了,而夏炚正站在大殿的台阶之上,见她看过来,他向她笑笑,接着缓缓走过来,尉迟靖刚要行礼,夏炚道:“靖儿,你我之间不必多礼。”
尉迟靖便也免了礼。
“你这么郑重其事在此等候,想必有事?”夏炚问道。
“夏君,我是来请战的。”尉迟靖道。
“请战?”夏炚皱了皱眉头,“你知道我打算攻打萧齐的事情了?可是我向来倒不知道你能带兵打仗,靖儿,别开玩笑了。还有,我以为你会不同意我此次的决定,毕竟你给我卜的一卦,预兆似乎并不是很好呢。”
预兆虽然不好,却不代表一定会输,夏炚自从当上皇帝,只输给曹炟而已,其他人还真的没放在他的眼里,他内心里的自负与骄傲,透过他的语气表现了出来。
这一刻,尉迟靖确定他如明云夕所说,一定会与萧齐打起来。
以她的卦象来看,他这次怕是要输惨。
如此一来,她倒觉得,身为朋友,的确不能坐视不管,任由这场完全不利于天烬国的大战开始了。
当下道:“夏君,你误会了,我请战并非为了带兵打仗,而是想应他们的赌约。萧齐王萧衍不是说,若我接受他们的挑战,赢了,从此夏君就可以与他们达成兵器交易,若是输了,便永远也没有购买和使用他们萧齐兵器的资格了,所以,我是来请此战的,我觉得如此做,如果能避免一场战争,倒也是值得的。”
夏炚眉头微皱,打量着尉迟靖,
她最近的确清瘦的厉害,也不像当初刚刚与曹炟分别时,总是哭的双眼红肿了。然而她的痛,却似乎被她藏得更深了,在骨子里的最深处,旁人再也触及不得了。
“靖儿,是不是夕夕又对你说了什么。”夏炚的声音里有微微的怒意。
尉迟靖这时候,需要的不是斗阵,而是身与心的休憩。
夕夕却为何这样不懂事呢!
“不关夕夕的事,做为朋友,我不想你做错事而已。”尉迟靖道。
“不行,我不答应,这是我天烬国的事,我身为皇帝,自然可以解决这件事,却不必一个女子去请战,做什么赌约。”
夏炚说到这里,态度倒是绝决,见尉迟靖似乎还想说什么,他道:“你不必再多说了,这就是我的决定!”
说完竟丢下尉迟靖一个人走了。
尉迟靖只得快步追上去,“夏君。”
夏炚不理她,尉迟靖锲而不舍,“夏君,你听我说。这个赌约,我当然没有自信一定会赢,但是我会尽力的。万一输了,也不过依旧买不到他们的兵器而已,反正他们也是打定主意不卖给你,这一点只要你不怪我输就好。关键是,这场比斗可以化解或者替代一场流血的战争,这有什么不好呢?”
夏炚蓦然停住脚步,“尉迟靖,你是不是特别看不起我?”
尉迟靖愣了下,“这话如何说起?”
“既然你是在我的地盘上,便由我保护你。斗阵之事,当初我虽然不在场,可是也知道有多么的凶险。那一次汾城斗阵,很多人死在了里头,尉迟靖,你不会忘了那个情景吧?难道你认为,你再次与他们斗阵,就能够毫发无损的全身而退?万一出了什么事,我不能原谅我自己,曹炟也会笑话我。”
“我不会出事的。”尉迟靖道,“再说,我出了事,也不关曹炟什么事,他哪有资格笑你。”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夏炚忽然扳住了她的肩,“你其实心里是不是在想,如果死在阵里才好,那样的话,就不必再面对与曹炟之间这么痛苦的爱情,你就可以解脱了!尉迟靖,你的责任心呢,你的坚强呢,你的笑容和你的力量呢!难道曹炟不在你的身边,这些就都不存在了吗?”
夏炚越说越生气,眼睛里几乎要冒出火来,“你说,你是不是这样想的!若是这样,你现在便离开岂不更好!也不要管我去排多少兵,去例多少阵,去流多少血!反正是我愿意!”
他凶神恶煞的模样,真的是吓到尉迟靖了,她的脸因为血气上涌而泛着红色,眼睛里涌出了泪雾,好半晌才道:“你便是,这样看我的?”
声音颤抖的厉害,一双澄明的眸子里,满是失望和受伤。
夏炚的脑袋一下子清醒了不少,“我——”
然而到底应该说什么,却不知道了,尉迟靖用力将他的手从自己的肩上扳下去,转身便跑走了,边跑边忍不住的抹眼泪。
夏炚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远去,懊恼地叹了声。
回到寝宫,发现明云夕已经在等着了,脸上还带着笑容,并没有发现夏炚面色不对,笑嘻嘻地过来,道:“夫君,靖儿刚才有没有去找你?她是不是真的要请战去斗阵于萧齐?这样的话,大事就解决了——”
说到这里,便听得夏炚冷声道:“果然是你!”
明云夕愣了下,“怎么了这是?”
“你难道不知道天烬国的规矩吗?那么我现在重申一遍,后宫,不得干政!以前你是车渠公主,你父王将大任交于你,信任你,让你冲在兵阵的前面,但是现在不行!你是我夏炚的皇后,是天烬国的国母,你不能像以前那样自以为是,懂吗!”
“夫君,你,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明云夕还一时反应不过来,反正她在车渠的时候,往往会拿很多主意,有时候主意比她父王还大,现在忽然听夏炚这么说,是真的觉得难以理解。
“我的意思就是,我的事,你少管!”——题外话————亲们,今儿还有一更哦~感谢rita1981、莫一冰、倩tracy、13971915388等亲赠送月票鲜花等,爱你们么么哒。
第482章 点到为止,莫要伤和气(二更)
“你——”
明云夕被噎住,而夏炚则转身走出了屋子。
这是明云夕自从回到夏炚的身边,二人吵得最厉害的一次,明云夕气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气没地儿撒,只能把手中的双拐扔在地上,坐在地里生闷气。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尉迟靖走了进来,见状,将她的双拐捡了起来,递到她的面前。
明云夕心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却不去接双拐唐。
尉迟靖只好将双拐靠在桌旁。
接着她默默地坐在她的身边泗。
明云夕有点忍不住了,“你来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或许我已经没地方去了吧。”尉迟靖叹道。
世界这么大,居然没有哪里是让她觉得很有安全感和归属感的地方。她本来就不应该留在天烬皇宫,可是离开这儿,又能去哪儿呢?回邾国吗?可是她不能回去,也不想回去,不想面对那些事情。
上次,大月氏的皇帝韦西离开前,还特意来找过她。
“尉迟靖,我知道,你才是尉迟靖的后人,你更有资格决定复仇,还是放弃。但是做为大月氏君主,我对曾经的承诺要负责任,但是现在,不管是你个人,还是大月氏,去谈论报仇这件事,似乎都有些侈奢,如果你决定复仇的话,我们大月氏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如果你要放弃,那么请想想九泉之下,你的父亲及你的族人,悲惨的死亡情景吧。”
尉迟靖当时并没有说话,她的脑子乱极了,就听得韦西又道:“身为家族的一员,我不太明白你为何要放弃那些仇恨。如果你愿意复仇,以和帝对你的信任和爱护,应该非常的简单,而我,韦西,也可想办法在你复仇之后助你全身而退,这样一来,我即实现了自己的诺言,你也报了仇,这不是很好吗?难道真的为了一个不该爱的人,而背弃自己应该背负的责任与义务吗?”
……
韦西后来又说了些什么,尉迟靖已经不大记得了,脑子乱轰轰的什么都想不出,那一刻她只想逃。
明云夕此时扭头观察着尉迟靖,只见她眼眸灰暗,没有之前那样的灼灼之光,心一下子软了,她都做了些什么呀?她明明知道尉迟靖现在是在最艰难的时刻,可是她想到的却只有自己。
明云夕伸出胳膊,抱住了尉迟靖,“靖儿,是我不对,我不该吃醋,因为我明明知道你心里就只有和帝,若是你与夏君之间真的有点什么,那也是夏君的错,我该找他的麻烦才对。我更不应该逼你去邀战,因为那是很危险的,说不定会付出生命的代价,是我太自私了,靖儿,你原谅我吧。”
尉迟靖沉默着没有说话,脑海里又响起那会儿,夏炚大声吼她的模样。
是啊,在别人的眼里,此时的她是不是很脆弱?不堪大任?
做为陈留王的遗女,给别人留下这样的印象,实在是不太好呢。
她看着明云夕道:“不,这不是你的错。夕夕,无论如何,我还是会与萧齐人斗上一斗的。上一次在汾城,他们输了,这次不过是借题发挥而已,若我躲了,却把难题留给你和夏君,就太不讲道义了。况且你说的对,只要我出战了,那么萧齐和天烬之间的大战则可免,虽然我与夏炚只是朋友,但我也不希望他冲动开战,造成不可挽回后果。”
二人这样一商量,目的倒是很明晰了,现在唯一没法过的,反而是夏炚这一关。
看着明云夕愁眉苦脸的样子,尉迟靖笑道:“你放心,我有办法。”
其实夏炚,拗不过她。
她心里是明白的。
当天傍晚时分,尉迟靖在窗前,看着夕阳西下。
忽然听得侍女来报,说是皇上到了。
尉迟靖也不去外面迎接,反而返回房间,将一个小包裹拿出来,挎在肩上,一幅即将要出门的样子。
夏炚走进来,手里端着一盘子晶莹剔透的蜜糕,见她这幅模样,神情又是冷冰冰的,连忙将糕点盘子放在桌上,拦在她的面前,“你这是要干什么?”
“我想过了,那些萧齐人是冲着我来的,上次他们败了,这次要找回面子,只要我离开了天烬,自然天烬就没事了。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不用拦着我,我现在就要走。”
夏炚黑着脸,眸子里的怒意几乎要将她淹没了,可她一点都不怕,“夏君,你不必这样看着我,你以为我真的那么喜欢和萧齐人斗啊!我不过是觉得,有些责任应该自己负起来而已,也没一丝一毫是为了你,现在的我,可不是当初的尉迟靖了,你当初是如何骗我的,我现在可是明了的很,心里也对你很是厌恶,我这么做,完全只是为了,和萧齐人之间有个了结而已,让他们莫要以后再缠着我。”
夏炚的神色一缓,他明白尉迟靖说的是什么事,当时在安阳的时候,她跳城楼差点死去,为了救她,他让人重塑了她的记忆。现在她的记忆恢复了,自然明白了整件事,甚至也明白了,他放她回到曹炟的身边,怕是别有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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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他理亏,而她不提,不过是想着两人之间曾经的友谊而已,今日提起来,看来他的确是把她给气坏了。
“以前的事情,是我的错,但是这次——”
“是,以前的事我们可以不必再提了,当年亦是我糊涂而已。我本来想着,当年的事情虽然造成了很多的伤亡,还有这几年的大战,但是对你个人而言,你是欠了我的一个大人情的,我本可以借你的地盘解决和萧齐人的矛盾,但是现在看起来,似乎你不愿帮我这个忙,反而要借势与他们开战,让我背负更多的人命债,既然如此,我还留在这里做什么?我不如直接就找他们拼命好了。”
她越说越生气,居然直接推开他往外面走去,夏炚连忙从后面紧抱住她,她一惊,反抗的更加激烈,甚至转身狠狠地打了他一拳,这一拳很重,正好打在他的肚子上,他神色痛苦地弯下腰去,“你,你对我真是狠!”
“活该!你明明知道,夕夕对你多好,你却还总是不注意保持与我这个‘别的女人’保持距离,告诉你,我和夕夕之间的友谊,是胜过任何爱情的,你以后再挑拨我们之间的友谊,我们朋友都没得做了!”
夏炚心里极不同意她的说法,但是见她真的要走的样子,还是勉强地道:“好,好,我同意了!只要你别走!”
……尉迟靖这才放下包裹,来扶他,“你怎么样,不会真的被我打破了肚子吧。”
夏炚恼怒地瞪他一眼,“因为不是你的男人,所以就要这么凶狠的对待吗?”
尉迟靖耸耸肩,那也没办法啊,假如是曹炟在这里,她还当真不舍得这样对他呢!
想到曹炟,她心里又涌过一阵苦涩,其实在她记忆尚未恢复正常的时候,她也伤了曹炟很多次,可是曹炟从来没有怪过她,才不会像夏君这样质问她呢!这么一对比,依旧还是曹炟更爱她啊!可惜的是,曹炟却不能在她的身边,而她,也不能回到他的身边去,上天太残忍,出了个难题摆在她的面前,让她进退两难。
……
深秋,树枝上一地面上都挂上了一层白霜。
尉迟靖出来的时候穿了厚斗篷,还是有点冷,太阳倒是挺亮的,耀得白霜上起了五颜六色,扰着你的眼睛。
再过几天,就得要手炉了,要不然都出不来了。
这一日,一支队伍华丽丽的进城了,一路关卡开放。
却正是萧齐的队伍,不同的是,这次居然是君王亲自领队,萧衍亲访天烬。
尉迟靖得到消息的时候,正转悠在梅林中,梅花还没开,有点干巴巴的,忽然想起来那时候在汾城,那座梅林当真是漂亮极了,可惜却因为尹白山和夏炚给毁了。
又想起,曹炟当时也在林中,那样凶险的情况,现在想起来,倒有几分甜蜜。
谁为相思苦,千里说红豆。
曹炟,此时此刻,你亦在想念我吗?
……
头一日,萧衍被夏君浓重接待,摆宴接风洗尘,整夜的漫舞笙歌,好不热闹。
第二日,夏君带萧衍去了点兵场,展示自己的队伍庞大而纪律严明。
第三日,夏君带萧衍去小四河最灵的神庙祈福。
第四日……
第五日……
反正每天都安排得很满,就是不引见尉迟靖,萧衍居然也极耐心,安排什么都不反对,反正是客随主便,这次既然是来了坤城,总归是能见到尉迟靖的,至于那个小美人儿,自然也会报了一箭之仇的。
一直到了第十日,萧衍又被安排赏了一天的花儿,这个天气还有花赏,其实也的确是难得了,再加上饮宴了些酒水,回到夏君给他安排的华贵寝宫后,已经很晚,只见一个女子坐要梳妆台前,郁郁不乐,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齐眉的头发和披在背上的黑发,让她有种很特殊的气质。
而她裸露在外面的一点肩膀上,纹着蛇纹图案,更添了邪魅,见萧衍进来,她很生气地将梳子拍在妆台上。
“这都几天了,还是天天喝酒喝酒!萧衍,你不要忘了自己到这儿干什么来了?我问你,你见到尉迟靖那个贱人没?”
萧衍带着一身的酒气走过来,轻轻地抬起她的下巴,“美人,你别这样生气,又不是什么大事。现在这夏君有求于我,比起家国安危,一个女子算什么呢?你放心,这次那尉迟靖,就是你的瓮中之鳖,她,跑不了!”
“可是我着急!这么多年,我就最恨她了!”
萧衍为了安抚她,轻轻地搂住她,“没事,没事啊,有我在,你可以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尽情的把你的气给出了。”
“真的吗?”他这么一说,这美人儿才露出一抹毒蛇样的笑容。
转身爬在他的怀里,“你这呆子,莫要让人的酒灌糊涂了。”
萧衍笑道:“哪能?”
说着将这女子抱起来,扔在了榻上……
……一会儿,便听到里
头传出***的声音。
……
其实尉迟靖也有点着急,她倒不是急着要和人家斗,但是凡是遇到同业内的高手,便很好奇对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而萧齐来了这么久,她也没见到正主儿,关键也不知道对方带来的高手是谁。其实这件事,夏炚亦是提前打听了,奇怪的是,根本没打听出来对方带来的是什么样的高手,倒是萧衍藏着一个美人儿,这美人儿据说很美貌,却总是躲在宫内不出来,侍候之人也是萧衍自己的人,夏君派人打听来打听去,只知道这位夫人在萧齐被称为“孔雀夫人”,是萧衍登基后所纳的第一位夫人,很是得宠。
除此之外,别无其他有用的信息。
夏炚更加的担忧了,对方如此神秘,若不是真正的高手,就是故弄玄虚,但是这次斗阵事关重大,萧衍绝不可能用一个无用之人来对战的,所以对方很可能是真正的高手,是防着尉迟靖得知了他是谁后,而提前预防,因此才瞒着的。
夏炚忧心忡忡地唤尉迟靖到了大殿中,“靖儿,这次我们摸不到对方的底细,而且对方也没有像在汾城那次,要求先行布阵什么的,就是说,你的对手是个什么样的人,又如何斗阵,都还是未知数,我觉得这其中许多凶险,现在你退出还来得及,我堂堂天烬帝,绝对有能力应付这种事。”
越是这样,越代表对方来者不善,尉迟靖秀眉微拧,这时候才退,事情反而弄更复杂了,她几乎没有犹豫,“夏君,我是不会退的,你尽快安排我们开始吧。”
夏炚其实还想劝说她考虑一下,但见她似乎非常笃定的模样,终是叹了声道:“靖儿,无论如何,你要知道你不是一个人,而且我绝不希望你出了什么事,就算是你们已经对战,只要你愿意,随时都可以退出,而我,只要你安全,你明白吗?”
“明白。”
就这样,在第十一日,夏炚终于提出,要见见对方的高手。
而对方当然也要见见尉迟靖,大殿之下,众臣的目光之中,萧齐的高手终于要露面了。
却就在这时,听闻快报,说是邾国的使者唐环求见。
夏炚和萧衍齐齐怔了下,当下夏炚却是明白了,以曹炟对尉迟靖的关注,自然已经知道斗阵之事了,而派使者唐环在这个节骨眼上到来,无非亦是为尉迟靖保驾护航的,只是这让他的心里很不舒服,显然,曹炟对他能否完全保护尉迟靖,持有怀疑之心。
这个夏炚觉得曹炟是小看了他。
而萧衍也明显的愣了下,却不知道是何原因,接着脸上却现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唐环进入大殿,先行给夏炚施了礼,又给萧衍也施了礼。
夏炚道:“唐大人,我们又见面了,不知这次唐大人驾临,是有何事?”
唐环回道:“听说萧齐与天烬将有一场风水大术的比斗,夏君知道,我邾国向来出这样的人才,杨公之名更是赫赫,因此我皇派唐环前来观战。而陈留公主亦是我邾国的陈留公主,若没有人为她助阵呐喊,显得邾国冷漠,所以这次亦是来为公主助阵呐喊的。”
这理由倒也过得去,萧衍笑道:“没想到,曹兄竟是很重视这位陈留公主。”
唐环道:“陈留公主与我皇,向来交好,这件事很多人都知晓。不过萧齐君大概是因为很少关注到我国境内事,因此才会不知晓。”
唐环说到这里又继续道:“我皇也有一句话,嘱唐环带给萧齐君。”
萧衍道:“请说。”
“我皇说,两方竞技,点到为止,莫要为了这等小事,伤了彼此的和气。”唐环如是说。
萧衍呵呵一笑,“曹兄说的甚有道理,不过即是竞技,有时候难免会难以控制力道而造而伤亡,再说这种神妙的数术**,我们这些外人即是想控制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不过,我会叮嘱我方应战之人,对陈留公主手下留情的。”
唐环一怔,倒没想到萧衍会以此来鄙视陈留公主,倒让陈留公主落了下风,当下面色微微变了。
第483章 孔雀夫人与上官夜
夏炚却笑道:“萧兄说的正是,两方竞技,损伤是在所难免,不过萧兄应该更为已方担忧比较好,陈留公主尉迟靖,不但是当年陈留王尉迟风的唯一遗女,而且亦是杨公杨筠松之弟子,杨公之能,天下闻名,他的弟子可是差不到哪去,我先前还在担心,若是陈留公主小心伤了萧兄的人怎么办,如今听萧兄如此通情达理,我倒放心了。”
三人说话各有机锋,而唐环做为使臣并非君主,身份上比不得二位,此时便主动退到一旁。
“杨公之名自是赫赫,但怕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江山代有人才出,我相信这是一场很精彩的大战。”
萧衍以一句不痛不痒不偏不左的话,结束了这次的讨论泗。
夏炚向唐环笑道:“使者既然是来观战,今日来的却正是时候,赐座。”
有人搬来椅子,唐环既然是代表曹炟来的,自然是受得起这个赐座,当下谢了夏炚,坐了下来。
“请陈留公主尉迟靖上殿!”随着传官的声音,尉迟靖走上殿来。
她今日穿着一袭白色素衣,外罩薄纱金线衣,头发简直挽起,却插着一只很名贵的钗,手腕之上的引魂铃露了出来,有些醒目,整个人看起来素净而不失华贵,再加上她眉目清正,却又美的像清晨的荷花,透着令人过目难忘的温淡之意,她的气质比之从前,更加内敛,沉静,从前的冰冷如今被隐隐地藏在眸底深处,难以发现了唐。
萧衍这是第一次见到尉迟靖,本以为,一个玩弄风水数术的女子而已,就算是美,大概也如同他的美人儿那样,带着邪魅的气息才对,却原来是这样的清澈,如夏天山里的涓涓细流,看着人畜无害得很。
尉迟靖先向夏炚施了礼,又一眼看到了唐环,二人便打了声招呼,“唐大人,你也来了。”
唐环点点头,“公主,好久不见。”
夏炚向尉迟靖介绍萧衍,“这位就是萧齐君,至于他的高手,现在还没有露面,我们一起等吧。”
尉迟靖的目光落在萧衍的身上,原本想着,那萧齐老皇帝临死之前还想着立后冲喜,他的儿子怕是年龄不小了。结果看起来对方亦是个少年英才的模样,年龄大约与曹炟相仿,眉目棱角分明,眸光灼灼,锋芒外露,衣饰华贵,一派身居高位的贵公子模样。
“尉迟靖见过萧齐君。”她向他施了礼。
萧衍淡声道:“不用多礼。起来吧。”
待尉迟靖站起退到一旁,他又问,“听说你原名是安歌,曾经愤而倾城为曹炟做祭的那个安歌?”
萧衍早听说过这个故事,但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一是不相信一个女子为了一个男子,而能做出这么惊世骇俗的事情来。二是不相信一个女子会有这样的能力。不过传言都是这么说的,他今儿倒要亲自问一声,看她如何说。
尉迟靖回道:“的确曾用名安歌。”对于萧衍的倾城之说,却是回避了。
夏炚道:“萧齐君,你还要把你的高手,藏到掖到何时?”
萧衍被打断,略微不高兴,却是向侍从道:“让夫人进来。”
夫人?敢情萧齐君请来的高手,也是个女子?
这场戏却似越来越好看了。
众人的好奇心都被吊了起来。
不一会儿,门口出现一个妖娆的身影,只见她全身穿戴与众不同,身上挂了很多的小零碎物儿,颇有些异国风情,一双灵动娇媚的大眼睛在殿中寻视一番,一下子就落到了尉迟靖的身上,二人目光对视,尉迟靖觉得这双眼睛似乎在哪里见过,只是一直有些想不起来了。
女子亦如她一样,给夏炚和萧齐君萧衍施完了礼,夏炚见她面纱没取,略微不悦,淡声道:“你就是孔雀夫人?”
女子道:“不错,正是本夫人。”
她在夏炚的面前,自称“本夫人”,已是不敬。
萧衍笑道:“夏君,我这夫人被骄纵惯了,因此不拘小节,还请夏君包容则个。”
夏炚只冷冷一笑。
对于主动挑衅,特别是挑衅尉迟靖的人,他向来不抱有任何的好感。
只见女子扭动腰肢,到了尉迟靖的面前,语气里略微带着嘲讽,“你现在,倒是公主了——以前,可不知道你的身份如此尊贵呢,以前在我的眼里,你不过是个神婆罢了,安歌,你还记得我吗?”
说着,她缓缓地掀开了自己脸上的面纱。
只见这张脸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却又比小麦色还要深些,一双眼眸里沉满了太多的邪气,而脸颊一侧画着蛇形图,唇角却因为冷笑往一侧微微上挑,整个脸上充满了挑衅和高傲,却是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过的曾经的巫国公主巫雅!
自从巫雅由巫国逃出,倒是一直没再听到有关她的消息,没想到原来她是到了萧齐,并且现在已经是萧齐君的孔雀夫人。
尉迟靖直到此刻方才确定,果然,交易兵器什么的只是个引子,人家分明就是冲着她来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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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巫雅公主。”尉迟靖愣了下,还是礼貌道。
“巫雅?的确,像安歌这个名字一样,也不过是曾用名而已,我现在是孔雀夫人,麻烦以后都请称呼我为‘夫人’,懂了吗?”
尉迟靖微微一笑,“好,孔雀夫人。”
巫雅如此发泄了一番,似乎舒服了些,走到萧齐君的面前去,“夫君,现在已经见过面了,应该没我什么事了。你只需要告诉他们,如何比法就好了,至于后面的细节勿须研究,我累了,先去休息了。”
萧衍很是宠腻地道:“好,你去吧。”
关于巫雅这个人,夏炚自然也是知道些的,心头也有些意外,但想到巫雅曾经的做为,便没有多么同情了。这个女人,有时候笨得要死,头脑简单又善嫉恨,况且曾经还想要强行嫁给曹炟而不得,后又因为曹炟和安歌的介入错失了巫皇之位,她实在是有理由恨她的。
巫雅一走,尉迟靖便也向夏炚请辞。
夏炚当然是同意了。
只是他们都走了,剩余这些准备观战的人,却是一头雾水。
尉迟靖快步追上了巫雅,“孔雀夫人,有一件事,打听一下。”
“你现在好像没有这个资格向本夫人打听任何事。”巫雅停下脚步,冷漠地看着尉迟靖。
“可是这个人,却是你曾经地救命恩人,也是我的哥哥。”
“你说的是,姬风?”巫雅道。
“正是。”
“呵,没想到你还能把他称为哥哥,不过在他的心里,你早已经不是他的妹妹了,当年若不是你相害,他怎会差点被浸猪笼淹死?后来好不容易逃跑了,你还用药物控制他,不过幸好,我看出你不过是故弄玄虚,他不必向你俯首称臣。而且你现在是陈留公主,你姓尉迟,不是姬家的人,你根本不是他的妹妹,而姬风也是个无情的人,谁知道他跑到哪儿去了。”
提起姬风,巫雅似乎有点儿唏嘘,然而也仅仅是唏嘘而已。本来就是吗,区区一个小武将,当年若不是被害而同床共枕,谁会将他放在心上呀,他根本,就配不上她这个堂堂的巫咸公主。
她喜欢的人,从来都是成功的,比如曹炟。就算曹炟不喜欢她,那么她嫁的,也只能是萧齐君这样的人,等闲人士,谁又能配得上她?
巫雅说完,就冷冷睇了尉迟靖一眼,“尉迟靖,当年若不是你,很多事情不会是现在这样,这次,我不会放过你的,必要你死在我的手中,你好在为之,好好珍惜剩余的几天时间吧!”
说完,她扬长而去。
……
大殿内,夏炚倒是主动开口问,“萧齐君,这次的斗阵,是你方提出来的,但是到现在尚没有具体的方法,到底是怎样的斗法呢?需要事先准备些什么,还是——”
萧衍道:“这件事,其实根本不必你我|操心,她们的斗法,现在开始。半个月后,谁输谁赢自有分晓。”
这意思,竟是有可能随时随地开始,比较危险的就是,尉迟清不会知道对方何时动手,何地劝手,不管遇到什么事儿她只有应对,却没有提前预防的机会,这对她很是不公平。
“这不公平。”夏炚道。
“我也觉得不公平,但是没有办法,这是我的孔雀夫人提出来的,她觉得公平就好。”
“你——”夏炚的函养差点要被萧衍和巫雅这对儿给弄得暴废了。
然而萧衍却就此出去了。
午膳的时候,经过夏炚的同意,唐环得以与尉迟靖共进午餐,唐环有些拘谨,见尉迟靖只是不断地给他夹菜,自己不怎么吃,但也不多问什么,唐环只好低首吃东西,吃个差不多了,这才憋不住地道:“公主,您不想问问皇上的情况吗?”
尉迟靖这才像忽然想起来似的,很自然地道:“噢,是啊,和帝还好吗?”
“最近尹铉为碧落行宫的倒阴阳八卦阵很感兴趣,每天都在那附近逛悠,倒是没空理会宫里的事情,所以皇上最近还算是清净。不过——”唐环说到这里,便似乎欲言又止,尉迟靖疑惑问道:“不过什么?”
“最近尹凤与皇上走的很近,尹凤甚至能够在皇上的案前,陪着皇上阅折子了。”
唐环当年蒙闷,被安歌所救,这份感激一直存在心里。他也明白,曹炟娶尹凤乃是不得已,但是现在看到他们越来越近,心里便不免为尉迟靖叫屈,这时候便又道:“公主,要不,这次斗阵之后,还是随着使者队伍一起回邾国吧,再好的感情,也经不住时间和距离的相隔啊。”
尉迟靖的心里,一下子下起了潮湿的雨,手里的勺子,当地掉在汤碗里,恍若未觉。
好半晌才道:“他好,就好。”
之后,连唐环似乎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深夜,尉迟靖独自站在冷月之下,如今她独处的时间越来越多,甚至连与夕夕聊天的兴趣也在减弱,没事的时候总喜欢在院中发呆。但是今
夜,她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手上的引魂铃似乎有些颤抖,她将目光从虚空中收回来,手指按在了卦钵之上,另一手却扣紧了六枚铜钱。
目光向周围扫视一番,却并没有发现异常。
白天的时候,夏炚已经亲自来告诉她萧衍的说法,其实这对尉迟靖来说,一点都不意外,太符合巫雅的性格了。当年她也是极任性,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用上自己的幻术。
其实经过尉迟靖与巫咸国那总是减不断的缘分,已经令尉迟靖对巫咸一族的术法有所了解了。巫咸国的术法注重的是幻之一字,当然这个幻字,却比之一般的幻术要厉害很多,民间也有那种巫婆和神汉利用幻术骗人钱财,可是多数都需要辅以药物,究其原因,不过是药物引响了人的神经,而至人产生美妙的或者是可怕的幻觉,以达到其敛财的目的。
而巫国的幻术,却好像一把利刃,劈开虚空,那是另一个世界的东西,他们会把他们的手伸到那虚空中去,拿出自己想要的东西,用这些东西害人或者是救人,当然他们也有可能是辅以药物,但那只是低级巫师才会做的事情。
以前,巫雅的术法便已经不错,不知道现在又进步了多少,她离开巫咸国很久了,大概又学了其他的什么术法,才致邪气上身,如今整个人都有一种很鬼魅的气质,这可与巫咸国的正宗大巫师完全不同的,巫咸国的巫师,级别越高,气质会越纯净,就好像得道高僧般,有一种令人敬佩和尊重的光环在身上萦绕。
尉迟靖见过巫雅之后,可以确定她定是遇到了什么人,另外学了邪术,走入了偏门。
然而所谓偏门,又到底是什么门呢?正邪又如何区分呢?尉迟靖从来不小看所谓偏门数术,但凡是技能,做正事是自然是正的,做坏事时自然是坏的,而且偏门中不乏真正的得道高手,比如况离,她从来觉得他所学之术,其实也应该是属于偏门的,然而他却是个好人,当今世上,能够出其右者,也是极少。
只是有些偏门数术,习练之,对人的心智有所影响,极易走火入魔,令人心性改变,变得邪恶、暴怒甚至是嗜血。
她不知道巫雅到底属于哪一种,但现在巫雅既然选择了这种暗箭伤人的方式来斗阵,只能说其心性,甚毒,而对于一般的伦理规则,只怕并不放在心上。
所以她不得不防。
可是她观察了好一会儿,却觉得腕间引魂铃又安静下来。
刚才慢慢逼近的那股邪煞之气,似乎又退过去了,连地上翻滚的枯叶,也停止了翻滚。
她默默地松了口气,见明月当空,四寂无声,想必那巫雅今夜不会来了,于是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却发现房间里竟然已经有了一个人,她紧惕地喝了声,“谁?”
那人手中的火折子缓缓亮起来,将他的眉目照得很清晰。
竟是那么熟悉的容颜——
尉迟靖的眼眸里刹那间涌上泪雾,“你,你果然没死,他没骗我。”她蓦然捂住了自己的唇,害怕哭出声来。
“是的,靖儿,我没死,我一直都好好的,却是你,这些日子定是受苦了。”
他的声音温柔和善,站了起来,走到她的身边,“靖儿,能在这里见到你,真的很开心。”
“上官夜,你到底跑去哪里了!”尉迟靖说着,狠狠地在他的胸口捣了一拳。
上官夜捂着自己被打痛的地方,可怜兮兮地道:“我们这么久没见了,见了你便想要杀了我吗?你这个刁蛮公主,本以为你恢复记忆了,会对我好些,哪知道还是那样!”
“你想我对你好,你得看你值得不值得。我问你,你即称我为公主,为何当年汾城发生事情的时候,我被关在兰苑,你却不去救我?为何当初我四处寻不见你,为了你还差点杀了曹炟!?你这个缩头乌龟,你不是说会效忠陈留旧部一辈子,会保护我这个陈留公主吗?关键的时候你倒是溜得挺快!你溜了就溜了吧,现在还敢出现在我的面前,你不是找打吗!”
她越说越生气,居然又向他打去,上官夜做好了挨打的准备,五观都拧在一块儿了,准备受她的打,她的手却在快要触及他衣衫的时候停了下来。
转身给他倒了杯茶,“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那你,原谅我了?”上官夜笑笑地道。
“你先说怎么回事,我再考虑要不要原谅你。”尉迟靖可不能被他轻易的绕进去。
上官夜却是为难地道:“有些事,还不能告诉你。”
尉迟靖的脸刹那间黑沉下去,瞪着他不说话。
上官夜连忙道:“我的好公主,我们好不容易见一次面,求你别这样行吗?这次若不是随行于萧齐君,我还根本不能出现在这里。”
尉迟靖秀眉紧拧,“你不告诉我也行,不如我问几个简单的问题,你回答一下好了。”
上官夜觉得这是个套,但是如果他拒绝的话,恐怕尉迟靖真的会翻脸,当下只得无奈地点点头,“好,你问,能够回答的
,我一定回答。”
尉迟靖很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这人,什么时候变成这个德行?
“我问你,你说你跟着萧齐君来到这里,难道你现在投靠萧齐了?”
“没有没有,我生是邾国人,死是邾国鬼,哪能随便投靠到别国。”
“我再问你,你即没有投靠于他,为何这次可以随行而来?”
“因为我是他的朋友,还记得当初汾城之时,萧齐老皇帝快要死了,居然还想把你娶过去冲喜,后来和帝让我去萧齐杀了那个老家伙。结果老家伙本来就命不久矣,稍作一点手脚便一命呜呼,之后便如同当年先帝去世,我邾国几个皇子夺嫡一样,萧齐的几个皇子也开始了这方面的战斗,而我呢,觉得萧衍这小子,莫看他表面一幅很没有担当又愚蠢的样子,实际上却是珠华内蕴,相当有脑了的一个人,而且讲情重义。
这么着说吧,他们的老子死后,几个儿子都是当众做足戏,只要这个小子深夜祭拜他老子还哭的双眼红肿,我见他如此,于是动念帮他。”
其实这也是曹炟的意思,当初他去萧齐之前,他便说,若是他看中某皇子,可以帮助那位皇子夺嫡,而他是邾国人,既然帮助夺嫡成功,自然是有些交易。然而此时,上官夜却也并不细说此事,只道:“所以,后来他才能夺嫡成功,成为皇帝,自然对我感恩戴德得很。”
这样一说,尉迟靖果然明白了不少,有些细节他虽然未说,尉迟靖稍稍动动小脑瓜,居然也能想到个七七八八。
因此他不再问有关萧齐之事,只道:“还有一个问题,陈留旧部如何了?”
第484章 拜月神女
“那你可冤枉我了,我当时可不知道他们是来找你麻烦的,毕竟像这种内政,萧齐君是绝对不可能告诉我这个外人的。我就是听说,你也在这坤城,才自请随行,不过是为了与你见一面而已。”上官夜着急忙的解释泗。
“真的?”尉迟靖表示怀疑。
“自是真的。”上官夜发誓般地道。
“那你们来了这么多天,怎么现在才来见我?”
“那不是,没机会吗。”上官夜说到这里。
虽然上官夜说的头头是道,好像也都能解释得过去,但是尉迟靖心里却明白,有些事肯定没那么简单的。比如上官夜为什么非要来到坤城见她?就算他是奉曹炟之命在萧齐帮助萧齐君,可是他完全也可以抽时间回到邾国,去探望于她,而不是音讯全无。
又比如,既然他对自己的行踪那样隐秘,这次却为何又冒险来到天烬?要知道夏炚若是知道上官夜还活着,恐怕事情会闹到更大。而且上官夜显然也没打算让夏炚得知他的到来,所以才会偷偷摸摸的来见她。
尉迟靖反而又道:“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上官夜微怔一下,笑道:“当然没有,只是,只是想找你喝点小酒罢了,说起来,我们有多久没在一起喝酒了?”
尉迟靖回忆起,自己与上官夜真正的畅快饮酒,竟是很久很久以前,上官夜还是姬烨妤的时候。
往事如烟,又如幻如梦唐。
那好像是上辈子的景象了。
她自去柜里拿了坛了好酒过来,“巧得很,前些时候夏君送了我一瓶好酒,当时舍不得喝便藏了起来,想着不知道能和谁一起享用此酒,看来就是你了。”说着拿了两个杯子,将酒倒满杯,上官夜也不客气,自取一杯,二人的酒杯碰在一起,各自喝下,只觉得一股刀子般的感觉顺喉而下,末了末了,却化为一股温热,全身都暖融融的。
“果然好酒!”上官夜道。
尉迟靖得意地笑,“自然的。”
“可惜少了点什么。”
“不就是下酒菜,你等着。”
这会功夫,厨房的人早就竭下了,而上官夜又是偷摸着来的,显然不想暴露行踪,找人伺候酒食自然不行,尉迟靖只好亲自出马,悄悄去厨房端几样小菜过来,出门的时候还特意叮嘱上官夜,“上官,我记得你以前特别喜好吃冷牛肉,厨房定有,我给你弄些过来。”
上官夜的眼睛亮亮的,笑着道:“好!”
尉迟靖找了个食盒,到了厨房翻翻找找,还真找到了几样小菜,也真的就有煮熟的冷牛肉,她原本想要切成片儿端过来,不知道怎地心里发急,干脆把一整真牛肉都放在食盒里,又拿了把切刀放在食盒里,打算学那外夷人,把这肉边吃边削。
然而等她回到屋子里,发现桌上有两个空酒杯,那坛酒倒是不见了,上官夜当然也不见了。
若不是那两个空酒杯,还有肚子里的一片灼热,她还真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造了个梦呢!
切!她把食盒放在桌上,“我的好酒唉!我才喝了一杯!强盗!”
可这酒当真也不是一般的酒,一杯初喝入肚,只觉得有些发热罢了,待她这么出去拿食物吹了些冷风,此时居然有些醉了。脚步微微踉跄往榻边走去,抚着自己晕晕的头,嘴里又念叨了一句,“这酒果然是好,就是太烈了点……”说着话,人已经爬倒在榻上,睡了过去。
清晨的时候,是被一阵铜罗声吵醒的,那哐哐哐嚓嚓嚓的声音就好像坊间的百姓在跳秧歌。她猛地睁开了眼睛,听了两秒,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起身后觉得身体轻健,头也不痛,并没有酒后宿醉的症状,当下整整衣裳,打开门走了出来。
只见领头之人,竟然就是孔雀夫人巫雅。
她脸上带着一股邪气,不怀好意地盯着尉迟靖。
“孔雀夫人,这是何意?”尉迟靖看着这一院子穿红戴绿,戴着面具仿若正在跳秧歌的人,心里着实茫然。
“尉迟靖,今日,我们就以这些人为阵,若是你能闯出这个阵来,今日便算你赢。”
尉迟靖听了便有些头疼,这一看就不算是什么大阵,人是可以移动的,当然也是提前排练好的,可是按照这巫雅的意思,就是今儿想起什么,就是什么,今儿赢了也只是今儿赢了,明日还得继续比拼,若尉迟靖有一次输了,那也是输了,的确相当的不公平而且非常烦人。
“我能拒绝吗?”尉迟靖道。
“你说呢?”巫雅笑得很是夸张而不怀好意。
“那怎么开始?”尉迟靖的手已经扣在卦钵之上。
巫雅弹了弹手指,只见刚刚还在敲罗打鼓的秧歌队伍,忽然哗啦“立体”了起来,什么叫“立体”了起来呢?就是如同叠罗汉般,一个踩在一个的肩膀上,站立起来形成一堵又高又阔的人墙,花花绿绿挺扰着人的眼睛,旁的人尚没有看出什么,就觉得有点耍杂技吧。
但是尉迟
tang靖已经一眼看出来了,这一队人看起来的确是像叠罗汉的,实际每个人之间的空隙构成了一种特别缝隙,类似于凌形的空洞,加上晨光从中透出来,如同一只只怒目大睁的眼睛,令人望而生畏。
她从前是由古籍上看到这种以人为本的活动阵容,被称为“恶鬼阵”,当初她看的时候,并不觉得会有人习练这种术阵,因为这是很早很早的一个部落,祭天神时才要摆的术数,为的只是迷惑部落中的男女老少,让他们处于似真如幻的情境中,从而对天神敬仰,畏惧,听从部落长的指挥。
此恶鬼阵由五十六个壮年男子组成,但是需要一个“女神”,以起到画龙点晴的作用,但此女是需要有极阴之体,即极阳配合极阴,才能使此阵发挥最大的效果,但是到目前为止,似乎并没有出现女神,难道“女神”是巫雅,可是根据尉迟靖的观察,巫雅并不是极阴之体。
院子里的奴婢和宫人此时尚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都跑到尉迟靖的身边,道:“公主,奴才们现在应该做什么?”
“你们,全部都退出此院,没有我的同意,皆不许进来。”
“可是,公主您怎么办?”执事及宫婢们倒也看出,巫雅来者不善。
听得哈哈哈一阵长笑,从宫苑的左右飞身进入两个人,却是翟白和聂玉郎,他们二人飞身进来轻飘飘的落在尉迟靖的身边,“你们这些小奴才,眼见着大敌来袭还不逃命去,留下来也不过是添麻烦而已,这里交给我们了。”
其实之前,聂玉郎因为曹炟离开坤城时,尉迟靖未及相送,并且最后并未跟随回邾国,令他大为不开心。再加上后来与翟白护送姬宝禄和曹娇娇到安全的地方,耽误了时日,今日却来的大巧。
尉迟靖的心头亦是一松,“白老爷子,聂兄,你们来得正好。”
聂玉郎哼了声,“不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而已。”
尉迟靖明白他说的自然就是曹炟,但此时不是否纠结这个的时候,只是装没听见,只叮嘱宫人们尽快出去。
一会儿功夫,宫苑里只剩余这一队人,及巫雅。
巫雅找了个很舒服的位置坐下来,一幅坐观好戏的模样。
翟白和聂玉郎都见识过数术的厉害,这时候神情都很凝重,听得尉迟靖道:“此术阵很可能是失传已久的恶鬼阵,按道理说还有一个‘天神女’会出现,她是此阵的关键,此女定是极阴之体质,一会儿便由聂玉郎主攻此女,而翟白老爷子需要防着这些大汉手中的金锣,以免他们暗箭伤人。”
说了这两个要点,三人已经各自亮出武器,等待着此阵开始。
只见巫雅非常悠闲的弹了弹指甲,将一粒鲜红的樱桃放入口中,接着将樱桃籽吐出来,就这一刻,忽然金锣声大作,队伍一下子往三人倒下来,像一张大网,将几人罩在其中。
翟白和聂玉郎并不知道此为何意,紧张地各自张臂挡在尉迟靖的头顶,却觉得眼前一花,如同一阵风从身边吹过。
却并没有伤他们分毫,反而是尉迟靖像是早料到了,动都没动,目光只是盯着阵眼之处瞧着,果然,在此阵倒下来的同时,阵的中央忽然出现一个女子,这女子穿着黑色的纱衣,一张脸儿很是精致漂亮,眉间一点红,然而脸上却泛着说不出的冷和寒,连带着整个人的周围都泛着冷意,就好像她刚刚从一个幽冷的山洞里走出来。
尉迟靖一见这女子,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场景:
那是一个游行的队伍,领头之人脸上用白线画着各种奇怪的图案,他们都赤着上身,头上插着羽毛或者着戴奇怪的帽子,边走边随着乐声在舞动,而后面便是抬着大鼓吹着各类乐器的一堆人,再往后,是一群女子,脸上都缚着轻纱,穿着白色的衣裳,各个看起来都线条修长柔美,舞姿如仙。
队伍中,一个被抬在高辇上的女子,身体肖瘦而容貌绝美,眉心点着一点红痣,神情高傲冰冷,居高临下扫着这些膜拜她的人。
这女子——拜月神女,刘成风之女刘凌儿!
当年在汾城拜月节上与此女有一面之缘,本来这女子自拜月节出现过一次之后,并没有再出现,没想到会在这里见面。
刘成风乃是拜月教的教主,于敬恒皇帝在位时,受过不少敬恒皇帝的恩德,当时朝里拨给拜月教的教费相当可观,令他们能够壮大声势,广收教徒。后来敬恒皇帝落难,他们受彼之恩,自然是要回报,因此一直是站在敬恒皇帝的一边的,曾经甚至带领教众,刺杀过曹炟。
当然曹炟也不是省油的人,之前就已经断了拜月教的教费,后来再三派专人打击拜月教,已经令他们的教徒四散零落,再不复当初的风光与辉煌,而那次在汾城发生的一切,更是激怒了曹炟,其后派人大规模的横扫拜月教,将以前被奉为国教的拜月教,重新界定为邪教。
自汾城之后,曹炟重新打回安阳,夺回政权,以至拜月教再也无法在邾国立足,如今,倒是已经销声匿迹很久了。
本以为,拜月教已经完了,
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拜月教曾经的拜月神女,亦是刘成风的唯一女儿刘凌儿。
好吗,这萧齐君,麾下倒是收归了不少的奇人异士。
恐怕这次巫雅叫阵,真正上阵的却是刘凌儿,尉迟靖并不知道刘凌儿的实力,只是在汾城见她高坐于肩辇之上的模样,冷漠而高傲,打扮的极为圣洁,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当时她便看出这女子,恐怕是非同一般,而她的这种冷,除了自身的遭遇和性格,还有从骨头里透出来的阴气。
再加上这恶鬼阵,几乎可以确定,她就是极阴之女。
刘凌儿出现后,手中拿着一串奇怪的珠子,尉迟靖的目光落在那串珠子上,不由自主地愣了下。
在她的记忆里,对这串珠子其实有非常深刻的印象。
当年,齐王府内,就有这样一个喜欢穿着白衣,打扮的与曾经的沈婥很像,脸也有九成相似的女子——潘玉儿,她的手中,便长年握着这样一串花纹怪异的珠子。
当然,说起来慢,其实这些都是在刘凌儿现身后,尉迟靖观察之下,几秒钟内得到的信息。只见她起身后,手中的串珠忽然飞起,盘在她的头顶,一道盈盈之光将她笼罩其中,手决变幻之下,猛地往上一托,只见四周一下子起了数堵高墙,留下来的通路窄而细长,刚才的人墙,在刹那间变成了铜墙铁壁,铜墙之上,印着人形影象,就好像刚才那些大汉,都被嵌入了墙内。
比较可怖的是,每面墙壁上都有很多个类似于恶鬼眼睛的“洞”,这些洞里迸射出光芒。
尉迟靖将自己的手帕往那束光上呼了下,手帕立刻着了火,转眼间化为灰烬。
再往身后看,却不见翟白和聂玉郎,知道是刚才起阵之时,三人被迫分开了,抬头看,天空只余一线。
尉迟靖疑惑地凝起眉,这到底是幻术,还是幻而为实,是实体呢?
她用手触了下那墙壁,却是寒入骨髓的冷凉,但也确实是金属的质感,如果幻而为实,那么这个实体,又是个什么样的东西呢?
因为那些从“恶鬼眼”里透出来的光束,是可以让人燃烧起来的真火,所以她只能或是低头弯腰,或是扁身错过,艰难地往前行走。
她所居的宫苑并不是很大,甚至只是一个比平常大户人家稍大的院子罢了,但是此阵出现后,窄通道居然非常长,走了好半晌还没有到尽头,而面前却出现了岔路,从这里看过去,可以看到五条通往不同方向的路,每条道上又分别开了不少的门,尉迟靖闭起眼睛,将自己的思绪自由,飘往高处,俯瞰整个数术,终于明白这是个什么东西了。
这是个如同蜂巢般的迷宫。
迷宫之于人,有简单而有趣的,可供人们饭后消遣多余体力和脑力。也有复杂而令人恐惧的,可以将人困死阵中。这个恶鬼阵显然是属于后者,况且还有那些烧灼的光束,可谓非常的凶险。
尉迟靖手中的卦钵摇了起来,仔细的分辩方向,于她来说,这迷宫固然艰难,但是对于她这种风水数术高手来说,应该还能应对,所以她并不着急。
另外的一边,翟白却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凶险,他所面对的迷宫自然与尉迟靖面对的迷宫是同一个,不过他所在的通道内,却飞舞着无数的金锣。这些金锣边缘锋利如刀,撞在墙壁上会起蓝色的火花,翟白虽然武功高强,但因为通道狭窄,腾挪起来有困难,因此才入阵不久,居然就受了好几处伤。
而在聂玉郎所在的通道内,他却只看到一个美女,一个冰冷的美女,她的眸子如同天边最冷的月亮,她的眉目漠然无情,她站在那里,那么美,又那么冷,聂玉郎一生放荡,也见过不少的美女,然而,此时此刻,却不由看的有些痴。
好在,他是知道自己定是在阵中的。
“喂,美女!”聂玉郎摆出一幅浪子模样,“就是你在装神弄鬼吧?这玩意儿——”他摸摸这铜墙铁壁,道:“这玩意儿有点意思,我承认你很厉害,不过我劝你呀,还是早早收手比较好,你再厉害,你能玩儿过尉迟靖吗?你不知道她曾经闯过君山大阵和倒阴阳八卦阵的吗?你们这些,都是小儿科了!”
其实他面对的这位美女,正是刘凌儿,她听了聂玉郎的话,并没有做出任何的表情,只是渐渐地向他移过来。
为什么说是移,而不是说“走”或者是“跑”呢?因为她的裙裾盖住了她的脚,而她的身子也并没有走动的感觉,当真如同仙人那般移到了聂玉郎的跟前,一双眼睛盯盯地看着聂玉郎,眼睛里却除了冷,却是没有其它任何的东西。
整个人如同——怎么形容,如同冷玉雕成的假人儿。
聂玉郎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要摸摸她凝脂般的脸颊,就在这时候,他却觉得刘凌儿手中寒芒一闪,好在他并没有被美色迷了心智,反应也够快,手腕下沉立刻钳住了她的手腕,果然她的手中有一把锋利的匕首。
被聂玉郎捏住了手腕,她并不惊慌,手腕灵同蛇一般灵活转动,居然以不可思议的角度,使刀
尖冲着聂玉郎的手腕,聂玉郎无奈之下只好放了手,紧接着往后退了一步,女子却是如影随行,整个人像一阵冰冷的风,又像邪恶的蛇,直击聂玉郎各种要害之处。
此女是武林高手!聂玉郎这样想着,却又不怕了。
只要不是邪术,论武功,聂玉郎怕过谁来着,当下笑了起来,再次抓住女子的手握,不等她变招,猛地往前一扯,就觉得女子的身体被扯了起来,从他的怀里滑过,然而也只是滑过,聂玉郎本还想将她抱个满怀,没想到她真个就滑过去了,并且腰肢在半空竟能够扭转过来,又杀回来。
聂玉郎大喝道:“有意思!我喜欢!”
更加认真的对待起这场打斗来。
……
此时,阵外。
夏炚与萧齐君萧衍还有唐环,都已经赶过来了。
此阵从外观看,依旧还是五十六个人搭成的人墙,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这些人时不时地口中念叨着什么。他们的阵形随时变化,将尉迟靖和翟白及聂玉郎围在其中,但是阵外的人却能够看到阵内人的行动,比如那些持金锣的大汉,会把手中金锣抛出,袭击翟白。
而刘凌儿则一直与聂玉郎斗在一处。
倒是尉迟靖的动作似乎更加怪异一点,因为她要躲避光束的烧灼,只见她时而摇卦,时而抛出铜钱,一点一点地往前走,然而因为这些人墙随时移动着,导致她时时迷了方向,又重新计算方位,所以行进的也非常困难。
第485章 我是巫师,你莫要找错人了
夏炚看了眼悠闲自在的孔雀夫人巫雅,心里泛起怒意,而萧衍对这些事情似乎早已经司空见惯,向巫雅道:“上次,这个阵式出来,阵内似乎并没有这个白衣女子,夫人,你将她藏得很好。”
巫雅道:“这女子乃是我请来的天女,不到关键时候,自然是不能露面的。”
“原来夫人是有帮手,之前还当夫人自己上战。像这样莫名其妙的女子,实在没有资格与陈留公主邀阵。”唐环忍不住接了句。
巫雅捂着嘴巴轻轻一笑,“她有没有资格,且看她的实力。况且,尉迟靖不是一样邀请了帮手吗?”
唐环气结,翟白和聂玉郎只不过是武林高手而已,与刘凌儿这种能一样吗?
不过现在说什么也都晚了,唐环只在心里骂了声,“好个卑鄙小人!”
正说到这里,忽然看到尉迟靖的一枚铜钱击出,恰巧由人墙的“鬼眼”处击出,尚未落地,便见那铜钱重新回到了她的手中。而站在此“鬼眼”附近的翟白却似乎忽然找到了出口,在金锣再次袭击他的时候,也恰是阵形变化的时候,因为铜钱所指引的那个方向,露出一抹缝隙,翟白自然不会放过,立刻从缝隙里挤了出来。
然后看到人墙变幻,尉迟靖与聂玉郎依旧被围在中间,到了阵外,并不觉得此阵有多么的可怕,大不了把这些使金锣者全部杀了的好!
翟白虽然已经身负多处伤,此时却是咬牙,提剑往人墙冲去。
只见金锣齐刷刷下来,与翟白斗在一阵。
“这个老头子真讨厌,既然已经冲到了阵外,就好好的去保命好了,居然还想着去杀人!”巫雅说着,手中已经扣了手决,显然打算助阵。巫雅这厢还有巫雅可以助阵,而尉迟靖这厢却无人再能助阵,夏炚忙喝了声,“夫人且慢!”
说着向翟白道:“白老爷子,您即已经从阵中出来,可见靖儿能够应对,且来向我们解说一下此阵内部到底如何?唐”
翟白倒清楚尉迟靖在夏炚心目中的位置,料想他如此必有原因,于是长剑虚晃一招,跳下来,到了阵外,远远地倒是向唐环抱了一拳,“唐大人!”
唐环连忙道:“白老爷子,阵内怀况如何?”
翟白又向夏炚施了一礼,接着道:“阵内此时铜墙铁臂,道路错综,该是一个很厉害的迷宫。公主以铜钱之力打出一个缺口,我因此挤出阵来。只是公主和聂兄——”
夏炚道:“既然靖儿能以铜钱之力打出缺口,可见她对此阵已经胸有成竹,白老爷子莫急。来人呀,唤太医来为白老爷子治伤。”
……这边厢夏炚白老爷子被赐座休息,那边厢巫雅却笑得有些阴森,“夏君,您此话说得过早。尉迟靖不过是无意间打出一个缺口而已,她自个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出来,完全是一个未知数呢?说不定,她永远也出不来了。”
此时,过去了大约一个多时辰,清晨的寒意刚刚退下。
一个奴婢嘟嚷道:“夫人来得太急,公主连早膳都没有用过。”
夏炚道:“原来靖儿没有用早膳吗?那朕猜,她一定赶得及午膳。”
萧衍道:“夏兄,话说得过大了。”
夏炚也不理萧衍,在他看来,一个堂堂帝王,居然为了自己的宠妾,耗费心力,跑到别人的地盘儿撒野,就为了给自己的宠妾出口气?这真是太好笑了!
却见阵内的尉迟靖,铜钱再次出击。
这次却直击在五十六人中,其中一人的印堂。
那人啊地叫了一声,忽然从人墙里歪了出来,人墙上刹那间撕裂一个大口子,尉迟靖便准备从此裂口中出来,可是她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似的,蓦然停住脚步,眼睁睁看着被打击的那人又在其他众人的合力下,拉回人墙,使阵法重新恢复。
唐环可惜道:“唉呀!怎会忽然犹豫起来?”
夏炚却似是很明了,“唐大人,想必靖儿知道聂玉郎还在阵中,不忍心独自逃出,因此才没有趁此机会出来。不过她连续击出两个缺口,可见对此阵已经了然于心,唐大人不必担心。”
夏炚对尉迟靖的本事是有些了解的,这个神鬼阵乍看固然是挺厉害的,可是比起曾经的君山大阵、天烬大墓和倒阴阳八卦阵实在不算什么,夏炚气定神闲,令唐环和翟白等人都安心了些,却让萧衍皱起了眉头,而巫雅的脸上也没有了笑容。
夏炚却注意到另外一件事,以前,尉迟靖的铜钱打出去,总是收不回来,需要在战后清理战场,重新将它们一个个的找回来。但是现在,她却可以轻易将铜钱收回,仿佛是用一根线牵引着似的,而铜钱的走向更加准备灵活。他稍微一想便也明白了,尉迟靖一直是会使用一种针技的。
就是曾经在君山下与黑熊习练的针技,针被引线控制,可当成是武器保护自己。
她现在不过是把针,换成了铜钱而已。
而尉迟靖不从阵中走出,果然是为了聂玉郎。
先前她已经助翟
tang白跃阵,她相信自己也能救得了聂玉郎。
用自己的卦钵卜算了一会儿,计算出正确的方位,确定聂玉郎的方向,然后一步一步往聂玉郎接近。
这个过程虽然缓慢,然而却是顺利的。
大约两柱香后,她终于通过错综复杂的各方向通道,达到了聂玉郎所在的通道,这的确让巫雅震惊,她的面色更加难看了。在此之前,其实她也进入过恶鬼阵,就是想亲自试试,此阵到底难不难,当时天女刘凌儿甚至根本没有入阵,就是说当时的阵法,没有此时的阵法这样坚实牢固,也没有此时变幻多端。
可是巫雅被困在阵中一天一夜不曾出来,她根本就找不到出路,好在她进入之前就备好了干粮和水,虽然寂寞了点并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
可尉迟靖居然在刘凌儿入阵后,救出翟白,并且能在庞大的迷宫中,寻找到另一个伙伴所在的通道,这简直就是——
巫雅心里头对尉迟靖的本事是佩服的,同样也是嫉妒的,恨的!
再说通道内,聂玉郎和刘凌儿,都已经看到了尉迟靖。
刘凌儿与聂玉郎缠斗,但并没有完全忽略阵中变化,这时虚晃一招,跳到了聂玉郎的身后。
这样一来,聂玉郎与尉迟靖便在同一方向,而刘凌儿面对着他们,刘凌儿的目光冷冷,盯视着他们,人却往后退着,之后忽然拐进一个通道,不见了。
聂玉郎所在的这个通道内,并没有鬼眼,不再害怕鬼眼光束的烧灼,尉迟靖总算能够站直身子走路,“聂大哥,我们出去吧。”
聂玉郎的目光犹自看着刘凌儿消失的地方。
“公主,求你见事。”
尉迟靖有点儿茫然,“何事?”
“我看上这个女的了,你出去后,能不能跟夏君商量一下,让他和萧衍要了这个女的过来赏给我。”
尉迟靖呆愣愣地看着眼前的聂玉郎,这都啥时候了,他居然在想这等好事?
忍不住抬手在他脑袋上狠狠地敲了下,“这般恶罗煞,你确信你能够压得住?”
“恶罗煞才好玩。”聂玉郎不以为然。
尉迟靖懒得与他胡扯,在观察了半晌后,手中的铜钱再次出手。
这次,果然此阵裂开一个大口子。
聂玉郎心里想着风花雪月的事儿,手底下不含糊,扯着尉迟靖的一条臂膀,二人一个纵跃,就出了阵。出阵之时大概还觉得不愤,聂玉郎的大刀吹向了人墙中一人的腰,待得他们出阵后,那人墙再也支持不住,哗啦倒下一大片,状极狼狈,但是聂玉郎盯了半晌,都没看见刘凌儿从阵中出来,她好像忽然就这么消失了,又好像原本就是此阵中产生的幻象。
一想到幻象二字,聂玉郎的心里就非常难受,好不容易看上一个女子,莫不真的是不存在?
这时,夏炚早已经让人备好了御膳在屋中。
见尉迟靖从阵中出来,连忙道:“靖儿累不累?先去吃饭吧。”
尉迟靖看了眼巫雅,只见她也正在看着她,神情中含着冷笑,然而并没有被气疯。
尉迟靖只是向她点点头,便算打过招呼了。
夏炚像是才想起他们似的,道:“萧齐君,朕已经吩咐过了,你和孔雀夫人午膳备于你们现居的宫殿。”
今日,他要和尉迟靖一起用膳,让尉迟靖安全的用膳。
萧衍自也不会自讨没趣,只道了声,“谢了。”
便牵了孔雀公主的手向院外走去。
在饭桌上,尉迟靖提起了刘成风之女刘凌儿,夏炚也略感惊讶,真是没想到,刘凌儿会出现在这样的地方。又道:“刘家对敬恒皇帝曹煜向来忠诚得很,此次虽然是随着萧齐君出现的,恐怕还是受了曹煜的指使而已。上次揭露石隐的时候,居然又被曹煜跑掉了,真是太可惜了。”
尉迟靖却是若有所思道:“曹煜此人心机深沉得很,他此时不去邾国,反而来到天烬,绝对是别有用心。”
“呵呵,大概是因为邾国有尹铉坐阵,尹铉固然是邾国最大的敌人,或者说是曹炟最大的敌人,然而也是最厉害的护国者,若他不愿意,谁能犯邾国?经过了这么多事,很显然,尹铉是不会再让曹煜有任何的喘息之机,曹煜只好来到天烬玩玩了,不过,我这里可没有什么好玩的。”
“那倒是,你这里无聊死了!”尉迟靖笑着说。
因为这次恶鬼阵的事情,导致夏炚对于孔雀公主这种突然袭击法很是反感,给尉迟靖的宫院周围加派了很多的侍卫,按照夏炚的说法,不管是阵大阵小,只要比过了就是要有结果,这恶鬼阵的结果便是尉迟靖与孔雀夫人比式后的结果,显然,尉迟靖赢了。
他吩咐守着宫苑的侍卫,不许巫雅再踏入尉迟靖所居之处半步。
当天晚膳后,孔雀夫人巫雅便郁郁不乐地坐在镜子前,一双眼睛幽幽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萧衍走了过来,在她的身边坐
下,轻轻地拧了下她的脸蛋,“胜败乃兵家常事,不会因为今日的失败就沮丧吧?”
巫雅心情不好,不搭理他。
又听得他道;“雅儿,这陈留公主原来大有来头,你先前也不向朕说清楚,朕若是早知道情况,却不一定同意你来胡闹。”
“什么大有来头?不就是个外室之女吗?比起我原本是公主的身份,她算得了什么?而且我怎么就是胡闹了!你原本不也是要不要将兵器卖给夏炚而犹豫吗?我输了,大不了你与他继续交易好了,我若赢了,你便有理由拒绝他,我都是一心一意为你着想,你倒好,站在别人那边儿,胳膊肘往外拐。”
萧衍被她说得笑了起来,却道:“倒是朕胳膊肘往外拐了?朕是担心你。朕瞧着那尉迟靖的本事,绝不止于此,你与你们请来的那位什么天女,绝非她的对手。”
“你懂什么?在这风水数术界,可没有什么真正的高低之分。有时候,看起来无敌的高手,偏就输在一个小小的人物手上,而有些你觉得术技低微的小辈,却有可能藏着致命的绝技,很多事不能光看表面。”
“你还有后着?”
“不告诉你。”巫雅又继续道:“而且,萧齐的冬天一点都不好玩,冰天雪地的,不如这小四河,冷则冷亦,却还是有美的地方。要不然,我们今年在此过冬吧,我最喜欢看到夏君对你言听计从的样子,让人心里大为爽快。”
萧衍点点头,“嗯,朕也想看他这样子,可是他有这样子吗?朕见他高傲得很,倒像是我有求他来着。”
“所以啊!我这次一定要打败尉迟靖,让他必须在你的面前这样子,我们才能看到他这样子啊!”
萧衍觉得这有点困难,但是爱妾爱玩,他既然有权有闲又有钱,陪着玩玩也没什么了。
不过,这个尉迟靖,倒真的是个难得的女子。
她在阵中,明明有机会出来,却还是要将伙伴救出来,才出来呢。
嗯,有点意思。
……萧衍想了想又道:“既然雅儿亦是觉得,这小四河坤城的风景还不错,那不如明天我们再出去玩玩,反而那尉迟靖,被夏炚派人将宫苑围成了铁桶不得自由,比之你我,她可是辛苦多了。”
萧衍会开解人,果然巫雅高兴起来,“好,明天出去玩!先让尉迟靖白白的紧张几天!”
说起来这坤城,据说原本就是一个牧场,因为四周水草丰茂,而渐渐地形成集市,一大片草原踏成了光突突的平地,接着平地起高楼,成为这千里之内非常发达富饶的一个地方,这也是夏炚当初选择坤城为帝都的原因之一。
他一路由南往北打来,带着队伍穿越黑山白水,吃了不少苦头,要么说邾国是块大肥肉,人人都想叼一口,实在是邾国无论是风景及建设,风气文化等,都比小四河这些未开化的地方好太多,不过自从夏炚以坤城为帝都后,在这里仿照从前天烬国的习俗,修建了新的皇城,坤城周围和街道上也都植了只有在南边儿才会出现的树木。
而坤城也真的就是一块宝地,稍加修饰,已经颇具美丽,再经夏炚一打扮,硬生生的从北边儿小土妞,变成了南边儿的大家闺秀,颇有些气势。
萧衍将这些改变看在眼里,不得不感叹,夏炚却为帝王之才。
今次他们却是便服低调而来,身边只带了四个侍卫而已,二人悠闲地走在人群中,巫雅时不时地停下来,被路两边的小摊儿吸引,最后看中了一串狼牙,拿在手里道:“这狼牙好大,应该都是从大狼的嘴里拔出来的,狼这种动物很是凶猛,你戴着它在身上,能避煞。”
说着将那串狼牙戴在了萧衍的身上,萧衍低头看着这女子的脸不,她有时候是很刁蛮任性,但有时候也的确会为他着想。
再加上她的妖媚和怪异,这正是令他着迷的地方。
此时幸福一笑,“即是这么好的东西,你自己留着才是。”
巫雅道:“切,我这么厉害,谁能伤得了我?”
正说着,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人群里。巫雅愣了下,待要看仔细时,却见那人影又淹没在人群中了。
不过巫雅确定自己看到了那人。
眼珠转了转,她忽然捂着肚子苦着脸道:“夫君,我要出恭。”
萧衍便往四处看,找能够出恭的地方。
巫雅道:“你去那个杏花村老店等着我,我一会上去。”说着指指前面,他们本来就是说要尝尝这家老店的美食的。
见萧衍点头,巫雅一溜烟地跑到了一个小巷中。
见萧衍在原地站了下,便往老店而去,巫雅这才松了口气。
往四周看了看才道:“出来吧,我刚才看到你了,我知道你也看到我了。”
只见一个黑影从天而降,落在她的面前,此人面容阴聿,带着冷漠和刚硬。
正是很久未见的姬风。
巫雅见他虽然还是那身黑衣裳,但是明显
比先前瘦了不少,冷哧道:“看起来,你甩了我,也没见得就比我过得好。现在隔哪儿混着呢?莫不是混不下去了,又回来找我?告诉你,我现在可是萧齐王的孔雀夫人,不能像以前那般自由,想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了,你莫要来找扰我的好事儿。”
姬风的脸上,勉强地扯出一抹冷笑,“你过得开心就好。”
只短短一句话,却让巫雅愣了下,接着恼怒地道:“我开心不开心,关你屁事啊!姬风,自从认识你,我就觉得我倒了八辈儿霉,现在好了,你肯放了我,我很感激你呀!不过请你自觉点,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二人这几年一起经历过的风风雨雨,历历在目,姬风的心头闪过一抹疼痛,伸手便想抚上巫雅的脸。
被巫雅一偏身闪过了,有点厌恶地道:“你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何事?”
姬风道:“帮我们救一个人。”
就这样,巫雅随着姬风,来到了一个隐秘的小院。
开门的女子,一身民妇打扮,的确也是个三十来岁的民妇,丰满而好客,把人让进门后,就忙着去烧热水了。
姬风却带着巫雅从后门出来,经过一个狭长的巷道,进了另一个院子,此院却颇为华贵,明显刚才他们是从后门进来的。
尚未走到院中几步,便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
“啊——啊——让我死,让我死!”
这声音竟好像是男人和女人同时发出来的混杂着的声音,当真将巫雅都吓了一跳,转目看着姬风,道:“这人是中邪了吗?我巫雅可不是随便一个人,就有资格让我替他驱邪的,我是巫师,不是驱邪师,你莫要找错了人。”
第489章 可怕的人面虫
“雅儿,这人你也认识,况且你现在不是正在对付尉迟靖吗?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现在让你救的这人,也恨尉迟靖入骨,而且这人比你还狠,你若救了她,说不定她能帮你。”
巫雅有些好奇了,二人再往里面走了些,便来到了一个月洞门内,刚踏入,就见一人砰地推开房门从屋子里冲了出来,像没头苍蝇般乱冲乱撞,甚至不小心碰在柱子上,之后就滚倒在地上,双手捂着脸,大声尖叫,仿若正在受着什么地狱里的煎熬。
接着又从屋子里冲出来几个人,迅速地跑过去将她按倒在地上,巫雅的目光落在最后走出来的那人身上,他显得气定神闲,并不慌张,然而眉头却紧拧着,见到巫雅,便道:“巫雅公主来了,曹某这厢有礼了。”
说着竟给巫雅微微施了一礼,巫雅吓了一跳,连忙跳来,“原来是敬恒皇帝!你的大礼我可受不起!”却是笑嘻嘻地说着。
既然敬恒皇帝在此,可不就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第一次见到落迫后的敬恒皇帝,她的目光在他身上上上下下打量,觉得的确是有些变化。
又见先前尖叫的那人,依旧挣扎不止。
导致巫雅一直没看清她的脸。
曹煜道:“她是静姝。”
巫雅似乎一时没有想起来,曹煜又道:“前段时间被人所伤,脸上受了伤,可是伤口不但不好,还让她饱受折磨。我曾经承诺,会找人治好她的脸,听说巫雅公主来到了这里,所以冒昧让姬风将您请来,对了,静姝是姬风的亲妹妹,希望你能看到姬风的份上,救救她。”
正在这时,尖叫的人似乎被制服,安静了些,就在众人放下紧惕之心的时候,她忽然又站了起来,如同恶虎般扑向巫雅,巫雅这才瞧清她的脸,脸上一个大疤痕,这疤痕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造成的,只是周围血色依旧鲜红外翻,但是里头却似乎有很多小小的白色的虫子在蠕动,看起来非常的吓人。
好在姬静姝在将要碰到巫雅的时候又忽然软了下去,整个人摊在地上。曹煜的目光中倒满是疼惜,推开其他人,亲自将已经昏迷的姬静姝抱起来,进入房间置于榻上。
巫雅和姬风也都跟了进去,巫雅看着姬静姝的脸,只见一边的脸完好,然而却并不是印象中姬静姝的模样,倒似是夏炚的样子。另一边的脸有很长的伤口,然而却依旧能看出睫眉纤纤,是女子的模样唐。
巫雅倒也是有见识的人,特别是这东西原本出自于巫国。这时皱了皱眉头,“竟是人面虫。”
曹煜道:“正是,之前没有受伤,不过是被变成别人的模样而已,自受伤后,两边脸形便有变化,而且伤口一直不好,里头有很多的虫子,取之不尽。”
巫雅嗯了声,“当然是取之不尽,她脑子里有一只母虫,这只母虫会产下很多很多这样的小虫子。中了人面虫的人,面容之所以会改变,正是因为这些小虫子的原因,它们平时就藏于人的皮肤血肉之中,像一个个纺织工,将人的脸纺织成母虫想要的样子,如今这皮肤破损,它们却依旧活跃。”
“那要如何是好?难道让她一直受这样的折磨吗?”
“除非,劈开她的脑袋,将那只母虫拿出来,否则——”巫雅虽然没有说完,大家也都明白她的意思了。
曹煜有些无力地坐在榻边,“意思是,没救了吗?”
面色略微苍白,他抬起头看着巫雅,“真的,没有别的任何办法了吗?”
巫雅点点头,却又道:“敬恒皇帝,我记得,你并不像如此长情之人,我倒是听说过,这个姬静姝没成这样子的时候,似乎你对她并不怎么样呢。现在又何苦摆出这样的模样?就让她自生自灭岂不更好?说实话,我对人面虫虽然是有些了解,但还没有见过这样的伤口,看它们如何在活着的宿主里继续生存的情况,你说会不会到最后,她全身都是这种虫子呀!”
巫雅的语气有些许恶毒,透着令人彻骨寒冷的凉意。
这一刻,曹煜的眸子里只有绝望。
他再看了看尉迟靖脸上那可怖的疤痕,好半晌,喃喃地道:“一会儿,她醒来,会再次受不了这折磨而疯狂,渐渐地,她根本不会认得任何人了,她不会再记得以前的爱的恨的往事,因为没有谁能够经得住这样的折磨。巫雅公主说的对,这样的活着,于她来说,不如死了。”
他从腰间拔出一把短匕首,紧握着那匕首,“既然如此,我不如送她一程,也好叫她少受些折磨。”
他的泪一滴滴地落下来,落在姬静姝的脸上,她的眉睫抖动,缓缓地睁开眼睛醒了过来。见此情景,却并没有再继续挣扎,反而露出一抹笑容。虽然以她的脸来说,这抹笑容是那样的可怖,但曹煜是明白的,她造成他的做法,她也不想再受这样的折磨了。
他的手狠狠地擅抖着,刀的锋芒在照进屋里的阳光里,泛着寒意。
“静姝,那时候,你一定以为我抛弃了你,一定非常的伤心难过。”
tang姬静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她不再说话,似乎也没有再需要说的什么话了,听得曹炟道:“我说过,我不会再撇下你,无论是什么样的情况,那日我提前出走,不过是因为要想办法救你,静姝,可是我还是晚了,让你受了这样的伤害,对不起!”
姬静姝的眼泪也从眼角缓缓流出来。
她颤颤地抬起手,想抚一下曹煜的脸颊。
曹煜的脑海里,一时闪现出很多的往事……
自安平郡第一次见到姬静姝时,就知道她是个有野心的女子,他一度因为如此,而冷落着她。后来也知道她为了想要进入宫里,不惜利用自己的弟弟姬宝禄,而至他不死不活地熬了好几年,差点儿就死了。
又想到她曾经为了爬上权力的癫峰,那样的努力过,她心狠手辣,但她更像是曹煜的一面镜子。
曹煜一把握住了她的手,“静姝,我爱你。”
这似乎是曹煜,对第二个女子说出了这三个字,然而这含义却与从前有所不同。
在他说爱她的时候,他的匕首也在接近着她,眼见刀尖已然到了胸口的衣裳,忽然听得巫雅道:“你们虽然是坏人,但我向来不忍心看到有情人被拆散。上天总是做这样的事情,喜欢让坏人受到惩罚,什么都得不到。但是我却觉得,就算是坏人,也有权力得到爱情的。”
她的话让曹煜手中的匕首忽然停在半空,扭头看着她。
她走过来,将他手中的匕首固执地夺了过来,只觉得匕首柄上满是汗渍,她将匕首隔在一旁的桌子上,这才缓缓地道:“其实,对付这种人面虫,也并不是没有办法。这人面虫本来是巫灵逸培养出来的邪虫,初时便用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婴儿肉喂养,所以这虫其实是有主的,懂得人语,也会明白自己的使命,它得了令,便会一直执行下去,除非能够闻到主人投饲的味道。”
“巫雅公主,你的意思是——”
“主人是已经没有了,但是那饲养的味道还在,你们想办法找来一个阴年阴月阴时阴日出生的孩子,这孩子不能超过一岁,将它带来后,人面虫自然会嗅到它的味道,而缓缓从伤口里爬出来,去吃自己的食物,只要母虫出来,那么她脸上的这些虫子,自然会在很短的时间内死去化为血水,剧说这血水,对人的容颜倒有些滋养的作用呢,说不定她的容颜,还能不留疤痕恢复如初呢。”
曹煜忽然松了口气,“这,这太好了。”
倒是姬风说了句,“以命换命,对那小婴儿,却太不公平了些。”
这句话说出来后,曹煜微怔了下,然而姬静姝却忽然开口说话,“小婴儿什么都不懂,死了便也死了,可以继续去投胎。”
显然,得到自己能够恢复的消息,她是什么都不顾得了。
巫雅的脸上露出一抹邪恶的笑容。
姬风护送她到了刚刚两人初见的小巷里,姬风的语气有些凝重,“雅儿,你刚才说的那是真的还是假的。”
“自是真的。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这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婴儿可是很难寻呢。就算她的运气是好是坏了。不过有了这样的生的希望,她便是多么的痛苦,也一定会活下去了对不对?我喜欢看到别人痛苦的活着。”
“你——”姬风脸上现出怒容,“你疯了!”
“对,我是疯了!姬风,当年你甩了我的时候,就该知道,我这辈子,是不可能再好了。当初你救我,对我百般的好,让我芳心许于你,可是你做了什么呢?你不过是因为自己的失望,就夜夜笙歌,与那些烟花女子混在一起,让我独守空房,这就算了,我只不过是杀了那些不要脸的贱女人,你居然就抛弃了我!”
“雅儿,过去的事情,不要再提了。”姬风似乎理亏,低首道。
“不过,姬风,你不用懊恼,因为被你甩了后,我就遇到了更优秀的萧齐君,我现在很感谢你当年不娶之恩呢!还有,你与曹煜混在一起,无非就是还没断了那向往爬上高位的心,你一辈子,只能靠别人往上爬,这就会注定你的失望。姬风,你不会成功的,你到哪儿,都只会是别人的一条狗!”
巫雅骂他骂的甚是痛快,积在心里的恶气,似乎是出来了些,
之后,不理会姬风,径直往老店而去。
到了之后,却发现萧衍正坐在临窗的位置,一瓶小酒已经空了一大半儿。
“美人,你出个恭,怎么这么久,我都要等不住了,刚说要去找你。”
“我这不是来了吗。”
巫雅一屁股坐在了萧衍的面前,看着他双似笑非笑的眸子,她道:“我不是出恭去了,是去做了件好事而已,是救人的好事哦!”她笑得很是开心,好似真的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
萧衍倒也不紧追着问,他太了解眼前这女子,她所谓的好事,不可能是真正的好事,那他倒也懒得去过问了。
而此时此刻,尉迟靖也正在
郁闷,这个上官夜,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她已经两天没有见到他了。
又想到,自己的宫苑外面这么多守卫,大概他是不方便出现。
犹豫了好一阵子,干脆从院子里走出来,打算去各地方逛逛。结果刚出来,就有人拦住了她,“公主,皇上说让您在院子里好好休息,外面危险。”
尉迟靖哭笑不得,“这是在软禁我,不是保护我。”
可是侍卫得了令,自是不敢违抗的,只是为难而固执地挡在她的面前。恰巧这时明云夕过来了,这几日她也没怎么露面,主要是因为尉迟靖的事儿,夏炚居然那样的对待她,使她有些伤心。
尉迟靖见她已经扔了双拐,走路虽然走的还是很缓慢,却毕竟能够如常行动了,而不是像个病人。
眼睛微微一亮,“夕夕,你的身子好多了。”
明云夕没有理会她,亮出自己的皇后身份,“现在是我让她出来的,皇上要是责罚,本宫一力承担。”
侍卫见状,只好向明云夕施了一礼,放了尉迟靖。
“夕夕,谢谢你。”尉迟靖道。
明云夕还是一脸的不高兴,道:“不用谢我,我只是看不惯他对你这样着紧。”
尉迟靖也有点生气了,“我已经按照你的意思做了,你还要我怎么样。”
尉迟靖一般情况下,倒是很少摆出这样生气的模样,明云夕略微意外,接着却又笑了起来,“我只是随便说说的,靖儿,你莫要生气。”
尉迟靖却一幅不想原谅她的样子,“夕夕,我今天心情不好,想一个人走走。”
明云夕咬咬牙,盯看她一阵,终于道:“好吧。”
她说着,转身就离开了。
尉迟靖松了口气,其实她心里明白,自己与夏炚之间什么也不可能有,也根本无意介入他们夫妻之间,但是还是被人误会,而至烦恼,实在是有些无辜。但她让夕夕离开,却也是别有用心,找了个凉亭,在里头坐下来,然后摇着卦钵,将铜钱洒在桌上,盯着看了会儿,便又起身,往西面的小路行去。
此宫殿往西,便是比较偏的地方了,因为是新修的宫苑,里头尚未住人,平日里只有些扫洒丫头和宫人来去,到了这样的深秋,更显得萧瑟,来的人也更少。尉迟靖往前走了好一阵子,才看到几栋宫苑,修得倒是很华丽,但也是略显冷清的样子,正想着什么,就听到身后一个人声道:“公主,是在找我吗?”
尉迟靖回身,果然就看到了上官夜。
他倒是气定神闲,一幅无所事事的模样。
尉迟靖丢给他一个大白眼,“你这么神出鬼没的,让我以为见了鬼。”
上官夜挑挑眉,只笑笑地看着她。
尉迟靖打量了下四周,发现最近一处宫苑上书“大名阁”。
“你不想见夏君,所以日日躲在这里?”
“倒也不是,夏君是皇帝,很多人想见他还见不到呢,我呢,只要不求见,他也是难得见到我的,根本不必躲。不过这个大名阁很有意思,所以我常常过来看看。”
“哦,有些什么意思?”
上官夜道:“我们进去说吧。”
说着前头带路,却没有从正门进入,反而是去了后门,此宫苑前后皆是封闭式,可见皇帝应该挺注重这里的。后门也挂着一把锁,而且门高墙也高,就算是有轻功之人也不易翻跃,尉迟靖不由皱眉,却见上官夜从身上拿出一把钥匙,直接打开了锁。
尉迟靖张大了眼睛,“你怎么会有这里的钥匙?”
上官夜将钥匙重新挂在腰间,“以我上官夜的聪明机智,这点小事哪能拦得住我。”
二人进入这个院子,尉迟靖才发现,这里的布置比在远处瞧见的可是好多了,而且很是郑重其事,绝不像那种随随便便的宫苑。里头几栋小楼造型各异,而且每个小楼上都标着“丙乙”“未庚”等字样,像是某种年限。
上官夜推开了“丙乙”门,这里是夏炚储存各类书籍的地方,说是书籍,其实都是这么多年来,跟随着他的各类档案而已。
“这里有很多有关夏炚的东西,甚至保存了当年来到安平郡之前的很多事件的秘辛。我呢觉得这些很有意思,有时候就过来瞅瞅。看过了这些天,收获不少,原来他真的是杨公的弟子呢,严格意义上来说,就是你传说中的师兄了,而且他拜师的年龄极早,是在他刚出生不久,就已经拜在杨公门下的,十岁那年被晋为小郡王,由吴郡往安平郡前行时,其实根本就不必经过燕苍山,他和他的娘亲特意绕道至燕苍山,也是别有原因的,只怕是去探望自己的师傅而已。”
尉迟靖的心忽然有些怦跳起来,问道;“那这些事件秘辛里,有没有一件是记录安氏之死的?”
有些事情她早已经怀疑了,只是没有确实的证据。
上官夜却摇摇头,“没有发现。”
说到这里,却又道:“原来你心里还记挂
着安氏,在我看来,你虽然名誉上是她的女儿,可是她真正的女儿,安歌——是早就死了的吧。你现在的记忆里,并没有当年安歌的记忆,可是你对安氏,似乎还是有很深的母女情。”
其实这件事,尉迟靖早就想与上官夜谈谈了。
此时正好他提起,她便道:“是啊,其实当年的安歌,在宝禄带人围攻时,就已经死于灰烬中了。活过来的是我。可是我知道,你与当年的小安歌之间,是有些故事的,你从来没有讲过,可是你屋中一直挂着那幅小安歌的画像,你爱着小安歌对不对?”
上官夜的神情微凝,好半晌才苦笑道:“怎么办,过了这么久,竟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接着他又道:“其实,小安歌是第一个知道,我是男子,而非女子的事实。那时候就算是小蝶,都还不知道这件事呢。小安歌虽然是个外室之女,生活又那么落迫,但却是我见过的最聪明,最可爱,最单纯,最善良的女孩子,当她知道了这件事情后,马上就明白我有我的难处,还来安慰我,绝对不会告诉别人的。”
尉迟靖能够想象出当年的情景,上官夜的身份被隐瞒,生活的该也是战战兢兢的,假如当时的小安歌没有那么懂事,不知道他会不会杀了她?
又听得上官夜继续道:“我那一次去安平郡,就是想带着小安歌和我回安阳,从此以后生活在我的生边,我至少可以让她吃饱穿暖,过些好日子,不必再在那里可怜巴巴等待姬家的一点怜悯,只是没有想到,我却去晚了。那时候,你拒绝与我一起离开,我还很奇怪呢,却没有想到,我的小安歌早已经去了。”
第490章 输了一着
“斯人已逝,上官,你要节哀顺便,过去的人和事,再也追不回来,我们还是要往前看。”
“是吗?”上官夜硬生生把心里的疼痛压下去,“是啊,过了这么久,其实我已经不太想念她了。公主,不过有些事情,并不是说追不回来便可以不追的,这些事以后你便明白了。泗”
尉迟靖没有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只是笑笑。
二人又继续往房间里去,只见果然是摆满了各种书架,架子上也摆满了各种书籍与档案,每个书架都满满当当的,上官夜又道,“夏炚把有些东西混杂在这些书籍里,若不是认真刻意寻找,很难把有些事情连系起来,他真是狡猾。”
尉迟靖道:“真是奇怪,他若是害怕这些东西被人发现,毁了也就是了,为什么要隐藏起来?”
“大概这就是‘根’的力量,没有一个人,想失去自己的根,没有一个人,不想知道自己从何处来,又将到何处去,其实我觉得夏炚对自己的身世其实是很怀疑的,你记不记得,当年君山大阵中,那张曹燕分界地图?你知道这张地图是落在谁的手中了吗?”
尉迟靖沉吟了下才道:“……那个人,在最后的时刻忽然窜出来,在时间上的把握简直精准,而他做这种事应该不是第一次了……”她想起当年在宫里,那人抢夺先皇遗旨时的情景,“我猜,应该就是夏君拿到了曹燕分界地图。”
“其实如果他真的是天烬后裔,只需要拿出这张地图,邾国江山就能去半,可是他虽然恢复了天烬旧号,然而当初起事,却是以先皇七皇子的身份起事,就是说他拿着先皇遗旨,公之于众的身份也是七皇子的身份,而非天烬后裔的身份,这件事就很有蹊跷,如果他能证明自己是天烬燕王后裔,就算是现在,也可以依此地图分走邾国的半壁江山。”
“是否——地图根本不在夏炚手中?”尉迟靖又猜测到。
“当时君山大阵中就那么些人,而最后能够保全自己,没有出现的就只有他,连曹煜都怀疑是他拿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而将他软禁起来。我觉得地图一定在他手中,但是有某种原因,使他宁愿自己铁骑踏千里河山,也不愿拿出来,坐享其成。唐”
上官夜说到这里,却又有了另外一种想法,“或者是,地图起先是在他的手中,但是后来,已经丢失或者被人抢走。”
尉迟靖的脑海里忽然冒出来一个人,当时知道这张地图存在或者看到这张地图的,除了代宏文和她,还有一位就是曹炟。
难道是曹炟——
尉迟靖觉得自己越发看不懂这件事了。
上官夜又道:“至于夏炚,当年在吴郡,发生重大瘟疫,还伴有僵尸横行,导致百姓一夜之间很多人变成活死人。曹项苦民之所苦,居然亲到吴郡解决问题,民间之皇杨筠松自然也到了,二人均在吴郡停留了一段时间,而瘟疫和僵尸也被治住,后来,吴郡的郡志却被毁了,接着并入柳郡,所以现在想查找当时的情况已经很有限。”
这些事情尉迟靖以前倒是听曹炟说过,所以并不奇怪,只道:“研究这些也没有什么用了,上官,这些事情既然是夏君的秘密,又不想公之于众,大概是有他自己的想法,我们也不必过于执着了。”
上官夜一笑,“是的,看起来他的身世如何,已经没有关系了。但是就我了解到的情况,发现他有可能错了。”
“什么错了?”
“身世错了。”上官夜道:“他有可能,并不是曹项的儿子,甚至也不是什么天烬后裔。”
“那他——”
“我猜,他只是个傀儡,一场大局中,必须要出现的一个棋子。”
……
入夜,尉迟靖独自在桌前,转动着手上的引魂铃。
与上官夜的一席谈话,让她的内心也产生了很多的疑惑。
夏炚曾经说过,他早知道她是他的师妹。
也早就知道她的身份。
在安平郡的一切,原本就在预料之中。
他是奉杨筠松之命,在十三年后将千年龟壳卦钵及六枚铜钱交给她的。
是啊,他果然像是凭空冒出来的棋子。
他这些年的轨迹,不过是一个过河的卒子,静悄悄的过了河,然后开始斩兵杀将,无往而不利。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门外却传来声音,“公主,孔雀夫人求见。”
尉迟靖本来想说不见,犹豫了下,还是道:“让她进来吧。”
尉迟靖自到门廊下迎接,只见巫雅穿着一身亮恍恍的衣裳进入了院子。
“安歌,你觉得,天女的功夫如何?”
巫雅单刀直入。
巫雅习惯称她为安歌,尉迟靖并没有刻意去纠正,只道:“她所学应该是当年黑茅术的一种,以幻术控制人心。但是她能够以幻化实,这功夫在所在类旁里算是出类拔萃。”
巫雅也到了廊檐下,顺势坐在廊下的石椅子上,“安
tang歌,你觉得你和她比拼,胜算如何?”
“我自不会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话里的意思是,刘凌儿还是差了点。
巫雅笑着说:“没错,连我都觉得她肯定不是你的对手,她那个恶鬼阵,在开阵之前,原是想着至少能困你两天两夜,第三天或者能够打开出口,可惜她连半天的时间都没有做到。不过说实话,你有这个这样的对手,肯定也觉得挺头疼,况且她还是我的人。”
尉迟靖应了声,点点头,也坐了下来,目光却是平和直视着巫雅的脸,“巫雅公主,我知道你还在为当年的事情恨我,可是当年的事情发生的太快,谁也没有预料到最后的结果,那巫灵逸最后也被证实,之所以要帮助你也不过是另有所图而已,事到如今,你已经是萧齐君的孔雀夫人,高高在上,富贵荣华,难道这样,还不足以让你释怀吗?”
“释怀?如何释怀?”巫雅语气嘲讽,“你能让我回到巫国,能让我那好姐姐巫明珠向我道歉,能让我成为巫皇吗?”
“巫皇?为何你如此执着于巫皇之位?”尉迟靖实在不能理解。
“这你就不懂了吧?我那好姐姐,自诩什么都比我强,所以所有的好事都落到她的头上。我就是不服而已,她喜欢当巫皇,我就偏抢她喜欢的,只要是她的,我都喜欢抢一抢,抢不到无非就是被人嘲笑,抢到了的话,看着她伤心难过沮丧,我却是开心得很。”
尉迟靖想到当年,她看上曹炟,想嫁给曹炟,结果半路的时候唤出蛇阵,差点儿将她淹死在沼泽里的事情。
“难道你一辈子,就只想着一个‘抢’字吗?那多累。或许你此时已经得到的,便是别人心目中最好的,也是上天能给你的最好的。抢别人的东西,并没有什么好玩的。”
巫雅点点头,又说:“好,这个不过是观点问题,你不同意也没有关系,反正你虽然不是用抢的,可是你无意间也抢了别人好些东西。尉迟靖,你若不想和我继续纠缠下去,倒是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尉迟靖问。
“把巫灵珠给我,那么以前的一切,就一笔勾销。”巫雅的语气忽然严肃起来,而且似乎已经很笃定,巫灵珠就在尉迟靖的手中。
尉迟靖微怔了下,“巫灵珠乃是巫国至宝,怎会在我的手中?看来,你是找错人了。”
“我没找错,我知道,巫灵珠现在就在况离的手中,而况离是你的师兄,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关系,但是就我个人的观察,只要你遇到危险或者困挠的时候,你那位好师兄就会出现,就好像去年汾城之危,萧齐与邾国相斗,若不是况离插了一手,你自信能赢吗?”
尉迟靖终于明白她打的什么主意了,原来她并不指望她自己或者是刘成风之女刘凌儿打败尉迟靖,而只是想制造一种危急感,让得到消息的况离赶来,然后呢,巫雅就可以来个守株待兔,待况离一来,便将他擒下,到时候,巫灵珠自然逃不出巫雅的手掌心。
可是巫雅太小看了况离,若他不想被擒住,又有谁能擒得住他?
况且,况离的身后还跟着两个老怪物,眼睛似乎也都是盯在巫灵珠上,反正不管怎么算,算来算去这颗巫灵珠,都不可能落到巫雅的手上。
尉迟靖心中一动,却忽然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的样子。
这哪能逃过巫雅的眼睛,她的目光像蛇一样盯着她,“安歌,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好了,我今日还能与你心平气和的谈,完全是因为我这个人很懒,能不多废力气就节省着点用,待过了今夜,或许我们就没有这样谈话的机会,介时,便算你求到我这里也没有用,就算我夺不过巫灵珠,也会弄个鸡犬不宁。”
尉迟靖想了好半晌,这才道:“其实,有件事你应该听说过……”
巫雅连忙竖起了自己的耳朵,颇感兴趣地道:“不知你指的是何事?”
“邾国,碧落行宫,倒阴阳八卦阵。”尉迟靖给了她一串关键词。
这件事巫雅当然是听说过的,道:“就是前些日子,安阳闹出火牛闯闹市,碧落行宫被铲平的事情。听说过,不过传闻中似乎倒阴阳八卦阵非常的邪门,到现在依旧被重兵把守,人兽皆不能接近,说是闯入一只苍蝇、老鼠,也会被阵里的怪物给杀死……不过我觉得这不过是夸大其词了而已,天下或许有这么霸道的阵式,但不会霸道的这么明显,因为天下之阵,只要露了本相,就一定会被破掉。”
“可是,这个倒阴阳八卦阵,的确是很例外,它已经露了本相,可是还是没有办法将它破解。我当时进入阵中,若非是况师兄的帮助,恐怕亦是难以逃出。主要此阵并非是独立大阵,而是阵下有阵,此阵之下,据说压着一个大妖怪,据体是什么妖怪,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况师兄进入那里后,便没有再出来了。”
巫雅的眸子蓦然冰冷,像是要把尉迟靖看透。
尉迟靖又道:“我知道你不信,但你只要稍加打听,便知道我说的是不是事实。或许那巫灵珠,的确是
在况师兄的手中,也或许不在,但是况师兄,却一定还在倒阴阳八卦阵中,这个是千真万确的事情。”
巫雅冷笑道:“这即是说,就算我再找你麻烦,你的况师兄也不会出来救你?因为他被困在阵中,不得脱身?”
“正是如此,巫灵珠不在我这里,孔雀夫人再动多少心思,也是枉然。”尉迟靖坦然道。
“好,这件事我会查证的。”
巫雅说完,似乎谈兴已枯,立刻站起身来告辞了。
她刚走了一会儿,院子里忽然起了阵风。
尉迟靖打了个寒颤,就打算回屋子里,刚刚走到门口,便听见一声呼唤,“靖儿。”
声音那么熟悉,令人心颤。
尉迟靖蓦然扭过头来,就见院子的中央,站着一人,身穿黑氅,一头白发在夜色中格外显眼,眉目如画,周身散发着疏离的感觉,然而他微微上扬唇角,还是显出了几分令人迷恋的温柔。
尉迟靖的眼眸渐渐充满泪雾,就这样与这人对视着,最后终于忘记了什么国仇家恨,终于不记得所有的纠葛,只记得自己是爱着这个男子的,她不顾一切地,像一只被放飞的小鸟般,从台阶上冲下来,扑向他。
她甚至都闻到了他身上独有的气息,然而就在她扑到他的怀中,也分明看到他张开双臂微笑着迎接他的时候,却觉得自己只是扑向了一团空气,根本就没有实在的触感,愣了下,看着面前的空空如也,她惶然无措。
却听得哧一声轻笑……
却分明还是巫雅的笑声,她蓦然清醒过来,怒目看向笑声处,只见巫雅的确站在那里,一只手还玩弄着自己衣饰上的一个拇指大小的骷髅头。
“巫雅,你怎么还没走?”尉迟靖恼羞成怒,手不由自主地紧握在一起,要知道这忽然的大喜至忽然的失望,莫名复杂的情绪让她几乎不能自控。
巫雅却笑着道:“你这里现在重兵把守,旁人难以进入得很,我好不容易进来了,自然是要和你玩玩。不过没想到你这么容易就上当受骗了,可见你也不过如此,尉迟靖,这局却是你输了,我们一比一平。”
巫雅说到这里,这才一摇一摆的走了。
然而尉迟靖却气到快要吐血了。
又想到刚才的情景,忽然不由打了个寒颤,如果真的是曹炟站在那里,她定也会像刚才那样飞奔而去吧!
曹炟啊曹炟,你这个磨人的妖精!
不过巫雅也真是有两把刷子,她什么时候给她施了药,还是解了什么幻术,她都没有察觉。
这一局,却的确是她输了一着。
再说安阳皇城内的曹炟。
本来是在看折子,看着看着便有些撑不住,手扶额头,在案前稍事休息。尹凤端着热茶和糕点进来,轻轻地放在案上,又把他已经看完的折子收了码放在一边,见他依旧还没有醒来,便又取了条薄毯,盖在他的身上,却不知这时,他正在做梦,这场梦却是恶梦。
他梦到尉迟靖正处于一个水深火热的大阵中,她像是火中开出的蔷薇花,笑容美到令人窒息,然而就在他想抓住她的时候,她却跌入火谷,她就那样带着笑容跌入到不知道有没有尽头的火谷,刹那间满眼只剩余火了。
惊怒之下,他蓦然醒来,却见尹凤刚好将薄毯披在他的身上,又见他额上一层冷汗,便拿出手帕替他拭去额上的冷汗,“皇上,您又做噩梦了?”
曹炟刚醒来时很迷糊,听她这么问,却是清醒了,头微微一偏,带着明显的躲避,避过了尹凤的手帕,“朕没事。”
看看滴漏,夜似乎已经很深了。
曹炟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有休息?”
尹凤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帕道:“皇上都没休息,臣妾怎敢休息?不过皇上,您已经连续好多天,不曾好好休息了,这折子真的多到,看也看不完吗?”
曹炟知道她在怪他,自从二人大婚后,他从未去过她的寝宫。
“哦,锁事太多。”
为了转移话题,他又道:“听说你叔叔最近把家眷也从渝州接过来了?”
尹凤点点头,“是的。”
“看来,他是打算在安阳安营扎寨了。”曹炟道。
“皇上,我叔叔大概是觉得,反正诸国联盟的事情已经不攻而散,目前渝州周边都安稳得很,他驻守渝州多年,此时可能想要回归故里,安享晚年。我觉得叔叔是老了。”
“哦,你是这样想的。”曹炟淡然道。
尹凤忽然意识到什么,又道:“臣妾是女子,想法可以是单纯了些。”
曹炟端起茶喝了口,却又道;“苦。”
尹凤立刻抢过茶来亦是喝了口,然后道:“不苦。”
她喝他的口水茶,令他有些尴尬,当下道:“朕还有些折子要批阅,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尹凤的眸子里发着微光,唇角含笑,“皇上,有件事
还要求你。”
“何事?”
“明天是我娘亲的寿辰,我想回尹府,为我娘亲祝寿。”
“这是应该的,你去吧。”
尹凤道了声,“是。”
然而却还是立在那里,没有走的样子,眼眸里带着略微的期望,曹炟见状,如同想起了什么似的,手中的御批笔又放了下来,“对了,既然是皇后的娘亲过寿辰,朕亦该送一份大礼才是。可是一时之间不知道该选什么好,明儿早,朕叫人开了库房的门,你自去取一件合适的吧。”
尹凤只好应了声,“是。凤儿替娘亲谢谢皇上。”
谢过恩后,却是掩盖不住脸上的失望,从大殿内走了出来。她其实是想让皇上与她一起回去拜寿的,那样的话她会更风水。况且她的娘亲,是到现在都没有见过皇上呢!
曹炟倒是将她失望的神情都看在眼里,就在她即将走出大殿的时候,他又道:“明儿,朕陪你一起回尹府拜寿。”
声音极淡极清,却是令尹凤惊喜不已,转过身来,眼睛里都是灼灼的喜悦之光,“皇上,您对凤儿真是太好了呢!”
曹炟的声音依旧很淡,“应该的。”
第二日清晨,曹炟果然叫人带尹凤去了皇帝专属的私库,却挑了一尊福寿玉观音像,做为礼物。而曹炟早早早地准备好出发。
皇后回门,于尹家来说,自然是风光的大事,而皇帝陪同而来,更是前所未有的大荣光,尹府众人老早便等在门口,眼见着大轿缓缓而来,众人便山呼万岁地跪了下去。
尹凤全幅皇后专属行头,打扮的高贵华丽,再不是以前那个让人忘而生厌的外室之女了。
第489章 夫人之死
而皇帝虽然身着常服,然而自带一种无与伦比的尊贵,一对壁人从车上下来后,简直耀耀生辉,令人不敢逼视。就连尹铉,忽见此状,心头也不由地产生了一抹怪异的想法:都说,这天子是上苍确定的,乃是真龙所投,气质绝非凡常,难道曹炟居然真的就是真龙天子?
这样说来,倒是便宜了尹凤这丫头,可惜的是,自己儿女稀少,白叫尹金一家得了便宜。
原来尹铉得知皇帝今日陪同皇后来拜寿,做为尹家实际的家主,他自然也是需要出现的。
这时,一个看起来瘦削,然而却具几分風流媚態的中年女子走了过来,先是抑制着激动给曹炟和尹凤施了一礼,然后直接扑过来握住了尹凤的手,“凤儿,娘好久没有见到你了。”
原来这位就是因为身份而一直无法进入尹府的尹凤的娘亲,当然现在她已经成为了尹府的当家主母,不但是因为尹彩玉的娘亲疯掉了,更因为原本尹凤与尹铉之间就有交易,一旦尹凤当了皇后,她的娘亲自然就是当家主母坼。
尹凤的娘亲——现在尹府的大夫人,熬了这么多年终于出头,自然高兴得很,身上的披挂从以前的粗布灰衣换成了现在的光鲜靓丽。尹凤并不嫌弃自己的娘亲这一身过于夸张的披挂,反而很是欣慰,这么多年来,她的娘亲,终于穿上了自己想穿的衣裳,终于戴上了自己想戴的首饰,得到了想要得到的地位。
自己曾经签应尹铉这桩交易的时候,只是抱了牺牲自我的决心,却从未想过会得到这样好的结果缤。
不但娘亲得到了一切想要得的,而她也找到了自己的良人。
若不是答应了这桩交易,甚至,她娘今日的寿辰,可能只能吃一碗寿面而已。
众人进入屋内,大桌子上早已经摆满了美食,曹炟居中而坐,尹凤右侧相陪,尹铉则在左侧,尹金在尹铉的下首,还有尹延寿也来了,还有几个尹家一族的官员,反而身为大夫人的寿星,最终只能敬陪末座,但是她也已经很满足了,毕竟这一生中,能够与皇帝吃在一起的人,还是很少的。
众人才刚刚坐定而已,忽然从外面窜进来一个女人,虽然穿着锦衣丝绸,然而却是蓬头垢面,目光散乱而令人感到恐惧,好在门外早有侍卫防着,将她挡在门外,狠狠地推出去,她跌倒在地上,却是疯狂地大喊道:“你们这些***才!敢欺负我!我的女儿是皇后,你们这样对我,她定会杀了你!”
她的脸也很脏,曹炟初时还没有认出她来,只见尹府众人都面露嫌弃的模样,又听到她说什么女儿是皇后,才明白眼前这疯女人就是尹彩玉的娘亲。
曹炟对尹彩玉并没有好感,但现在斯人已去,曹炟反对这女子产生了一点侧隐之心。
尹金连忙指挥院中小厮,“快把她送回房间!冲撞了龙颜,你们都想掉脑袋吗?好好的看好她!再让她出来,你们都得死!”
倒是新晋的大夫人大度得很,此时道:“老爷莫发脾气,她现在这模样,自己也不晓得在做什么,我们旁人要多照顾她些才是。”说着亲自走过去,向小厮们叮嘱,“好生送回房去,让丫头们好好的哄着她,厨房里有些好吃好喝的,都给送过去,莫人再吓着她。”
这位大夫人做事倒颇有几分大气似的。
“尹大人,她这般疯癫,有找大夫诊治过吗?”曹炟问。
“唉——倒是也找了不少的大夫,可惜都——大概是好不过来了,谁叫彩玉薄命,早早的去了,倒把她娘亲的心也一块带走了。”
尹金说到这里,还是有些难过的。
尹彩玉可是他从小宠到大的宝贝女儿,不似这尹凤,他虽知道她的存在,却也与旁的人一样,嫌弃她娘是个卖艺的,对这个女儿也未曾上心。谁能想到,最终当上皇后的,却是尹凤呢?
事到如今,尹金也只能感叹人算不如天算,世事无常罢了。
毕竟是人家的家事,曹炟这么问了句,已经算是给尹彩玉的娘亲面子,相信尹金至少会尽到照顾之责,不会任由她冻饿而死了。
尹铉倒是一直没说什么话,曹炟打量了尹铉一眼,发现他红光满面,这段时间君臣之间产生了隔阂,尹铉一直没上朝,据说倒是碧落行宫关心得很,整日介的守在那里,却不知道是发现了什么好事,如此红光满面?
曹炟又道:“大司马最近的气色越发好了,想必碧落行宫的邪气快要散去。”
尹铉微笑着答,“皇上此言差矣,碧落行宫的邪气倒是越来越多,密集度也越来越高,整个被黑雾笼罩,几乎要遮得什么都看不见了。”
“碧落行宫的情况已经这么严重?大司马却一点都不焦急的样子,想必是有了应对之法,或者是这其中有什么玄机?”曹炟又道。
“皇上,如同碧落行宫旧址被黑雾笼罩,行人都不敢走近,倒是守卫任务减轻了。”
尹铉如此敷衍着,并不愿意多说。
曹炟又道:“听说大司马的家眷都迁到安阳了,怎地今日没
tang见夫人过来参加寿宴?”
尹铉笑笑道:“皇上的消息真是灵通。”
原来尹铉虽然儿女少,但却是有夫人,但是其夫人据传早在多年前就去逝了,然而曹炟却一直听说,尹铉其实还有一位夫人,一直养在房中照顾着,似已经病了多年,通常情况下都是请最信任的照顾,或者他自行照顾,是以连尹府之人见过其真容的都很少。
曹炟本以,她今日会出现。
尹铉又道:“内子已经不见他人二十几载,已经不再适应应酬这外间之事,再加上身体孱弱,前些日子迁居安阳更是舟车劳顿,因此微臣着她在家里好好休息,莫要出来。”
曹炟赞了声,“大司马铁骨柔情,令朕敬佩。”
说着举杯对着尹铉,尹铉连忙举杯,与曹炟的手中的酒杯轻轻一碰,“皇上过奖了。”
二人举杯饮尽杯中酒。
尹金向来老实,大夫人又不过是普通民妇,对于曹炟与尹铉之间的机锋自然是不能领会,只管打圆场让众人吃好喝好,尹凤却有些明白,今日曹炟陪她回到尹府为她的娘亲祝寿,恐怕是别有目的,心里头便有些微微的不高兴,忽然想到,若是尉迟靖的话,他一定不会是这样的做法。
越想越不高兴,不由地看了眼腕上的铃当。
总体来说,君臣这一餐吃得还算是和谐,膳后,尹金招呼着皇帝、尹铉和尹延寿喝茶,而尹凤则被大夫人招手唤到外间说话。母女二人的目光对视,尹凤的眸子里并没有多少温度,大夫人却似乎已经习惯了,牵着女儿的手到了另外一间房子,扯她坐到榻上。
“凤儿,娘亲靠了你,才能够过上这般好日子,这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日子,不过比起凤儿,娘亲看起来像是乡下来的民妇呢。”说着用欣赏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尹凤,尹凤对这样的打量并不习惯,漠然地道:“娘亲,你嫁进府来,倒变了性子,对那个疯子那般好。”
“凤儿,我现在是大夫人,行为做事自然不能让看着太过不去了,咱也要做大格局的事情了,不能给凤儿丢脸。”
说到这里,她忽然拉住女儿的手,“凤儿,娘亲看得出,你不开心。”
“娘亲,你自管过你的好日子就行了,我的事你不必问。”尹凤有些许冷漠地拒绝了她的关爱。
“我是你的娘亲,我怎能不管你?”
大夫人说到这里,眼圈却微红了下,“凤儿,我知道,我原本是没有资格进入尹府的大门的,定是尹铉向你许下了什么。不过现在你已经是皇后了,且勿不要被尹铉掌控,幸福是自己争取的,女人即嫁了人,丈夫便是天,况且你的丈夫是个真正的天子,你更要好好待他,且莫要与尹铉穿一条裤子,反去害你的夫君。”
尹凤倒不知道,自己的娘亲什么时候变得这般通透,一双眸子盯在她娘亲的脸上,“娘亲,你在说什么。”
大夫人道:“凤儿,娘这些年行走江湖,见过多少人,见过多少事,我看得出来,你这位天子丈夫乃是个好人。
那时候还专程为尹彩玉的娘亲说话,你可知他这一提点,可算是救了那贱妇一命。娘亲是没有大的见识,但是识人是很准的,你这位丈夫绝不是甘居尹氏一府之下之人,他与尹铉之间必要战个高低,凤儿,你可千万要站在自己的夫君的身边,你要明白,你嫁了人,嫁给了姓曹的,你现在就已经改姓曹了,你不再是尹家的人。”
大夫人这翻话,终于让尹凤些微动容,“娘——我明白。”
大夫人欣慰地道:“你明白就好。”
大夫人又叹了声,道:“娘亲在未能进入尹府之前,一直都想着,不知道何时才能进入尹府,不说当大夫人,便是随便是个小妾,能有一间屋子遮风雨,能有一口饭食吃便心满意足。
现在终于进来了,你瞧……”
她站起身在自己的女儿身边转了一圈,“穿金戴银,住的也是这样摆满了值钱古董我名贵家具的房间里。”
“娘,你开心就好。”尹凤道。
“娘开心啊,很开心。不过凤儿,娘只希望你开心。其实这些东西,若真得到了也就那样,吃着这山珍海味,不一定比当初咱们母女同吃一碗面条来得爽快,我倒宁愿过以前的那种日子,但是我知道,女儿,我们都回不去了。现在娘亲也没有别的侈望,就希望你能够幸福,你明白吗?”
尹凤最终点点头,“娘,我明白了,你放心,我会好好的做夫君的皇后,即嫁给他,不管他喜欢不喜欢我,我都是他的女人。”
“可是,有娘在尹府,你始终还是有顾忌。”
“娘,你别胡思乱想了。”
“……我看得出来,你喜欢你的夫君,吃饭的时候,他几乎没有自己动筷子,都是你替他夹的。”
尹凤的脸微红了下,娇嗔地道:“娘——他是皇帝,平时在宫里吃饭也是被人这样伺候着的,总不能到了别处儿,就没人照顾了。”
“我知道我知道,娘
亲明白的很。有个能爱的人,总算还是幸福的,不像你爹,当年对他也算是一见衷情,后来生了你,却还是不能进入尹府,这么多年来,没有见到过他几次,有时候远远的见到了他,总觉得他应该还是年青时的模样,或者说他老了,也至少保留着当时的一些特质,可是——”
她说到这里,忽然有些哽咽,“终于和他住在一个院子里了,终于也能天天见到他了,终于也能与他同桌吃饭了,却发现,他原来根本不是我多年前爱过的那个男了呢,完全不同的,根本就不像是同一个人……”
她越说越心酸,又叮嘱道:“所以女儿,既然你爱着皇上,就不管发生什么,也要留在他的身边,要和他一起过日子。”
“是,娘。”尹凤此时其实不能够完全理解娘亲的心思,对于一个,追求了一辈子荣华富贵的女人,半生的梦想都是能够进入自己的夫家,与自己的丈夫享受荣华富贵,待真的得到了,她却为何如此这般不屑得很?
下午时分,尹凤便随着曹炟回宫。
大夫人笑着送别,送给尹凤一个荷包,目光里却有些尹凤看不懂的东西。
尹凤总觉得心里很不踏实,结果回宫当夜,便传来大夫人在自己房里,服药自杀的消息。
大夫人死了。
尹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了半晌,立刻扑过去到榻上,将大夫人送的荷包捧在手心里打开,里头却果然留下了一个短签,她迅速地展开,只见上面写着这样的几个字,“凤儿,娘亲这辈子想得到的都得到了,该失去的也都失去,如今再也没有什么追求了,娘亲先走一步。娘亲不遗撼,凤儿没有了娘亲的牵拌,便不要再顾忌尹府之人,要好好的与夫君恩爱一生,白头携老。”
尹凤的眼泪一滴滴地落在这张短签上,听到消息的曹炟这时也赶到了,推开门,唤了声,“尹姑娘!”
尹凤一惊之下,将那张短签重新塞到荷包里去,转过身来,却已经是泪流满面,不顾一切地扑到曹炟的怀里,“皇上,莫要唤我尹姑娘,叫我的名字,叫我凤儿,只这一次,行吗?”
娘亲死了,这世上,也只剩余曹炟这一个,可算是亲人了。
曹炟觉得她身体颤抖得厉害,平时挺坚强的一个人,此时脆弱不堪,终于还是应她的要求,叫了声,“凤儿。”
尹凤反而哭得更厉害。
曹炟又道:“朕听到消息了,特许你出宫奔丧。”
尹凤只是哭,却将曹炟抱得更紧,更紧。
……
大夫人的丧事还算是隆重,尹金对于她的寻死,万分不解。
尹凤在尹府住了三日,待第三日棺棂下葬,尹凤才终于将自己的愤怒暴发了出来。
她将尹金堵在屋内,冷冷地道:“父亲大人,我娘亲好好的,为何会寻死?”
没等尹金回答,她又愤怒地道:“是不是,你逼死了她!你始终还是看不起她,闲弃她没有原来的大夫人那般身份尊贵!父亲大人,你可知,你这么做后果是什么?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
“凤儿,这不关我的事,我怎知你娘她为何忽然寻死?她想要什么,我便给她什么,能给我的我都给了,她的女儿是皇后,我怎敢慢待她?”向来有些懦弱的尹金如此解释着。
尹凤却不信,她在房间里逛了一圈,“自从我娘亲进入府中,你怕是,从来没有与她同住一间房,一张榻。”
“这——我们老夫老妻的,有心便好。”
尹凤只是冷笑了下,便离开了。
她来到尹彩玉娘亲的屋门前,却发现屋门打开着,只见里头的疯女人,今日倒好似不疯癫了,端坐镜前,往头上插着钗,身上的衣服虽然不华贵但很素净,此进笑嘻嘻地对镜匀妆,“呵,丫头,你帮我瞧瞧,这样可是好看?”
她身旁的丫头道:“好看,夫人戴什么都好看。”
“丫头油嘴滑舌,不过今儿本夫人心里高兴,不惩罚你了。”
丫头忙道:“是啊,那女人还当真是一身贱命,这才进尹府几天?便自已把自己吓死了?这尹府的大夫人,始终还得是您——”
这丫头刚说到这里,便觉得门口似乎有人影。
立刻住了嘴,回过头看了眼,吓得跪了下去,“参见皇后娘娘!”
坐在镜前的已经发疯癫的大夫人也转过身来,刚准备要给尹凤施礼,便见尹凤冷笑一声,道:“原来你是装疯的。想必是因为你的女儿死了,而我当上了皇后,无论如何你这大夫人之位也会不保了,所以你就装疯卖傻,而背地里却不知使了些什么阴谋手段,将我娘逼死!
是啊,你一直生活在这尹府大院,而我娘一直在府外,别人笑她身份低微,而她却的却比你单纯多了,心机自是不如你。可惜,我娘她心地善良,我却并不是那么样的人,你说我现在怎么办?”
这大夫人见是真相败露,反而笑笑地道:“皇后娘娘说笑了,你娘亲寻死是她
个人意愿,并非是谁逼迫。况且,我之前确实混混愕愕,不过这几天清醒了些罢了,之前出了什么事,我是当真不知道呢。”
这女人语气笃定,完全没有将尹凤看在眼里。
尹凤虽然是皇后,但是并不得皇帝宠爱,这件事可是人尽皆知,况且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她可不信,她能对她做些什么。
所以,小看人总是没有什么好结果的。
尹凤手中锋芒忽闪,在她脸上的笑容尚未落尽的时候,就已经一刀割断了她的脖子,还有站在旁边的丫头,脖子也被割断,尹凤本来就身怀武功,杀两个不会武功的妇人自然利落得很,只是这两个快要死的人,却仿佛直到死都不相信这件事的发生,眸子里带着惊异和不甘,捂着脖子倒在地上,挣扎了两下便不动了。
尹凤拿着帕子,将匕首上的血迹擦干净,然后拿出一个小瓶,微微一倾,便有些粉沫倒在两具尸体之上,不一会儿,便见两具尸体起了一股青烟。
不出两个时辰,这两具尸体必定会化成一滩尸水。
尹凤再冷冷地看了眼两具尸体,便从房间里走出来,关上了门房。
见到有人端了茶水糕点过来,想必是那疯女人要的,可惜她永远吃不到了,尹凤冷冷地拦住送茶水的人,道;“大夫人说,茶水不要了,今天,不要再有人打扰她。”
下人自然是认得皇后娘娘的,立刻便退去了。